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想伸手去摸摸江隐的头,白净却开口道:“下来吧。”
江隐直起身,把周伊放了下去。
白净给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柔声道:“以后,不要再和人打架了。你是我们家的小小姐,这样像什么话?”
周伊讷讷的应了。
白净又看了江隐一眼,笑了一下:“你们往后也大了,要注意避嫌,背着抱着的叫人看见,闲话会说的更多,对他们对你们,总是不好。”
江隐低下头,略微颔首,白净就转身离开了。
白月明迟他一步,有些抱歉的看了他们一眼:“这倒是我的不是了。”
白净叫了声:“明哥儿。”
白月明匆匆一揖,转身跟上了他。
…………
周伊叹了口气:“打那以后,他又叫回了我周小姐。这样一看,我竟只得了一声亲热些的称呼,太亏了。”
祁景明白了李魇话里的意思,白净虽然看起来如此看中江隐,但到底不会把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交给他,那一句就是在提点他,这俩人从一开始就毫无可能。
他看了眼周伊,其实她就算当时不懂,后来也该明白了,江隐之所以那么叫,就是一直在提醒他们之间的差异,不要逾矩。
只那么一次动摇,竟然也只有短短几秒钟而已。
祁景在那一瞬间,竟生出了些和周伊同病相怜的感觉。江隐这块冰这么难捂化,如果他能够选择,又何尝想一头扎进去,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但情不由人,好在他没有身份阻隔,又是个大老爷们,江隐既不会像对待周伊那样小心翼翼,又不会因为要保护而远着他。要是他再不要脸点,他就不信江隐还能再继续装聋作哑,就算打他几拳踢他几脚,也比现在这样强。
祁景深吸了一口,忽然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走进了一条狭窄的小巷中,眼前一棵干瘦的桂花树,斜倚着青砖黛瓦。
这场景看着有点熟悉。
他察觉到了什么,猛地抬头,就见一扇窗棂后站着一个人,江隐垂眼看着他和周伊并肩走在路上,甫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关上了窗。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夜
祁景半天没反应过来,周伊看他仰着头不知道看什么,问:“怎么了?”
祁景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不由得想,江隐看到他和周伊一起走,心里在想什么呢?他会不高兴吗,又会为谁不高兴?
远远的有阵阵钟声传来,嗡嗡的余声震颤着耳膜,门人的声音远远的传来:“……关门了,关门了!”
祁景和周伊这才往回走去,进了屋就看到门人将两扇门在他们身后推上了,哐啷一声,门上落了重重的锁。
他们落在了黑暗中,感觉竟像是被监禁了一样。
祁景和周伊道别,上了楼,在路过吴优房间的时候,悄悄贴近了细听,却什么声音也没听到,也不知道那怪叫的猫头鹰怎么样了。
他忽然想起来,在刚才那次之前,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几只猫头鹰了。这东西好像自己飞了回来,凭空出现在了吴优的房里。
他回到房间,本想等会去再去找陈厝,但今天不知为什么,感觉尤其疲倦,头一沾枕头,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梦里,他又一次回到了那绵延不断的台阶下,眼看着齐流木一步步爬了上去,身影越来越小。
李团结在下面坐了一会,心念一转,一抹飘荡的透明神魂就从他身上脱离了出去,而坐在原地的他闭上了眼睛,仿佛入定了一般。
这一抹神魂不成形态,像一缕薄雾,又像一丝微风,跟着齐流木飘飘荡荡的爬台阶,许久许久,才终于见那人抹了一把汗,站在了高大巍峨的道观前。
齐流木刚进去,就有一个手持拂尘的小道士迎了出来:“道友这边请。”
齐流木一愣:“你认识我?”
小道士摇了摇头:“真人吩咐过,今天无论是谁来找他,都请进来。”
齐流木有些困惑,也只能跟着小道士往里面走,一路三清天尊仙风道骨,真人列坐宝相庄严,甚至还有寺庙才得见中的罗汉像金刚怒目,一点也不像一般道观。
李团结的神魂勾在齐流木的衣角,好奇的探头四顾。
也不知是这里变了太多,还是漫长的岁月太久远,让他已经记不清以前的模样了。不过烧过一次,总该变个样子的吧。
小道士一路引齐流木进了一间屋子,说:“真人就在里面。”便退下了。
齐流木小心翼翼的踏出第一步,他满怀着敬畏之心,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明亮,满室倒影着窗外的郁郁葱葱,唯有一点被阴影分割的角落,有一人静坐在那里,像一樽庄严的雕像。
齐流木上前一拜:“见过张真人。”
张宁远睁开了眼睛,他一张脸清削白皙,却笼罩着一层灰败之色:“坐吧。”
齐流木下了,他内心多少有点忐忑:“真人知道我要来?”
张宁远微微一笑,把身前几根不起眼的蓍草推到面前:“我占了一卦。”
齐流木了然,开口道:“张真人,我此次前来,是为了……”
张宁远抬手,止住了他的话。
他看向窗外的满山葱郁,目光放的很远很远,齐流木也同他一起看过去,听他长叹道:“……这世道要变了。”
齐流木看着他,只觉得这景色这么好,身在其中的他却像要腐朽了一般。
张宁远收回了目光:“我这一卦,算尽了未来十几年的命数,也算尽了自己的命数。四凶出世,天下大乱,道教中落,无以为继,谁又能想到危难之际,竟然是你这样一个藉藉无名之人最先来找我?”
齐流木面色肃正:“晚辈惭愧。但事出突然,我责无旁贷,只能来请教真人。”
张宁远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齐流木。”
“齐流木……好名字。”张宁远道,“多年之后,世间会记住这个名字。”
齐流木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却见他把地上占卜的家伙事都推向了他,道:“这个罗盘会指引你去找到世间仅有的,能与你一同收服四凶的同道中人,这些蓍草你带回去煮后服下,能救你们镇上被混沌诅咒的人。”
齐流木接了过来,呆呆道:“真人这是……”
张宁远道:“你是天命之人。”
好像有一道雷当头劈了下来,齐流木已经完全不知作何反应:“怎么可能……就因为我今天来了这里?”
张宁远笑了:“也许吧。其实很多时候,一个选择就能决定很多事情,你选择来了这里,这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重责,就落在了你身上。”
齐流木难以置信道:“这也太草率了!”
张宁远仍旧是笑:“有何草率?你来这里,就是有心,有心的人,总比没心的人好。乱世之中有人为了活命奔走躲藏,对饿殍遍地生灵涂炭也能视而不见,有的人却能以草芥之身,蚍蜉撼树之孤勇,为世人所不能为之壮举,你觉得两者区别在哪里?”
“能力,身份,地位……都不是,只在有没有心。”
齐流木沉默片刻,深深一揖:“晚辈受教了。”
张宁远看了他一会,又说:“虽然天机不可泄露,我得窥得天命一角,就已用尽了毕生功力,但你要注意,在这段路上你会遇到一人,你成也在他,败也在他,生也由他,死也由他——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数。”
他长叹道:“我言尽于此,这也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希望你们这一代人,能还世间一个海清河晏。”
“你走吧。”
齐流木被这一连串的信息弄的脑袋里乱糟糟的,他遵照着张宁远的指示站起来,刚想要出去,却想起来自己还有很多没问清楚的,转身道:“张真人……”
他的话顿住了。
张宁远闭上了眼睛,脊背挺直,坐姿如卧松修竹,像是睡着了般,一动不动。
齐流木蹲了下去,又叫了几声,将有点发抖的手指伸到他鼻尖,果然一丝气息也无了。
他发了一会呆,消化着自己心中久久难以平静的波澜,终于坐正,郑重的冲张宁远拜了三拜。
他打开房门,对外面等候的小道士说:“张真人……仙去了。”
小道士点了点头,脸上一丝波澜也无,齐流木诧异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的样子。”
小道士道:“师父料到寿数尽于今日,早已安排好了身后事。他说他走后想走的便走,想留的就留下,这万宁宫也算是散了。”
他冲齐流木施了一礼,转身走了。
齐流木浑浑噩噩的下了山,李团结的神魂先他一步飘荡了下来,回到了他的身体里。
李团结睁开了眼睛,眼看着背光中齐流木一步步走了下来。
他假意作不知:“那道士和你说什么了?”
齐流木楞了半晌,才摇摇头:“张宁远道长已经仙去了,往后,只能靠自己了。”
李团结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齐流木把罗盘给他看:“我要根据这个去找能收服妖兽的同道,想必四凶也会在相同的地方出现。”
他迟疑了一会,抬头看李团结:“我恐怕要离开青镇了。你……”
李团结挑了挑眉:“我怎样?”
他又停顿了更长时间,终于道:“你若是想留下就留下,那房子你可以继续住,若是你想离开……就找个深山老林躲进去,没有一二十年不要出来。”
李团结眯了眯眼:“这是什么意思?”
齐流木道:“四凶出世,天下大乱,张宁远真人将重责托付于我,我虽然不知能不能担的起这份嘱托,但拼上性命,也要尽力一试。想来就算能成功,也要一二十年的时间,你孤身在外,容易卷入纷争,不如化成兽态避世,太平了后再出来。”
李团结看了他许久,照过来的夕阳由暖变冷,他的脸也显得格外冷峻阴沉:“你还有没有什么别的想对我说的?”
齐流木沉默了一会:“……没有。”
其实还有,但他怎么能说,怎么好说得出口。
李团结笑了,看起来极为开怀,眼睛却透出点冰冷的光来,他说:“好啊,那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齐流木点了点头。
两人转身离开,这一段时间的相处真好似浮萍一般,忽然聚忽然散,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是啊,不过萍水相逢,怎么能让他卷入这乱象,与他一同涉险?
齐流木站定了,转头看去,长长的台阶下已经空空如也。
他踏着月色,搭上最后一辆汽车,走了很久才回到家,在豆大的烛火和灯光下,他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李,再看看空荡荡的房子,真称得上家徒四壁,没什么可留恋的。
要走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快步奔回桌前,看到透明的玻璃板下面压着一张黑白照片。
齐流木不知为什么就笑了,原来也不是一点痕迹也没留下。
他想起前不久李团结和他说在韩尚家里看到了照片,非说自己也要一张,那个年代照相机还不多见,小镇上都没有,他还为这事不爽了好几天。
直到齐流木从别处请来了一个照相师傅,拍下了这一张才算好。
照片中的李团结那么俊美,意气风发,齐流木看了一会,把照片揣进兜里,背着行李,敲开了韩尚家的大门。
韩尚披着衣服,睡眼惺忪的开了门,透过门后的烛光,能看到温馨的斗室里,小女孩在被窝里睡的香甜。
韩尚看到是他:“小齐?怎么了,这么晚找我有事?”
齐流木把那蓍草给了他,告诉他用法,韩尚面容一肃:“你又来了,搞这些歪门邪道,这是不正确的……”
齐流木第一次打断了他:“韩书记,你就试一试。”
他的眼神那么坚定,韩尚一噎,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齐流木又掏出一串风铃似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做的一个小玩意,送给你们家囡囡玩吧。”
韩尚拿起那东西看了看,这串小铃铛当真做的精巧别致,最漂亮的是上面一根流光溢彩的羽毛,连他都被晃的愣了神:“还真好看……这是什么动物的毛啊?”
齐流木笑了笑,没有说话。鬼门关里遇到食梦貘后拔走的那一根羽毛,就被他这样当做装饰,轻轻巧巧的送给了小孩子玩耍。
韩尚欣赏够了,才注意到齐流木一身大包小包的打扮:“小齐,你这是要去哪里?”
齐流木道:“我要出一趟远门。”
韩尚一愣,这门出的突然,他问:“那厂里的工作怎么办啊?”
齐流木有点抱歉:“只能让别人先替代我了。”
韩尚不太放心的看着他:“这次要出去多久啊?”
齐流木晃了下神,才回答道:“有点久。”
韩尚心想,估计是有急事,要出去十天半个月的,不然小齐这样勤恳负责的人,不会随随便便撂下工作就走的。
他点了点头道:“那祝你一路顺风,早点回来。”
齐流木应了,想了想,又掏出一张照片来:“韩书记,你也帮我保管下这个吧。路途遥远,我怕弄丢弄坏了。”
韩尚一看,居然是他和那不务正业的小同志的合照,不由得失笑道:“唉,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俩的感情这么好。”
他看着齐流木很认真的样子,也承诺道:“你放心吧,我一定给你好好保存着,一个角都不会折到。”
齐流木这才放心下来,跟他道了别,转身走了。
韩尚披着衣服,看着他的身影逐渐走入黑沉沉的夜色中,好像一去不回头了一样,忽然有点不安,喊了一句:“小齐!我什么时候还给你啊?”
齐流木脚步一顿,回头道:“在我回来的时候!”
韩尚愣了下,随后又笑了,笑自己糊涂,可不是得在回来的时候吗。他小心的把照片揣进了衣服里,心想等小齐回来了,可一定要把它完完整整的还给人家。
祁景一觉醒来,竟然已经天光大亮。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沉过了,揉着有点发酸的脖子坐起来,稍微洗漱了下,拉开窗,就嗅到了南方冬天清晨湿冷的气息。
他看着对面的那扇窗,生出了一个微小的愿望,他希望江隐能出现在那里,对他道一声早。
看了一会,他又嘲笑自己卑微的侥幸,刚扭头想走的时候,“刷”的一声,那边的窗打开了。
微弱的,薄的如纱如雾的阳光穿过满树枝杈,落在那白皙的脸庞上,江隐的眼眶有点发红,好像没怎么睡好,有些疲惫的揉着眉心。
祁景的心一下子就鼓胀起来,满满的,咚咚的撞击着胸膛。这样的反应完全无法自控,连他自己都为之惊讶,
江隐见到他也愣了一下,顿了顿才道了声:“早。”
祁景眼睛比晨曦还亮:“早!”
他问:“你知道今天江逾黛让我们去议事堂吗?”
江隐点了点头。
祁景看着他:“那……我在楼下等你。”
江隐扶着窗棂的手紧了紧,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最后只是闭上嘴,点了点头。
祁景雀跃的跑下三楼,门果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了,他拐到小巷子里,抬头看着江隐的窗户。
他自然什么都看不到。
不过一会,身后就传来了鞋子踏在石板上的脚步声,江隐站定了,同他一起看向上面被树影切割开灰白的天空。
祁景咳嗽了一声:“我昨天,看到你了。”
江隐也望向他:“你们说了什么?”
祁景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好奇?”
江隐没有回答,转过身:“走吧。”
祁景跟上他,仍旧不放过刚才的话题:“那时你在看谁,我还是她?”
江隐觉出他话里的意味的诡异,用背影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祁景并不因为他脚步的加快而落在后面,他一把拽住了江隐,硬生生让他停了下来:“江隐,你喜欢周伊吗?”
江隐挣了一下,没挣开,低声道:“关你什么事。”
祁景目光灼灼的盯着他:“你真想听?”
江隐沉默了一下,说:“……喜欢。”
祁景心里一揪:“哪种喜欢?”
江隐道:“不是你想的那种。”
祁景心下一嗤,这人不是什么都看透了吗,想发设法的堵他的话,就是不说他爱听的。
他仍旧拉着江隐:“那我呢,你喜欢我吗?”
江隐眉头微微皱起来了,他用力甩了下,终于挣开了祁景的手。
祁景道:“怎么了?你讨厌我?”
江隐道:“不是。”
祁景说:“不讨厌,就是喜欢了?”
江隐顿住了,他没办法点头或摇头,祁景的话好像处处都有套等他钻,一个不慎,就要让人会错了意。
他只想快步离开,祁景却从后面追上来,再次抓住了他,这次是手。
手掌温暖的触感和过于亲密的动作让江隐感到了阵阵怪异,他使劲一拔,把手从那只手中挣脱出来,可祁景的手好像黏上了双面胶一样,又紧跟着贴了上来。
江隐停住了:“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祁景说,“就想拉个小手。”
“我不想。”
“我想。”
江隐放弃了交流,他又反复甩开了几次,两人的手背都拍红了,按照祁景以往的性格,早就该不开心了,这次却性情大变了一样,仍旧没心没肺的把手伸过来。
江隐脸颊微微绷紧了,他忽然道:“我刚才说,我不讨厌你。”
祁景“嗯”了一声,他心里在忍笑,早知道不要脸这么好使,他还揣着那些虚假的自尊有什么用呢?
江隐道:“你要是再不放开,我要收回刚才那句话了。”
祁景的手紧紧握着他的,不仅没放开,甚至从指缝间缓缓的,慢慢的契合了进去,挑眉道:“怎么?”
那刻意放慢的动作像游蛇一样滑过皮肤,手指贴着手指扣紧,在脊背上带起一串麻刺刺的凉意。
江隐用力抽手,一字一顿的说:“我、讨、厌、你。”
祁景几乎要笑出声了,他满不在乎的说:“那你讨厌吧,你讨厌我,总比我碰都不能碰一下强。”
江隐好像是真的生气了,他冷峻着一张脸,闭了闭眼,扭头就走,祁景跟了上去,俩人就这么一路纠纠缠缠拉拉扯扯到了大门口,彼此的手上都一阵阵刺痛。
陈厝和瞿清白也在楼下等着了,祁景这才不去烦江隐,上前和他们说话。
陈厝道:“不知为什么,我昨天睡得很香,已经很久没睡过这么好一觉了。”
瞿清白道:“我也是,我还梦到了我小时候的事,梦里我家那几条大狼狗一直在追我……”
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左右四顾:“对了,吴家那几只猫头鹰呢?”
祁景四下看了看,果然一只也没看到,正巧吴敖走过来,就叫住他问:“你们家那几只鸟呢?”
吴敖一愣,随后脸色一黑,纠正道:“是圣鹰!他们当然是白天睡觉,晚上才会出来。”
他昂着头走了,祁景忽然想起来昨晚在吴优房间看到的诡异景象,不由得皱了皱眉,把这事和其他几人说了。
瞿清白也觉得怪异:“说起来,昨天白天都没看到这几只猫头鹰,难道他们是自己飞过来的?这么聪明?”
陈厝道:“圣鹰吗,说不准比人还聪明呢,我看它长的就很像人……”
正说着,白净也出来了,周伊跟着周炙走在一起,看到他们眼睛一亮,周炙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说了句什么,周伊就高兴的跑过来了。
人已经齐了,赶来的两个门人带领他们前往议事堂。
江家宅子的大门已经开了,陆续竟有人往里面走来,是镇上的镇民,看到他们的反应已不同于昨天的激烈,但面上仍旧带着警惕与防备,还有些看耍猴的似的新奇。
祁景发现,这些人竟和他们往一条路上去的。
走了一会,到了最高大的一栋建筑前,像学校的礼堂一样敞开着门,陈旧的帷幕低垂,日光从竹帘的缝隙里透过去,沉稳庄重的木质结构衬着跳跃的明亮。
议事堂其中有一个大台子,台下又有两个长长的桌子,穿着江家衣服的门人发放着什么,桌子前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几乎要排到议事堂外面去。
江逾黛被门人扶着走了过来,他的脸色已经比昨天看起来好多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用帮忙了。
他咳嗽了一声:“大家早啊。”
白净看清了桌后累成摞的米袋子,问:“你这是在开仓放粮?”
江逾黛点了点头,叹口气道:“不然又有什么办法呢。出不去这地方,镇上的粮食也快吃光了,这一年,还是靠江家的米库勉强维系着。”
祁景看着那些镇民排着队,每人珍惜的拿了一小袋发下来的口粮,心想怪不得晚饭那么清汤寡水,江家自己都要揭不开锅了。
等粮食差不多被领完了,江逾黛上了中间的台子,咳了声道:“乡亲们,我有些事要说。”
他的声音不大,却在议事堂中回荡着,人们几乎是立刻安静了下来,一张张脸抬了起来看着他。
江逾黛指着他们几人道:“这些人,是我从外面请来的道友,来帮助我们的,各位不用害怕他们,这都是好人。我相信有了他们的帮助,我们的困难很快就能解决了!”
他又咳嗽了两声:“然后就没别的什么事了,都散了吧。”
人们又低下头去,像一股安静的洪流,慢慢走出了议事堂,他们几人在那洪流中,像一条逆流而上的鱼。
江逾黛从台上下来了,他虚弱的连这个动作都需要人扶,一点也不像修道之人,用陈厝的话来说,倒像个林妹妹。
他想起来什么,脸上露出些喜悦的笑来:“对了,瞧我差点忘了,你们看看谁来了?”
他带着他们走到了帷幕后,那里站着一个身形修长的人,转过头来,一双眼睛精光四射,厉害的让人不敢对视。
这人面容很端正,鼻子却像被打折了一般从中间微微勾起来,显得面相有点刻薄。
吴优一见他就惊喜的叫了声:“三爷!”
祁景心想,这就是吴家现在的家主吴璇玑了。
吴优道:“三爷,您什么时候来的,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您身边的那些人呢?”
吴璇玑淡淡道:“都死了。”
吴优像是想起了白雾中的活死人,也略微沉默了下,又道:“您没事就好。”
他一双黑溜溜的眼珠慢慢扫了遍这些人的脸,祁景和他目光对上,不知为什么后脖领就是一片寒凉,他明显感觉到,挨着他的陈厝的胳膊抖了一下。
江逾黛道:“这边请。”
他们穿过重重帷幕,后面竟然别有洞天,一个古色古香的屋子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圆桌,原来这才是真正的议事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