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宋拂之带过好几届学生,都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班上男孩女孩儿们万一出现什么情况,却都是别的任课老师先来告诉宋拂之的。
宋老师在提高学生成绩上有一手,感情方面的事他不怎么敏锐。
宋拂之什么也没说,安静地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回了办公室。
男孩叫方帆,女孩儿叫吴书倩,都是文静类型的学生。
方帆成绩很好,吴书倩稍微差一点儿,在年级中游。
宋拂之回办公室之后,先把他们俩这个学期的各科成绩都翻出来了。
方帆一直保持着班上前几名的成绩,很稳定,吴书倩则是在波动上升。
吴书倩的英语一直是短板,这学期进步倒是很大,所以带着她整体的排名也升高了。
好巧不巧,方帆同学就是英语课代表之一。
宋拂之松了口气,看来他们俩是互相帮助对方学习的那种,暂时看来没什么不良的影响。
但暂时不代表永远,尤其是青春期时的情愫,能走到最后的实在太少了,也有不少学生被耽误了学业,宋拂之在以前自己的班里就见过活生生的例子,让他惋惜。
所以宋拂之没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在班会课上,宋老师罕见地准备了一份PPT。
一如既往的简洁风格,白底黑字,封面上直白地摆着——“什么是恋爱”五个大字。
学生们瞬间燥起来,掩面偷笑交头接耳,这样的话题总是会让学生们兴奋,也有点害羞。他们更不知道宋老师今天是怎么了,居然讲到这个话题,会把这个话题摆到台面上来讲的老师可是稀有得很。
方帆和吴书倩隔着大半个教室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自以为藏得很好,但其实宋老师在台上看得一清二楚。
各种明里暗里的视线飞来抛去,宋拂之不动声色地发现,班里有苗头的似乎还不止这么一对儿。
看来确实有敲敲钟的必要。
宋拂之微笑地等着大家笑完,指了指屏幕:“都看到了,这节班会,我们来讲一下恋爱。”
没什么令人尴尬的小组讨论或者点人发言环节,宋老师一贯讲究逻辑,先摆出了词典里恋爱的定义,然后讲了一个真实的恋爱故事。
是宋拂之以前带过的两个学生,每天一起学习,然后一起考上了心仪的大学,高考后确认了恋爱关系,在同学聚会上合唱了一首情歌。
听到这里,台下发出小小的“哇”。
宋拂之笑了笑,继续往下说。
后来过了几年,学生回来看老师的时候,宋拂之问他们怎么不一起回来,女生释然地跟宋拂之说,他们早就分手了,上了大学才发现彼此其实不合适。
学生们又发出遗憾的“噢”。
这个故事很普通,但听宋老师娓娓道来,也足够跌宕起伏。
学生们也都聪明,都听得懂宋拂之的意思。
高中学习第一,恋爱靠边儿,不然考不上心仪的学校。
再者,高中喜欢的人不一定能长久,未来的变数太多了。
宋拂之看似只是简单讲点故事,没点名也没说透,但是该听进去的学生应该都听进去了。
有暧昧对象的学生们看起来都有些羞涩,倒是那些丝毫没有这方面想法的学生无所畏惧,听宋拂之讲完了之前学生的故事,大着胆子问:“那宋老师你呢?”
每个班都有些这样的“现眼包”,敢于说问出人民群众不敢问的。
只见宋拂之稍微愣了一下:“我?”
学生笑着指了一下他的戒指:“老宋你不是结婚了吗。怎么恋爱的呀!”
在几十双兴奋又单纯的目光注视下,宋拂之脑中瞬间出现的画面,却全是前几天,那万花筒般不可描述的夜色。
宋拂之猛然刹住车,心想真是完蛋,全怪后劲儿太大,印象太深刻了。
只见宋老师轻轻咳嗽了一声,收回视线,半晌才缓声道:“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人。”
从没见过这么温柔的宋老师,目光很有温度,学生们都惊了。
“所以你们要先让自己变优秀。”
只一瞬,宋老师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才能遇到更优秀的人。”
时章拎着一个帆布包走进实验室外面的办公区,俩学生齐刷刷地抬头。
刘洋关切地问:“老板伤口恢复得怎么样了啊?”
“好得很。”时章淡淡地说,“如果你想这样多关心关心组培状态得怎么样,没准里面就不会长出那么茁壮的菌群了。”
刘洋立刻闭嘴了。
时章也没多跟他们唠叨,和别的研究员确认了一些日常进度后,就又拿着袋子离开了。
顺便带走了一套做标本的装备。
时章回到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小心翼翼地把东西从袋子里拿出来。
里面装着的是他从床头收集来的百合花瓣。
植物标本时章从小到大做过无数个,但是要做这么细碎的标本,这还是头一次。
甚至不能称之为植物标本了,这更像是在做艺术创想拼贴画。
其实把这些被宋拂之揉碎的花瓣收集起来,只是时章的一念之间。
他本能地不想要这些被宋拂之处碰过的植物被丢弃,他想将它们收藏起来,看到它,就能回想起那时的场景。
这是一份私密回忆的具象化,时章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做标本,门外甚至挂上了“请勿打扰”的标牌。
他不想要任何人看到这些花瓣。
装裱标本后,角落的标牌上都会注明物种、采集时间、地点、地形等各种详细信息。
这次也不例外。
时章取过标签纸,在上面写了一个日期,接着写下“卧室”,然后标注了一个小小的“初次”。
下午没课,时章拿着做好的标本,驱车回到了自己一个人的家里。
自从结婚之后,时章就很少回之前的家。
刚打开大门,里面便扑来一阵许久未曾有人居住过的特有的潮气。
窗外鸟鸣啁啾,这周边的环境是一如既往的好。
屋内一切摆设皆是熟悉如常,却让人觉得有种陌生感。
接着简单打扫了一下卫生,虽说也没什么可打扫的,屋里很干净。
时章把百合花标本从袋子里拿出来,又拿在手里看了一会儿,才走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推开了房间门。
“啪”地一声,灯光从近至远依次亮起,里面满满当当地摆了四五排衣柜,全部挂满了衣服。
这里本来是一个面积宽敞的卧室,被时章改成了一间私人收藏室。
衣柜中挂着衣服,全是cosplay的服装。
从时章人生第一次出的角色,到退圈前的收官之作,一件不落,全都在这里。
时章穿过高大的衣柜,来到房间尽头。
房间尽头的墙上,挂着整整一面墙的植物标本,大小不一,像一座博物馆。
许多植物已经有些泛黄,标签上的字迹也不甚清晰。
如果从顶上第一个开始看,那标签上写着的日期大概是二十多年前。
柜子里放着更多标本,没地方挂出来。
时章站在标本墙前,沉迷地端详了许久,指尖划过几个标本框,最后才做出决定。
他把挂在最中间那排的第一幅标本取了下来,按时间顺序放回柜子里,然后把手里的百合花挂了上去。
在一众结构完整、姿态完美的标本中,由碎片构成的百合显出独特的美感。
时章眯了眯眼,这一排将是最独特的。
挂完标本,时章又在房间里待了很久。
和植物标本一样,cosplay的衣服也是按照时间顺序悬挂着的。
在离门最近的地方,是时章高中尝试的第一个角色。
他记得很清楚,那时衣服不好买,买回来发现尺寸不对,他和钟子颜笨手笨脚地改了很久衣服,总算是补出了个漏洞百出的衣服,连道具都是自己手工做的,可寒碜了。
但那时他们却觉得很快乐,好像自己正一点点地将角色带入这个立体的世界。
虽然第一次cos出来的效果惨不忍睹,但时章永远记得那种满足感。
时章慢慢地把整个衣柜区逛了一遍,对有些衣服他印象深刻,有些却快忘了。
遇到不太记得的,时章就会翻开衣架上吊着的标牌看看,上面有日期、角色名和当时出cos的场合,时章靠着线索想想,大概就能回忆起来。
钟子颜和欧阳希参观过时章这个收藏室,第一反应是震撼,第二反应就是说时章真是变态。
只有变态才会用严谨的科学方法编号储存cos服,只有变态才会连一件自己穿过的cos服都不愿意出二手,一定要一件不落地存在自己家里。
衣柜里还有空间,这间房间还没有被完全填满,但是几个月前,时章知道,这间房里的衣服数量不会再增加了。
时章逛完一遍,心中也很感慨。
这样看来,他真的走过了很长的一段路。
这是一段他会永远记住的回忆。
时章轻轻把门带上,里面盛满他这辈子最爱的东西。
准备出门前,时章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他侧耳听了一阵子,觉得有点奇怪。
从他进屋到现在,家里一直响着鸟鸣,而且是那种嫩嫩的小鸟叫,茬茬儿的,很响亮。
时章心里浮现出“不会吧”三个字,循着声音往窗台走,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一盆月季,自从结婚后他就没再回来浇过水。
疾步走到窗台边,鸟鸣声声渐强。
时章定了定神,轻轻拉开窗帘,蓦地和几双圆溜溜的小黑豆眼睛对上了视线——
月季早已英勇就义,枝枯叶败,但宽敞的花盆里挤着好几团毛茸茸的小家伙,长着尖尖的小嘴,啾啾等着被喂饭。
爸妈显然还没回来,它们看到时章,不管三七二十一,啾得更大声了。
时章心潮翻涌,呆滞地站在原地。
就这时,植物学家还能分神推测,现在已经不是繁殖季,但由于天气仍然温暖,或许也有少数留鸟爹妈热恋得难舍难分,难以控制彼此的热情,所以激情下崽儿。
而好巧不巧的,就下到了自己家门口。
小鸟崽儿们羽毛灰扑扑的,每一只都很小,圆圆滚滚,挤在一起又呆又可爱。
时章都不知道自己笑了,反正他下意识地就掏出手机录了一段像,然后点开了和宋拂之的对话框。
时章:宋老师,你教过幼儿园小朋友没有?
宋拂之那边估计在课间休息,很快发回来一个:?
时章:我回了自己原来的家,窗台放久了自己长小崽子了。
宋拂之:??
时章:[视频]
时章:幼儿园小朋友们在讨饭。
宋拂之:天呐,我靠。
宋拂之:好可爱!啊!
时章:我回头问问隔壁系的教授,看看怎么处理。
宋拂之:喂它们吃点东西吧,别饿着孩子。
时章:如果是普通小鸟,我就让它们自力更生吧。它们父母应该会飞回来的。
宋拂之:这是什么鸟?
时章看了看:我对小孩子脸盲,认不出来。我问问。
时章正打算问问隔壁专业的鸟类学家,面前突然响起一阵翅膀扑闪的声音。
只见成年鸟有一双锐利的眼,羽翼丰满,翅上砖红,气势十足地滑翔而入,如天兵下凡。
不知它看没看到时章,反正立刻就把小崽子们一把护进了羽毛底下。
时章呆滞许久,僵硬着手指打字:不用问了,它们家长回来了,我也认出来了。
时章:红隼,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宋拂之:……
时章:幼鸟成活率不高,能多一只是一只。
时章:看来我们得开个食堂了。
宋拂之看着时章发来的“国家二级保护动物”几个字,瞳孔轻度地震。
他第一个反应是不愧是时教授,来家里筑巢的鸟都这么有身份,第二个反应是这可真刑,他们要不要联系相关部门。
问了时章之后得到答复,遇到受伤的动物需要联系警方,但像这种正常安家的,不打扰人家生活就行了。
时章数了数,花盆里一共挤着五只小崽子,其中有一只看上去虚弱很多,总是抢不到东西吃,张着小尖嘴嘤嘤地叫。
本来时章是觉得,能不干扰这一家子生活,就尽量不干扰,因为隼类的捕食能力很强,贸然喂东西可能还会打乱它们的生活习惯。但这家人丁兴旺,有的小孩子被冷落了,食物恐怕供不应求。
时章最后还是叨扰了隔壁专业研究鸟儿的教授,也上网查了很多,按照他们给的方法,去外面买了新鲜的鸡肉牛肉,打算喂给它们。
宋拂之今晚没有晚自习,本来打算早点回家做饭,这会儿也改了主意。
他问时章:“需不需要我过来看看?”
时章正一个人在厨房处理生肉,很快说了“好呀”。
家里突然有小动物筑巢实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他很希望能和爱人分享这件事。
时章给宋拂之发了他们家的地址和门牌号,说如果到了按门铃就行。
宋拂之说他知道地址,来过。
之前他们刚结婚不久那会儿,时章出差回来发过一次烧,宋拂之来时章家里照顾他。
虽然没留多久,但住哪儿宋拂之是记住了,绿化环境很好的一个小区,怪不得国二宝贝们会选择在这儿落户。
时章正打算把肉挂到窗台外头去的时候,门铃响了,于是他又放下饭碗跑去开门。
宋老师一进屋,先说了声“打扰了”。
他连鞋都没换,左看看右看看,急着问:“崽子们哪儿呢?”
“窗台。”时章给他拿了双拖鞋出来,笑着说,“先换鞋。”
这一窝小家伙可把两个老东西萌坏了,什么得体矜持都先放一边,什么都没有小鸟重要。
屋里鸟叫声听得很清楚,其实不要时章指位置,宋拂之也大概能知道鸟窝在哪边。
离窗台还有挺远的时候,宋拂之就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的。
几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挤在花盆里,旁边站着一只成年红隼,嘴里叼着一只刚捉来的猎物,看不清是什么昆虫。
“这应该是隼妈妈。”时章远远地指着它说,“刚刚隼爸飞回来了,又走了。”
隼妈站在那儿警惕地盯着宋拂之,眼睛圆溜溜的,充满智慧的眼神。
宋拂之不敢轻举妄动,不远不近地瞧着它。
终于隼妈好像判断出了这两个大个子巨人暂时对自己和孩子不会造成伤害,所以低头开始给孩子喂饭。
隼妈很快就喂完了,食物进了最会抢食的那两只小鸟嘴里,最小只的那只崽还在扯着嗓子叫,可怜兮兮地趴在最旁边,一直没吃到东西,明显精神不济。
宋拂之也注意到了:“小五好像还饿着,它有点虚弱。”
“是的。”时章点点头,脸上神色淡淡的。
“物竞天择,在野外如果这小崽子一直这么弱,死掉之后大概率会被爸妈吃掉,或者被喂给其他的兄弟姐妹,成为它们的食物。”
宋拂之下意识地打了个颤,明知道大自然就是这样残酷的,但听到时章毫无波澜地说出这句话,还是让宋拂之心里觉得有点不舒服。
“那咱们就帮帮忙吧。”宋拂之垂着眼睛说,“当后爸。”
时章笑着“嗯”了一声,举了举盘子里鲜红的肉条:“后爸上线。”
因为隼妈还在外头,两人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怕鸟儿受惊。
宋拂之轻轻推开一点窗户,时章拿着镊子,夹起一长条肉,谨慎地慢慢往外伸。
隼妈立刻注意到了,张开翅膀,睁大圆圆的眼睛,发出尖锐的叫声,很警惕地盯着逐渐靠近的肉条。
时章屏住呼吸,动作干脆利落地把肉条挂在了窗台边,然后迅速收回手。
隼妈渐渐安静了一些,翅膀也慢慢收起来,歪着脑袋观察许久,才试探着靠近,然后伸长脖子,一下子叼住了肉,飞快地撤退。
两人一直沉默地盯着看,这才一起松了口气。
时章笑着抹了把额头:“我第一次用镊子这么紧张的。”
宋拂之拍拍他后背,夸奖道:“教授很棒。”
隼妈把肉条喂给小宝宝们,这次最弱小的小五终于有机会分到一杯羹,啾啾地把肉咽了。
“再喂点儿吧,这一大家子,风卷残云的。”宋拂之说。
时章把肉盘子和长柄镊子递给宋拂之:“你来。”
宋老师的手比时章更稳,把肉挂到了窗边。也或许是隼妈逐渐接受了这种大自然的馈赠,这次没那么警惕了,跳了两步靠近,叼走了肉。
宋拂之轻轻松了口气,又往前挪了点距离,眨眨眼睛:“隼妈妈其实也挺小只的,胖乎乎毛茸茸。”
“虽然个子小小。”时章道,“但其实是猛禽,很凶的。”
宋拂之点点头:“这样啊。”
说罢,他回头看了看时章,抿唇笑了笑:“不像某些别的生物,虽然看着很猛,但是很温柔,会小心翼翼地喂小动物。”
时章稍微愣了愣,轻轻握住宋拂之的脖颈,毫无征兆地俯下身,和他接了个温柔的湿吻。
分开后两人呼吸都有些急,宋拂之眼睛里蒙了层水汽。
时章声音有点哑:“不仅会喂小动物。”
耳旁稚嫩的鸟鸣好像又热闹了些,宋拂之有点不好意思,退开半步:“孩子们在旁边看着呢。”
时章一转头,对上花盆儿里五双天真无邪的豆豆眼,没忍住笑了出来。
两人交替着把一盘肉给喂完了,期间隼爸也飞回来了,孩子们应该是吃了个饱,最后几口肉都是爹妈分着吃的。
“这也太能吃了。”宋拂之咂咂嘴,“不愧是猛禽。”
时章去洗盘子:“恐怕之后一个月要常回家里了。”
他这么一说,宋拂之终于想起来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回家了?”
时章的动作滞了一瞬,挂满cos服和植物标本的房间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半晌才如常道:“回来放了点东西。”
宋拂之点点头,脑子里也闪过自己偶尔回家看看手办和漫画的日子,没有再多问。
趁着宋拂之处理剩下的肉的时候,时章不动声色地抬头望了收藏室一眼,看到门确实关紧了,又收回目光。
宋拂之问:“那我们之后要每天来喂一次吗?”
“应该需要。”时章点点头。
宋拂之的思路很直接:“那我们一人一天?或者谁有空谁来。”
毕竟根据之前生活的经验,两位教师同时有整晚空闲的日子并不多,多半是一人空一人有事。
两人直接拿出日程表对了一下,果然只能这样。
时章突然意识到,这意味着宋拂之要自己来他家里。
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收藏室,睫毛颤了一下。
里面的东西不太适合宋老师看到。
不论是数量夸张的cos服,还是混在正常植物标本里的百合花标本。
其实这些也都还好吧——更重要的是最深处的柜子里还有些别的东西,那是绝不能被宋拂之发现的。
但问题是这房间没锁,时章平时一个人在家里根本不需要藏,谁能想到还有这一天。
“那之后的流程是这样。”
宋拂之的声音响起,时章回过神。
宋拂之比划比划:“我买肉过来,进门换鞋,先去看看鸟子们是不是都平安,然后来厨房。切肉的刀用最左边这把,切完之后放进这个盘子,用这把镊子喂鸟,如果肉吃不完就给它们挂在窗台外头等它们自己吃。”
宋拂之一段话把自己的行动轨迹都框定好了,除了客厅,窗台,和厨房,没涉及其他的地方。
其实宋拂之想得很简单,这毕竟是完全属于时章的地方,用什么刀什么盘子都要确认好。顺便也想说,他不会涉足私人的区域,他过来只是喂喂鸟。
宋老师太有分寸感,话里隐含的意思都传递到了。
时章这下觉得自己实在是担心太过,心里有点羞愧,宋老师是很懂得尊重别人的,就算敞着门他估计也不会进。
他握了一下宋拂之的手腕:“宋老师不用这么……我不在意。”
“对了,最重要的事。”时章带着宋拂之走到大门口,“我家是密码锁,密码是——”
宋拂之半路截断他:“你要告诉我你家密码?”
时章挑挑眉:“不告诉你你怎么进来?”
宋拂之开了个玩笑:“不怕我把你家密码改了,这屋就归我了。”
“归你就归你吧。”时章笑着说,“我人都归你了。”
宋拂之很轻地啊了一声,心跳快了些,他发现时教授其实偶尔很会说些真诚又撩人的情话。
时章顿了顿,才说:“密码是738944。”
宋拂之点点头:“记住了。”
最后跟红隼一家打了个招呼,两人就一起离开了时章家。
晚上回到家,卧室里,时章坐在床边,睡袍整整齐齐地穿着,宋拂之站在他面前,脸色不太好。
“衣服脱了。”
宋拂之手里拿着药膏,冷着脸说。
时章最终还是败了,轻轻叹了口气,一边解扣子一边小声嘟哝着:“真不用,都没感觉了。”
“等伤口结痂结扎实了再说。”宋拂之皱了皱眉。
也不知道时章怎么对自己身上受的伤这么不在乎。
时章把上衣脱下来,就穿着条睡裤,侧着身子抬着手臂,方便宋拂之帮他涂药。
伤的是手臂后面,时章自己看不见,宋拂之单腿曲在床上,低着头给他弄。
宋拂之这个角度,毫无疑问地从上方将时章整片裸露的后背尽收眼底。
手臂肌肉因为时章的姿势而隆起,让宋拂之看得眼馋,最后还是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
硬邦邦的,曲线流畅,结实有力,手感好得不行。
如果不是受了伤,宋拂之感觉时章能直接把他抱起来。
时章有点惊讶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宋医生怎么骚扰病人啊?”
宋拂之舔了舔嘴唇,道貌岸然地说:“这是治疗的一部分。”
“噢。”时章状似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
这么多看几眼,宋拂之前两天心里那点即视感又被勾出来了。
喝醉的那天晚上太刺激,发生了太多值得多次回味的事儿,所以等宋拂之清醒之后,脑子里回想的都是某些人在他身后的力道和温度,咂摸完了,再往后,才隐隐约约地记起些别的。
那时一个人半醉着在床上,宋拂之脑海里模糊地有两个人影,一个是他丈夫,另一个是coser,章鱼。
他那时颇有些把两人弄混的趋势,宋拂之现在清醒着再想,还是觉得是自己应该是想多了,醉得不轻。
他和时章结了这么久的婚,脑子里早就不该有之前那些男模coser的影子了。
一个是之后要共度一生的爱人,另一些是屏幕那端的陌生人,实在是不应该弄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