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怎么够也够不到,眼前一片白茫茫,不过眨了两下眼,再睁开的时候,那隐隐约约的背影就不见了。
祁景只感觉腕上一松,抽回来,就见一截布带空荡荡的挂在手上,他心里一紧:“江隐!”
其他两人也慌了神:“江隐不见了?”
瞿清白刚要往前面走去找人,就被祁景拦住了:“不要乱跑!就在原地不要动,我们分开了更容易走散。”
陈厝道:“那江隐怎么办?”
祁景抿紧了唇,他心里何尝不着急,江隐是不会无缘无故离开的,一定是——
他又想到了梦中那个庞然大物。
也许是心里有鬼看什么都像鬼,祁景在那一瞬间,仿佛真的看到了白雾里有道影子一闪而过。
蕍夕——
他眨眨眼睛,向前走了两步想看清楚,脚下却踢到了什么。
他躬身拾起,竟然是江隐的背包。那包口大开着,折煞从中露出一角,祁景不由自主的握住了光滑的弓身。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头像被电流击中似的剧痛起来。
让人神经突突直跳的晕眩中,祁景什么也看不清,好像有胶片似的东西在他眼前一幕幕快速闪过,然后充满了熟悉,欢喜,愤怒,嫉恨,狂乱……的情绪爆发出来,那种种感觉太过负面沉重,像要把他吞噬一样,祁景紧紧闭着眼,片刻才沉寂。
刚才那是什么?
由不得他细想,耳边陈厝忽然惊叫出声:“那是什么东西?”
就见远处黑影幢幢,似乎有什么体型巨大的野兽在移动似的,祁景这次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他几乎能确定就是这个东西把江隐弄走了,旁边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有,他下意识的拉开了弓——
就听这一声羽箭破空般的铮铮嘶鸣过后,祁景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抱着右手,痛的差点没打起滚来。
瞿清白和陈厝忙把他扶起来,就见他的掌心横亘这一条几乎把整个手掌都切开的红痕,连带着拉弓的两指指腹都被切开了大半,边缘呈灼烧状,外翻的皮肉上还闪着电流般的红光。
陈厝看着他半个手掌都要掉下来了,直接懵了:“这是什么情况?折煞还认主的吗?”
瞿清白利索的用布条把祁景的手紧紧包住了:“我倒是听过有白泽的法器都是认主的一说,但是从未有人证实过,我原本以为是以讹传讹,谁知道竟是真的!”
他说着又摇了摇头:“现今虽然法器认主不被禁止,但反噬的威力如此之大,这把弓未免也太过可怕了。”
祁景已经是很耐痛的人了,但是这次的伤却格外难以忍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他摇了摇头:“别管我了,找江隐……”
陈厝直起身来,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紧紧攥着胸口的衣襟,下一秒,就见无数只触手冲破了他的衣衫,仿佛八爪章鱼一般深入到了茫茫雾气中。
他这一手把两人都震住了,瞿清白惊喜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厉害的?”
陈厝勉强笑了一下,看样子也是在费力维持:“你没看着我的时候。”
祁景看着他的样子,却觉得隐隐担忧,陈厝越熟练,和血藤的融合度就越高,被同化的危险也就越大……但是现在哪里是想这些的时候呢。
血藤猩红色的触手在雾里一阵乱搅,带动着气流和风的变换,好像水面泛起了涟漪,又到波浪翻滚起伏,不过短短几秒,视野就清晰了许多。
祁景的眼睛眯了起来,忽然在前方不远处看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影子,他顾不得疼痛,撑起身跑过去,把人扶起才长舒了口气。
“江隐……江隐!”
他轻轻拍了拍江隐的脸,直到那双眸子慢慢张开,映出了他的身影。
江隐哑声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祁景问:“什么梦?”
江隐皱了皱眉头,他还处在将醒未醒的昏沉中:“一个很黑,很黑的梦,至于什么内容……我想不起来了。”
此时,雾气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慢慢散去了。
陈厝收了触手,和瞿清白一起上前,摇摇头道:“最近我们白泽真人真是流年不利,三番两次的被掳走,祁景你可得看好了。”
祁景知道他又是嘴贱,懒得理他,把江隐扶起来问:“刚才那个影子是什么?”
江隐说:“好像是什么野兽,我没太看清,我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它把我吞了进去,醒来就看到你们了。”
祁景想,这个形似野兽的“怪物”会是梦中的那个吗?或者说,会是混沌吗?
从他们进入江西境内开始,种种诡异事件的发生与他的梦境莫名其妙的重合了,那么他们接下来经历的事情,会不会也是当时李团结和齐流木经历过的事情?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头和手一样疼,江隐看他神色不对,目光移到他的手上,看到了从布带上越渗越深的血。
祁景的手腕忽然被握住了,江隐问:“这是怎么搞的?”
陈厝道:“还不是你那个折煞威力忒大,认了主,外人碰都碰不得,他半个手掌差点没掉下来。”
江隐把目光转回祁景身上,没有再说话。
瞿清白道:“这个伤势拖不得,咱们往前走走,看有没有人烟,最好附近有什么医院……话说回来,这地方怎么会这么偏啊?”
确实如此,在浓雾散去后,他们发现四周都是一望无际的荒野,因为是冬天,土地干枯皲裂,绿意寥寥,若是孤身一人站在这里,恐怕要感觉被全世界都抛弃了。
几人再次上路,也许今天份的劫难终于被他们度过去了,倒也一路顺畅,只是雨后乡间泥地难走,几人的鞋子裤脚全都狼藉一片,祁景又失血过多,虽然撒上了些江隐包里的伤药,还是头晕目眩,伤处疼的火烧火燎,走的踉踉跄跄。
直到他差点脸朝下跌倒在泥地里,被江隐一把扶住,陈厝才摇头道:“你这样不行,再走下去我觉得你都要光荣了,我背你吧。”
祁景摇了摇头:“没事,伤的又不是腿。”
只是他打心眼里费解了,这次的伤怎么会疼成这样?毫无道理啊。
陈厝还要说什么,被江隐阻止了:“不用,我来背他。”
祁景一下子就愣住了。反应过来,立刻把头大摇特摇:“不用!”
那该多丢脸啊!
陈厝也愣了下,随后一撸袖子:“没事没事,你看我这肌肉,还背不动林妹妹一样的一个他吗?”
江隐摇摇头:“你发动能力已经消耗很大体力了,何况祁景是因我而伤……我也背得动他。”
他不管祁景在那边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直接蹲下了:“上来吧。”
祁景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一半不好意思一半隐隐期待,纠结了一会,只能过去了。
陈厝咳了一声,悄悄在他耳边说:“上过了人家的后车座,又想上别的了啊。”
祁景一把推开了他,伏上江隐脊背的时候,脸上烫成一片,心里还有点担忧,江隐这小身板禁的住他吗。
事实证明他完全多虑了,就算江隐不发动和余老四学的那个筋肉爆衫的能力,以他的体力背一个大男人,也绰绰有余。
他们继续上路,脚下踩的一深一浅,江隐却把他背的稳稳的,祁景耳边听着瞿清白“这天怎么还这么亮”的絮絮叨叨,手都不太好意思环过他的脖子。
江隐走的闲适,一步步的让人踏实,他把祁景往上托了托,忽然问:“很疼吗?”
祁景愣了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一秒都没犹豫就装大尾巴狼:“嗨,这算什么啊,哪就疼了?我之前差点被炸飞了不也什么事也没有……”
“很疼吧。”江隐肯定道。
祁景噎了一下。
他听到江隐慢慢说:“我每次用折煞扼杀妖邪时,他们都叫的很惨,想来一定是疼的。”
祁景的心陡然一跳,他忽然感觉出来,江隐话中有话。
他低声道:“可我不是妖邪。”
江隐沉默了一会,说:“祁景,我的折煞没有认过主。”
祁景感觉嗓眼被什么堵住了,他问:“什么意思?”
江隐说:“它会伤害的只有一种东西,就是魑魅魍魉,邪秽妖物。”
祁景的血液都冷了下来,他和江隐靠的这么近,原本全身都暖洋洋的,现在却如坠冰窟。
江隐仍旧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走着,他好像在低头看脚下的路:“《图》注中云‘ 似虎,蝟毛,有翼,铭曰穷奇之兽。厥形甚丑,驰逐妖邪,莫不奔走。’”
“刚才救我们的,是穷奇吧。本该魂飞魄散的四凶之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夜
祁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在短暂又果决的空白后,他选择了掩饰:“我也不知道。也许江西是齐流木斩杀穷奇的地方,他的残魂还留在这里,又或许就和周炙说的一样,暴雨冲塌了墓的一角,他真的逃出来了。”
“我既然身为齐流木的传人,身上也一定背负着某种诅咒,之前动不动就发狂可能就是诅咒的影响,也许折煞因为这个原因才攻击了我。”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会扯谎,可是李团结的告诫在他的心中生了根,不要让江隐知道穷奇的存在,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江隐没有再问,也没有再反驳,他沉默着,像是什么都没想,又像是在思考什么高深莫测的东西。
忽然,瞿清白道:“看,前面有房子!终于有个能落脚的地了!”
确实,前面几座房子影影绰绰,像剪纸一样贴在半阴不晴的天边。
他们加快了脚步,等到走近了,才发现这是个小镇,发灰的青砖零落的盖在屋檐上,低矮的房子看起来暗不透光,南方潮湿的气候让刷黄的木窗框都出现了密密麻麻的裂纹。
街上甚至还是土路,巷子里才有青石板弯弯绕绕的延伸进去,隐约能看到以前富庶的痕迹,现在已经没落了。
一阵风吹过,说不出的冷清寥落。
瞿清白小声说:“我怎么觉得这地方这么不对劲呢?”
陈厝也附和道:“我出生以来头一回见到这么破的地方。”
瞿清白赶紧“嘘”了一声:“你听起来像个不是人间疾苦的富二代,小心遭到社会人的毒打。不过说实话,我从小也是在山里长大的,也没见过有地方这么……简陋。”他选了个委婉点的词。
不仅他们,祁景也这么想,这地方实在太荒凉了。光说他们来这么久,连个人影都没见到呢。
他想起了什么,把顽强的存活下来的手机掏出来:“不知道另两队人怎么样了,我试着联系下吧。”
谁知道一个电话打出去,半天都没接通,祁景拿下来一看,居然一格信号都没有。
他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江隐已经背了他半天了,祁景的脸皮也快要被烧穿了,他不好意思再赖下去,咳了声道:“放我下来吧。”
江隐还没说话,就听瞿清白在那边忽然叫道:“看,有人来了!天,可算有个人了!”
那人走近了,是个穿着脏兮兮的夹袄,带着袖套,挑着担子的老大爷,眼睛花花的,不怎么拢光,声音也是沙哑的,好像嗓子里不清爽似的:“糍粑——糍粑——”
江隐并没有放祁景下来,而是走了过去问:“大爷,我们这有人受伤了。这附近有医院吗?”
大爷耳朵好像不太灵光,瞪着眼睛问了一句:“什么——”
江隐也扬高了声音回答:“这附近——有医院——吗——”
祁景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大声说话,又新鲜,又有点好笑,还有点酸溜溜麻刺刺的,他掩饰般的低下了头,心里不知什么滋味,可是真要命。
大爷终于听清楚了,一指一个方向:“那——有个诊所!”
江隐点点头:“谢谢。”
他示意陈厝拿个糍粑,腾出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些钱来塞到了大爷手里。
等到大爷走远,陈厝才拿着被朵叶子包着的糍粑,呆呆的摇摇头:“还诊所……这地方到底是有多落后啊。”
瞿清白也有点犯愁:“我看这伤怕都要缝针了,要是诊所治不了怎么办啊。”
祁景倒是不那么紧张,他被人背的挺舒服的:“把糍粑给我咬一口。”
陈厝嘿嘿笑了下,递到他嘴边让他吃了,又自己咬了口,嚼吧嚼吧:“有股青草的香味……居然还不错。”
瞿清白听的也肚子叫了:“也给我尝尝。”
他就着陈厝的手咬了口:“真挺好吃的……江隐,你也吃一点吧?”
这话一出陈厝就想笑了,他们三个狗啃似的东西,他下意识的觉得江隐肯定不能吃,毕竟白泽真人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挺高大的了,虽然也是兄弟,但不是祁景这种能玩笑打闹的兄弟。
他这么想着,已经完全忘记几个月前自己对江隐的评价了。
可偏偏瞿清白还觉得自己挺体贴的:“哦,你要是嫌弃我就掰下来一块,来,给你——”
他把糍粑就要往江隐嘴边递过去,就差没缠缠绵绵的说声“啊”了,祁景见势不对,直接用手挡住了江隐的嘴:“他不吃,你别随便喂人。”
瞿清白嘿了声:“你俩是心连心还是怎么着,你怎么知道他不吃?”
祁景:“我——”
他俩瞪着的当口,江隐说话了:“不用了,我不饿。先去诊所要紧。”
瞿清白耸耸肩,看看剩下那块,眯着眼塞到了自己嘴里。
这么着,他们直奔那个低矮的小房子,到了后才发现是真有个牌子,包着泛黄的布,上面写着鲜红的诊所两个字。
门上挂着快白布,一推就吱呀一声,瞿清白心里直犯嘀咕,这能行吗?
进去了,就见简朴的木头桌椅摆在房中间,旁边有个医院里隔断的帘子,一个戴眼镜的小护士坐在桌子后写着什么,听声一抬头:“谁啊?”
陈厝的嘴惯常的甜:“姐姐,我们这有个伤员,你给处理一下呗。”
小护士脸上一红,咳了声:“谁是你姐姐?叫同志。”
陈厝一愣,和祁景对视一眼,心说这是什么新型情趣,还叫同志?
小护士看到江隐背着个人,引过来让做到床上:“哪里伤着了,我看看……哎呀!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啊……”
她一张俏脸有点白,把绷带小心翼翼的拆了,用盐水清理了下伤口,却发现伤口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狰狞。
其他几人也看出来些不对了,明明刚才还是贯穿手掌的伤疤,现在却只短了许多,看起来也没那么深了。
小护士松了口气:“伤口不是很深,但是也要缝个两三针的,我们这没法处理,你们得去县医院,那有阿司匹林,防感染的。”
他们的心已经没之前那么吊着了,瞿清白问:“那现在怎么办?”
小护士说:“我先给你初步处理一下,尽快去县医院吧。”
她在那包扎着,祁景已经想到了别的事:“请问这附近有旅馆吗?”
既然伤没那么严重,那他们也不用费那个劲去什么县医院了,说不定到明天早上就已经完全愈合了。
小护士好像是看着他的脸不好意思,头也不抬的小声说:“旅馆?……哦,你说招待所啊,我们这开过一个,没几年就关了,找住的地方你们还得去县里。你们是外地来的啊?”
祁景“嗯”了一声,他一路以来的不安感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
这里的设施,环境,人……都给他一种非常反常的感觉,而这种反常就来源于……
忽然,他的目光定在了一处。
一只清削的手伸过来,把他正盯着的那个,印着领导人挥手致意的日历拿了起来。
陈厝见江隐拿过来什么东西,接过来一看:“这是什么?诶,姐姐,你这日历是不是旧了点……”
这句话在他看到那上面的内容时顿住了。
他抬起了略显苍白的脸:“等等,现在是什么年份?”
小护士疑惑了瞅了他一眼:“九四年啊。”
陈厝手里的日历“啪”的掉在了地上。
怎么可能……一场山洪,竟然把他们冲回了过去?
屋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中,小护士狐疑的看了看他们:“怎么了?”
祁景最先回过神来:“……没什么。”他想了想,“请问你们这有去县城的车吗?”
小护士说:“有一辆公交,但一天只发两次,现在已经没了。”
众人对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更严峻的问题:他们今晚该住哪?
陈厝觉得不太对,即使是这么久远的年份,一个小镇破落成这样也太过了:“小姐姐,要是一天就两趟去县城的车,那你们镇上的人都怎么过去啊?”
小护士被他叫的特别不好意思:“行了行了,叫我韩悦悦吧,这是我的名字。”
陈厝点头应了,她又说:“我们镇上的人有卖东西的,都靠自己一双腿走过去的,乡下人,这点路不算什么。这地方确实特别落后,以前民国的时候繁荣过一段,有个特别有名的军阀娶了姨太太,把宅子安在这里,后来吃了败仗就跑啦,这也越来越不行了。”
瞿清白说:“咱们国家不是越发展越好了吗,借着改革开放的势头,这又依山傍水的,发展下农业种植业,干点什么不行?”
韩悦悦摇摇头:“你们不知道,我们镇子水土不好,种什么什么死,河里一条鱼都没有,常年要么干旱要么暴雨,怎么发展的起来呢。”
陈厝和瞿清白对视一眼,都明白了,这小镇确实邪门的很。
韩悦悦长叹了一声:“镇子里的年轻人受不了穷,都走的七七八八了,要不是我……”她不说话了。
祁景的手已经被包扎好,韩悦悦道:“那你们现在怎么办?”
江隐说:“去招待所碰碰运气。”
韩悦悦诧异道:“可是我记得它关了很久了……连那里还有没有人都不知道呢。”
江隐道:“没关系。”
他示意祁景起来,几个人和韩悦悦道了别,出去了。
等到没人在他们面前,陈厝的表情一下子就垮了下来,不敢置信的抱头喃喃:“为什么?为什么这种事总是发生在我们身上?……穿越?这也太邪乎了!”
瞿清白也在头脑风暴:“是我们穿过的那片雾有问题?还是驮我们过来的那个东西有问题?……还是说我们还在车上的时候就已经穿越了?”
祁景道:“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他缓缓说,“为什么我们一定会穿越回今天,而不是别的什么时候?齐流木的时代是六十年前,明显和现在不符。”
事实上,就像穷奇只凭一种奇妙的直觉就把他们送到这里一样,没人回答得了这个问题。
等他们寻寻觅觅的找到了招待所,天边已经擦黑了。最后一个给他们指路的小卖部大妈都打着哈欠要回去睡觉了,还告诫他们年轻人也要早点睡,睡得香了精神才会好。
陈厝疑惑道:“这才九点不到,你们睡得这么早吗?”
大妈打了个哈欠:“没法子,这么多年的习惯了,这个点就困啊。”她看看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又说,“你们就算不睡,也不要在大街上闲逛啊。”
瞿清白被挑起了好奇心:“为什么?”
大妈看了看他们:“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来做什么的?”
陈厝随口胡诌了一个:“我们是来看……”看亲戚的。
谁知说到一半就被江隐拦住了,他说:“阿姨,我们是大学生,来做田野调查的,但是路上遇到了一点事故,就想在这里歇歇脚。”
不知他又调整了脸上哪块肌肉,这话说的无比真诚和正经,连整个人都气质都没那么阴郁了,整个一积极向上的大学生形象。
祁景明白他为什么拦住陈厝,这么小个镇子,说不准邻里间都相熟已久,要问起是来看张三还是李四的,岂不是露馅了。
果然大妈被他两三句就卸下了防备:“哦,你们是外乡人,不知道,我小时候我娘就告诉我梆子三声响,闭门关窗被盖好,不然会撞到不干净的东西的。”
陈厝听着就笑了:“阿姨,这是哄小孩的话,你怎么还信啊?”
大妈瞪了他一眼:“小娃娃家不知天高地厚,不要乱说话!”她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说,“我原来也以为是唬人的,结果怎么样?就在去年,邻家的王老六夜里去解手,不知怎样就出了院门,第二天就被发现在大街中央,冻的邦邦硬了!”
“你说说,没吃酒,也没遇上抢劫的,好端端的怎么就在大街上躺下了呢?”
祁景试探道:“睡迷糊了?”
大妈一摇头:“说不过去!平时多精明的一个人!”她指指外头昏暗的,泛着光的石板路,“还是有不干净的东西!”
冬天天黑的早,出了小卖部,已经四处都暗下来了,没有路灯真是件麻烦事,等他们赶到招待所,就见在风吹雨淋下字都快掉了的牌子挂在门上,窗上都是生锈的铁栅栏,敲了一阵,却没有人应。
陈厝摊摊手:“早该想到了。现在怎么办?”
江隐道:“无妨。”
瞿清白看他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难道我们真的要夜宿街头?”
江隐说:“倒也不必。”
瞿清白等了一会:“你说呀!急死人了。”
江隐指了指远处:“你们看那个房子。”
夜幕中,远远的有撞房子的影子,因为这里都是平房,这一个高高的门楼就显得格外惹眼。刚才他们一直在赶路,竟然把这么大个地标式建筑忽略了。
陈厝问:“那是哪里?”
江隐道:“刚才,韩悦悦不是说这个镇上曾经有个军阀为姨太太置办的宅子吗?没落了这么多年,想来也不会有人住,不如去那里。”
陈厝一拍手:“对啊!还是江真人机智!”
瞿清白却有些犹豫:“那……咱们这样算不算闯空门啊?”
陈厝笑:“管那么多呢!没人住的地方,就算是凶宅我也照睡不误。困死了,咱们快走吧。”
陈厝半强迫的揽着瞿清白的肩往前走,江隐道:“祁景是伤员,需要休息。”
瞿清白又被他们说的动摇了,投降道:“好了好了,去就去。但是要那里还住着人的话,我们可不能硬闯进去啊!”
祁景都笑了:“还用你说。”
可他心里却有种隐隐的不安——江隐为什么会这么说呢?
在已经知道这个小镇很邪门,旧宅荒废已久,在大妈告诫过小镇的夜晚有些不干净的东西后,为什么还要提议去那里过夜?还是说他觉得街上更加危险?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夜
宅子的门脸很气派,但是到处都黑漆漆的,大门上的石狮子门环已经生锈了,瞿清白壮着胆子,拿起来轻扣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