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远志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你还真打算不事生产坐吃山空?”
沈空青打了个哈欠,强打着精神看着他:“五十亩荒地开垦都不知要到何年何月,而且开出来种什么?若是种麦子还得挖水渠,水又从哪来?工程大着呢。”
这些事杜远志未必就不清楚,但哪有把地丢下不种的道理?:“成,就算你说得对,把地给租出去,但你不开出来谁租你的。”
“...”这的确是能让沈空青清醒的理由:“我问过了,若是不想花这功夫,只有种树合适。”
杜远志就知道,就算沈空青愿意把地继续荒着,家里人也不会让:“其它先不说,就后山坡那块,八十亩,总不能都种果树,风险太大。”
的确是,尤其他们两个都不会种果树,沈空青倒了杯茶饮下,刺激一下头脑。
杜远志说:“先去看看。”
“去哪?”
“地里,看看再做打算。”
没办法,沈空青只能随着他去后山坡。
后山坡里有人在。
大都是守着牛羊的哥儿和小孩。
下午太阳燥,他们便摘了独角莲的叶子盖在头上,藏在树底下或者背阴处躲阳。
荒地还在后山坡过去一点,两者之间就隔了一条山路。
但是荒地里长着及膝高的野草、灌木丛和荆棘。
杜远志扯了一根翠绿的决明草,弯腰去拔,结果决明草扎根太深,反险些把自己摔个屁股墩子。
还是沈空青眼明手快扶了他一把。
杜远志尴尬地把决明草丢在一边,拍拍沾了草汁的手:“是有点难搞。”
何止是难搞,地里不仅有决明草、还有鬼针草,苦天茄和苍耳等等。
有的是好拔,但有的就像决明草那样,不仅难除,根还很深。
尤其是这块地一直未曾清理过,沈空青看着仿佛没有边际般的野草林子,顿感头大:“你就是请上二十个人,没有一个月都搞不定。”说一个月还算快了。
杜远志也头疼:“这要是靠我一个人一年都干不完。”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表露着要不算了的想法。
但真要继续荒着杜远志又不甘心,这是差点把命搭进去才换来的东西,可就像沈空青说的,请二十个人都得忙碌个把月,这一人一天最少十文工钱,他哪有那么多银两支撑?
就算真的自己开荒,磨上一年也不现实。
当真是头疼。
沈空青倒没想这么多,他有钱,如果不荒就只有请人:“我是懒得弄,真要开的话就种果树,大不了请人打理。”他一捶定音:“你自己想。”
两人的地就挨在一块,沈空青问他这话,就是想要一块合计,好一起盘算,杜远志便道:“我也不能拿四十亩去跟着你瞎闹,真要种最多也是抽十亩出来,其余的种棉花或者其它。”
沈空青嗯了声:“现在请人开荒,赶在八月前把地收拾出来正好移植果树,这样也不耽误种其它。”他知道杜远志没钱,便主动说道:“工钱就当我借你的,将来你卖了粮食再还我。”
杜远志手头上还有钱,他先前寄回家的俸禄虽说被家里花用了,可安置费还在手上,除掉这几月的开支也还剩了大半,只是这笔钱够支用工钱,将来买种子也是个问题,所以他不假思索便答应了:“成,我给你写借条。”
虽然工钱贵,可一旦五十亩地开垦出来,将来种下所得的一粒米一颗豆子就全是他的。
这十多两怎么样也挣得回来。
沈空青见他答应,便先说道:“有一事先说好,工人归你管,开荒的事我不参与。”
还真是想撒手做老爷...
杜远志一句‘懒死你得了’差点脱口而出:“这算是利息?”
“嘿,你这么说也成。”沈空青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与他是一块长大的情谊,又有从军的交情做支撑,他事先说明,杜远志就不会介意:“那就交由我做打算,一会我去问问大山,他若是有空便喊他过来。”
沈空青知道他是变着样在帮扶沈常山。
沈常山腿瘸志不瘸,哪怕是兄弟他也不会去接受施舍,找他做工,以劳力获得报酬,沈常山就不会拒绝了。
“工价等我回去问问我小叔。”
杜远志点点头。
两人说好便打算回去,谁知杜远志眼尖,余光里看到从山路上下来的人影,拿手肘捅了捅沈空青,说:“那不是冬哥儿?”
沈空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就见山坡上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正是叶天冬和叶玉竹。
正在下山的两人也发现了他们,叶天冬下意识就加快脚步,下坡路不好走,昨天夜里还下过雨,稍不注意就脚滑,后边的叶玉竹见状忙喊了声:“你慢着点。”
叶天冬这才慢下来一脚一脚踩结实了往山下去。
见他们两个下来,沈空青二人也不急着走了,一直等两个哥儿走到跟前。
沈空青见他们头顶叶子还背着背篓,问他们:“去山里做什么?”
叶天冬就把自己的背篓解下,抬到面前来,沈空青低头看去,背篓里有鲜嫩的香椿、蕨菜和数根竹笋外还有用独角莲叶包着的不知名物。
整整装了一背篓。
上午的山林有昨夜下的未曾晒干的雨珠,叶天冬把拿来挡雨水的独角莲叶取下,露出红润的脸:“我和竹儿进山挖点野菜准备背去镇上卖,青哥你们怎在这?”
沈空青看了眼他被沾湿的肩头,道:“我和大志过来看地。”
“看什么地?”
杜远志指着一旁看不到边的荒地说:“官府发的,我和大青各占一半。”
“哇。”叶玉竹发出惊呼声:“我记得这片地有八十亩,全是你俩的了?”
杜远志得意地昂起了胸膛
叶玉竹赞道:“我敢说现在你俩是村里最富有的人。”
这句话也没说错,毕竟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有地就等于有钱。
而且四十亩,哪个人有他们多?
杜远志道:“可不止,我和大青各五十亩。”
“好多。”
杜远志笑道:“傻弟弟,这可不多,都是拿命换来的。”
叶玉竹道:“应该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杜远志赞同道:“嗯,会说话,哥哥我爱听。”
叶天冬听完了,说:“可是开垦起来不容易吧?”
这一下就戳在杜远志心坎上了:“可不是,我和大青差点就放弃了。”
一旁的沈空青淡淡道:“明明是你想放弃。”
“...”要不是他知道自己没出现幻觉,杜远志差一点就信了。
叶天冬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还是遵从内心所愿,问沈空青:“那你们是打算请人?”
沈空青嗯了声。
“那得要不少银子。”叶天冬自己会挣钱,也会算账,知道开荒不容易,也知道这笔开销要数十两,虽然他很想问沈空青钱够不够,但大抵是不用他担心的,青哥目前有安置费,再不济还有家里人,与其操心这个,不如想想以后两人真在一起,青哥又把钱花完了,他该拿什么养家。
沈空青不知他内心所想,只以为他是担心投入大回报小,说道:“这片地免税,花的钱早晚能挣回来。”
叶玉竹点点头:“那是能省很多。”
沈空青扫了眼叶天冬被打湿的裤脚,怕他着凉,便说道:“天不早了,回家去吧。”
叶天冬把背篓重新背好,沈空青本想帮他拿,可是还有其他人在,又怕他们误会,不敢开口。
两个哥儿走在前面,杜远志这才看见叶玉竹的背篓里装着的是一节腐木。
叶玉竹听见他问,便解释了:“是段槐木,长了木耳,我和冬儿便商量着扛回家去,将来长了就能摘。”
杜远志笑道:“你俩倒是机灵。”
木耳可是好东西,属于山珍一类,拿到镇上去卖能有十多文一斤。
沈空青两人也不敢离两个哥儿太近,只不远不近缀着,是一个他们说话能听见又不会让人多想的距离。
进了村四人就得分开,这时候沈常山不在家,沈空青就没理由跟在叶天冬后面,四人各走一边,各自归家。
傍晚,等沈云华回来,坐在一块吃晚食时,沈空青问了他关于开荒请人要多少工钱的事。
沈云华这个村子那个村子来回跑,对于这些事也较为清楚:“若是只请人不带工具,便是十三文一日,若是自带工具就得十六文。”
“包饭?”
“自是不包,怎好端端问起这事了?”沈云华夹了一筷子腌萝卜条到碗里,问他。
沈空青便把官府下发了五十亩荒地的事说了说。
沈云华听后道:“可是凑巧,这几日得下地种花生豆子,怕得过几日才能去帮忙。”
“荒地的事不着急,你们也不用担心,紧着家里的活做完先,别耽误了。”
沈云华知他是有请人的打算,毕竟五十亩地,靠他们这几双手得忙到猴年马月去,见侄儿有计划,他便也不担心了。
过了清明节,村里就得忙着下种。
该种花生种花生,该种豆子种豆子。
而清明至谷雨这段时间,也是种莲藕、芡实和苇的时候。
这三样东西村里都有人种植。
将来采莲子、挖莲藕,剥芡实、将芦苇编成帘子,用来盖屋顶、铺床或者当门帘,那都是村里的盛事。
就连沈家都凑了这热闹。
初十和十一这两日,沈云华没有去外面卖货,而是留在家里帮忙种花生豆子。
沈空青依旧没有下地,但他负责了家里的一日三餐和其它杂事。
做饭、浇菜、喂鸡鸭,清扫庭院和鸡舍。
当然这些也不是家里人逼着他做的,是他自己不好意思,主动分了过去。
不过他的主动也就到这了。
毕竟他可是连开荒这种大事说不掺和就不掺和的人。
杜远志花了一天时间,找了二十个家里有工具、勤恳老实的同村,在十一这日正式开工。
正巧赶上村里下种,村里肉眼可见地忙碌起来,杜远志要找人,却不是要找偷奸耍滑的,又还得自带工具,把整个南山村跑遍了才凑齐这二十人。
荒地开工两日后,正是十三。
这日一早,沈空青还在睡着,就听见敲门的声音。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房间都还是昏暗的,只有丝丝光亮。
正想赖着不起,门又被敲了三下,沈君迁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外传进:“大孙子快起来,有事吩咐你做。”
沈空青只能坐起来,扒拉了下睡乱的发髻,半眯着眼去开门。
一开门,好家伙,天色才刚破晓:“作甚?”
沈君迁见他醒了,忙道:“快起来洗漱,跟我下地去。”
“下地?我不去。”沈空青赶紧往回溜。
沈君迁一时没拉住他,又被他跑回了屋里,只能跟着进去,一边走一边说:“藕芽发好了,得抓紧时间种了。”
沈空青一溜烟跑回床上,拿夹被裹住自己:“家里何时还种藕了?”
“我买了三亩地,打算种了卖钱给你的。”地是年初那会买的,他见这两年村里种藕的发了家,正巧仗打胜利了,大孙子得以回家,想着给他置办些东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地好,便用自己的私房买了三亩地改成水田,问了别人种藕的法子,学人家种藕。
沈空青一听,愣住了:“给我的?”
“那可不,虽说家里的地现下都挂在小榆名下,可实际上大都分给了你二叔,你爹本身就没几亩地,到时候和小榆分,你能分几亩?”
“可是...”沈空青被他明显的偏爱弄得是感动又无奈,他抓了抓自己的脸,说道:“我有钱。”
沈君迁见他不买账,吹胡子瞪眼:“你能有几个钱?你要真有钱,便是日日跟我去村头下棋我都不说你。”
“这可是你说的啊。”沈空青把被子一掀,光着脚就往衣柜那边去,打开衣柜翻了翻,抓出一叠银票又走回来交到沈君迁手里:“够不够?”
屋里没有点灯,破晓的阳光也没照进来,视线并不清晰,沈君迁虽然没到老眼昏花的地步,可也确实看不清楚,得举到面前,一张一张摊开看,好家伙,加起来有二百两:“你哪来这么多钱?”
沈空青腰板笔直:“我就是一辈子跟你去村口下棋都饿不死。”
他说着就要躺回去,却被沈君迁一把拉住:“起来,先把莲藕种了。”
沈空青呆了:“你老人家怎出尔反尔?”
“反正我老,不要脸都行,你赶紧起来,老二一家都去种豆子了,就我跟你有空,咱两先去种一些,等过两日他们忙完了再过来帮忙。”沈君迁把夹被往床里面推,还把鞋子给他摆好,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
沈空青崩溃了:“你去请人,请人成不成?”
沈君迁听了后,拍他的手臂:“有几个臭钱就摆老爷架子,你是不是欠收拾?”
沈空青欲哭无泪:“明明就是你说话不算话。”说是这么说,还是乖乖起床了。
沈君迁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笑了笑,看着手里的银票嘀咕道:“这孩子,这么多钱就随随便便收着。”趁着沈空青洗漱的时候,回去自己屋里,翻出一个陈旧的匣子,他拿在手上,重之又重的抚了抚带着刮痕的箱面,返回沈空青屋里,把那二百两银票装进去,再重新放回衣柜里。
这个时辰家里人正准备早食,一会吃了好下地。
毕竟一整日的劳作,肚子还是要吃饱。
见一向得辰时末才起的沈空青打着呵欠进厨房,沈泽兰都惊讶了:“大哥你怎起这么早?”
沈空青看向老爷子:“起来种藕。”
沈君迁用私房给沈空青置办三亩地的事是经过了两个儿子的同意,他虽然偏心,可也怕晚辈们心里有疙瘩,做事之前都会剖开了先说,也会从别的地方补回给孩子们。
就拿沈泽兰来说,沈君迁便往给她备的嫁妆里多添了二两银子,虽说跟买地的钱比起来不算什么,但他的做法让人无可指摘。
沈云华夫妻俩也清楚,老人的私房里多数都是沈申姜夫妇孝敬的。
拿儿子的钱去疼惜孙子,这换到别家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而且买藕种、请人耙地的钱也都是沈申姜出的。
沈君迁名下有十五亩水田、八亩旱地,因着两个儿子双双成家,之后便分给了沈申姜兄弟。
沈家两兄弟和气,关于分家这事也是有商有量,沈申姜夫妇在外做生意,钱挣得快,而且沈空青他们年幼时也多亏沈云华夫妇帮忙照看,夫妇俩合计之后,便将家里大部分的田地分给了沈云华,他们只要了六亩水田,三亩旱地,但因着顾不到地里,就全部交给沈云华夫妇俩打理,除却交税的,然后再分一部分给他们即可。
后来沈申姜做生意挣了钱,又陆续添了几亩,可以说沈家的家底在南山村是可以媲美村长家的。
之后沈零榆中了秀才家里不用再交税,每季所获得的粮食还能往外卖掉一些,沈零榆自己也有朝廷奖赏的五亩水田,这也就是为什么沈君迁会为沈空青做打算的原因。
沈泽兰将来外嫁,田地是不用分的,家里只要给她备一份丰富的嫁妆便可,那沈云华的那份将来就全是沈川柏的。
沈零榆将来是做官,可也不能不分田地,就只有沈空青,在外打仗什么都没有,沈君迁偏心他,自是要多考虑。
家里田地多,沈云华也要卖货,往往他也做不了那么多事,所以耙地一向是请村里的人干。
今年又多了那三亩种藕的地。
工钱仍是沈申姜结的。
沈泽兰想着连大哥都避免不了干活,那她更要吃饱一些,这样才能有力气。
这样想着,便多吃了一个鸡蛋。
吃了早食,一家人就得准备下地了。
沈云华夫妇要去挑基肥,沈泽兰则要把锄头钉耙和种子带到地里去。
沈空青也换上了旧衣,带上斗笠出门。
他只有三身新衣裳,肯定不能穿着下地,所以翻出了沈零榆的竖褐先穿着,
袖子与裤脚依旧短了,但好在不影响干活。
出门那会,天空被朝霞的粉映衬的大亮。
沈空青挑着粪箕按照沈君迁的指示先去村尾种藕的李家那装藕种,这姓李的人家也是近几年才开始种藕,因着挣了钱,在村里是人尽皆知,沈空青虽然不认得,但问上一句便能知道是哪位。
到了李家,还见到其他装藕种的人。
他也不清楚是主人家还是别家的人。
沈空青见到了主人家,汉子皮肤晒得黝黑,从汗褂露出来的一双手臂精壮结实,明显是经常做重活的人。
主人家也从他的面容认出了他的身份,首先说道:“你祖父定了早晚两个品种,早熟的是脆藕,晚熟的是粉藕,我都给你分好了,你跟我来,我与你说道说道。”
沈君迁向主人家定下的分别是早熟品种白荷与晚熟品种丝苗,这两种藕口感有所不同,所以也分为脆藕与粉藕。
沈空青弄清楚之后,便先挑着白荷藕去地里。
后山坡对面是整个村子的农田所在,南山村大部分的田地也集中在这一边,像村口那一块是少部分,种的也大多是麦子之类的庄稼。
所以平日里只有出来灌水或者除草才能见到人影的田野上,这会落满了人。
或耙或锄地干着播种的事。
说来也是巧,沈君迁用来种藕的三亩地正好在荒地对面,两者就隔了条水渠和大路。
上次过来看见空着也没多想,谁知竟是自己要种的地。
沈空青把一担重重的藕种放到田埂上,叹了口气。
没成想避开了开荒,却一头栽在了他家祖父手上。
沈君迁已经在等着了,见他过来便开始教他怎么种藕。
被逼无奈,沈空青只有脱掉草鞋、卷起裤腿下田。
放置一夜的水有些凉,沈空青赤着脚下田那会还打了个激灵。
种藕其实不难,注意掩埋的高度、须得把藕芽露出来,掌握好这几点就没问题了。
难的是一直得弯着腰。
倒也不是沈空青娇气,毕竟从战场下来的人,只是种地的累与打仗的累真的不能比较,弯着腰在地里干一天,比他负重操练还辛苦。
沈空青还挑着粪箕来回担藕种,扁担磨在麻织成的竖褐上,两个肩膀都给磨疼了。
好不容易收工了,回去还得浇菜喂鸡。
看着身姿细挑,同样是在地里待一天还任劳任怨的沈泽兰,沈空青头一回觉得自愧不如。
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不要种地的想法。
曲莲母女负责晚饭,沈空青则是去把菜浇了,完了把鸡鸭喂了,然后才捶着酸疼的腰从侧门过来。
厨房里的沈泽兰见状,说道:“大哥,一会你泡泡脚再睡。”
“不用。”他现在累得能随时睡过去,哪还想着去泡脚。
沈泽兰听罢便没再说,随他去了。
吃过饭后沈空青回去洗了个澡,用干手巾将沾湿的头发随便擦了擦便上床歇着了。
翌日一早,沈君迁又过来喊他。
知道逃不掉下地的命运,他连房门也没锁,因此沈君迁得以在床头叫他。
依旧是洗漱吃早食踩着霞光去担藕种的日子。
只是这回到地里,开荒开的投入的杜远志终于发现了他。
昨日一日,两人就处对面位置,愣是没看到。
杜远志见他挑着藕种,笑道:“自己来?”
“去你的。”沈空青把担子放下,啐了句:“你要真是有心,你喊他们过来先把藕种了。”
“还是得让沈大爷知道知道民生疾苦。”见沈空青挥着扁担过来作势要打,杜远志忙避开:“成成成,不笑话你了。”
沈空青往荒地那边看了眼,问他:“如何?”
杜远志摇摇头:“石子太多,开完之后镢头都不知得废掉几把。”
“慢慢来吧,本就不是容易解决的事。”
杜远志倒也不是很担心:“行,忙去吧。”
两人手头都有事做,不可能一直杵着聊天,说了两句话又各自分开忙碌。
沈空青提着藕种再次下了田,泥浆水裹着健硕的小腿,带来阵阵凉感。
谷雨谷雨,日子越是临近这时段,南山村的雨便也多了起来。
早上还好好的天气,到了巳时却下起了小雨。
山上笼罩着白纱,整片农田都被盖在雨幕中。
得亏是毛毛雨不影响干活,也好在出门时大家都会戴上斗笠,正好挡了雨水。
毛毛雨淋在身上一时半会也湿不了身,见没有下大的趋势,众人便还埋首在地里不打算回去。
也就沈空青嫌戴着斗笠费事把它取了,这会毛毛雨直接打在头上,没一会就披了白白一层霜。
他抬头看了眼下雨的天,雨珠掉在水面上,却连波纹都荡不起。
大概是不能偷懒的了。
沈空青再次俯下腰埋藕种。
也不知过了多久,沈空青觉得腰都酸了,忽然听见叶天冬的声音:“沈爷爷,青哥,华伯喊我来给你们送蓑衣。”
沈空青直起身子看过去,戴着斗笠的叶天冬怀里正抱着蓑衣。
在他左边不远处的沈君迁问道:“怎是你来?”
叶天冬解释道:“我家的地已经种完了,华伯那边还要一会,便嚷我回家去拿蓑衣过来。”他们两家的旱地挨着不远,就是上下段的位置,现下又是种花生豆子的时候,肯定能遇上的。
眼见着这雨不大却下不停,沈云华知道他们两人没带蓑衣,那边又忙着走不开,便让先种完的叶天冬跑一趟,回去拿蓑衣过来。
外人许是看不明白怎么是他送,叶沈两家却是清楚的。
双腿陷阱泥浆里,一步一步走的艰难,沈空青费了些功夫走出水田,他向叶天冬走过去:“给我吧,知道下雨你还不穿?”
“你怎连斗笠都不戴?”叶天冬看了一眼他放在扁担上的斗笠,许是随手放的,还把盖面向上,这会都给淋湿了,便取了自己的下来,二话不说给他戴上。
头上忽然落了一顶斗笠,沈空青疑惑地眨了眨眼。
叶天冬说:“我就回去了,不碍事,你赶紧穿上。”
沈空青的眉眼弯了弯:“一会跑快点。”
叶天冬见他没拒绝,便欢喜地嗯了声。
沈空青接过蓑衣披上,绑好结,这才拿过沈君迁的那身:“赶紧回吧。”
“可要我帮忙?”
沈空青久未干活,人又懈怠,做起事来还不如沈君迁麻利,要换做别家,三亩地两人花个三两天也就种完了,也就他,一天半过去才种了一半不到。
“不用,快回去。”
叶天冬抿了抿唇,走了。
沈空青见他走到大路上才重新下田,把蓑衣给沈君迁穿上。
作者有话要说:
大青,励志躺平第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