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边几辆和自己朝着一个方向走的车,像是烟花一般飞快的从眼前消失,太快了,陈肴言想,但后方的车却紧咬不放,离开了最后一个交警守着的十字路口,他们在全覆盖的监控下就敢这样公然追逐紧逼,猖獗又大胆。
陈肴言感觉自己的腹部也在开始跳动,似乎那个孩子,也感觉到他的紧张,他并不是害怕后方的追逐和未知,而是从未体验过的由自己掌控的恐怖速度,他甚至没有力气再往下踩油门。
突然,有人的双手自肩颈而来,卡在他的头两侧,胳膊蹭擦过他的耳朵,然后有手覆盖住他的两只握在方向盘上的手。
“别怕,松手。”周冽的声音响在右侧肩头处。
陈肴言感觉自己似乎听见周冽胳膊下方血液的流动,稳定又冷静,一咚、一咚的,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突然被一股力道稳稳的握住。
周冽又说:“你可以把手放下去,方向盘给我。”
周冽甚至在这关头用边指轻轻擦了擦他的掌心,像是一点小小的安慰,陈肴言吸了一口气,从他的掌心和方向盘中间脱手。
周冽的声音离的特别近,他说:“油门踩死,到底,怕的话,就闭眼。”
作者有话要说:
妈蛋,我又迟到,喷死我自己,这章留评发个小红包,orz
第45章 Option
早上去中心法院, 陈肴言开的是那辆自己平时常用的代步SUV,车底盘稍高,所以在速度方面就有了限制。后方的面包车像是拼装而成摇摇欲坠, 松松垮垮的贴着地板在跑一般, 但速度极快,一刻不停的在逐渐拉近两车之间的距离。
极高的速度下, 周边的景物车辆都像是流星一般从眼前迅速窜走, 甚至让人来不及捕捉。
周冽从副驾偏向驾驶座陈肴言的后方, 上半身微屈, 只有安全绑带紧紧的拉住他, 他的两只手臂压着陈肴言的肩膀,是种重量、也是种温度的感知。
可能是空调、可能是发动机,也可能是车内闭塞的环境, 陈肴言觉得非常热,他看着前方景物在眼前连成光带,感觉贴着自己后背心的某个地方似乎在振动。
面包车的头即将撞到SUV的尾,车主似是要直接的在大路上别过来阻停他们, 防止陈肴言他们将车开进内环。
周冽微低了低头, 他的下巴就抵在陈肴言的前额, 陈肴言听见周冽说:“把油门踩到底, 踩死。”
陈肴言右脚将油门踩到底, 他听到轰隆的声音, 本就飞快的车身更是呈现出恐怖的速度,SUV在逐渐拉开与后车的距离,即将驶出这条大道的尽头, 他开始从兜里摸手机准备报.警。
但是道路尽头, 另一辆车直接从旁边单向道转弯直直冲他们而来, 路边依稀的几辆车喇叭齐鸣。
陈肴言听见头顶的周冽轻轻吐出一个字:“艹”。
前有来车,后有追车。
陈肴言甚至要将脚尖移到旁边的刹车上去,但就在眼见着要相撞时,陈肴言听到衣料的摩擦声,周冽急转90°,将整个车身突然掰向左,直接越过路边隔栏的植物带,驶上砖石又跃下,有一瞬间,巨大的压强差,陈肴言感觉车身几乎腾空。
巨大的转向力将陈肴言带的重重砸在车后椅背上,手机从手心滑落调入座椅下面。
“陈肴言。”几个方向都被堵死,周冽现在向唯一一个前进的方位开,他直直的横跨单向道,出口的声音却非常冷静。
陈肴言嗯了一声。
周冽说:“我的手机,你感觉到没,刚刚在肚子那振,你帮我拿出来。”
周冽开进了三环外的老城区,老城区道路逐渐狭窄,路灯暗淡,只容一车通过,前方像是吞噬的巨兽的口,环境突然变的很安静,只有车辆高速的嗡鸣声。
陈肴言向后探手,摸到周冽兜里的手机,手机没有屏幕锁,受到感应,自动就亮开来。
周冽说:“你帮我给我哥打个电话,备注就是他的名字,周凛。”
陈肴言垂眼,这样的一个姿势,他的下巴像是搭在周冽的手臂上,他隔着周冽的手臂,从通讯录中直接调出号码,然后开了免提。
“嘟——”声悠长,随着人的呼吸起伏跳动。
手机被接通的很快,周冽隐约听见玻璃杯碰撞的轻响,他哥像是在饭局,突然接到电话,在稍显嘈杂的背景音里喂了一声。
周冽直接打断:“你定位我的手机,过来接一下。”
对面顿了顿,语调偏凉:“又来了?”
周冽的吐息就在陈肴言的头顶:“两车疯狗,你快点,陈肴言也在车上。”
对面先挂掉电话。
老城区前十年就在说要拆迁,雨水和时光的经年冲刷下,这片区越发破旧,道路乱开,房屋乱建,基础的保障设施却稀少,没有路灯、被积雪覆盖的破旧的交错的巷子里,唯一能指明方向的还是偶有的几盏居民楼前悬挂的红色灯笼。
车在这片狭窄的区域高速行驶,终于停住的时候,尽头被车灯照出灰色的坚硬的墙壁,刹车时有些刺耳,车身像是长跑之后重重呼吸的运动员,发出绵长的呼吸用以平缓车身。
远处传来喧嚣张扬的引擎声,那两辆车穷追不舍,紧随其后。
周冽从半弯腰站立的姿势坐回原位置,车灯的光线映向墙壁又折射回来,周冽借着灯光,看着陈肴言的侧脸。
他轻轻呼出口气,在后方越来越近的车声中抬抬下巴问:“这墙你翻的过去吗?”他示意前方。
他自己自问自答:“你敢翻我也不让你翻,下雨天这么滑,你怀着孕,还穿的皮鞋。”
后方的车停住了,就紧紧的堵在车后面。
周冽仰头看陈肴言的脸,直接的、定定的看向他的眼睛,说:“等我哥来了,你再出来。”
陈肴言也看着他的眼睛,他听见后方参差响起来的重重的关上车门的声音,他轻皱眉问周冽:“你知道这些人的来由?”
周冽的眼神却突然剧变,陈肴言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带住,带到周冽的前胸,头、脸、腺体都被人用手或者身体严防死守的挡住,然后就是刺耳的玻璃破碎声和冷冽的风声。
很快,周冽就放开了他,只留短短的一句:“别下车。”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车门合上的声音。
冬季的夜晚总是水雾蒙蒙的,月亮都被厚重的云层遮挡住,远处两层小楼上一只孤零零的灯光飘红,近处周冽额头上的一缕血,是这寂夜里的唯二两抹亮色。
陈肴言紧随在周冽后方关上车门,周冽已经将那个凿碎他们车窗并且试图来开车门的Alpha一脚重重踹翻到对面的墙壁。
周冽回头,表情冷冽,他很明显的瞪了一眼陈肴言。
陈肴言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回过头去,脚站在车前,踩着地面湿滑的水渍和薄雪,他扫了一眼面前逐渐围拢过来的人,不说其他,倒都是很标准的满脸横肉、个高体宽的Alpha,黑压压的笼罩这一处死路。但看他们之中,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带头者”,并且目标单一,上来没有任何谈判,直接只是攻击。
一辆面包车、一辆小轿车,陈肴言粗略数了数,大概有十多个人。
周冽扯着一位Alpha的手,直接踹向他的肚子,又将他拉回来,从他手里夺过钢筋棍子,抬手往后递。
陈肴言捏住了另一头,周冽在忙乱之中朝他喊了一声:“他们都是有前科的!别打死就行!”
周冽被两人分别控制住两手,他一时没有扯出手臂来,直接以对面以拳相击的人为踩脚点,他的脚速很快,击打的力气很重,那人猝不及防就要来抓他的脚腕,周冽弯腰,直接踹向身边这人的头,他自己被重重甩到旁边的墙壁上。
破旧墙壁并不齐整,突出的砖头被他撞碎,零零落落掉下来,周冽手撑在冰凉的血水里,飞快的避开迎面又来的拳风,在泥泞地上翻滚一圈,爬起来。
大部分人都朝周冽涌去,像是第一目标,陈肴言将两个扑向自己的Alpha的手掰断,扔到墙角,就过去围着周冽的那一群。
陈肴言一直没忘记自己在孕早期,他所学习的资料里面,这段时间孩子是最不安全的,所以他这段时间早晚连健身房都少去。
混战中,陈肴言时刻的注意着自己的腰腹、腿部,他尽量不用自己的腿做攻击武器,这会,他皱眉从后方重重将围着周冽的壮硕的Alpha拉开,以铁棍重敲对方的大腿,手上不收劲的反折对方的手臂,在以臂肘重击他的侧颈。
周冽从包围圈向外突围,陈肴言从外向内,但这些Alpha也并不是一次性产品,他们被打开后,没过多久就又再次卷土重来。
混乱中,周冽突然被人从后方踹向膝弯,又是腿,他撑住了没倒,险险拖着一条腿站稳就立马转身,直直的拎着那人的头发将他的头重重撞向墙壁,周冽的力气极大,周围那些在他的胳膊、后背动手的人都拉不住他。
陈肴言嗅到空气中雪后的干净湿润、血液的腥味、和其中极其明显的海盐味。
被周冽抓住的那人最开始在剧烈的挣扎和啊啊大叫,然后是浅薄的呻.吟求饶,这会连气音都没有了,周冽现在像是只抓着他他。
远处传来汽车刹车轮胎与地面的摩擦声,灯光大亮,照向他们这群人。
周围本就被周冽的状态吓住的Alpha们更是拥簇着往面包车上挤。
周冽松手,将手上血淋淋的人甩开,他自己也没有落到好,全身各个地方都有被打、被撞击、被踹的伤处。
他随意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往下流的血,探身从SUV破掉的车窗里面取出外套,陈肴言正扔掉铁棍,有些不耐的从旁边兜了捧雪擦手,周冽走过去,没发一言的,用自己外套的内层给陈肴言擦了擦手。
陈肴言的手被雪冰的僵冷,周冽的夹克内层是细软的毛,还带着车里的热度,将陈肴言手上的水沾干,陈肴言一时没说话,他看着周冽在自己面前低着头,睫毛垂的有点低。
周冽的脸很脏,地上滚的,别人打的肿起来的,伤口流的血,汗水,还有没收回去的戾气。
这种感觉有点奇怪,陈肴言想收回手。
周冽顺着他的力道松开来,然后扯着里面的T恤领脱掉脏污的短袖,擦了擦手上的血和泥,像是才恢复过来,说话又慢慢恢复语调,淡淡的:“少爷,你可别晚上回去又发烧。”
周冽抬手将T恤扔到墙角的垃圾桶,套上外套,拉链直接拉到下巴。
他走回来,行走间有点不可察觉的停滞,看着从光亮的方向向他们走近的两个高个男人,问旁边的人:“有没有哪里受伤。”
陈肴言上下轻轻扫了周冽一眼,刚想说现在受伤的是你,就有人接过了这个话头。
蒋其文手上举着灯将他们两人浑身扫过,周冽靠在车门上,无奈的抬着胳膊挡着眼睛喊“蒋哥”。
陈肴言站在一边,说:“我先送他去趟医院。”
周冽说:“没多严重…”
闻言,陈肴言转了转头,借着蒋其文手上的灯光又看了看周冽脏兮兮的脸。
周冽感觉到他的视线,莫名顿了顿,才接着嗫嚅一般:“…就是脚有点不舒服,狗杂.种,又踹的老子右腿,我感觉上次刚长好的骨头又断了。”
蒋其文将手上的电筒递给了陈肴言,说:“我送你们去医院,都去检查一下。肴言,你的车等会找人直接开去修,这边其他的事情,先让周总看着。”
蒋其文说完话,看了一眼陈肴言,就率先和周凛转身往路口走,为了拦住人一个不放掉,他们将车横着堵在出口处,离这里还是有点距离。
老城区的路面偶有被压坏凹陷或凸起来的地方,有的地方蓄着雪水积成薄冰,即使打着灯走在路上,也要比平时小心些,不然就是一裤脚一鞋的泥泞。
周凛走在蒋其文旁边,一直没说话,这时分了一根烟给他,蒋其文摆摆手没要。
蒋其文问:“他活不长了?”
周凛嘴边的火星随着他的呼吸微微闪烁,他嗯了一声,说:“快了,都狗急跳墙了。”
蒋其文说:“他又来找小冽,我以为他该硬气些,直接来找我们。”
周凛探手轻轻扶了一下他的胳膊,蒋其文低眸避开面前的一大块碎冰,周凛说:“柿子都挑软的捏么。”
说到这里,蒋其文突然笑了下:“小冽确实软啊,人一个眼神过去,他就软下来了,”蒋其文将手伸进旁边周凛的大衣口袋,从里面摸出车钥匙来,说:“小冽都没怕过你,也没怕过干爸。”
周凛和他一道转身靠在车门边,不远处破旧的面包车在咯吱作响,他们带的人就守在车边,周凛说:“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后招,你开车小心,等会电话联系。”
周凛探手捋了捋蒋其文的后颈,又说回蒋其文那个话题:“制得住周冽也好,不然翻天了。”
周冽的两位哥哥转身往前走后,周冽先没动,他扯了扯陈肴言的手臂。
陈肴言奇怪的看向他,周冽又问一遍:“真没哪不舒服?”
陈肴言看了一眼他拽着自己的手背,说:“没有。”
周冽笑起来,笑容摆脱脏污的表皮,露出来的眼睛晶亮,他看着陈肴言,甚至还将自己的头偏了一下:“那陈肴言…你背我走吧,我全身疼,又累又疼。”
陈肴言看着他顿了两秒,周冽就维持着那个动作和表情,眼睛轻轻眨了眨,然后陈肴言朝他背过身。
但等了一会,重量没有压下来,只有一条手臂越过他的后颈,周冽的轻笑响在他耳边,轻轻推着他往前走:“我突然发现你是不是有点老实,说背就真要背啊。”
陈肴言说:“我发现你总是很无聊。”
周冽就笑,笑的呛住,咳了咳嗽。
他不仅将手越过陈肴言的后颈搭在他的肩膀上,他还将头偏向了陈肴言,像是枕着他的肩膀走路。
走至一半,陈肴言停了停步,他垂眼看周冽:“周冽,你能不能别挤着我走路。”
两个人本来走在大路中间,周冽一直往陈肴言这边挤,现在陈肴言走的快贴墙了。
周冽在陈肴言的肩头上眼睛微弯:“对不起啊,我没看路,我现在不动了。”
陈肴言收回视线,抬步往前,一处凸起的水泥石包表面覆着一层薄冰,光线交错,陈肴言估算错了脚踩上去的力量大小,他听见左脚脚踝处传来一声清脆的响,然后周冽一下直起身体,伸臂稳住他的上半身。
“脚崴了?”周冽问,拿过他手上的电筒就去照他的脚。
第46章 Prain
手电筒照出来的光在冬夜里显得惨白, 薄薄的一层打在陈肴言的裤脚和黑色皮鞋上,模糊光与暗的分界线,周冽顿了顿不适的右腿, 弯下腰要牵起陈肴言的裤腿。
陈肴言拦了一把:“不用。”
周冽抬脸看他。
陈肴言确认似乎只是普通的崴脚, 痛感在他可承受范围内,他说:“等会去医院看看。”
可能从小痛的时候总是太多, 其实陈肴言的耐痛能力都要比常人高很多, 一般的情况, 只要不影响理智清醒, 陈肴言都觉得自己可以忍耐。
但周冽拉住了他的手腕, 周冽的手心很烫,像是刚刚那场混战后散发的热度,周冽皱着眉:“陈肴言, 你是不是没什么常识?”
陈肴言有点烦,他没想到这么一小段路,他和周冽能耽搁这样久。
周冽的两位哥哥早已消失在狭窄道路的尽头,连背影都看不清楚了, 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电筒灯光的光路中映出的似乎是水汽, 旁边的墙壁上有雪化成水滴落下来发出断续的响声。
陈肴言甩开周冽的手就要往前走。
但刚踏出一步, 他就被人从后方拦腰抱了起来, 高度突变, 周冽的呼吸中带着点血腥的味道。
他的声音从靠的很近的耳边传来,带着一点安慰似的:“崴脚之后要停止走动,不然你还想二次损伤, 陪我一起装石膏啊?你别动啊, 路上滑, 不然等会我俩一起摔。”
陈肴言将手电筒的光照向周冽前面的路,光亮清晰的分出地面上的碎冰和水潭。
陈肴言皱皱眉,说:“我没崴过脚,我觉得应该没这么夸张。”
周冽可能浑身上下都是大小的淤青伤口,但最严重的还是别人重重踹向膝弯的那一脚,陈肴言太瘦、太轻,看着高,其实骨架相对还是小,周冽抱他抱的很轻松,就是腿有些疼的打弯,受不住压力,毕竟最开始刚缓过劲儿来那时,他都有些站不起来。
陈肴言说:“我想自己走。”
周冽的一只手就拦在陈肴言的腿弯,掌心贴着他顺滑的西裤面料,他似乎感受到面料地下陈肴言冰凉的肌肤。
可能打架也是种发泄情绪的方式,今晚那场混战后的周冽虽然狼狈,但心情却像是不错,他望着前路,走的很稳,说:“你是不是信不过我啊?我高中可是蝉联三中整整三年的第一猛男Alpha,大学直接被他们推举为体院的体育部部长,buff叠buff,身体素质超强,抱你,那都不是个事儿。”
陈肴言抬眼看着远处那颗飘摇的红色灯笼:“你刚刚说你全身疼、站不起来。”
周冽这会笑出声来,陈肴言感觉到他的胸腔都在振动,他说:“陈肴言,我终于知道哪个字最贴合你——直,你直的都看不出来我的弯弯绕绕啊,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陈肴言,你是不是…对我有点不一样啊?”
最后那句,周冽放的又轻又低,他甚至还故意凑近了陈肴言冻的冷白的耳朵边去说。
陈肴言只用手推开他的脸。
蒋其文办事和他们的风格完全不同,周到又雷厉风行,在医院做完所有检查出来,甚至这一天还没有结束。
他还周到的将陈肴言这个月的产检提前做了一次,那个时候周冽还在其他的科室,结果出来的时候,蒋其文等在陈肴言旁边。
蒋其文征询了陈肴言的同意,问他:“肴言,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去看看吗?”
陈肴言将手里空掉的纸杯扔进旁边的垃圾桶,看了一眼蒋其文,点了点头。
深夜加班的医生也非常的温柔耐心,他放大报告图片,问陈肴言:“是已经被孩子的Alpha父亲标记了吗?”
陈肴言嗯了一声,不冷不热的。
医生依旧笑的和蔼,说:“胎儿发育的速度比体内单个盆腔器官的形成要复杂许多,所以胎儿总会有足够的空间进行生长,他们在体内都很健康。”
“但是,你的身体素质有些太差——”
突然,门被敲响的声音打断了医生的话,有人在下一秒推开本就没有关严实的门。
周冽吊着一只绑着厚石膏的脚单脚跳了进来,身后跟了个小护士,小声追着让他把石膏先打完,还有手臂上的伤口要处理,还要输消炎,被周冽直接关在门外。
若无其事的进门来,周冽抬头先叫了一声:“蒋哥。”
蒋其文淡淡扫他一眼,尤其是他的半吊子石膏腿,周冽单着脚跳到陈肴言后边,一手放在他肩头,面对医生说:“我是孩子的Alpha父亲,他们情况怎么样啊?”
医生将刚刚那几句话又简单重复一遍。
周冽点点头,又问:“陈肴言…孕夫呢?他怎么样?”
医生说:“孕夫就是…有点太瘦了,这样越到怀孕后期会越来越难,单不说那些孕期妊娠反应他能不能熬得住,就光是体内胎儿所需的供给,都会艰难。”
他笑着看向陈肴言,像是在哄小孩的口吻:“身体没有大毛病,但是抵抗力太差,多吃一点,吃不下,就增加吃饭的次数,多休息,每天都要保持足够的睡眠,然后是,之后要慢慢减少接触放射性和辐射线的物质。”
陈肴言看着电脑屏幕上放大的几张图片,看着那团暗色阴影。
他听见周冽在耳边迟疑一下,然后问:“他现在这种发展情况,如果做人流手术的话,可行吗?”
医生略收了收脸上的笑,看向这位年轻的、英俊的、狼狈的Alpha父亲,顿了会猜说:“我刚刚调出来这位Omega之前在医院的检查,我也曾经参与过对他的特殊情况的科室讨论。我想说,医学中说的的有明显发展,反馈到实际,也只能以厘米、毫米作为计数单位。我刚刚说父亲的盆腔和胎儿发育的健康,成长的顺利,但他们加起来,重量也不过6~7g。”
“这一个月,两者相加只增长了大概不到2g,所以现状可能并不如您所期待的那般简单轻松。胚胎在母体内生长,也是建立情感的过程,可能有些过于年前的Alpha参与度不高,所以总是能轻松的去结束一个活跃的生命。这位Alpha,”医生抬头看向他,“你要看看孩子的活泼的胎心搏动吗?他在很努力的成长,是个非常健康活泼的小胎儿,下次来孕检,你们就可以看到他最初成型的照片。”
这位Omega医生挺年轻,但对于流产打胎的事情似乎非常愤慨,周冽提出这个话题后,就被迎面淡淡的冷嘲一顿,周冽甚至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Omega医生调出一则很短的记录,声音放的温和起来:“刚刚在检查过程中,我为孩子的Omega父亲放大过,你们看——和我们在座的所有人一样,他的心脏也在一刻不停的跳动着。”
房间内加上医生,一共四个人,此时的目光却都放在电脑屏幕上,黑白图画被放大的反而模糊,屏幕中唯一一处的不停起伏,稚嫩、微小、甚至没有明显形状,但却有力、持续。
周冽看的很专注,他的眼睛和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青肿,头发乱糟糟的顶在脑袋上。刘海有点长,有几缕耷拉下来,有几缕又翘上去,眼神搭配形象,有一点滑稽。
医生轻飘飘扫他一眼,又说回和陈肴言的话题。
他翻着报告单子,说:“还有一点…你这次查的血糖,相比上次的结果,有了个很明显的升高。你看,标出来的这个加粗的箭头,孕期啊,一定不要把糖摄入太多,血糖偏高,很容易发展成妊娠期糖尿病,之后对胎儿有许多不良影响,甚至会造成胎儿生长过大,分娩时变成巨大儿,你一定要控糖。”
“其他的检查数据你都有些偏低,只有这项遥遥领先。”
周冽听见这个,顿了顿,垂眼看了看坐着的陈肴言的乌黑的发顶,还是不想他被这个医生说,于是抢在陈肴言面前说:“是我的问题,我觉得他低血糖,脸总卡白卡白的,就有事没事给他喝糖开水喝吃糖,说给他补充点糖分…”
医生这次是很明显的瞪了周冽一眼。
回去的路上,蒋其文开车,他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后座的两人,还是出声道:“你们两个…这次都挂伤,还都是腿,我找个人…这两天给你们送饭吧。不进家门,就按时送到电梯口,你们两个伤号,都要养养。”
陈肴言收回望向窗外的视线,发现身边的周冽正看着自己,陈肴言说:“好,谢谢蒋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