不知过了多久,水流终于变缓了,地上只剩一层薄薄的水迹。
瞿清白考拉似的抱了会柱子,才终于敢把脚落地,他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感觉胳膊都要脱臼了。
雒骥那里也好不到那里去,几人再次聚在一起,也就把之前的猜疑抛在了脑后。
因为真正的梼杌墓,开了。
龙神像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凹陷,是刚才湖的所在地。几人凑过去,就见湖底原来是一个巨大的八卦阵,此时黑白鱼已经分开,露出底下黑漆漆的一个大洞。
几个人眯着眼睛,那黑暗远非人目力所能及的。
陈琅脸上一扫之前的落寞,布满了喜悦:“梼杌一定就在下面!我们下去吧!”
祁景赶紧拦住他:“底下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别冲动。”
陈琅还是满脸焦急之色,江隐低头往里面看了会,一招手:“给个亮。”
陈厝和瞿清白面面相觑,他们的手机要么早就丢了要么泡水坏掉了,谁也没带手电筒啊。
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手上的手电筒喀拉一声亮了,雒骥说:“老美产的东西就是抗造,不枉我特地找个防水的。”
江隐:“往这边一点。”
雒骥就又照了过去。
江隐抓起地上一个大一点的石头,往下一扔,侧耳听落地的声音,认真的读着秒。
祁景看着他们俩人默契十足的样子,心里头一阵阵的抽抽,脸色就不大对了,陈厝还悄悄问他:“他俩是不是认识啊?”
祁景没好气:“你没听见啊?”
“听见了啊,这家伙还叫江隐‘阿泽’,关系不一般啊。”
祁景斜了他一眼:“什么不一般,江隐给他下过套,让雒骥吃了大亏,他俩关系能好吗?”
陈厝一愣,他打量了祁景两眼,忽然明白了,脸上堆起有点猥琐的笑来:“你懂什么?这叫相爱相杀,姑娘们都可喜欢了。”
祁景啐他:“狗屁!”
在他俩拌嘴的空档,雒骥已经放下去一长串绳子,尾端五爪吸盘一样贴在地上,陈琅冷眼瞧着:“你还是高科技盗墓。”
“与时俱进嘛。”雒骥说。
他弄好了,把帅气的皮手套一戴,问江隐:“我凭什么带你们下去?你看,这么多拖油瓶都要靠我的装备,我也很累的啊。”
江隐:“三成。”
“五成。”
江隐:“成交。”
雒骥一愣,然后一拍额头:“啧,早知道该多说点的。”他早该想到对江隐这种人来说钱财都是身外之物,哪怕刚才他要十成,江隐也可能一口答应。
他俩说话像在打哑谜,陈厝小声嘀咕:“他们说什么呢?”
瞿清白同样小声回道:“应该是他们上次下墓时拿到宝贝的分赃份数。”
陈厝幼小的心灵又受到了冲击,他原本以为他们还是根正苗红的学生,谁想到江隐早就开始违法乱纪了,这落差可有点大。
雒骥动了个心眼,一指绳子:“让你们的人先下去。”
江隐:“我来。”
陈琅忽然上前一步:“让我来吧。”
江隐看了他一眼:“不行。”
陈琅急道:“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喘着气,脸色苍白中透着虚弱的红,“这么多年了,我只有这一个盼头,我一定要第一个找到梼杌!”
江隐说:“就是因为你这种心态,才不能让你第一个下去。”
陈琅盯了他半晌,抿紧唇,不说话了。
江隐把雒骥递过来的军刀别在腰间,接过手电筒,这时候,祁景忽然拉住了他的手臂,脸上全是欲语还休的表情。
他本来就长得好,一双亮如星子的眼睛专注的看着江隐的时候,里面仿佛有星辰在闪烁。
陈厝从来没见过好哥们这么扭扭捏捏的样儿,看得眼睛都直了。
江隐把他的手弄下去,说:“别担心。”
他把手电筒咬在嘴里,揪住绳子一头往下一跳,绳子刷刷往下放,他攀爬的动作像一只矫健的猿猴。
不多时,祁景就已经看不见他的影子了,他的心高高的提了起来,这洞穴到底有多深?江隐会不会半途就遇到了什么事?
他忍不住喊了声:“江隐?”
雒骥拦住他:“小孩子家家就是沉不住气。别瞎喊,就是有什么东西也被你喊出来了。”
好像只过了一会,又好像过了很久,江隐的声音从底下远远传来:“下来吧。”
第51章 第五十一夜
祁景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了,他着急下面的状况,自告奋勇要做下一个,谁想到被陈琅抢了先,他那么瘦弱,却在这时爆发出了无穷的力量,手套也不戴就滑了下去,可以想见有多急。
随后,祁景等人一个个滑了下来,他们的手掌都被绳子摩擦的火辣辣的疼,可疼并不能抹去那种兴奋与忐忑。
祁景在滑下来的时候就看到周围的洞壁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闪发光,不知道是矿石还是什么东西。他很快滑到了底,这地方并不很高,只有四五层楼的高度,刚才江隐用了那么久,应该是在观察情况。
他刚一落地,就被一双有力的手一撑,站稳了。
江隐的眸子在黑暗中闪着光,对他比了个手势:嘘。
祁景侧耳去听,听到了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阵阵古怪的声音。好像……好像婴儿的啼哭。
随后下来的人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他们面面相觑,心里浮现出一个同样的想法来:不会又是鬼童吧。
啼哭声不知从哪里传来,这地方一点亮光也没有,他们只能用有限的手电照亮周围,出乎意料的,这洞窟底部极小,只有一个三乘三左右的正方形那么大,洞壁上光秃秃的,他们好像掉进了一个猎人的陷阱。
陈琅有些失落,他无头苍蝇一样在这方寸之地乱转着:“怎么会这样?”
忽然,他脚下一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香蕉皮似的滑溜,瞿清白想要扶他,却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这一坐不要紧,仿佛坐在个冰滑梯上,伴随着瞿清白的惨叫,两人嗖的一下滑了下去。
陈厝一见两人不知怎么都消失了,赶紧跑过去看,谁想到他也摔了一跤,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祁景:“怎么回事?”他拿过手电筒照去,就见原来这洞穴的一面是完全向下倾斜的,几乎呈九十度角,黑洞洞的不知通往何方,边缘还长满了苔藓,人一踩上去十有八九要滑下去。
雒骥:“这会不会是什么陷阱?”
江隐当机立断:“我们也下去!”
雒骥“诶”了一声,还想说什么,祁景和江隐已经滑下去了,他只得无奈的笑了笑,也跟着下去了。
祁景觉得自己仿佛在滑一个永不见底,七里拐弯的滑梯,有时洞穴逼仄的要压到他脸上来,有时又宽敞无比,这样滑了好一会才到底,屁股下面又是滑溜溜的青苔。
诡异的是,在他们滑下去的这段过程中,婴儿的啼哭始终不远不近,若有若无的徘徊在他们耳边,好像他们就在婴儿的肚子里似的。
他刚一出来,就感到眼前一片刺目的光亮,祁景紧紧闭了会眼,再睁开时就见他们处在另一个巨大的洞窟里,不同的是这洞窟长得像坐塔,一层一层往上收进去,每层都燃着鬼火,雕着的却不是佛陀,而是各种形状莫名,千奇百怪的野兽。
在洞窟的中央,摆放着一座巨大的棺椁,青铜材质,和地面连成一体。
棺椁上绘着不知名的怪兽纹,野性狷狂,陈琅一看就露出狂喜的神色来:“这一定是梼杌的棺椁!”
“你们看,这背后的洞壁上还刻着画,这是四凶出世,这是梼杌大战穷奇,这是血洗纯阳观……”
他兴奋不已,瞿清白却总觉得不对:“为什么这里还有婴儿的哭声?”
陈厝默默手臂:“这也太渗人了。”
忽然,江隐大喊了一声:“陈琅,别!”
就见陈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棺椁前面,用力的推着上面的棺盖。
祁景也被吓了一跳:“陈琅,别冲动!快回来!”
陈琅满面狂喜之色,嘴里不住喃喃:“我找到了……我找到了!这么多年,我终于……”
雒骥骂了一声:“他妈的,带着个脑子不清醒的进来,你们是不是有病?”他伸手就去摸枪,陈厝想也不想就从后面扑倒了他。
江隐大步跑过去,可还没等他赶到,一切已经晚了。
本来以陈琅的力气,是绝对不可能推开那厚重的棺板的,但他如有神助一般,居然才推了两下,就把那棺推出一条缝来!
陈琅迫不及待的往里头看去,脸上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怎么会……”
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成了惊恐,空无一物的棺里忽然出现了无数晶亮——那是一双双眨着的眼睛。
有什么东西忽然从那条小缝里挤了出来,膨胀成一只巨大的,遮天蔽日的怪物。
那怪物长得像只鸟,满身血染般的红羽,居然有九个头环绕在身前,每个头都是一张长着鸟喙的人脸,让人毛骨悚然。
瞿清白吓呆了,嘴里的话都是不自觉的溜出来的:“身园如箕,十脰环簇,其九有头,声若婴啼……这,这是姑获鸟!”
祁景大吼道:“陈琅,闪开!”
可是陈琅全身都僵住了,他一步都挪动不了,巨大的失望和惊恐席卷了他,他眼睁睁的看着姑获鸟九张不同表情的脸齐齐对着他,兜头罩下。
尖利的喙刺破了皮肤,陈琅的身上瞬间出现了无数个血洞,他清晰的感觉血液从伤口中汩汩涌出,由温热变为冰凉。
他直挺挺的摔在了地上,瞿清白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眼泪就下来了:“陈琅!!”
陈厝呆呆的看着这边,仿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江隐挥出去的一剑被坚硬的喙打飞了,他自己也飞了出去,又立刻爬起来往过跑。
雒骥咬紧了牙,对着姑获鸟砰砰砰的连开数枪,又掏出一把枪来扔给祁景:“小子,接好了!”
祁景接过枪,全靠身体的本能反应开枪,每一枪的准头居然还不错,姑获鸟被他射中了头,狂乱的甩着脖子。
江隐好不容易碰到了陈琅,他已经成了个血人,气若游丝,一只手却紧紧抓住了江隐的衣襟:“我……我……”
他瞪大了眼睛,手一下子软了下来,空洞涣散的两眼映着幽幽的光,死不瞑目。
江隐知道,他要说的是,他不甘心。
不甘心心血付诸东流,不甘心卧薪尝胆成空,不甘心大好年华就这么死去,这一口气,直到他死都无法咽下。
江隐替他合上眼:“他死了。”
这句话好像终于让陈厝醒转了过来,他爬起来,声音抖的像风中的蜡烛:“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姑获鸟发了疯一样撞击着洞窟四壁,石块灰尘簌簌而下,江隐被它九个头小鸡啄米般的攻击,好几次没有躲过去,转眼间也成了个血人。
祁景急得就要扔枪冲过去,雒骥踹了他一脚,冲那边骂道:“你他妈被传染了什么毛病,人都死了还管那尸体干什么,不要命了吗?回来!”
江隐尝试几次,还是无法带着陈琅全身而退,只得往回跑,雒骥和祁景远程火力掩护着他,姑获鸟仍然穷追不舍,可奇怪的是,他的下半身好像都长在了那副棺椁里,只有羽翼和长长的脖子能够活动。
第52章 第五十二夜
姑获鸟,又称鬼鸟,传说是死去的产妇的执念所化,常常抱着婴儿在夜里行走,怀抱里婴儿的哭声就化成了姑获鸟的叫声。
祁景小时候听说过,如果在乡间的夜晚把幼儿的衣服晾在外面,姑获鸟就会标上血点,把孩子的灵魂取走。
但传说归传说,他从未想过这种东西居然是真实存在的。
……况且梼杌的棺椁里为什么会藏着姑获鸟?
这怪鸟的九个头灵活的可怕,扫荡的直径几乎覆盖了整个墓室。好不容易江隐跑了回来,陈厝却失魂落魄的往那边走了一步:“陈琅……”
祁景抽出一只手把他拽了回来,看着他迷迷瞪瞪的样子反手给了他一耳光,什么都不用说,陈厝已经明白过来了。
在生死面前,悲伤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江隐大喊:“往回跑!”
回?哪是往回?只有那条他们滑下来的“滑梯”!
生死关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雒骥和祁景在后面对着姑获鸟豌豆射手一样砰砰砰开枪,陈厝踩着滑溜溜的青苔往上爬,踩空了好几脚才勉强上去,卡在不上不下的一个地方,又一伸手把瞿清白拉了上来。
直到江隐也钻进去,雒骥和祁景才放下枪进去,雒骥把空弹壳倒了一地:“妈的,没子弹了!”
祁景:“你还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手榴弹什么的?”
雒骥都要笑出来了,脸上表情复杂:“你们当我是什么,特种兵还是弹药库?谁想到下个墓能遇上鬼鸟,倒了八辈子的血霉!这种时候就该一人留一颗子弹饮弹自尽,还开他妈什么枪!”
祁景发现这人特别喜欢吓唬人,明明手上迅速的换着弹夹,还以看到他们脸上的惊恐为乐。
“还有多少?”他问。
“一梭,凑合用吧。”
瞿清白抹了把眼泪,抽噎忽然卡在了嗓子里:“姑获鸟……在……”
“磨磨唧唧的,在什么?”
“在……在你后面!”
雒骥一回头,正对上一张惨白怪异的大脸,脸盘子赶上他两个大,鸟一样圆凸在两边的眼睛,没有眼皮,尖而长的喙离他的肚子只查不到一只手的距离。
雒骥操了一声,吓的手一抖,砰砰砰开了不知多少枪,伸进来的鸟头瞬间被射成了个筛子。
那张人不人鸟不鸟的脸被轰掉了半个,看起来着实可怖,姑获鸟发出刺耳的尖叫,把软趴趴的头薅出了洞穴,红的发黑的血滴滴答答的流了一地。
瞿清白都要吐出来了,他脸上又是泪又是血,狼狈不堪,陈厝也没比他好到哪去,丢了魂似的,看到这种恶心的画面也只是颤抖了一下。
雒骥低声骂了句:“操,浪费我这么多发子弹。”
祁景说:“如果他再把头伸进来……”
他话音未落,洞口就传来一阵天崩地裂般的响动,整条甬道震的他们差点滑下去,就见姑获鸟又把另一个头伸了进来,疯狂的用脖子晃着,用喙啄着,拼尽全力的要碰到他们。
祁景一枪就打了过去,正中那人脸眉心处,可怕的是那人脸怪异的抽搐着,仍旧拼命的往里挤。
雒骥“咦”了一声:“死而不僵?”
祁景忽然感觉腰后一凉,好像被抽走了什么东西,就见江隐挤过他身边,手里拿着师刀,说:“别让他们看。”
祁景还没明白,雒骥就切了声,一手一个把瞿清白和陈厝的眼睛一遮,与此同时,江隐用巴掌大小的刀扎进了姑获鸟的人脸下方一点的位置,手臂一挑,竟然轻轻松松的把那长脖子撕扯开了一半!
不,也许不能说轻松,祁景清晰的看到江隐手臂上的肌肉和筋脉活物一样乱跳着,那张万年不动声色的脸也露出了些痛苦的神色——江隐又一次发力,姑获鸟身首分离,鲜血井喷一般射出!
瞿清白被溅到了血,闻到了味道,全身都抖了起来:“这是什么……”
雒骥说:“你最好不要知道。”
就连祁景都把头别到一边去,这狭窄的空间被血染的就像某种脏器,血腥味令人作呕。
他都怀疑江隐是不是有什么隐秘的嗜好了,没事就喜欢砍人家脑袋,砍完了还……还把那鸟头提起来,骨碌碌扔出了洞穴。
姑获鸟婴啼般的叫声越发响亮,仿佛有一千个鬼婴在哭,它剩下的几个头都再围着它牺牲的头嗷嗷叫唤,祁景觉得耳膜都要被刺穿了。
江隐说:“它一时半会不敢进来了。”
祁景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他看了看几乎垂直,又滑的立不住脚的甬道,“我们爬不上去。”
陈厝忽然抬起头来,眼睛红通通的:“我们杀了那狗日的鸟!”
雒骥说:“你说的轻松,我们现在都要弹尽粮绝了。”
陈厝抱着头,情绪都要崩溃了:“那怎么办!”
祁景沉默了一会,忽然说:“其实,陈琅从进墓开始精神状态就很不对劲。他本来不像莽撞的人,却一次又一次冲动行事。”
能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忍三年的人,怎么会如此没有耐性?尤其是他最后推棺盖那一下,祁景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凭他的力气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简直就像有人在后面帮着他推一样。
总之,一切的一切,从进墓开始,就好像……
“…………就好像有什么在推动着他去送死一样。”江隐说。
祁景:“对!就是这样!”
陈厝哑声道:“你们是说,他被这里的什么东西影响了?”
祁景说:“我不知道。但你绝对不可以被影响。”
陈厝深深的吸了口气,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提醒着他这里发生过什么,如果不振作起来,他就是下一个陈琅。
“我知道了。”他说。
这时,他们所在的洞穴忽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瞿清白大惊道:“怎么回事?”
祁景往出口探头一看,那怪鸟竟然在用剩下的几个脖子连着头棒槌一样砸着外面的墙壁,它的力气奇大无比,不过几下,他们就觉得这甬道震的要塌了。
雒骥说:“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它迟早要把这洞弄塌,把我们都活埋在里面!”
陈厝恨的咬牙切齿:“这怪鸟怎么这么贼!”
江隐忽然说:“我们出去。”
瞿清白吓的不行:“出去会死的!”
祁景一咬牙:“待在这里也是个死!”
江隐不再说话,他忽然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祁景一秒都没耽误,紧随其后。
他的眼里只有那个背影,好像江隐去哪他就去哪,哪怕是死亡也义无反顾。
洞壁剧烈的晃动着,瞿清白眼前都出现了虚影,陈厝也发了狠,猛的一扯他:“我们走吧!就是死,我也要死个明白!”
瞿清白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他是吓的,他太害怕了,就算是从小面对可怖的鬼魂,他也从来没有如此直面过死亡的威胁。
在外面的世界他是天才,是世家子弟,是龙门派的传人,可真到了生死当口,却要一次又一次依靠朋友保护和鼓励,明明这里只有江隐和他会驱鬼,看看江隐……该保护朋友,挺身而出的人明明是他才对,现在却反而成了个拖油瓶!
瞿清白内心的恐惧和羞愧交织成一团,他终于咬紧了牙关:“好!走就走!要死,我们死在一块儿!”
他们一起冲进了簌簌乱石中,在后面的雒骥不禁笑了:“这届的小朋友还不错。”
他把最后的子弹上入枪膛,无论是死是活,他绝不会让姑获鸟占到便宜。他心底已经盘算好了,那九个大头,他至少要拿下五个。
第53章 第五十三夜
祁景和江隐冲出去的那一瞬间,脑袋里其实什么都没想。他只是觉得到了危机时刻,人的本能就是追寻希望。
也许在他眼里,江隐就是希望。
姑获鸟没了两个头,攻击力却不减,看到他们出来,立刻把圆滚滚的大眼睛对准了他们。那剩余的几张脸上的表情全都变了,是如出一辙的恨意。
江隐已经受了太多伤,祁景不明白以他腿和身体的状况是如何做到这么迅猛的动作的。他从地上胡乱捡起什么扔了过去:“傻鸟,看这边!”
姑获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却分出两个头去盯江隐,这就是麻烦之处。江隐手上只有一只巴掌大小的刀,仰仗动作灵活才多次险险避开,祁景有样学样,他从小就喜欢运动,身手敏捷,胆大心细,也能勉强周旋。
雒骥仍旧用火力掩护,瞿清白和陈厝蛇皮走位,不一会,姑获鸟的另一个头也软软的垂下来了,那是被雨点般的子弹轰炸的结果。
江隐一段助跑跳上了棺盖,在姑获鸟的脖子转过来的时候往前一扑,荡秋千一样抱住了那长长的脖子。
陈厝吓了一跳:“他在干什么!”
江隐被晃得眼前天旋地转,七荤八素,他全心放在波浪一样摆动的大脖子上,找准了时机,一用力,终于翻身骑了上去。
他半点工夫也没耽误,手起刀落就照着颈动脉给了一刀,可这姑获鸟连颈动脉这玩意有没有都不知道,除了喷血就晃的更厉害了。
……难道真要把半个脑袋都轰掉,这怪鸟才能死透?
雒骥拿枪对准了几次,都没能扣下扳机,这个距离和目标的移动速度,稍有不慎就要伤到江隐。
祁景手无寸铁,那把钝铜剑早就不知丢哪去了,他满心焦急,却什么忙都帮不上,连在姑获鸟其他几个头的攻击下保全自己都困难。
江隐又被晃了下来,他两只手臂青筋暴露,紧紧抓着目标不放,姑获鸟忽然高高抬起了脖子,几乎直指塔顶,瞿清白反应过来:“不好!他是要玉石俱焚,把江隐连同这个脑袋一起砸死!”
祁景忽然跑向姑获鸟地上的那个头,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半个身子大的脑袋被他一把提了起来。
祁景双目发红,他感觉四肢都充满了因危险与怒火燃烧起的力量,他把手里血淋淋,热腾腾的脑袋冲姑获鸟扔了过去:“都说了看这边!”
那大脑袋流星一般飞了出去,正正砸在那张诡异的人脸上。姑获鸟被砸懵了的同时也被激怒了。
它像蛇一样缩后了脖子,这是要攻击的前兆。
雒骥忽然大喊了一声:“接着!”
祁景下意识一抬手,接住了空中飞过来的一个东西,他一入手就觉得这剑奇沉无比,他想都没想,反手一剑斩下,正好迎上了姑获鸟冲下来的大头。
只听“噗呲”一声,祁景被血溅了满头满脸,刺鼻的血腥味差点没让他吐出来,有什么重物咣当落地的声音,祁景的睫毛被血弄的黏糊糊的,他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就见一张惊骇莫名的大脸正对着他。
他斩下了姑获鸟的一个头。
那张脸的表情永远凝固住了,姑获鸟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哀鸣。
祁景的手臂都在颤抖,他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拿的是一把剑,估计还是木质的,却削铁如泥,没入皮肉没有任何阻力,血彷如无物一样从木剑上滑下来,很快就在地上积了一小滩,剑光亮如新。
他好像进入了一个奇妙的状态,周围一切都放慢了,放空了,他耳边听不到任何声音,忽然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他顺着声音瞧去,就见棺椁旁站着一个男人。
一个奇怪的,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他的面容是那样俊美,长眉入鬓,目如朗星,可他的神色又那样邪意轻慢,让人看着就不寒而栗。
他穿着不知哪个朝代的服饰,身形淡淡,明显是个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