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走过去坐了下来:“在聊什么?”
周伊道:“没什么,说了些过去的事。”她啊了一声,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江隐手里的灯芯糕,“我给江哥哥带了点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祁景拿出一点尝了尝,有点辣,是老式糕点的味道,市面上已经很难寻到了了。他看了看江隐,人还在细嚼慢咽的品,好像那是什么珍馐美食一样。
夜空漆黑的没有一点星光,火堆里的柴噼里啪啦的烧。吴家那几只猫头鹰挂在树上,雪白的,人一样的脸正对着他们,目不转睛的看过来,无端让人不舒服。
江隐站起来,把一直放在膝上的折煞拿在手里,对准那处弯弓搭箭,两指一松,弦就铮然作响,周伊惊呼一声,就见那几只猫头鹰也随着这声惊叫飞开了,地上散落了几片羽毛。
周伊慌道:“等……这猫头鹰可是吴家的圣物,不能伤的!”
祁景眼睛都没抬:“不怕,他没放箭,吓唬他们罢了。”
周伊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江隐指尖空空如也,松了口气道:“吓了我一跳。不过你很讨厌猫头鹰吗?”
祁景道:“别说他了,那东西我也讨厌,看起来就诡异的很,人不人鸟不鸟,什么玩意儿。”
江隐略点了点头。
周伊看了看他们俩:“我在吴家的时候,这样的人面猫头鹰也很多,我第一次见是夜里,它正落在门廊上,头扭过来就是一张雪白的脸,吓得我差点没背过气去,后来见多了,也就习惯了。”
祁景不解:“为什么要养这么多猫头鹰,还把这东西作为圣物?”
周伊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只是吴家祠堂里都有猫头鹰的图案,似乎是他们的族徽之类的。”
祁景腹诽,怎么听着像个野人部落似的。
眼看天边的黑已逐渐褪去,他对江隐道:“你抓紧时间去睡一会吧,后半夜我来守。”
江隐点了点头,他站起身,又回过头道:“周小姐也早睡。”
周伊有些惊讶的抬头看他,一下子就笑开了:“好!”
祁景心里一酸,只一个简短的对话,就让他像百爪抓心一样不是滋味。
周伊拨了拨火,刚要站起来,忽然就见祁景一笑,说:“伊伊小姐是和江隐一起长大的?”
他人长得俊朗,平时总给人一点距离感,因为性格别扭格外爱摆臭脸,让人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突然这么一笑,给人一种春风拂面之感,好像周边都亮了一下。
周伊不知为什么他忽然变这么亲切了,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是呀。”
祁景哦了一声:“说起来认识这么久了,我都不知道他以前小时候什么样呢。”
周伊想了想:“江哥哥小时候和现在差不多,话很少,但是很厉害,五爷很看重他。不过他不是很合群,很多人总在背后编排他,说他闲话,其实很多都是嫉妒他。”
当年江隐好了后,就被白五爷带回了白家,那时候白家门客众多,像余家就是其中之一,很多小的都在一处玩耍和学习,独江隐一个特别,总是被白五爷派出和大人一起做任务,下过墓都有,有些人心里就不平衡了。
要知道,他们那时候只有十岁啊。
不知是怎么传开的,说江隐不是正常人,是个被什么东西附身了的怪物,说的有模有样,压低了声音道:“我跟你讲,我看见了!那天晚上天黑,我在走廊里见着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你猜怎么着?”
“我看到墙上好大的一个影子,从他背后钻出来,像是……鬼!”
周围就一片啧啧惊叹声,总是周伊过去把他们哄散:“你走的哪条走廊,何时看到的,都和我仔细说一说,空口无凭,说不出来我要找五爷教训你的!”
那孩子就一吐舌头,快快的跑了。
那时周伊自认为是自己把江隐捡到的,还喂了灯芯糕,就更有种油然而生的亲近感,自然处处护着他。
殊不知她的身份就如同白家的小小姐一样,她越和江隐走的近,他们就越排斥他。
江隐在走路的时候,有时候会被突然拍一下,那人笑脸盈盈的和他道早上好,再嘻嘻哈哈的扎到其他孩子中去。
江隐在他们暗含期待和忍笑的目光中,把自己背后贴着的锁魂符拿下来,那黄符就在他的指尖化成了灰烬。
如此一来,他们的目光中又增添了畏惧。
周伊不怕他,她还可怜他,时刻揣着灯芯糕的习惯就是从那时候养成的,像喂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猫。
她常常看见江隐随着那些出去的队伍回来,在满队大汉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渺小,这群糙汉子回来时必定一身脏污,多时都挂着彩,江隐与他们一样。
有一次他们去了好久,周伊的灯芯糕都放坏了,终于有一天,她等到了他们回来,却没有见到江隐的身影。
为首的是个高大的汉子,她迎上去,急急的问:“余叔叔——”
余老二一把把她举起来转了一圈:“小丫头哟!想不想我?”
周伊想他,但更担心江隐,她急道:“江哥哥呢?”
墓里危险,五爷还说要对付坏人,江隐会不会……
余老二一脸失望:“我还以为你要问谁。真是女大不中留,成了别人家的小棉袄了!”
看周伊一脸焦急,他这才道:“他没有事,这次得了个好东西,被五爷叫走了。”
周伊松了口气,好奇心又上来了:“什么东西?”
余老二一刮她的鼻子:“你见了就知道了!”
周伊想了想,便要往白五爷的书房走,她想看江隐得了什么好东西。
余老二拽住了她:“等会。叔叔告诉你一句话,离那小子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周伊一愣,随后有点生气道:“怎么你也这么说?”
余老二摇头道:“我这不是小孩子玩笑,我是说真的。他太邪气了,不要沾染为妙。”
周伊道:“他只是个小孩!”
余老二忍俊不禁:“你不也是小孩?”
周伊噎了一下,说不过他,只能气呼呼跑了。余老二看着她的背影,长长叹了一口气。
哪里有小孩是那个样子?
要不是江隐握住了那把凶煞极重的弓,他们恐怕都出不来了。可是为什么偏偏这种邪物会听令于他呢?让人不多想也难。
周伊跑过去的时候,正正撞见江隐出来,手里拿着一把黑沉沉的弓。
她伸手就要去摸:“这就是你得的好东西?”
江隐一侧身避开了她:“别碰。”
周伊奇道:“这么宝贝,碰都碰不得?”
江隐道:“煞气太重,你碰了要做噩梦。”
正打这时,白五爷从书房里走了出来,笑道:“伊伊,一回来就找你江哥哥来了?这么缠人,小心人被烦。”
周伊道:“缠人不好吗?难道五爷烦我了?”
白五爷笑了:“你这张嘴呀。”
他叮嘱道:“阿泽,别让伊伊磕着碰着了。你们玩,我先走了。”
周伊和江隐看着他的背影远去了,周伊喃喃道:“他肯定是去看明哥儿了,他最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
她说的是白五爷的独子,白月明,性格极好,却深居简出,体弱多病,周伊喜欢和他玩,却总也见不到。
周伊道:“你这把弓是灵物,叫什么名字?”
江隐说:“折煞。”
周伊拍手:“好名字!一往无前,除邪辟煞,有了它,你一定能收更多的鬼,破更多的凶煞。以后,说不定还有人叫你江真人呢!”
江隐握着弓,没有说话。
两人一起往宅子里走,阔别许久,周伊的话有一箩筐,东家长西家短,学里的发生了什么事,谁做了什么傻事,一股脑的往出倒,最后才想起来:“……对了,你这次回来的太晚,灯芯糕都放坏了。”
江隐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
白家是典型的仿苏州园林的布置,树木盆景不胜其数,他们走路上,就有小小的枯黄的叶子落在鼻尖上。
周伊看了看他手上的冻疮,说:“你走的时候还是冬天,现在都快开春了。等榆树叶子长出来,我就摘下来让阿姨做成榆钱饼,比灯芯糕还好吃呢。”
江隐在满园枯萎却勃发的绿意中,轻声道了句好。
冬去春来,一晃就是五年。
周伊托着腮,陷入了回忆里:“……那时候真好啊。”
祁景默默的听着,他本来应该不爽的,但是却忽然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失落和庆幸,江隐的经历那样坎坷,世间善恶冷暖实多,在从鬼门关里出来后能遇到这样一个童年玩伴,无异于带他重回到了人间。
这实在是一件极为幸运的事。
唯一失落的,大概就陪伴他的人不是他。他也想在江隐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把他护在身后,一点伤害也不让他受,带他尝好吃的,玩好玩的,同他一起长大。
可是有什么办法,他晚了一步,来的不是时候。
祁景嘴里发苦,这样,他又有什么争得余地呢?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八夜
一夜浑浑噩噩的过去了,祁景盯着天边的鱼肚白发呆,李团结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怎么,觉得自己的魅力值受到挑战了?”
祁景抿紧唇:“放屁。”
李团结哼了声:“你要真嫌她碍眼,我可以……”
祁景猛地直起了身子:“你要干什么?!”
李团结狡黠道:“我可以祝他们两个百年好合。”
祁景泄了气,懒得理他了。
天渐渐亮了起来,陆续有人从帐篷里出来洗漱,最早的居然是李魇,祁景看着他从白五爷的地方出来,不由想起了魏丘说过什么“卖屁股的”“爬到主人床上去了”。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李魇拿毛巾擦完脸,一双阴柔的眼睛就和他对上了。
两个人有过那种过节,自然谁也不待见谁,祁景扭过头去,李魇却开了口:“你在想什么?”
祁景没说话,他连连冷笑:“我劝你,收收你的好奇心。”
祁景说:“你倒说说,我在想什么?”
李魇走近他,压低了声音:“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但谁都不能污蔑五爷。他那么尊贵的人,不能在背后被别人说三道四!”
祁景看了他一眼:“我原本以为只有余老四对白净忠心耿耿,没想到你也这么护主。”
李魇听出他的讽刺意味来,哼笑了一声:“你当你的江隐又是什么?他也不过是白家的一条狗而已!”
祁景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李魇,我也劝你谨言慎行,就算有你的五爷在,我也照样能把你底下那根玩意儿扯下来。”
李魇脸色白了白,似乎对那次还是心有余悸,退了一步仍旧道:“我说是实话,说实话也有错?认识他的又不只周伊一个人。”
祁景一愣,明白过来,难以置信:“你小时候也在白家??”
李魇面色阴沉:“怎么,我看起来很老吗?”
祁景打量了他几眼,不老,细看竟然还很年轻,被过敏的血丝掩盖下的皮肤趋近透明,但是就……很社会。
虽然性格上天差地别,但周伊和江隐身上都有一种共性,让他们和险恶的现实脱节开来,周伊的是天真,江隐的是漠然。一种是心性单纯不谙世事,一种是对险恶见之如菩提明镜般的了然无痕。
不管怎样,这种脱节总让人显得更为稚气。
而李魇和他们恰恰相反,他给人的感觉,混了三十年也不奇怪。
祁景道:“你既然这么年轻,为什么会在道上有千面佛的称号?”
李魇说:“我很早就和五爷出来了,周伊可是一直在读书的。小小姐嘛,千娇百宠的,怎么舍得她出来吃苦。”
祁景道:“你既然也与他一起长大,为什么江隐从来没提过?”
李魇哼道:“我哪里入得了他的眼,他整天忙着巴结小姐还来不及呢。”
祁景怎么听怎么不对味的问:“他们俩的关系很好?”
李魇瞧了他一眼,忽然笑了:“是好,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那时候江隐比我还早出去,一去就是个把月,周伊就总跑到宅子门口等,等远远的瞧见人回来了,就跑过去,两个人亲亲热热的拉着手走回来。”
他盯着祁景,细细的品味着他难看的神色:“五年,从没有一次变过。”
祁景知道李魇估计刺他,但他也真的跟着难受了。但是面子不能掉,他不动声色的回望着李魇,只有后槽牙咬的脸颊绷紧,像倔强的不服输的某种动物。
李魇看够了,才好心似的开口道:“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对也是段孽缘。”
他不屑的说:“五爷怎么可能把周伊配给江隐那样的人?”
正在这时,魏丘和孔寅从帐篷里走了出来,魏丘看见他们就喊:“早啊!起的怎么比我还早!”
李魇不喜魏丘油滑,又咋咋呼呼的,看见他就没什么好脸色,魏丘的心眼又只有针尖大小,瞥了一眼他的神色,意有所指的笑道:“这不是千面佛吗。昨天睡得可好?服侍五爷睡得可好?”
李魇皮笑肉不笑:“好得很,不劳活泥鳅您费心。”
魏丘显然是不太喜欢自己这个诨名的,他故意这么叫,存心给人添堵。
短短两句话,两人的语锋就交了好几个回合,祁景听着这么阴阳怪气的对话就心累,正看见江隐从帐篷里出来了,眼前就是一亮,趁这个机会就走了。
他这一走,其他两个人相看两厌,也懒得说话了。李魇看着祁景的背影,冷笑了一声:“呵,直男?鬼才信。”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九夜 牵丝偶戏
收拾好行李,一行人又上路了,到了昨天白雾飘荡的地方,一切竟已经烟消云散。眼前的道路空空荡荡的,让人几乎以为昨天的一切没有发生过。
魏丘道:“如果这雾里真的全是活死人,天一亮,他们能去哪?”
吴优也一脸凝重,看向远方隐隐浮现的房屋轮廓。
瞿清白明白了:“要是这些活死人躲进了村庄里,村民就危险了!”
他们又疾赶了半晌路,等到这隐约的轮廓具现到眼前,才发现这似乎不是一个想象中的小村子,而是一个体积相对庞大,看起来历史就很悠久的建筑群。
而在这此起彼伏的白墙黑瓦,石板青苔之前,有一条环绕着村庄的河,阴冷的冬天,河上水雾蒙蒙,烟气缭绕,梦境与现实的界限再次模糊了起来。
祁景几人现在看着这雾气心里就打颤,当即止步不前。
白净道:“青镇……就是这里了。”
发来了求援信号的江家,在经历这么久的等待后,到底是还在苟延残喘,还是已经全部葬身于活死人之口,过了这条河,就能一并揭晓。
河水不知有多深,也不知里面有没有什么东西,大冬天的涉水过河,阴寒入骨不说,要是有什么浮尸之类的玩意出现,就更不是开玩笑的了。
魏丘脑子活:“要是江家人出入都需要过这条河,一定有船之类的工具,我们沿着河岸找找。”
他们分散开找船,祁景却见周伊好像有些心不在焉似的,一边找,一边不断回头看着什么。
祁景向她视线的落点看去,是静静伫立在河边的江隐。
他低声问:“怎么了?”
周伊看了看他,犹豫了一下:“其实,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祁景一愣:“你们第一次见面是在青镇?”在江家?
周伊点了点头:“那时白家与江家关系还不错,五爷和当时江家的家主江逾青是忘年之交,因要商议一些事情,带着我串门子一样就来了,然后我就遇到了江哥哥。”
祁景打量着她的神色:“你看起来好像有点担心。”
周伊点了点头:“那时他的状态……看起来不是很好。”
江隐明亮的眼睛将白墙黑瓦完完整整的倒映了出来,他看着这个小镇,好像在等待一次久别重逢。
忽然,一个声音传来:“看那边!那是……那是……”
所有人都被这声惊呼引的看了过去,就见一艘小舟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河心,撞开了水面的迷雾,正缓缓的朝他们驶来。
瞿清白惊喜道:“难道江家有人来接我们了?”
但是随着那船越来越近,他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船上分明空无一人。
陈厝皱眉道:“这船为什么自己在走?”
小船越来越近,最终尖尖的船头磕着了码头的木板,稳稳当当的停下了。
祁景走过去往里瞅了一眼,船看起来有一定年头了,里面的木板被水浸的发乌,但显然还能使用,不是什么从河底浮上来的幽灵船。
吴优道:“这船来的蹊跷。”
白净环顾了一圈四周,问魏丘:“刚才可找到其他工具或者道路了?”
魏丘摇头:“五爷,哪里有什么其他路,这个镇子就是被一圈水围上的。”
孔寅说了很久一来的第一句话:“屋前有河,意为开源,风水上本为大吉,但这里的水形成了闭环,中间高四周低,水气不聚而散,阴气由此大盛,是我这些年来见过最怪异的地相。”
祁景心说,青镇既然是齐流木旧时的居所,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风水上本不该这么差才对。难道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让这地方的风水又发生了变化?
白净道:“如此看来,也只能乘舟入镇了。”
忽然,有一个声音传来:“且慢!”
祁景就见一道身影从他身边闪过,猴子一样跳上了船,拿手里棍子一样的东西往水中刷刷捅了几下,回过头来道:“可以了。”
那人正是昨天晚上口出狂言,又朝他们丢了一颗人头的老二。
他这番举止怪异,却无人询问缘由,吴优一挥手:“上船吧。”
这小船看着小,容量却超乎想象的大,除了吴家几个手下,剩下的人几乎都上来了。他们推测小船仍会往返,便先留在岸边等待。
上去之后,船果然又缓缓开进了水雾中。
那个叫小骜的就坐在他们旁边,瞿清白没忍住好奇心:“你叫什么名字啊?”
那人看了他一眼:“吴敖。”
瞿清白道:“你刚才为什么那么做?”他比了个用棍子刷刷戳的姿态。
吴敖道:“你是说这个?”他抬一抬手,亮出来一个东西,竟是一把长而无刃,四方有棱的锏。
瞿清白恍然大悟:“原来是竹节锏。”
吴敖道:“那可不一样。”他吧锏身拧住向左右两边一掰,就见那一节节的锏身竟像变魔术一般缩了进去,直至缩成一把短刃大小。
陈厝也来了兴趣:“可以给我玩玩吗?”
吴敖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来,竟没有拒绝,随手一扔。
陈厝伸手去接,横空里却忽然生出来一只手接住了锏,江隐把那东西往船底一扔,就听哐啷一声,木板都裂开一丝丝缝隙,险些砸出个大洞来。
陈厝目瞪口呆,蹲下身来捡,这才意识到这东西有多重,举铁也不过如此啊。
不过一个小的两只手掌就能握住的东西,怎么会这么重?
吴敖看了江隐一眼:“多管闲事。”
江隐道:“他并非拿不住这东西,只是你这样随手一扔,毫无防备之下,十有八九胳膊会脱臼。”
陈厝脸色一白,再看吴敖:“大哥,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整我?”
吴敖哼了一声,眼睛翻到天上去:“我就是看不惯你们一群菜鸡什么都不懂还咋咋呼呼的样子,来这干什么来了?送人头?”
陈厝草了一声:“你以为我们想来啊?”
瞿清白向来扮演着和事老的角色:“好了好了,不要吵了。”
他硬生生干巴巴的转移了话题:“吴敖,你刚才那个……为什么要拿锏在水里捅?”
吴敖斜眼看他,嘴角噙着笑:“你们也是真蠢。船无风而动,你就没有想过为什么?万一是……水底有什么东西在推着它走呢?”
他这话一出,几人齐齐一愣:“还有这样的事?”
吴敖道:“怎么没有?我下过一个穴,水里黑黝黝的什么都看不清,其实里面都是浮尸水鬼,等船只开到河心就掀翻,死了的人就会被变成水鬼,被这水潭中的咒术永远禁锢着,成为兢兢业业的‘摆渡人’。”
他说道这里,好像要配合他营造的恐怖气氛一样,船只忽然一个颠簸,连祁景都吓了一跳,几人一起伸头往水中看去,却什么也看不清。
李团结在他脑海中道:“想看吗?”
祁景应了一句。
李团结道:“其实也没什么可看的。”
他越这么说,祁景越觉得奇怪,坚持道:“我想看。”
李团结无可无不可的说:“好吧。”
祁景闭了闭眼,再睁开,视线穿过了层层黑水和摇曳的黑烂水草,直达河底,刚看清就倒抽一口凉气。
在河底肮脏的细沙地上,触目可及都是泡的浮肿发囊的尸体,惨白变形的脸睁着浑浊的眼睛,衣袂和水草一起在宁静的碧波中缓缓飘荡。
李团结在他耳边哈哈大笑:“是不是没什么可看的?我说了不让你看,你非要看,怪谁?”
祁景的太阳穴跳了三跳,他闭上眼缓了一下,又看了几眼,确认无误后道:“怎么会这样?这河里的人都是谁?”
李团结道:“我哪知道。”
他好像只是爱看别人吃瘪生气的样子,逗了他一下后就又回归沉默了。
祁景心里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在白雾中攻击吴优他们的活死人,会不会就是这河里的尸体起尸后爬了出去?
他还在想着,船就已经靠岸了。
他原以为会看到和在乌平镇时一样渺无人烟的荒凉境况,谁知河边竟然有三五妇女在浆洗衣物,冬天寒冷的河水让她们的手通红皲裂,额上却泛着细细的汗珠。
祁景道:“您好,我们想……”
谁知那几个妇女一见到他们,就露出了极为惊恐的神色,一边尖叫着一边往后退,有一个还跌在了地上,连正在洗的衣服也不要了,连滚带爬的往回跑。
远远的,还能听到她们的声音传来:“……见鬼了!见鬼了!快去请江家主……快去啊!”
祁景和江隐对视一眼,彼此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狐疑。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夜
气氛一时陷入了寂静,只有远去的魔音灌耳,陈厝挠挠头,伸过脖子打量了一番:“是不是你长的太帅,吓到她们了?”
瞿清白很想扶额:“你当这是女儿国,八百年没见过男人了啊?”
他也忍不住看了祁景一眼,帅是真帅,但也没到让人惊恐万分的地步啊。
祁景揉了揉耳朵,捕捉到了重点:“她们刚才喊,去请江家主。现在江家当家的人是谁?”
周伊露出了这题我会的表情:“之前是江逾青前辈,现在是江逾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