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确定这是不是人间。
可如果这里不是人世,他怎么到这里的?如果这里的人都是鬼魂,他又是什么呢?
江隐漫无目的的走着,他感到腹中饥饿,熟练的把一个有三个他那么高的鬼扯了下来,一口塞进了嘴里。
腹中充满了熟悉的餍足感,来来往往的鬼影并不会注意这些小事,他们匆匆忙忙,却又漫无目的,不知奔向何方。
忽然,一双脚在他面前停下了。
江隐抬头看去,竟然是一个男人。他穿着很整洁,洗的发黄白衬衫和长裤,身上有大片的血迹,不像那些行尸走肉,他脸上有表情。
“你是……”
他有些惊讶的看着江隐:“你是人。不,人怎么可能来这里?”
他碰了碰江隐的脸蛋,确定了:“你真的是人!”
江隐漠然的绕过他,他看出来这个男人不好吃。
那男人却一把抓住了他:“小朋友,你的妈妈呢?这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不要乱走。”
江隐没有说话,他像一个机器一样呆滞的看着前方。
男人蹲下来,看了他一会,忽然道:“我懂了。”
他点了点江隐的胸口:“你这里是没有东西的。也无妨,我给你。”
点在他胸口的手指忽然发出了淡淡的荧光,好像有股暖流被注入了体内,那具驱壳里僵直的,冰冷的骨骼和经脉忽然活动起来,江隐倒抽了一口凉气,像死而复生一样剧烈的喘息起来。
男人拍着他的后背,等到他完全平息下来,才指着一处对他说:“往那走,你就能出去了。”
江隐张了张口,他的喉咙像几百年没有使用过一样,发出了一个令他新奇的单一的音节:“啊……”
男人说:“看来,真是天意注定。”他的身影渐渐黯淡下去,“去吧。”
江隐踉跄了一下,慢慢走了两步,步伐越来越快,渐渐向那微妙的光芒奔跑过去。
男人的声音像风一样轻飘飘的刮过他的耳边——
“也许你不会记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是齐流木。”
…………
江隐醒了。
他神清气爽,刚做过的梦记忆犹新,他记起了很多事,有的没的,重要的无关紧要的,都无所谓了。
其他几人也起了,祁景俊美的脸颊在晨光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那双总是装不下任何人的眼睛望向了他,问候了一句:“睡得好吗?”
江隐道:“还不错。”
同床共枕一夜,祁景也不要啥自行车了,心情不错的笑了:“起来吧,我把褥子给韩悦悦抱回去。”
韩悦悦早已准备好早饭,她向来醒的很早,因为先要照顾老头,已经喂完了饭,拾掇利索了,才顾得上自己。
早餐很简单,清粥小菜,幸好还算热乎。他们吃饭的时候老头就在轮椅上坐着,呆呆的看着窗外。
韩悦悦喝了口粥:“又迷糊了,不用管他。”
瞿清白同情的看着他:“他这样几年了啊?”
韩悦悦说:“五六年了吧。”
看到他的目光,她又笑了下:“你不用同情我,我打算的很好,给老头伺候到了养老送终,他一死,我就离开这里。”
像是要让话题欢快一点,她指了指柜子上的照片:“其实我爷爷这一辈子过的也挺好,平平安安的,他年轻时候可帅了。”
众人顺着她指的看过去,陈厝很捧场:“真帅,那个年代不少小姑娘喜欢他呢吧?”
“可不是吗……”
那边聊上了,祁景随意瞥过去一眼,视线却被定住了。
他猛地起身,几乎碰倒了碗筷。
陈厝疑惑道:“你怎么了?”
祁景走到了柜门前,仔细的看着,指着一张照片问:“这是你爷爷?”
韩悦悦看了一眼:“嗯,他怀里抱的是我妈。”
祁景每个关于李团结和齐流木的梦都记得清清楚楚,包括其中的配角。他想起来李团结在办公桌的玻璃板下看到的那张照片,黝黑的男人笑出一口白牙,抱着个呆呆的女娃娃。
李团结说,齐流木家里也有这么张桌子。
他艰涩的问出一句:“你爷爷叫什么?”
“韩尚。”
所有人都疑惑的看着他,祁景楞在原地,很久才消化掉这个巧合。
他重又在桌上坐下,看看韩悦悦,再看看韩尚,就像看一个不认识的人。他很想就当年的事情提些问题,可是转念一想,韩尚已经糊涂成这样了,还记得什么呢?
他吃了两口饭,又想,他们莫名其妙的穿越了时空来到这个年代,居然碰上了齐流木时代的尾巴,遇到了韩尚,两条永远不会交集的平行线就在这里巧妙的重叠了,他好像有机会窥探到过去的一角,又好像什么都做不了。
祁景吃一会楞一会,桌上的人都感觉不对劲了,连江隐都轻推了他一下,他才回过神来。
“怎么了?”
祁景摇了摇头,这种事和谁也不能说,只有沉眠的李团结可以,但……
他只能说:“没什么。”
吃完饭,捡了碗筷,他们向韩悦悦打听起那闹鬼的古宅的事。
韩悦悦说:“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老一辈人隐隐约约说起过。最开始住进来的是个军阀,打了败仗就跑了,家里仆人也散了,独留姨太太一人,可是……那姨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瞿清白以听八卦的劲头凑了过去:“哪里不好?”
韩悦悦清了清嗓子:“据说,那军阀早年是山匪出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有了势力以后就更残暴了,他曾经屠过一个大善人的家,从中得来一串漂亮的佛珠。”
“那善人成年吃斋念佛,功德深远,和他说这样做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佛珠上还是沾了血。回来后,军阀就把佛珠作为礼物送给了姨太太。”
瞿清白听的津津有味:“那佛珠可有什么不同之处?”
韩悦悦说:“说是可以让人容颜不老,青春永驻。”
陈厝噗嗤一声笑了:“竟然还是个美容保养的神器。”
韩悦悦脸上讪然:“我这也都是听说的嘛,真不真就不一定了。”
陈厝笑道:“你说你说。”
韩悦悦接着道:“军阀走后,姨太太一个人在宅子里住了很久,见过她的人都说她的容貌未曾改变过,还和年轻时一样美貌。但是物极必反,姨太太想要的越来越多,佛珠的法力逐渐无法满足。附近人家的鸡鸭经常失踪,原本以为是野兽叼走的,结果她开始用动物的血作祭,可想而知再下一步,就是人了。”
“镇上人请了道士来除害,长话短说,姨太太最后和道士同归于尽了。但是佛珠一直没有被找到,那座宅子也成了凶宅。”
祁景说:“那宅子后来可曾住过什么人?”
韩悦悦说:“这个我有点记忆。后来来了个脾气好好的读书人,说是北京一个大学的教授,他的太太也漂亮的很,就是人有点高傲。镇上的人曾经劝过他们不要住那里,可是教授和夫人说他们是什么‘无神论者’,就住了进去。”
祁景和江隐对视一眼,把匆忙跑出来后揣在怀里的照片递过去:“是她吗?”
韩悦悦看了看:“我记不清了,不过记得是姓陆,应该没有错。”
瞿清白急道:“后来呢?”
“后来,就像所有住进凶宅里的人一样,厄运接连发生,教授一次外出后再也没有回来,好像是走夜路的时候掉进泥塘里淹死了。真是可怜,那时候他们的孩子好像才三四岁,就没了爹。”
祁景心头一动:“孩子?他们还有个孩子?”
韩悦悦点点头,随后露出有些为难的神色:“可是……”
“可是什么?”
韩悦悦道:“我知道这样说不太好,但是这一家确实有些奇怪。教授和夫人的关系不太好,好像夫人总是埋怨他不上进,教授脾气好,也不在意。夫人是住进来之后怀孕的,我听接生的媒婆说,那孩子一出生就不正常。”
祁景道:“哪里不正常?”
韩悦悦说:“不哭不闹,眼睛全都是黑的,没有一点眼白,可吓人了。媒婆和我妈悄悄说过,她以前也接生过这样的孩子,一生下来就得了‘失魂症’,是要被偷偷弄死的,不然要给家族带来厄运。我妈管这个叫‘傀儡婴’。”
瞿清白一拍掌:“原来如此,是傀儡婴!”
陈厝道:“那是什么?”
瞿清白说:“傀儡婴,生下来就被视为不详的婴儿,通俗来讲就是没有灵魂,被诅咒的孩子。他们那种可怕的眼睛颜色会随着时间褪去,但是一直没有思想,不会说话,像个木头人一样,很容易被脏东西附身。因此,这样的孩子一般活不过五岁。”
韩悦悦点点头:“我妈也这么说。总之,教授和夫人一直没让这孩子见过人,一切都是镇上人的猜测罢了。”
祁景问:“教授去世后,夫人怎么样了?”
韩悦悦说:“这我也不清楚,应该是搬走了吧。因为教授为人随和,但是夫人一般都不会主动和镇上人交流,后来也不知道去哪了,总不可能还留在那里吧?”
她看着几人的神情,忽然明白过来什么,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起来:“你是说,她……她还在那里?”
祁景说:“昨晚我们在宅子里,确实见到了她,原本以为是鬼魂,可照你这么说……这位陆夫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也不无可能。”
韩悦悦从未经历过如此诡异之事,楞在那里,半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厝说:“如果那串佛珠还在宅子里,那我们那天看到的景象也就有解释了。这位陆夫人拿到了镯子,所以才二十多年都没有老。”
韩悦悦还是不能接受有个怪人在那座古宅待了二十多年的事情,她连说了好几句“怎么可能”,时间一到,还是只能先去诊所上班了。
瞿清白沉吟半晌:“既然陆银霜待了二十多年还没有出事,说明她没有害人之心,我们也许不用担心太多。”
祁景摇头:“焉知她的欲望不会像姨太太那样越来越强?等到她向佛珠索要更多的时候就晚了。”
他们还在这边讨论,江隐忽然说:“我们还要去一趟古宅。”
陈厝愣了一下:“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回那鬼地方去啊!
江隐说:“你们有没有想过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众人摇头。
江隐又说:“那你们知道雾里的东西是什么吗?”
瞿清白和陈厝摇头,祁景“混沌”两字硬生生憋在口中,随后一想又不太对,混沌是这么喜欢玩捉迷藏的家伙吗?甚至于狭路相逢的这几次,明明他占据优势,却没有伤到他们一根汗毛。
这算什么,猫捉老鼠吗?
江隐道:“我曾经被叼走一次,回来身上却没有任何伤,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可梦的内容又想不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一只食梦貘。”
瞿清白差点站起来:“食梦貘?唐六典里的食梦貘?又叫莫奇的那个??”
江隐点头:“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我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道行高深的食梦貘不仅会食梦,还会造梦。”
瞿清白抓着头发:“天呐……我竟然又能见到只有在传说中听过的异兽了!”
陈厝拍了他的头一下:“这是重点吗!”他也满面震惊,“你是说,我们所经历的这一切都是食梦貘造出来的一个梦?”
江隐嗯了声:“而破梦的唯一办法,就是抓住它。”
中午,韩悦悦回来吃饭,她下午要去一趟县城的医院,在那里帮些忙,还问祁景要不要去,祁景心知自己的手已经恢复的只剩一条浅浅的疤痕了,但肯定不能给她看到,便说:“不用了,已经不疼了。”
韩悦悦是个知趣的姑娘,她只是看了看他,说:“你们真是一群怪人。”
她走的时候又说:“县城医院那有台大手术,我今晚应该不会来,劳烦帮我照顾下我爷爷。还有,你们千万不要再去那宅子了啊,风铃在我这里,再遇到危险没人救你们了。”
祁景等人当然满口答应。
等韩悦悦一走,江隐就默默的把一串东西放在了桌面,众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那串风铃。
韩悦悦刚才不多将这东西在他们眼前晃了一圈,江隐就不知用什么手法就拿到了。陈厝赞叹道:“江真人,你也太神了!”
瞿清白颇有微词:“这样偷偷拿走人家的东西……”
祁景这回也跟着他玩笑:“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偷呢?”
江隐道:“只用这一夜,我们就还回去。”
瞿清白和他的道德感垂死挣扎:“韩悦悦还托我们照顾她爷爷……”
江隐说:“今晚你留下照顾他,我们去一趟古宅。”
瞿清白立刻瞪大了眼睛:“那不行!我也要去!”
到最后也没商量出个结果来,还是决定给韩尚安顿好之后,四个人就一起去探古宅。
下午,他们都不愿待在屋子里,就在小镇上溜溜,便见昨天还冷冷清清的小镇忽然多了不少人气,街面上甚至出现了零星的摆摊的小贩,仿佛市集一般。
可凑过去一看,卖的又不是瓜果蔬菜,新鲜鱼虾,而是一些不知所谓的东西,比如对联,桃核,木剑,朱砂,牛角,香料,护身符,甚至还有黄纸符咒的。
陈厝满头问号:“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小镇怪异了。全员修仙?”
祁景拿着张符问摆摊的老太太:“奶奶,请问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老太太耳朵不好,口音也重,说了几次才听清:“哦,过两天就是鬼节了,我们卖这些辟邪的!”
这下瞿清白也迷惑了:“这是哪门子的鬼节?从来没听说过鬼节在这个时候啊。”
他们又换了个口齿清晰的小贩问,还买了几张一看就是假的的符,小贩收了钱,喜笑颜开:“你们不是本地人吧?”
几人有把江隐那套说辞照搬了一遍,小贩立刻肃然起敬:“大学生啊?我们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啥可调查的,穷的很咧!”
江隐道:“我们只是想了解一些风土人情,当地习俗就够了。”
小贩“哦”了一声:“你们是想知道为什么鬼节在这时候吧?唉,我们这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地方小,也很邪门。说是每年这个时候,夜里鬼门都要打开一次,百鬼夜行,从镇东头到西头走一遭,新鬼从坟头走近老鬼的队伍里,加上孤魂野鬼,一起进鬼门关。”
“所以呀,镇上每家每户都要备好驱鬼辟邪的东西,在门框上抹上朱砂,挂上艾草,贴上黄符,紧紧拉着窗帘,盖上被子,早早睡觉。就算听到响动也不能探出头来,有人敲门就更不能开了!因为那东西八成不是人的!”
祁景道:“这么神?”
小贩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就是这么神的!我还听到过那些东西在街上走的声音呢。你说大半夜的,哪会有那么多人上街溜达?准没有错!听我的话,今晚好好待在家里,拿一个我的护身符攥在手里,”他把一个塞给江隐,“包你什么事也没有!”
瞿清白不禁有些疑惑:“这地方这么邪门,你们都没想过要离开吗?”
小贩摇摇头:“到底是土生土长几辈子都在扎根这里的,哪那么容易说走就走的?何况也没什么人真正受伤过。倒是年轻人走了大半,去城里赚钱去了。”
离开了小摊,往东走,祁景看到了一个远离热闹,孤零零的摊子。上面立着块迎风飘扬的破布——神机妙算。
瞿清白说:“咦,这里有个算命的。”
他走上前去,对那打盹的老头叫了声:“老先生!”
老头一下子被他惊醒了,手揣在棉袄里,皱巴着一张脸:“谁啊?”
瞿清白说:“老先生,为什么他们都在卖东西,就你要挑这个时候算命啊?”
老头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因为我这个时候看得准。”
祁景道:“因为鬼门开了?”
老头懒洋洋的点了点头。
“算命吗?不算就不要在这里挡着了,把我的财运都挡走了。”
祁景注意到了什么:“听您口音,不是本地人?”
老头哼了一声:“我一个算命的,当然要走南闯北了。”
他看起来很不耐烦的样子:“算不算?不算走了!”
陈厝倒挺瞧不起这老头的,态度又差,满身上还写着江湖骗子四个大字。他在小板凳上一坐,似笑非笑道:“当然算!你看看我的命怎么样?”
老头把他手一拽,又看了两眼他的脸:“前半生顺遂,后半生波折。”
陈厝不依不挠:“我现在算前半生后半生?老先生具体说说呗?”
老头又惜字如金的说:“命中有大劫。”
陈厝说:“什么时候?什么大劫?”
老头说:“不可说。”
陈厝哼笑一声:“你这钱赚的也太容易了吧,这套话我说的一溜一溜的,这也能叫算命?”
老头也哼了一声:“不是我不愿意多说,你这命不好说。我怕打击你你还偏问,好,我就告诉你,你没什么好下场。”
陈厝气的一下子站了起来,脸色难看的很,瞿清白赶紧将他一把拉起来,打圆场道:“那你也看看我的。”
老头看了看,又抛出四个字:“命途多舛。”
瞿清白摸摸鼻子,觉得再问会被打击到,于是拉着陈厝退开了。老头招招手:“你们俩都来吧,算我今坏了规矩,给你们都看看,不多收钱了。”
江隐把手递过去,这回老头看了很久,又仔细端详着他的脸,最后说:“你这相我看不清楚,我只能看到你凶煞缠身,运势却极强,似有贵人相助,一般来说这两者不可能在同一人身上的……除非……”
江隐道:“除非什么?”
老头好像也迷惑了:“除非你有两辈子的道运加身,一者极凶极恶,占杀破狼或天煞孤星,一者勾陈得位,祥瑞加身,虽有慧极必伤之虑,也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命格。但是这怎么可能呢?”
他揉了揉眼睛,再要看,却被江隐抽回手去:“不用了。”
他把祁景推上前:“看看他的。”
谁知老头一看祁景,却立刻站起身来,把摊子飞快的收了,神机妙算四个字背在身上,眼看就要走了。
瞿清白不解:“老先生,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就要走?”
老头连连摇头:“这命我不看了,看不出来。”
祁景好像明白了什么,这老头也许还真有点本事。他轻声道:“是看不出来,还是看了不敢说?”
老头连他的眼睛都没有直视,转眼间就大步走开了:“看不出,也不敢说。”
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冲陈厝说:“小伙子,以后遇事心性要坚,一步错,步步错,就再也无力回天了!”
他叹了口气:“你们几个聚在一起,也不知是善缘还是恶缘,算喽,天命无常,小老儿又岂敢妄自揣测呢!”
他说完就一溜烟没影了,陈厝皱着眉:“这老头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一个都没听懂。”
瞿清白拍拍他的肩膀:“不要在意,谁知道他有没有真本事,听听玩就罢了。唉,想当年我要是也学了占卜术,说不一定现在也有一项谋生的技能了。”
陈厝忍不住笑了:“出息!”
几人又逛了一会,天色渐暗,摆摊的人都收拾东西走人了,他们也该回去了。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夜
回去后要给韩尚把午餐吃了,几人都有些手忙脚乱,毕竟这种村里的灶台谁也没用过,还是江隐把秸秆废纸什么的往灶台下一塞,勉勉强强热好了饭,端了过去。
出乎他们意料的,韩尚居然精神还好,看起来有点清醒了,用眼睛直直看着他们。
岁月催人老,在祁景的梦里,他还是那么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样子,现在连吃饭这种事都要假手他人,实在是令人唏嘘。
他从江隐手里接过盘子,有些笨拙的学着韩悦悦一勺一勺把稀粥喂给韩尚,韩尚有些麻木的吃着,他的眼睛浑浊而失焦,只是这么一会,他像是又糊涂了。
瞿清白在旁边看着,忽然戳戳江隐,小声说:“你有没有觉得,他一直在看你?”
江隐没什么反应,倒是祁景也注意到了,韩尚的眼睛像粘在了江隐身上一样,不过一会,干脆不吃了。
祁景把勺子抵在他嘴边碰了碰,没用,也不吃。
江隐上前,接过祁景手里的勺子递到老人嘴边,韩尚却仍旧不张口,甚至有点费劲的摇了摇头。
“你……”他用一种难听的,含糊不清的嗓音说,“你……”
陈厝竖着耳朵,始终没有听清:“他要说什么?”
江隐把碗放下了,韩尚的目光转向了柜子,他在看那一面玻璃后的照片。
祁景说:“他是想看看旧照片吗?”
瞿清白呃了声:“可是这么多照片,难道全拿出来?还是等韩悦悦回来再说吧。”
陈厝嘟囔了一声:“这一晚能不能过去还说不定呢。”
祁景拍了下他:“别说丧气话。”他问江隐,“他一直看着你,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江隐摇摇头:“可我从未见过他。”
几人又在家里待了一会,冬日里天黑的早,不一会,天边就由蓝泛白的转成了蒙蒙的黑,镇上的房子一家接一家的熄了灯,路过小卖部的时候,大妈正在落锁,隔着窗口都认出了他们,探出头来说:“小娃娃们快点回家吧!这两天是鬼节,小心鬼把你们抓走!”
几人都对这种吓唬孩子似的说辞有些尴尬,不好违人家的好意,又不能真回去,只得装作没听见,快步离开了。
仍旧是那座威严的大门,夜间雾气缥缈,高高的门槛跨过去让人觉得像是两个世界,他们对视一眼,深吸了口气,又一次进入了这栋闹鬼的古宅。
几人一进去就直奔堂屋,钟表还是停留在十点半,假设十二点钟声一向,那怪物就会出现,他们还有一点时间来找人。
陆银霜到底是人是鬼,她又躲在哪里呢?
江隐说:“人的好处就在于虽然能装神弄鬼,但是永远做不到和鬼一样行动自如,不食五谷,既然在这里生活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
祁景思索着:“或者……她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江隐点点头:“那佛珠是个邪物,也有这个可能。”
他们又去了厨房,并没有什么用过火的痕迹,祁景蹲在地上用棍子扒了扒灶台上的灰,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被烧焦后的残留,捡起来一看,是半张照片,能依稀看到一个男人带着金丝眼镜,温柔和煦的笑脸。
他晃晃照片:“我好像找到那个教授了。”
其他人立刻凑了过来,瞿清白一看就道:“这男人一看脾气就很好。”
陈厝也叹了一声:“好人不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