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就在此时,杨老及吴秘书也坐着车,顺着新铺成的路,一路顺畅地进了村。
许久未回到这个村庄,杨老先是背着身,在村庄里四处逛了逛,见到村里唯一的学校已经搭起改建的竹架,点了点头,见村里的大路上也铺了水泥地,脸上露出一点笑,然而这时他仍是没回祖屋,而是到属于杨家的田地转了一圈,见田地都搭起了防寒的大棚,里头种了不少能过冬的作物,笑意甚至都蔓延到了眼中。
杨老忍不住用拐杖柱了柱地,笑道:“我这孙子啊,本事还真是大啊!”
他改变主意了,对着身后的吴秘书道:“今天也是除夕了,全家团聚的日子,不如就在今天,把昕昕接回杨家吧!”
“就照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把杨家的家业都传给昕昕,我也不能再更放心了!”他叹道。
吴秘书犹豫了几秒,道:“会不会太突然了?现在您在少爷那,是已经去世的状态,突然在除夕这天出现在他面前,还说要接他回家……不太恰当吧?”
然而杨老心意已决,主要是在此明昕回国之前,他就已经有好几年没见到明昕本人了,思孙之切,也让他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了一生的老人失了耐性,吴秘书劝不动他,便只能跟着他,回到了祖屋。
然而祖屋里却是空无一人,整间屋子,不仅是桌上地上一丝灰尘都没有,甚至是呈现出一副完全的没住过人的状态,杨老终于察觉出问题来,皱起眉头来,“他不住在这,能住哪?”
两人在屋里找了一圈,却连明昕的半只袜子都没能找到,出来时,两张面面相觑的脸都是一样的疑惑。
吴秘书却立刻想到了周成,周成肯定是知道明昕住在哪里的,可莫名的预感,却阻止了他说出这一猜测,甚至之后,他还特意带着杨老,绕开了隔壁屋,万一真是他想的那样,杨老被气出病了怎么办?
然而吴秘书机关算尽,却没想到在他们离开祖宅后不久,就遇到了个戴着眼镜的思维青年,似乎是看他们在找人的样子,便好心上前来,问道:“你们在找什么人吗?”
杨老和蔼道:“后生啊,你知不知道一个叫明昕的年轻人住哪?我是他爷爷。”
那青年一听到“明昕”两字,眼神就忽地变了。
“我知道,现在我就带您过去。”
随后,那青年就引着他们,朝着来时走的路走了回去。
吴秘书心中的预感越来越强,果然,那青年最后竟是将他们引回了祖屋——的隔壁。
“明昕就住在这里。”青年说。
屋子周围围了一圈栅栏,正门没有关紧,杨老没多想为什么明昕自家祖屋不住,反倒去住隔壁屋,即将见到蜕变成功的孙子的激动感叫他失了分寸,上前就推了门。
然而下一刻,院子里两个抱着亲嘴的青年,却叫他们都石化在了原地。
杨老老脸一红,现在的年轻人啊,光天化日下就敢这么抱着亲,还不把门锁紧。
然而这时他却还没意识到问题,只是下意识退了一步,打算等年轻人亲完了,再问他们明昕住哪。
可就在这时,那两个年轻人却被推门声所扰,分开了看了过来——
那个被抱着亲的,就正是明昕。
杨老目瞪口呆,震惊地用拐杖柱了好几下地,震声质问:“昕昕,你怎么跟个男人抱在一起亲嘴?!”
与此同时,明昕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大叫道:“爷爷,你不是去世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杨老(掩面):我知道孙子下乡会觉得苦,可我没想到,他居然会去找男人……
第195章 小少爷下乡记完
听亲孙子居然咒自己去世, 杨老顿时急了,提着拐杖,上前就要打孙子, “谁去世了,你这个口无遮拦的混账!”
吴秘书:“……”
这难道不是您自己亲自说的吗?
明昕对杨老那根拐杖有着天然的恐惧,他下意识躲到了周成身后,周成便护着他,一脸警惕地与这个举着拐杖要打自己宝贝的陌生老人对峙, 他见过杨老,知道他是隔壁祖屋的主人, 然而此时他却警惕道:“您是昕昕他爷爷?可之前我跟吴秘书打过电话, 他不是说昕昕只是你们家的远房亲戚吗?”
明昕将脑袋从周成背后探出,在男人手臂与身体的空隙里瞪着杨老,“我居然还成了你的远房亲戚?!”
杨老这时也冷静下来了。
原本他的设想是, 他突然出现在乖孙面前, 敞开双臂对乖孙说:“爷爷我还没死!爷爷来接你回家啦!”随后乖孙眼泪汪汪地抱住他,呜呜说:“爷爷原来你没死, 我想死你啦!”接着他就放心把家业都交给乖孙,自己去过养花遛鸟的养老生活。
然而现实是,他的乖孙藏在野男人身后, 一脸警惕地瞪他。
杨老也终于开始巡视面前的两人, 高大男人有着一身麦色皮肤与健壮身材, 听声音,应该就是电话里那个主动要为明昕还债的周成, 而他的乖孙躲在他身后, 一手牵着周成的手, 露出来的小脸白生生的, 跟用水养成的似的,比下乡之前,像是还要更加娇嫩一些。
这时候,杨老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原先他还以为,周成是明昕靠自己的人格魅力招揽来的下手,现在一看,这哪是什么下手?!明显就是情夫!!!
乖孙下乡后变得更独立自主的幻想现在是彻底破灭了,现在重中之重,应该是立即把他的乖孙带回去,面对两人的质问,杨老只能先沉稳道:“先去里屋,我们好好谈谈。”
十分钟后,里屋。
说完一切的杨老坐在凳子上,冷静地用吴秘书递来的搪瓷杯喝了一口茶。
“我明白了,正是因为昕昕在国外不愿意回国,所以你才设计让他回国,顺便把他送下乡,好锻炼他的意志力?”周成沉声道。
除了拐走乖孙的事,杨老对周成还是很满意的,闻言他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
然而,周成却还是没能忍住,看向杨老的眼神中,透出一丝谴责,他打断了杨老的话,冷冷道:“你是怎么狠下心来,把昕昕送到乡下的?你知道,要是没有我,他会过上什么日子吗?他不会做饭又怕鬼,你这是在把他往死路上赶!”
杨老:“……”
察觉到周成对自己的敌意,杨老也没有了最开始的和蔼,他肃容道:“周成,我看你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也应该知道,这段时间昕昕会和你在一起,不过是以为自己没有依靠了,才决定把你当做依靠,对他来说,现在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和我回杨家。”
周成沉默了。
理智告诉他,杨老说的确实是对的。
与其跟他吃苦,明昕应该跟着他爷爷回家,重新过他小少爷的日子。
周成缓缓转头,看向身侧的明昕,低声道:“昕昕。”
明昕应声看来,他还是没能回过神来,怎么去世的爷爷就这么突然复活了?所以他根本就没有欠债,他还是杨家的大少爷?
周成看他那副怔神的模样,心不住地往下掉,然而他还是问道:“昕昕,你想要和爷爷回家吗?”
说出这样的话,就宛如亲手割下自己的心脏一般,然而周成却必须这么问。
他的昕昕,只适合在金屋被娇养着。
此时,整间屋子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明昕身上。
明昕看向杨老,这一刻,哪怕是杨老,也不得不承认,周成的确将他的孙子养得很好。
这一刻,无论是谁,都以为明昕一定会说:“我要和爷爷回家。”
甚至于当明昕开口的那一瞬间,周成都低落地低下了脑袋。
他想了很多,大不了昕昕和他爷爷回家之后,他就努力赚钱,努力追赶昕昕的脚步,直到自己足以配得上他的程度……
“我才不要和你走。”
这句话响起的那一瞬间,周成的心脏简直像是被利刃戳穿了,是了,杨老是昕昕爷爷,他们生活了那么久,明昕会选择和谁走,简直连想都不用想。
下一刻,他却忽地被牵住了手。
同时,明昕清澈的声音响起,虽然是气哼哼的,却仍然好听得令周成死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你都快把我骗死了,我凭什么跟你走!我就要待在这里,你反正现在只是我一个远房亲戚,我凭什么听你的!”
周成猛地抬起了脑袋,不可思议地看着明昕,结巴道:“昕昕,你……你的意思是,你要继续和我在一起?”
明昕冲着杨老叉腰,对着周成也是仰着张小脸,很神气的样子,“就是啊,不然我是什么意思?”
他忽然对着周成挑眉,“死土包,你不会不想要我了,要把我推出去给那个家伙吧?你敢这么做,我就咬死你!”
周成一个浑身肌肉贲张的大高个,却在明昕的指责声下激动得浑身颤抖起来,“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要和爷爷回家……”
明昕改正了他的说法:“什么爷爷,那个是远房亲戚!”
周成却已经再听不下去了,他猛地抱住了明昕,明昕在他的怀里吱哇挣扎着:“撒什么娇,还有人看着呢!”
杨老则刚从乖孙居然不愿意和自己回家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下一刻就看到周成搂着自己乖孙,登时大怒,举着拐杖冲了上去,“你这臭小子!快从昕昕身上起开!”
吴秘书则担心杨老受伤,连忙上前拦住了老人,“杨总,杨总,冷静一下!”
唯有一片混乱可以描述屋里的状态。
最后杨老实在拉不动明昕回家,便计上心头,假装病发摔在了地上,于是屋里越发混乱起来,他被送到了医院,做了一大堆的检查,趁着检查报告还没出,他挣扎着从病床里探出手,握住了明昕的手,艰难道:“昕昕啊,我怕是不行了,杨家,就交给你了吧。”
明昕是真以为他要被自己气死了,眼中含着两汪水,然而他还是坚持摇了摇头,“不行啊,爷爷,我什么都不懂,就算是接管了杨家,肯定也会把咱们家的产业都败光的。”
杨老用苍老的声音道:“没关系,吴秘书可以帮你……”
吴秘书却是和杨老配合着一起骗自己的人,明昕对他还有怨,实在不乐意让他帮自己,这时他忽然灵光一现:“让周成帮我吧,周成学什么都很快,他肯定能帮我把杨家管好的!”
杨老:“……”
他恨铁不成钢,这孩子怎么就是执迷不悟呢?!跟那穷小子有什么好的?现在居然还要让对方帮自己管家业了?真是岂有此理!
可正在此时,一个医生拿着报告过来了,“杨健是吧,你的身体很健康,没什么问题了,应该只是情绪波动太大了,之后静养就好了。”
听了报告,明昕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他失望地最后看了眼杨老,当即就松开了手,“你又骗我!”
明昕说完,当即就往病房外跑去。
守在门口的吴秘书还来不及弄清楚病房内是什么情况,就见小少爷冲出了病房,抓着一旁的周成,就从病房前跑开了。
吴秘书刚站起来,病房内又冲出一道身影,正是几分钟前还奄奄一息躺在病床上的杨老,老人支着只拐杖,却跑得飞快,一边跑还一边叫着:“昕昕啊,爷爷错了!昕昕等一下爷爷!”
吴秘书被一个人留在病房门前,一头雾水。
过了一会,他又重新坐下了。
除夕这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周成早就想好了要怎么过这个除夕。
先是打扫完屋子,接着看一眼农地里的作物,最后再和明昕一起买点年货回家,晚上做上一桌的大鱼大肉,庆祝这个与昕昕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现在虽然计划出了偏差,过年的地点从家里变成了城里,吃的年夜饭从周成准备的一桌菜变成了饭店菜,可他们却依旧是在一起的。
除夕当夜,不少出租车司机都回家过年了,在路上走了好一段路,都没能拦到哪怕一辆出租车,这时虽然没有下雪,却冷得叫人难受,周成便松开了棉袄,把明昕包在了里面,他的棉袄也是极宽大的,几乎将明昕整个人都装在里头,只在领口处露出一小点炸着柔软黑发的脑袋。
笃笃笃的声音,是明昕在跺脚,他抱怨道:“都怪爷爷,害得我们跑到离家这么远的地方,连车都打不上。”
原来那间小屋子,对昕昕来说,已经可以算作是家了吗?
周成搂着明昕,心中软得像是棉花糖一样,他忽然道:“等年过完,我们买辆车吧。”
“你疯啦,车那么贵,你把车买完,我们不就变穷了吗?”
周成却说:“那我们就别买那么贵的车,买辆三四万的小车,够我们俩坐就够了,现在因为工程的事,已经有很多家公司想要招揽我了,我们以后会赚越来越多的钱,也能坐越来越贵的车,住越来越大的房子。”
他低下脸,蹭了蹭明昕的脸,温声道:“我会努力赚钱,好配得上昕昕的身份。”
明昕被他蹭得脸上发热,直往周成的棉袄里藏,好一阵,才闷闷道:“我能有什么身份,我家已经破产啦,那个老爷爷只是个远房亲戚而已……”
他忽然踮起脚,从周成的衣领处钻了出来,就这么仰着脸,结结实实地在周成下巴处亲了一大口,把周成迷得五荤四素的,才小声道:“我听说,有很多男的,有钱了之后都会变坏,你要是变坏了,我就回杨家,叫那个老爷爷把你揍一顿。”
他语含威胁,“你别看他年纪大,他壮得跟头牛一样,每周都跑去学散打呢,到时候肯定把你打得在地上爬!”
之前在混乱中,周成挨了杨老好几拐杖,那地方现在还青着呢,他自是知道明昕没有骗人,闻言却只是温和笑道:“好,都听你的。”
明昕抬起的眼中,倒映着漫天的烟火,周成的眼中,却满满的都是他的模样。
周围来来往往都是出门看烟花的人,他们矗立其中,没有一丝违和感。
“新年快乐。”到处都是祝福声与相拥的人。
周成于是也搂紧了怀中的人,低声道:“昕昕,新年快乐。”
明昕终于将视线从万千烟花中移开,看向了周成。
他喜悦的笑容比天边的烟花还要灿烂,“新年快乐!”
这只是他们的第一个新年,接下来,他们还有无数的新年,一同度过。
【小少爷下乡记·完】
忽然关闭的门令潜入研究院的佣兵小队纷纷警惕地停住脚步, 回头看向门口处。
几天前,联邦总统暗中将他们召集到了书房中的密室之中并告知他们,研究院正在秘密进行一项实验, 其内容很有可能将会危害人类的命运,希望他们能将有关实验内容的文件偷出来。
“禹寒,如今你是整个联邦最强大的人,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唯一能托付的, 也只有你们。”联邦总统拍了拍佣兵队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因着这是联邦总统的特殊委托, 在出发之前, 整个佣兵小队情绪都极为激昂,在一些队员看来,研究院不过都是些文弱的研究者, 根本没有任何防备的必要, 然而直到进入研究院,他们才真正明白, 联邦总统所说的“很有可能会危害人类命运”,究竟是什么意思。
这一路上,他们甚至连一个人类都没有见到, 遇见的……都是些不成人形的怪物, 抵达这条走廊时, 他们不少人已经深受重伤,伤口处结起不自然的黑膜, 仿佛富有生命一般地起伏着, 重伤他们的怪物是一只拥有无数触手的奇异生物, 攻击他们时藏身在阴影处, 黑暗中唯有一双嗜血的红瞳悬在空中,哪怕是在人类居住所之外的陷落区,他们也从来没见过这么可怕的怪物,如果不是佣兵队长厉禹寒射中它的眼睛,将它击退了,他们恐怕都要交待在这里。
“队长,门关了……我们还要继续走下去吗?”说话的人捂着手臂,手缝处满是血,明显伤得也不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们的队长。
厉禹寒目光凝重,他握紧了手上的枪,看向走廊深处近乎凝固的黑暗,仿佛下定决心般,眉眼重重地下压,低声道:“放置文件的房间就在这条走廊的尽头,继续走吧。”
队伍中有人露出犹疑神色,厉禹寒看在眼里,便冷冷道:“不想前进的,可以留下,但这一路上我们遭遇的怪物你们也看见了,如果任凭研究院继续研究这些怪物,人类的未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根本不用多想!”
他的神色凝肃,语气低沉而落地有声,在他这一番话下来,一些内心动摇的队员终于坚定了决心,与他一同小心翼翼地走向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的门边安装着认证机器,厉禹寒手中有一张研究员的身份卡,刷上之后,门上立刻亮起通过的绿灯,随后,门后的景象映入他们眼帘,这时,就连厉禹寒,也忍不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这是什么?!”队伍中,有人禁不住发出了恐惧的叫声。
只见屋里,自地面向上,悬挂着无数圆筒状的培养容器,容器内形状各异的怪物悬浮在培养液之中,在恐惧叫声落下的同时,它们俱是浑身一震,无数双眼猛地睁开,眼珠转动,看向了站在门口的佣兵小队。
最后一只怪物倒下,厉禹寒也彻底再握不住手中的匕首,沾着血的匕首“乒”一声落在地上,随之他也贴着破碎的培养容器,滑到了地上。
他要死了吗?厉禹寒浑身发冷,他的视线被流进眼中的血模糊了视线,其他队员倒在地上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只剩下一团又一团模糊的黑影。
然而,就在此时,他的耳力却忽而极为古怪地灵敏了起来。
哒,哒,哒。
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靠近了这间房间。
无数脚步声响起,其中有一道,却犹如恒定的节拍器般,每一声脚步声之间都留有相同的间隙,仿佛此时此刻走来的是机器人或是什么非人生物。
这一整晚,厉禹寒都没能在研究院见到除那些怪物之外的其他活口,于是在听到这频率恒定得近乎刻板的脚步声时,他第一个反应是,有别的怪物过来了。
厉禹寒却再没什么力气支持自己起身了,更罔论再杀死一个怪物。
他的心中满是绝望,可那频率最古怪的脚步声,却忽然停在了不远处。
那是门口的方向。
它就站在门口,垂眼看着屋里的一切,周围的脚步声也都停下了,守在它身边。
“都死了吗?”冷淡而悦耳的声音响起,仿佛乐声般,钻进厉禹寒的耳内。
是人类!
厉禹寒的体内一瞬间积聚起一道气力,催促着他睁开双眼。
他也的确睁开了双眼,然而事实上却仅只是微微眯缝开了一点缝隙,透过缝隙,他看见一道道模糊的身影。
一阵听不清具体内容的嘈杂声过后,他再度听到了那道声音:“清理干净。”
那一道道模糊的身影行动起来,只留下正中央那道影子,冷冷地驻足在门外。
负责清理的人很快就到了厉禹寒身侧。
厉禹寒身形健壮,一人抬一边却还堪堪难以扛动,最后是三个人一起使劲,才勉强将他从地面抬起,小步小步地走向门口。
抵达门口时,那道身影已从门口正中央移开,站在一侧,哪怕眼前只是模糊一片,厉禹寒也依旧能察觉到,那人正垂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自己。
不知是从哪里生出的力气,厉禹寒竟是忽地朝着那人的方向伸出了手,胡乱之中,他抓住了纤细而细腻的什么东西,模糊视线之中,那人终于转头看了过来。
这一变故令抬着厉禹寒的三个人,都不由得愣在了原地,战战兢兢道:“明、明昕博士……”
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度,厉禹寒脑中一片混乱,他紧紧抓着那人,薄唇微张,勉力从口中发出了嘶哑的声音:“我……我还没死。”
他固执道:“我还活着……”
那人看着厉禹寒,忽然朝着他的方向,往下弯了腰。
厉禹寒模糊一片的视野中,忽而撞进了一双冷淡的双眼。
那是一双极美的眼眸,纤长睫羽落下的阴影笼罩住琉璃般剔透的双瞳。
然而那双眼,却又极为冰冷,他看着厉禹寒的眼中,不带一丝感情,近乎是无机质的冷淡感,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件物品。
他就用这个眼神,观察着厉禹寒,许久,才终于直起身,他的面容又陷于模糊之中。
“把他的手掰开,”那人道,“带去实验室。”
这时,一旁守候着的另一人才终于敢上前,硬生生将厉禹寒的手,一根一根指头掰开了。
被抬走前,厉禹寒的视线始终停留在那人身上。
他看到那人手中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在手上擦了许久,看来是一块手帕。
在厉禹寒彻底看不见那人之前,他看到那人手臂垂下。
随后,将手帕丢在了地上。
这个世界是有洁癖的高冷昕昕!
明昕通过了面容识别, 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说是他的房间,屋里的摆设却很简单,家具寥寥无几, 银白色的墙壁桌椅地面加上白色的床铺、白色的沙发,是看久了都要雪盲的程度,就连实验体待着的实验室,都比他的房间都要有人味。
明昕踏入房间的同时,管家系统机械的声音响起:“明昕博士, 欢迎您回来,现在是凌晨4点23分, 经检测比您平时回来的时间晚3个小时, 是否为您准备换洗衣服与洗澡水?”
“准备。”冰冷的声音,搭配着匆匆的脚步,明昕径直走向浴室, 关上了门。
透过浴室磨砂的玻璃门, 可见他褪下身上衣服的迅速动作,随后水声响起, 映在玻璃门上的身影细致地清理过全身,清理到手腕处时,清洗的动作就变得机械而神经质起来。
清洗过身体之后, 明昕的神情明显松弛了许多, 他站在墙边, 管家系统便控制着从墙上伸出吹风机,将他的黑发吹干。
做完这一切, 他才终于躺到了床上, 此时已经将近五点。
管家系统为他关上了灯, “晚安, 明昕博士,是否仍然为您定7:00的闹钟?”
“定。”经过一夜的事端,明昕已经十分困倦,七点起床代表他只能睡两个小时,可第二天他还有数不清的工作,不能懈怠。
“明昕博士,您的状态不太好,是否允许我接通您的个人终端,以便更准时地将您唤醒?”
不知是不是错觉,管家系统本该机械无机质的声音,竟带上了几分可怜巴巴的意味。
明昕像是已经入睡,然而,过了一会,却还是冷声道:“可以。”
七点,明昕准时醒来。
因着睡眠不足,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着,这时,系统的声音从脑海中响起:“我趁你睡觉煮了杯咖啡,现在还保温着,你等会去喝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