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的速度……
江秋凉猛地睁开眼,不对,即使有地下的空间,二楼和三楼之间也不至于掉这么久。
这么长的时间,再久一点都够掉出地壳了。
他又进到了该死的游戏里!
江秋凉脑中浮现出幕后操纵者盯着实时画面,无关痛痒的笑意,心头无名的怒火熊熊燃起。
循着记忆,他把手机狠狠砸向了电梯监控器所在的位置。
只听咔嚓一声,正中目标,有几片玻璃掉在江秋凉身上,监控器冒了一下火光,飘起了袅袅一阵青烟。
江秋凉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庆祝的动作,电梯毫无预兆刹在了原地。
受到惯性的影响,江秋凉整个身体往下一沉,幸好扶着扶手,才没有跪倒在地上。
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这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打着亮眼的光。
这是哪里?
江秋凉走出电梯,身后的门重重合上,随后是电梯上升的声响。
外面没有任何上下的按钮,仿佛这台电梯从来没有出现过。
江秋凉走过走廊,这种感觉很熟悉,很像是灵魂照相馆里那条走廊,又有一点微妙的不同。
比如……
空气中的气味。
很淡,泛着甜味,又有点刺激性……
是乙.醚!
江秋凉随即反应过来,赶紧用袖子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他加快了自己的步伐,可是走廊长长的,根本没有尽头,来去都是一条直道。
而且,空气里乙.醚的气味越来越浓了。
江秋凉停住脚步,调整自己的呼吸,他的胸膛小幅度起伏着。
没有用的,即使坐着,或者躺着,这种浓度也足够昏迷了。
他靠在墙边,身体不受控制向下滑去,他的眼前蒙起一层苍白的雪花屏,和眼前的走廊融合在一起。
像是老旧的电影,他看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远处走来了一群人。
他们穿得很严实,脸上戴着面罩,看不清容貌。
“长官,他失去意识了。”
前面的一个人蹲下身,翻了翻江秋凉的眼皮,对着身后的一个男人说。
走廊的光太刺眼了,眼前的景物晃出了三四重的叠影,男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江秋凉缓慢地抬起头,视线从锃亮的军靴到腰际配的手.枪,最后落在他交叠的手上。
骨节分明,手指瘦长。
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素银的戒指。
“打完针,拖回去。”没有任何温度的,熟悉的声音,“按原计划继续进行。”
“是。”
蹲下的面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只装满了药剂的针,扎进了江秋凉的手臂。
冰冷的液体一点点流进体内。
视线里,凌先眠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一点点远去。
江秋凉的眼睛随着他的离去移动,失焦的眼睛倏然亮起来,他喉底发出一声压抑的嘶吼,像是猛兽的呜咽。
他猛地把针管从手臂上拔出,狠狠扎进了身边那个面具人的颈部动脉,把剩余的液体全部注入。
尖叫、混乱、吵闹。
江秋凉全都听不见了。
天旋地转,无力的手垂下来,他整个人失去了重力支撑,头部砸在地上。
失去意识之前,江秋凉的最后一眼。
是凌先眠终于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的方向。
--------------------
作者有话要说:
我最爱的一个游戏副本来啦~
有读者小可爱问我凌先眠去哪了,这篇解答啦~
想起第一个游戏副本他cos唐池同学了吗,其实他还有个身份是coser(官某人严肃脸)
不说了,他在来揍我的路上了,不过我官某人跑得比他更快,你们不用担
钢琴声从耳机里传来, 江秋凉躺在床上,闭着眼睛。
午后的阳光染上了一层酒色,微醺般斜照在病房里。病房两侧的窗帘难得没有拉上,苍白的床单被夕阳泼洒出了一层浮动的流光, 像是深色的杏子酒。
眼前不是单纯的黑,混杂了一点暗沉的昏黄。
让江秋凉想起了远在千山万水之外的祖国, 酒吧的一个夜晚,凌先眠在弹奏这首曲子。
那时的灯光和现在很像。
接近尾声,江秋凉的睫毛轻轻颤抖,他看见光影之下的人微微偏过头,望向了他, 眼底噙着一丝笑意。
一曲结束, 又从头开始。
江秋凉睁开眼, 许恙站在病房的门口, 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快时间到了。”
江秋凉摘下耳机, 音乐声消失,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夕阳在喧嚣。
“我知道。”
“等下会有人把你推到手术室, 这次手术只有参与的医生护士和医院的高层知道, 所有人都签了内部的保密协议。手术有风险, 我和西格蒙德医生会尽力把风险压到最小。还有,这次手术是吸入全麻和静脉全麻联合使用, 你不会在手术过程中感受到什么特别的痛苦, 数十个数, 麻醉剂会生效, 就当是睡了一觉……”
“你说的这些我签字的材料上全写了,”江秋凉勉强扯出一丝笑意, 耳机线在手上缠了个圈,“动手术的是我,你怎么看起来比我还紧张。”
许恙走到他的病床边,轻轻把耳机线从他手指间抽出来。
“我怕失去一个朋友,”许恙说,“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有护士敲门,许恙退后两步,他把江秋凉的手机和耳机塞进自己的口袋,匆匆对江秋凉说:“等你醒来还给你。”
等你醒来。
是一个约定。
走廊,电梯,手术室。
麻醉的药剂通过静脉和呼吸道进入江秋凉体内,他盯着白晃晃的光,倒数着十个数字。
十、九、八……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没有挣扎。
所有的光退潮般散尽,只剩下远处灯塔的一点指引。
玫瑰没有意义,有意义的是要见的人。
《13 Jours en France》也没有意义,真正赋予它意义的人,是凌先眠。
江秋凉知道,等到那一首钢琴曲结束,弹奏钢琴的人会别着一朵白玫瑰,从聚光灯下走向黑暗,走向他。
就差最后一步。
光灭了。
江秋凉睁开了眼。
麻醉药剂的效果还没有散去,头也很晕,不知道是不是磕在地板上撞出来的。
审讯室的光线很弱,手铐和脚铐限制了他的行动,桌子对面坐着两个穿着制服的人,四只眼睛齐刷刷盯着他,一眨不眨。
【欢迎来到造疯者游戏】
【恭喜您通过上一关卡,再次进入游戏】
【世界加载中……】
【加载完成,开启“杀死监狱长”】
【难度系数查询中……】
【“杀死监狱长”通关率25.4%,祝您死得开心~】
墙面上有一个血掌印拼成的“O”。
血光一闪而过,短暂的像是一个幻觉。
头顶的灯光突然被打开了,刺眼的光从头顶泼洒下来,不是明晃的白,而是粘腻的红。
像是定格的画面被按下了播放键,左边的男人翻了一页资料,右边的女人鲜红的嘴唇蠕动,说出了第一句话。
“江,我们很高兴你醒过来了。”
声音和红色的灯光一样黏糊糊的,听不出有多高兴。
江秋凉活动了一下手腕,试图调整手铐禁锢的不适感。
他注意到,左边的男人观察到他的动作,很紧张地摸向腰侧。
江秋凉很熟悉,这是下意识摸枪的动作。
男人的腰侧有枪。
一般的审讯人员不会配备枪支,即使在特殊的情况下,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暴露出来自己持有枪支的事实。
除非他根本不在乎江秋凉察觉到这个动作,甚至在做出某种让他感觉到有安全感的警告。
江秋凉不认为麻醉药剂未消、手脚都被铐住的自己有什么值得警惕的。
手贴在桌子上,江秋凉前倾身体,拉近和男人之间的距离,挑眉:“你害怕我做出什么?”
男人拔出枪,对准了江秋凉的头。
“我劝你不要做出什么多余的动作,我们有随时击毙你的授权。”
“是吗?”
江秋凉直视黑洞洞的枪口,挺直脊背,眼睛微微眯起:“你不是第一个拿枪对着我的人,这对我构不成什么威胁。”
“够了,”右边的女人偏过头,似乎想要安慰她的搭档,“他知道问题的轻重,会如实回答的。”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倒是不错。
江秋凉在心里嗤笑一声,他的视线不经意之间落在女人的颈部,未来得及扬起的笑意淡了下去。
脖子和身体连接处,有一条很细的线。
“你会认真回答问题的,不是吗?”
女人转过脖子,那条线很快被隐藏住,她看着江秋凉,表情温和。
红光照在她的脸上,像是淌满了鲜血。
江秋凉没有应答,而是反问:“你想问什么?”
女人察觉到了江秋凉的不配合,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们把你抓回来,费了很大的力气。因为你的不配合,我们还失去了一位和蔼可亲的同事,你要是一直这么抗拒,我们很难保证……”
“很难保证不会像你对待我们同事一样对待你。”男人打断了女人的话。
“哦,不用这么暴躁。”女人笑起来,露出了一排牙齿,“别怕,我们不会让你死的。我们只是想要知道你是怎么从监狱里逃出去的?”
江秋凉手搭在桌子上,身子往后靠去:“我不知道。”
他当然不知道,他又不是原本关在牢房里的人。
“确实,医生和我们提到过,你的头部在逮捕时难以避免受到了重击,加上过量麻醉药物,可能在短时间内影响你的记忆,没事的,我们来帮你回忆。”女人拿过男人面前的资料,推到江秋凉的面前,“一个月前,在牢房没有破坏的情况下,你不翼而飞了。关押你的地方没有撬锁、没有秘密通道、窗户完好无损,在你逃脱的时候有七十个配枪的警员在各个进出口巡视,守卫森严。所有监控都没有捕捉到你的身影,监狱外四面全是海,你是怎么做到消失一个月后出现在闹市区医院的?”
资料里打印着几张图,是江秋凉的身影出现在一条走廊上,后来被几个戴着面具的人制服。
拍摄的角度很偏,凌先眠站在画面外,照片上没有他。
江秋凉扫了几眼照片,索然无味地偏开了视线:“我不知道。”
“不,你当然知道。”女人反驳道,“你的方式是什么?一定有人帮你越狱,那个人是谁?”
“我真的不知道,”江秋凉有点被她问烦了,想要烦躁地揉几下头发,奈何手铐限制了他的行动,“你们应该去问那个从监狱里逃出来的江。”
手铐发出了摩擦的轻响,头顶红色的灯光闪烁了一下。
女人脸上无懈可击的笑意淡了下来,她板着一张脸,一双眼睛失去了原来的色泽,被灯光照出了艳丽的红。
“你说得对,他不会配合的。”
男人把枪别回腰侧,没有任何感情附和道:“是啊,他没有在说实话呢。”
灯光又闪烁了一下,江秋凉抬头去看光源,余光中,两双眼睛从男人和女人的眼眶中挣扎而出,每一颗眼珠都在蠕动,末端一根红线牵引着它们的活动,引导它们凑近江秋凉。
红色的液体从他们的眼眶里汩汩流出,空气中开始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头顶的灯突然灭了。
密闭空间里,塑造出的绝对黑暗有纯粹的魅力,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近乎令人作呕,每一下呼吸开始变得粘腻钝痛。
江秋凉睁着眼睛,表情如旧,呼吸平缓。
“既然不会让我死,整出这些小把戏有什么意义吗?”
他开口,语气平淡,像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
灯又亮了起来。
这次不是红色的,而是恢复了之前正常的白色。
四只眼珠停在离他的眼睛不到十厘米的距离,每一根红血丝都无比清晰。
“看不出他在说谎呢。”
女人张口,面无表情说。
两双眼睛静静归位,流出的血一点点倒流,像是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如果不是空气中还有血腥味。
审讯室的门被从外打开,两个人高马大的狱警闯了进来,强硬的把江秋凉从椅子上拽起来,推向前方。
砰的一声。
门在江秋凉走出的瞬间自动闭合。
走廊不是直线,而是弧形,江秋凉很快被推向了电梯。
电梯在极速下降。
没有显示屏显示数字,江秋凉只能看见楼层在他的眼前飞速掠过。
电梯里有一行字——
“它不能被看见,不能被感觉,不能被听见,不能被闻到。它就在星星和群山的背后,充满了空洞的空洞。它先来后到,结束生命,杀死笑声。”
江秋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是托尔金的句子。
到达目的地,电梯门打开,江秋凉走出电梯,脚下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他循着声音看向脚下。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薄云在他的脚下浮动,所有的山脉河流都远的像是小土坡和细线。
整座监狱建造在高空之中。
走在玻璃上,就像是踩在水面上,力量所汇集之处荡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只是江秋凉踩出的波纹是鲜艳的红,而狱警踩出来的波纹是浅淡的蓝。
波纹在脚下聚集,以匀速扩张到远处,逐渐淡去,直至消失。
江秋凉的视线随着水波远去。
密密麻麻的隔层,从四面八方投来尖酸的注视。
一层又一层,一层复又一层,数不清的楼层堆砌在一起,根本望不到尽头。
江秋凉想起了什么,回头望去,他刚刚从一处瞭望塔里面出来,瞭望塔被高楼包裹在中央,有着同样不可揣测的高度。
这是——
边沁的圆形监狱?
--------------------
作者有话要说:
它不能被看见,不能被感觉,不能被听见,不能被闻到。它就在星星和群山的背后,充满了空洞的空洞。它先来后到,结束生命,杀死笑声。
——约翰·罗纳德·瑞尔·托尔金
大学的时候因为犯罪学是考查课,听课很不用心,经常在课上偷偷看其他专业课的书。
现在回想起来,很多内容都忘了,唯独对边沁的圆形监狱和福柯的全景式监狱印象深刻。
(因为老师特别喜欢福柯,讲了好多次)
写这个世界前查了很多资料,重新翻了一下犯罪学之前的资料,权当是重温一下多年前的知识。
献拙了。
江秋凉不远处的瞭望塔, 莫名感到不太舒服。
好在电梯很快停了下来,两名狱警推着他走过走廊,把他关进了一间牢房里。
牢房不是方正的形状,五面是白墙, 一面是玻璃, 玻璃的这一面因为弧度的缘故, 相比之下要窄小一些。江秋凉走进牢房后,玻璃这一面的门很快闭合,找不到一点开合的痕迹。
牢房用的是单向玻璃。
从里面看过去,是一面镜子,从外面看进来, 是一览无余的透明。
或许更像是福柯在边沁基础上提出的全景监狱?
江秋凉敲了敲那一面玻璃, 声音很钝。
看来为了防止罪犯逃出去, 这里的玻璃进行了大幅的改进, 厚度和硬度都是军事化的要求, 估计现在就算是一排子弹打在上面, 玻璃也不会破碎。
对外的白墙上开了一个很小的窗户,只敞开一条细缝, 勉强够日常透透气。
窗户的边缘处锁得很死, 控制开合的位置被硬生生掰断了, 不止是这样,整个窗户是凹陷在墙里面的, 和墙齐平的地方镶嵌了一张细密的铁网。
外面竟然有爬山虎, 和远处一望无际的大海一起被铁网密密麻麻切割。
“如果我是你, 我不会去碰这层铁网。”
牢房的角落里, 床的方向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江秋凉循声望去, 什么也没有。
“谁?”
“你别看过来,有人在看着我们,会被他发现的。”那个声音咳嗽了两声,有气无力的,似乎是上了年纪的缘故,尾音捎带出几分沙哑,“我是福克纳,住在你隔壁,这里有一条缝隙,是上一个犯人留下的。”
江秋凉拔下一根头发,放在铁网上。
刺啦一声,头发顷刻变成了细碎的灰烬,一股难闻的焦糊味在空气中弥漫开。
“电网。”
“高强度电网,”福克纳补充道,“手指放在上面不出两秒就会让人停止呼吸。”
“他们不在乎这里犯人的死活。”
江秋凉走远了一点,顺势靠在床上。墙上果然有一道很不起眼的缝隙,和经年的脏污混杂在一起,不太容易分辨。
此刻的江秋凉无暇顾及,一路强撑着走过来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的身体很虚弱,似乎虚弱的超过了麻醉药的后劲。
一定是扎到他体内的那根针有问题。
“谁会在乎呢?说起来,这也是拜你所赐。”
“拜我所赐?”江秋凉不知道福克纳看不看得见,扯出一个荒谬的微笑,“我都想不到我有这么大的魅力。”
“逃出严密防守的监狱,跨越波涛汹涌的海面,凭空出现在闹市区。你是我们的传奇,也是他们的噩梦。”
江秋凉想起了审讯室女人脖子连接处那道不易察觉的细线,睁开眼睛去看索然无味的白色天花板。
“那些机器人?”
“嗯,全部都是机器人。听说你回来的路上还用针管解决了一个,针管扎破了绝缘涂层,液体流到电线上引发短路,”福克纳停了一下,江秋凉怀疑他抽空竖了个大拇指,“真有你的,挺酷。”
“那你消息挺灵通。”
“本来你逃出去以后,窗户的铁网就通电了。这下估计他们又要忙着升级机器人的系统和保护层了。”
“他们?”
“躲在机器人背后的人,从来不轻易露面,没有人见过他们。他们一直在瞭望塔里面,我们这些犯人是看不见他们的。”
“哦。”
江秋凉看向了镜子的方向。
镜子里的江秋凉也静静回望着他,两相无言。
江秋凉在想。
无论是边沁的圆形监狱,还是福柯的全景监狱,几百年中不少西方国家以此为基础做出尝试,从美国到荷兰,多以失败告终。
既然设计师是个追求完美的人,为什么要在这个世界里以现实中效用不这么理想的建筑为基础场所呢?
是标新立异,还是……
“这里有八千四百三十五个犯人,每一个都是重刑犯。”福克纳压低了声音,“不过我听说过一件事。”
“什么?”
“瞭望塔里只有一个活人。”
圆形监狱和全景监狱的设想中确实提到了这个观点。瞭望塔里的监视者不会被犯人看见,却能轻易看见犯人,这种落差让犯人产生时刻被监视的恐惧心理,从而服从于权威,实现自我约束的目的。
在这种运作方式下,整个监狱甚至只需要一个监视者。
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却也暗藏着巨大的隐患。
“谁?”
“监狱长,他能随时观察到我们。每次有人有动作,就会被机器人拉到瞭望塔里面去。据说他从不体罚,只会在精神上摧毁犯人,或许他根本不屑于动用武力,他是一个优雅的绅士。你知道的,绅士总是会有很奇怪的癖好,我猜他的爱好就是把逼疯别人的过程当作一场游戏。”
福克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笑了一声。
“怎么了?”
“他这次估计算是记住你了,说不定正在透过这层玻璃盯着你呢。”福克纳幽幽说,“老大哥正在注视你……”
《1984》里面的句子。
江秋凉联想到审讯室里面那个血掌印拼凑成的“O”,他有一个大概的印象,在腓尼基字母中,\"O\"代表的是眼睛。
眼睛……注视……瞭望塔里的监狱长……
他正要开口,一阵整齐而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嘘。”隔壁的福克纳轻轻制止,“他们来了。”
牢房的隔音效果不好,从视觉到听觉,都像是完全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人很没有安全感。
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住。
镜子左下角陷下去一块,很快有人递进来一盘食物。
白色的塑料盘子,四个边角被磨得很光滑,上面放着装满不知名液体的杯子和一个被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东西。
江秋凉走过去,没有先端起盘子,而是先摸了摸玻璃的连接处。
很平整,不止是看上去没有连接的缝隙,摸上去也没有一点开合的痕迹。他试着推了一下,镜子浑然一体,纹丝未动。
得另外想一个出去的办法。
江秋凉盘腿坐下,开始拆食物的外包装。
他已经很久没有进食了,其实也不太饿,刚刚醒来加上麻醉药剂的副作用,胃还没有完全的苏醒。
纸包是很柔软的质地,似乎处于安全考虑,外包装也是可以食用的。一个汉堡静静躺在纸包里面,两片面包中间夹着生菜、番茄、煎蛋和肉片,营养倒也还算说得过去。
江秋凉闻了闻汉堡里面的菜叶,这个菜叶大概是暴露在空气中太长时间,面黄肌瘦的脸颊上显而易见写着四个大字——爱吃不吃。
八千四百三十五个犯人……这么多的食物。
在波涛汹涌的大海包围之下,真的有可能完成如此庞大的供应吗?
江秋凉想着,拿着汉堡的手一点点垂了下来。
“吃吧,吃饱了才有力气。”
隔壁传来了咀嚼的声音,福克纳正在咀嚼,声音有点模糊。
“你不怕里面下药?”江秋凉摆弄了一下外包装的纸。
“下啊,每顿都下。”老人边吃边说,“每次一吃完就会浑身无力,半个小时一准进入睡眠,喏,你不是被他们按着打了一针吗?差不多就是这个效果。这里的犯人不需要思考,不需要活动,需要的只是充足的睡眠和麻木的思维。当然,你也可以绝食,半个小时以后会有人来收回餐盘,反正食物来源就这么一个,不吃就会饿死。”
江秋凉想了想,拿起汉堡开始大口咀嚼。
“你倒是想得通。”
福克纳似乎惊讶于江秋凉的决绝,连包装袋摩挲的细微声响都听不到了。
“我要活下去。”
说实话,江秋凉不在乎汉堡里面究竟有什么。
这么多年,他吃过的药不在少数。只要能活下去,是什么药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他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搞清楚真相的可能性。
“你说这里都是重刑犯,”江秋凉问,“我犯什么罪了?”
福克纳似乎正在喝东西,停顿了好一会,江秋凉听到他打了个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