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陈浔风的手机持续在振动,他从周霭的衣兜里将手机摸出来,直接关了静音扔到旁边去。
两个人微靠在椅背上,陈浔风将周霭的左手拉到自己膝盖上,他慢慢捏周霭手指的每根指节。
有人从他们旁边经过,已经走过去了却又折返回来,那人探头看陈浔风的脸,突然惊叫一声:“操噢浔浔,你怎么躲这里来了?他们都在五教的天台上喝酒,你干啥还躲在这。”
观众席灯光普遍黯淡,所以那个男生凑很近去看陈浔风,也所以他只要低头,就可以看见两个人缠在一起的手。
周霭的左手已经开始发热,他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但陈浔风捏住了没让。
陈浔风手上的动作没停,他用指腹慢慢滑着周霭的指甲盖,同时淡淡催促面前的男生:“你上去喝你的,快去。”
那男生试图来拽陈浔风的手:“你也去啊哥,人多多热闹,据说那上头还有艺术班的美女,学古典舞的、学民族舞的,都有…”
陈浔风立刻不耐烦了,他胳膊被男生扯的微动,周霭在此刻,再次轻轻把自己的手抽了回去。
第49章
周霭收回自己的手,拿过放在旁边的水杯喝水,陈浔风的脾气有点起来了,他冷了脸,对那个嬉皮笑脸的男生说:“你他妈是不是脑子缺根筋?听不懂人说话?”
也许是因为陈浔风在国外那几年的生活经历,他说中文时语速并不快,也从来没有着急的话赶话的情况出现过,他吐字总是很清晰,声音偏向冷质,骂人时更可以说得上是慢条斯理。
他说:“我不去,你快点滚。”
舞台上主持人赵悦正在报幕,那男生听见声音,抬头远远望了一眼舞台的方向,然后恍然大悟似的朝陈浔风挤眼睛,说:“哦我懂了!原来你搁这,也有美女看!”
说完话,他没再给陈浔风回应的机会,直接笑着跑了。
刚刚陈浔风在卫生间门换完衣服,两个人就去化妆后台拿了他们的东西,周霭把水杯放回书包里,又从里面重新拿了东西出来。
他拿着东西转回身,差点迎面撞上陈浔风的脸。
体育馆的观众座椅很像是电影院座椅的设计,两个位置之间门只隔着座椅的扶手,陈浔风此时就将手臂撑在扶手上,他的上半身倾向周霭,两个人的鼻尖几乎已经碰上。
“为什么不让拉了?”陈浔风问周霭。
他们坐在偏僻的角落处,前后左右没什么人,远处喧嚣的观众和炫彩的舞台与她们没什么关系,甚至连灯光都不照过来,所以就算他们凑得这么近,周霭也看不清楚陈浔风的脸。
“周霭。”陈浔风声音变低了,随着话音落下,他还往前碰了碰,两个人的鼻尖轻抵,这已经是非常危险的距离了。
周霭自己没往后避开,他只是在此刻抬起手挡住了陈浔风的额头,周霭并没用力,但陈浔风依旧慢慢往后撤开来,他撤开后,周霭抬手递给他三本书。
那次陈浔风住院在好望路的医院,他在周霭学习时提起自己的学习情况,周霭当时就给他勾了初中的电子教材,并在网上下单给他买了20多本书。
陈浔风不笨,他只是没有所谓学习的意识,所以他从来都不学不接触,周霭给他规划了学习路线和方向,甚至把各种要用的资料和工具书都给他准备好,陈浔风不可能不去学。
那天晚上陈浔风看着周霭下单那些书,他觉得书太多太重,所以他跟周霭说填他的收货地址,到货后他自己去拿,但当时周霭只是笑了下并没改。
周霭像是总能知道陈浔风的学习程度和进度,也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递过来最合适的书。那天晚上他一次性下单的书却并没有一次性给陈浔风,他是按照陈浔风的学习阶段递书的。
上个周陈浔风很顺利的将初中数学的进度拉了大截,周霭在上周五的晚上就给他拿了两本数学习题册,周末两天,除了被叫去学校参加舞蹈排练,陈浔风的其他时间就躲在家楼下游戏厅里在炫彩的灯光下刷数学题。
周霭很会选题,两本习题册的题量都不多,但两本的难易程度和侧重的知识点全然不重合。
而这周陈浔风的重点在初中语文,他几乎没接触过古诗文和文言文,所以周霭现在递过来的书就是三本书,陈浔风借着手机屏幕光看了看手上的书,前两本是《唐诗宋词三百首赏析》和《古汉语常用字字典》,光亮后陈浔风才看清楚,压在下面的第三本并不是书,他打开看了看,是个合页装订本。
合页纸被整齐的装订成册,纸上全是打印下来的宋体字,前几页纸又是周霭设计的框架结构,这次的框架结构只局限在语文学科,他分成现代语文和古言古诗部分,之后整个合页册就是他整理的各种精细概念,陈浔风粗略翻了翻,每个概念后面还举例了初中语文课程内的实际运用。
这套资料又是专门给陈浔风整理的,别人都有小学六年的基础在,但陈浔风没有,他什么都是从零开始,所以周霭在标注清楚每个抽象概念后,紧接着就在下面列举实际应用帮助陈浔风理解和记忆,陈浔风用起来会事半功倍,轻松又舒服。
但肉眼所见,整理起来就会非常冗杂,极其浪费时间,周霭将所有繁杂细致的知识全部给陈浔风归拢,并且都是私人定制式的、只适合陈浔风的学习背景。
陈浔风手上翻页的动作慢慢停了停,他偏过头去看周霭,周霭的脸藏在阴影里,他手上手机的灯光隐约映过去些,浅浅的勾勒出周霭的脸部轮廓,他很安静的坐在位置上,视线淡淡放在远处的舞台上。
周霭从来都是个乖小孩。
小时候在幼儿园上课,几乎满教室的孩子都在走神搞小动作或者哭闹,只有坐在角落里的周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看着黑板听老师讲。
现在的周霭照旧如此,他做什么事就只会做什么事,刚刚陈浔风说找个安静的位置看会演出,现在的周霭就坐在他旁边,不做其他事,只静静望着舞台上的节目演出。
陈浔风抬手滑到周霭的后颈,周霭察觉到,偏过头来看他,他的手指摸着周霭的侧颈,他问周霭:“以后晚上,能不能早点睡啊。”
周霭看着他没动。
陈浔风又问:“可不可以啊。”
周霭抬手,在黑暗中打了句手语,陈浔风看清楚了,他打的是句:看情况。
周霭的睡眠质量从来都不算好,久而久之他觉就少了,所以他只会在自己极度疲惫时才上床睡觉,但那也总是在12点之后了。
他打完那句话,陈浔风没再说什么,但手上的动作不停,缓慢的以手指捋着他的脖子,他手上的力道不轻,所以并不会痒。
而他的动作持续了之后的整场晚会。
这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学校此次足足准备了长达3个小时的节目,晚会结束后也已经10点多了,但结束后他们离开体育馆时,还是被堵在门口的几个人拉上了五教楼的天台。
如果说学校里组织的是“官.方”“正式”的跨年晚会,那么他们在五教楼上搞的就是非正式的、学生内部的跨年活动,彩灯烟火、酒精和零食,勾勒出即将踏进18岁大门的高中生单纯的狂欢。
今天晚上的天气极好,天上没有厚重的云雾,露出来的月亮很亮,在天台上看得尤其清楚。
周霭靠着天台边缘的墙壁站,微仰头去看天上的圆月,陈浔风从那边的人堆里挤出来,手上拿了两罐喝的,走近后他将其中的玻璃瓶递给周霭。
周霭抬手摸到瓶壁的热度,转头有些惊讶的看向陈浔风。
陈浔风像是知道他在惊讶什么,淡淡笑了下,他后退两步靠在周霭旁边,也看向天上的月亮,他说:“带你上来吹冷风,就不想再给你喝冷的了。”
“他们在那边接电线烤烧烤,我先烫了瓶奶。”说着话,陈浔风拉开手上的易拉罐,他递过去示意周霭:“冰啤酒,要不要尝一口?应该挺爽的。”
周霭没喝过酒,照他和周锐诚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从周锐诚那处接受什么酒桌文化,他尝的第一口酒,就是现在,来自身边的陈浔风。
他凑近抿了一口,但挺遗憾,他并没有尝出所谓酒液的醇香诱.人,他只感到冰和苦。
陈浔风笑着低头,近距离去观察他的表情。
周霭抿抿唇,偏过头去,不想让陈浔风看。
陈浔风就着拉罐上刚刚周霭抿酒的地方喝了两口,然后他低头,将下巴搭上周霭的肩膀,他呼出的气体中裹挟了酒液的冰。
酒液在周霭的嘴里只留下苦涩的余味,但身边陈浔风身上却带上了麦芽的醇香,远处有男生在弹吉他,吉他音在不大的天台上扩散,那边的人群爆发出阵阵刺耳的惊叫,在这嘈杂的背景音里,周霭被陈浔风呼吸中的凉意扑了耳朵,他觉得痒,然后他听到陈浔风的声音,他轻轻说:“周霭,新年快乐啊。”
尾音里带着点笑意,那笑意拖长了那个啊。
第50章
周霭将伞撑开放在阳台上,抬头望了一眼外面下着大雨的黯淡天色,转身进去时按开了宿舍的灯。
夏天的雨总是很大,周霭从教学楼走回宿舍,并不长的一段路,但走回来后,他身上的衣服裤脚都被斜飘的雨打湿了。
他从衣柜里拿了干净的衣服,从卫生间刚换完出来,宿舍门就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进门来的陈浔风身上是黑色的无袖T恤和短裤,他在室内体育馆打篮球,但他身上现在都是水,他将钥匙挂在门边,转身抬头时看见房间里的周霭,他抹了下脖子上的水解释道:“他们都没拿伞,几个人挤我那把伞下面,我干脆先跑回来了。”
说着话他就往周霭面前走,走近时他抬手轻捏了捏周霭的后颈,他身上都是湿漉漉的雨水,所以他停步在距离周霭两步远的地方,说:“等我先去洗个澡。”
周霭抬指抹掉了陈浔风眼皮上的一滴水,点了点头。
陈浔风进卫生间后,周霭拎着打包好的饭盒下了一楼,他在一楼的微波炉处将两份打包的饭重新加热,前后几分钟的时间,他再回去时陈浔风已经擦着头发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正值下午下课和晚自习之前的这段空档期,外面下了大雨,宿舍里其他两个人并没回来,陈浔风出来时就只穿了裤子和拖鞋,他光着上半.身,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叫周霭的名字。
周霭将两份餐盒摆上桌面,偏了偏头,就感觉到陈浔风从后面贴过来,并将下巴搭上了他肩膀,陈浔风声音挺低,像是只有周霭可以听清楚的耳语,他说:“一天都没见着你人。”
陈浔风的头发没擦干,有水顺着他的动作洒在周霭的脖子里,带着洗发露的味道,周霭没躲,但一只手往后去碰到了陈浔风的手臂,陈浔风反应速度很快的抓住了周霭的手。
升上高二选过科后,周霭的成绩一如既往的稳,甚至更加突出,学校自然在他身上押宝,高二学生比高一成熟,又暂且不如高三紧张,所以许多代表六中做比赛的事都有周霭的名额,这段时间又是竞赛季,高二的竞赛班还没正式组建起来,所以周霭这两天中午又在参加物竞的紧急补课。
他这几天的中午都没和陈浔风吃午饭,更没有空在午休期间回宿舍,两个人中午都见不到面。
陈浔风凌乱的湿头发扫到周霭的侧脸,周霭的手撑住了后方的桌子,手指顺势扣住桌子边沿,他微微仰了仰头,侧颈随着动作被崩的更直,然后他感觉到温暖的湿润,陈浔风的嘴唇覆在他颈间,亲过后陈浔风似乎觉得不够,他开始用牙齿咬周霭那层薄薄的皮肤。
他的动作不重,但周霭能清晰的感觉到陈浔风的力道。
这年来,陈浔风背着人亲他很多次,在教学楼走廊的最里面、在操场那颗巨大的黄桷兰下、在无人的宿舍里、甚至在回家的公交车最后排,他安静的亲周霭的脖子、亲周霭的眼皮和鼻梁,到这两个月,他开始觉得不够的用上牙齿。
他开始咬周霭。
陈浔风的头在周霭颈间动了动,然后他偏脸咬上了周霭的喉结,很痒,周霭的喉结上下动了动,陈浔风空出来的那只手很稳的撑住了周霭的后背,他说话的声音模糊又潮湿,他说:“不怕,不痛。”
两个人分开后,陈浔风拿浸了冷水的湿毛巾给周霭擦脖子,每次他都控制着力道,他不想去咬伤周霭,但周霭太白,只要靠近,就会在皮肤上留下些浅淡的粉色痕迹。
周霭抬手碰了碰桌子上的饭盒,刚才才在下面的微波炉加热过,本来烫手的饭盒被他们耽误的又有些凉意。
陈浔风收了毛巾,也抬手过来碰了碰,他说:“我再去热。”
周霭拉住他的手,直接拆了桌面的筷子,递给陈浔风一双,他看一眼陈浔风,率先低头开始吃起来。
升上高二,学校加了早晚自习课,并且开始半强制的要求学生住宿,当时分宿舍时周霭在1班单出来,排进了个混寝,陈浔风知道后,非常迅速的和混寝里面的人换了宿舍,成功住在了周霭的对床,变成与周霭头对头的方向。
但两个人的相处时间并没有增加更多,高二课程更多难度更高,排课自然也更加紧密,他们在教室里的学习时间大幅度变长,高一下学期重新分科排班,周霭他们搬到了楼上,陈浔风搬到了楼下,两个人本来就在两栋教学楼,教室搬过后,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远,起码现在,陈浔风在自己教室外面再怎么看,也看不到对面楼上周霭的身影。
这段时间更是,周霭中午的午休时间被课程占了,两个人今天见的那面还是在早上出门上课时,晚自习前只有40分钟吃晚饭的时间,最后那节课陈浔风本来在体育馆和人打球,他没想过周霭会趁着大雨回宿舍的,但看到周霭的消息,他就直接跑了回来。
陈浔风剥了两只虾,夹到周霭的米饭上,他看着周霭吃,自己没怎么动筷子,他问周霭:“饿了?”
周霭确实有点饿,中午时间紧,那顿饭他几乎没怎么吃,听见陈浔风问话,他微点了下头。
陈浔风从旁边拿了塑料手套,他将鸡腿撕成肉条,整齐堆在周霭的饭盒里:“学个习怎么这么辛苦…”
陈浔风将肉撕干净后,把鸡腿骨头剔了出来,然后他摘了手套,用手撑着脸靠着桌子安静看周霭吃东西。
周霭抬头看他,陈浔风在他的视线下重新捏住筷子,但还是没低头吃饭,他说:“我看你吃会,我不饿。”
周霭将自己碗里的菜分了大半过去,然后他朝陈浔风比了个吃的动作。
晚自习之前的这段时间并不长,除去来回在路上花的时间,剩下两个人真正在宿舍里吃饭也就十来分钟。
陈浔风撑着伞把周霭送到教学楼底下时,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预备铃已经打响了,旁边几栋教学楼里灯光大亮,从窗户看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5分钟后就是正式上课的时间,两个人即将在楼下分道扬镳。
陈浔风拍了下周霭的后背心,他说:“伞我拿走了,晚上下课,我来教室接你。”
这把伞不大,雨斜着下,就算两个人站在楼下建筑的阴影里,周霭也可以看见陈浔风肩膀上被水映湿的深色痕迹。
第51章
周霭从后门进了1班,即将上课,教室里面已经变得很安静,大部分学生都在自己的位置上自习,他直接往靠窗的最后一排走。
高一下学期他们选了科,1班大多数学生都选了性价比高、好选专业、难度也高的老理科组合,所以分班后,新1班和老1班的学生重合度相当高,周霭的新同桌是之前坐在他前桌的那个女生,叫徐琪。
徐琪戴着耳机正埋头在位置上写试卷,女生纤瘦,后背和后方墙壁空出来的间隙很大,周霭从她后边走回自己的座位,他的桌子中央摆着两张叠好的新试卷和发下来的练习册,这大概是同桌的手笔。
徐琪不是个话多的女生,他们成为同桌后的交流也少,两个人的相处安静却和谐,并且女生心细,偶尔周霭不在座位上,遇到课代表或老师发新试卷或作业,徐琪都会顺手帮他收拿,轮到小组打扫卫生,徐琪也从来不会先走,徐琪不热情不冷漠,两个人的相处维持在正常同桌的范畴。
周霭翻了翻发下来的练习册,正要将习题册放回桌篓,旁边的徐琪突然摘了耳机转过头来,她看着周霭的眼睛对周霭说:“第一节数学吴老师开会去了,让我们自己写那两张试卷,明天下午上课之前,两张都要交。”
周霭朝她微点了下头示谢,女生笑了下说:“没事。”然后已经重新转过头去继续自己的学习。
晚自习结束时已经将近十点,周霭靠窗坐,雨水淅淅沥沥拍了身边的窗户整晚,到这会雨小了,雨点的拍动也终于安静了些,下了晚自习,班里的人很快就稀稀拉拉走了大半,周霭微低着头坐在位置上没动,他手下的笔也没停,直到突然有人在他前排的位置上坐下来。
察觉到动静,周霭抬头,看见陈浔风的脸,陈浔风抬手在他桌角放上瓶刚买的奶,问他:“是不是等久了?”
他解释道:“小卖部人太多了。”
夏季的校服短袖只有两件,晚上陈浔风换了衣服,是随便从衣柜里拿的版型宽大的黑色短袖,他的头发已经全干了,刚干的头发没梳,在他头顶凌乱的朝不同方向支着,头顶的灯光很亮,在他头顶映出些毛躁感。
陈浔风隔着张桌子坐在周霭对面,敞着的腿碰到了周霭的膝盖。周霭看着他轻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手上的习题册,示意自己并没有觉得等太久。
陈浔风顺着周霭的手看,然后想起什么似的,边拉开旁边的书包边说:“我要找你给我讲道题。”
陈浔风是个完全没有学习基础的人,念高中的第一年,他始终在跟着周霭给他规划的路线学初中知识,高一下学期选科前的最后一次测试,陈浔风的成绩依旧在年级中下游,除了英语,他也依旧没有突出的科目,但选课时,他却毫不犹豫的选了物化生三科,那时他是21班第一个选出这个组合的人。
选完吴老师就将他叫去了办公室,并且将选科的志愿书还给陈浔风,当时吴老师难得温和的让陈浔风回去和家长商量,或者再想想。
21、22这几个班,通俗意义上来说,其实就是别人口里的“黄金班”,班里聚集着的全是拿钱就能上学的富裕学生,六中不靠他们升学或完成各种成绩指标,他们混完高中大多会走出国或者特长的路,所以对21班的学生来说,陈浔风选出来的这个组合非常“不划算”。
当时吴老师语重心长说了挺长一段话,但陈浔风都没犹豫,转手又将志愿书交了上去。
然后吴老师就问陈浔风到底怎么想的。
那时是春天,陈浔风穿着件长袖的薄卫衣,他背后是办公室里的窗户,窗户里的枝桠冒出崭新的绿色,陈浔风手撑窗框,挺莫名其妙的对吴老师说了句:“我考大学啊我怎么想的。”
分班后陈浔风离开了原21班,他去了物化生组合的最后那个班,他的教室也从四楼搬去了一楼。
高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大概算是高中三年最后一个悠闲的长假期,但陈浔风哪都没去,他拒绝了陈祯和其他朋友的各种玩乐邀请,就在自己家开始自学高中的课程,那个暑假是陈浔风过得最平静也最规律的一个暑假。
周内时周霭在家里上家教,陈浔风就自己躲在地下一层的游戏厅里,就着嘈杂的背景音、炫彩的灯光和周霭给的资料书本自学。
周末时周霭停课,两个人就会出来,夏季炎热,所以他们早出晚归,两个人早上骑自行车跟在上班族的行列里去市中心的图书馆,下午坐经停站点最多的11路公交车慢悠悠摇回家,0293号二人房是市图书馆里两个人长租的自习室,293是周霭高一期末理科综合的分数。
那个暑假,不同的地方有旱灾、有洪涝,网络上有电视剧和明星爆火,市体育馆每天都在承办各种热闹的活动,各地景点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徐丽带着周佑宝去了外婆家过假期,总是半夜回家的周锐诚的衬衣领上沾了女人的口红印。
陈浔风在那个暑假教会了周霭骑自行车,他们骑着车并行在绿意盎然的行道树下,周霭偏过脸,就能看到晨光下陈浔风被风吹起来的黑色短发。
黄昏的时候,他们坐在公交车的最后排,看橘红色的落日慢慢从建筑群里沉下去,他们总是坐到11路的终点站,最后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乘客,陈浔风会偏头藏在周霭的脖子里,安静的亲他的耳朵。
那个暑假是周霭过得最快的一个暑假,快得在这个暑假里,他只学会了骑自行车、只嗅到路上黄桷兰的香气、只看到每天都不同形状的日落,快得他只记住了陈浔风一个人。
雨已经没怎么下了,但陈浔风依旧撑开了伞,学校里种的树多,雨后树上积了水,路过就往人头上落水滴,陈浔风单手撑伞挡着周霭的头,另只手挎着自己的包。
两个人之间隔着段距离,走得不远不近,雨后潮湿的风从他们身侧轻轻走过,吹得人很舒服。
周霭将喝完的空奶盒扔进路边的垃圾桶,轻轻的呼吸着夏夜雨后的冷空气,路过操场边的围栏,周霭偏头看了眼陈浔风。
陈浔风眉梢轻挑:“今天晚上还跑步吗?”
夜跑这项活动是两个人住宿后就开始的,陈浔风每天的活动量不低,他在体育馆和操场待的时间比教室长,但周霭不是,周霭每天早上进了教室就安静坐整天,所以夜跑是陈浔风先提出来的,他只是想带着周霭动动,高中越往后学习的压力只会更大,周霭是优秀的,但陈浔风更想周霭是健康的,他们每天跑不长也不快,绕着操场最外圈三到五圈的慢跑,跑到他摸到周霭额头出点汗。
今天晚上下了雨,橡胶跑道都是湿滑的,外面的天气是难得的潮湿凉爽,所以周霭停在操场外,对陈浔风打了句手语:走两圈。
403宿舍住了四个人,晚上周霭他们又是最后回宿舍的,推开门时一个室友已经坐上了床,另一个在外面阳台洗衣服,坐在床上的那个正打游戏,听见动静探出头来给他们打了个招呼:“唉?你们今天回来好早,我刚想发消息让你们给我带瓶水。”
陈浔风看他一眼:“矿泉水?”
那男生吊着脑袋想了想:“也行,只要是冷的,楼道里只有开水,我还没瓶儿。”
陈浔风将伞给周霭,从自己的桌子底下那箱水里抽了瓶出来,抛给对面床上的人。
那人单手接住:“谢了啊我的哥。”
宿舍四人间,他们回来的晚,两个室友都已经洗漱了,宿舍定点停水停电,周霭回来后就先去了浴室,出来时陈浔风正靠着桌子和人说话,看见周霭他顺势抬手摸了摸周霭的头发:“去吹吗?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