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贺昱便再也听不到索菲亚的声音了。
在乐声陷入一个小高潮之时,他朝着明昕踏出一脚,而明昕也后退了一步,退后的那一脚以身体为轴心划了一圈,最终靠拢在贺昱探来的那一腿上,少年纤细的小腿慢慢蹭过男人那试探的一脚,仿佛一场若有似乎的勾引。
明明隔着两层布料,于贺昱感官之上,他却仿佛像是被实打实地用肌肤摩挲过般,鸡皮疙瘩顿时从摩擦处蔓延而上。
然而音乐还未停止,贺昱仅以一脚立地,而明昕牵着他的手,围着他旋转。
有了一段距离,贺昱能够清晰地看到明昕脸上镇定而冷淡的神情,就仿佛他不过是在完成一项任务,而并非有意要勾引自己般。
然而探戈,却本就是一场性爱之舞、一场试探之舞。
旋转结束,明昕抬起一腿,在贺昱重重的心跳声中,勾住了他的身体。
那股挥之不去的触碰感从贺昱腿后重重落下,明昕终于抬起眼,去看贺昱,去看这个“客人”,是否已被自己勾引。
然而现实终究令他失望,哪怕手心已然冒出些许冷汗,贺昱脸上却依旧极为淡然,他毫不费力地就抱起明昕,贴着身任凭他在自己身侧挥动双腿,接着又将他放回到地面上,继续舞蹈。
明昕似乎是有些无趣地收回了视线,然而贺昱却已沉入两人的世界。
一个生涩的客人遇见了一个年轻的舞女,他们相识、试探,因双方的差异忽远忽近,时而在激情之下融为一体,下一步却又彼此分离,却始终难以忘却,再度靠近。
这种情感,始于欲望,浓于激情,沉于深情。
贺昱的心中渐渐明朗,可这种明朗感却同时伴随着巨大的恐惧。
他正行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
而这条道路,却是从四年前就已埋好的伏笔,因此他无法轻易将其切断,更难以回头。
贺昱的心跳声随着每一次贴近明昕而疯狂跳动,在每一次远离之际,在放松之际却又疯狂的期盼着下一次靠近。
然而在他的视线之下,明昕的脸上却始终毫无表情,他无知无觉地舞蹈着,丝毫不知自己已将舞伴的心跳攥在手心间,他垂着眼盯着自己踩着高跟鞋的脚,害怕自己踩到贺昱的脚,或者把自己绊倒,却忽视了舞伴汹涌澎湃的情感。
贺昱心中却没有一丝怨怼感。
他握拳在明昕腰后的手渐渐松开,最终附在少年柔软的腰上,他们在明亮宽敞的舞蹈室内随着乐点旋转舞蹈,处在同样的音乐、同样的节奏之下,舞步契合却所思不同,男人抱着怀中的少年,在少年的默许之下,托着他的身体旋转。
乐曲的女声悠长的歌唱声中,舞蹈亟待结束,贺昱单手紧握着明昕的手,牵引着他一步步旋转,仿佛带领着他就要远离自己,最后温柔地收手,少年已自如回到了他的怀中,被他勾着腰,身体缓缓下沉。
音乐结束之后,明昕踩着高跟鞋的脚又开始别扭了起来,立刻就“啪”地坐在地上,一手一个脱下了高跟鞋。
贺昱松开了他,第一次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满身大汗地去桌边喝水擦汗。
索菲亚脸上挂起了笑容,“这一次的情感明显要好上许多,不过,明昕,下一次你还是得继续和贺昱一起跳舞……”说到这,索菲亚停顿了片刻,道:“你的感情投入明显没有贺昱来得多,他的爱情就像大海一样迸发,而你的却仿佛只是在完成任务一般。”
听到这里,明昕的表情立刻就冷了下来。
向来被称作是表演天才的明昕压根受不了这种“指责”。
索菲亚又接着道:“不过,在情感表达上,贺昱一直都有着他的优势,他向来是很擅长塑造情感的人,你如果想加强自己的表现力,可以向他学习。”
看到明昕望来的视线,贺昱正对着墙一边喝着水,一边苦笑着想。
很可惜……
这一次,不是塑造出来的情感。
第100章 冰上的王座21
在那之后, 明昕又与贺昱跳了几次探戈,索菲亚为他们选取的音乐也从最开始的柔和到激烈,但每一次索菲亚都不太满意, 照着她的话来说,明昕表现得就好像是一块死木头,而贺昱就仿佛是爱上了一块死木头般,她很难从中感受到激情。
《红磨坊》却是明昕自己提出要跳的曲子,他向来在这方面上很执着, 索菲亚说的,他都照着做了, 但到了最后, 索菲亚对他的评价却从死木头变成了卖弄风骚的老妓女。
明昕:“……”
至于贺昱,这一回索菲亚没再说他“爱上死木头”了,却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不做任何评价。
贺昱:“……”
一个教练, 一个职业运动员,在这个俄国老人的目光之下, 都羞愧地低下了脑袋。
夜里,贺昱独自点开了《罗珊娜的探戈》,也即明昕即将在20192020赛季上跳的那一首重新编曲版, 他戴上了耳机, 闭眼感受谱曲者在乐曲中展现的世界。
为明昕编曲的是目前国际上很出名的安德烈, 2015年安德烈第一次看了明昕的表演之后,就主动找上门来, 声称要为未来的巨星谱曲, 在2018年明昕在平昌冬奥会上夺冠之后, 他的名气便水涨船高, 找他编曲的人可以从华国排到大洋之畔的美国,但他却依旧是把明昕的编曲任务排在第一位。
相比于电影原声,这首《红磨坊》要更加急促尖锐,开头重音要更加响亮,仿佛一次剧烈的心跳,在乐曲声中,涂着艳丽红唇,身着红裙的少年从黑暗中踏出,高跟鞋中的双脚白得发光,骨节分明,他冰冷的神情之上没有任何一丝妩媚之意,每一步却都踩在了鼓点之上,漫不经心望来的那一眼不仅没有任何媚意,更甚之……是充满厌恶的……
似乎正在厉声斥责他,竟敢在脑海中妄想自己。
忽然落在肩上的力道令贺昱猛地回过神,丹凤眼在睁开的那一瞬间凛冽而满是占有欲,然而他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摘下头上的耳机,回头问道:“怎么了?”
能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屋子的,自然只有一个人。
明昕身后背着个包,抿着唇看了他一会,忽然道:“你在听《红磨坊》吗?”
耳机里的音乐还在播放,还不等贺昱回答,明昕就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了贺昱脖侧的耳机上,果然是编曲版的《红磨坊》。
那一刻,贺昱的身体几乎不再移动,他保持着这个有些僵硬的姿势,声音却很是柔和,“最近你应该也有听这首曲子吧,有没有什么感触?”
少年清冽的声音从耳畔响起:“这段时间林林总总加起来我差不多听了一百多遍,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说着,他直接松开身后的包,把它丢在了地上,接着走到贺昱面前,推开还在播放音乐的电脑,半坐在桌子上,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有些郁闷,“但是没听出什么东西。”
此时的明昕穿了比较宽松休闲的衣服,上半身是米色的卫衣,搭配以牛仔裤,膝盖顶着贺昱的膝盖,微热的温度从贴近处传来。
这很正常,哪怕参加了那么多场比赛,明昕却还只是个17岁的少年,准确来说,按照实岁算,要到今年6月份,他才算是真正满了17岁,他的阅历显然还不能算够,没办法精确地把握住表演的内容,是很正常的事。
但这种话却不能在正处青春期的少年面前说出来,贺昱便只是微微笑道:“所以你来找我取取经?”
抵在膝盖上的腿动了动,似乎是被说中了,少年却皱起了眉头,别别扭扭地说道:“也没有……我只是来找你聊聊天而已……”
贺昱把耳机从脖子上摘下,笑着看明昕:“嗯?”
在他含笑的注视之下,明昕浑然不知自己的耳尖已经泛红,他又纠结了许久,终于泄了气般,小声道:“好吧……我承认……我就是想找你问问……”
“主要是……索菲亚老师说得太夸张了……”似乎是有些委屈,明昕从桌面上起身,转过身去背对着贺昱,不然他看自己低落的模样,“我都已经尽我自己的权力了,她却说……说得那么难听……”
“是吗?我倒是觉得,她有一点说得不错。”看着明昕的背影,贺昱将双手架在椅子把手之上,双手交叉。
“什么?”
“和你跳了这么多天的舞,我可以感觉得出来,你确实是尽了力要勾引我,但是——”贺昱拉长了声音,明昕果然被这一声勾得转过身来,一双眼直直盯着他。
“但是什么?”少年等不及般问道。
“你勾引得太过明显了,而且,也太过专情了,一个出卖身体的人,居然只盯着和自己共舞的舞伴,你不觉得这很突兀吗?”贺昱低声道,“只有年老色衰的妓女,才会对着面前的客人表现出那么高的专注度,并且会使尽浑身解数去勾引,因为她很可能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可你不同,你可是头牌。”
明昕在听到“头牌”这两个字时,忍不住缩了一下脚趾。
可贺昱说得又非常的有道理,他便没有加以任何反驳,而是提着耳朵接着聆听。
“你是整个红磨坊里,最璀璨的存在,你根本无须在意面前的客人,甚至不必记住他们的脸,你的诱惑力是同等地面向所有客人的,你在一边与舞伴共舞之时,还一边朝着四周的客人释放魅力,让所有人都想着要争夺你,而你却毫不在意,就好像在《罗珊娜的探戈》那一段,那个扮演妓女的女舞者,是毫无偏爱地与所有男舞者共舞的,现在你懂了吗?昕昕。”贺昱顿了一下,接着道:
“这一段《红磨坊》,是男主角的嫉妒之歌,为何会嫉妒?因为他看到……本该属于自己的爱人,也许对自己是毫无爱意的,也许只要别人能给出更多,爱人就会转投别人怀里……”
说到这里,贺昱竟是沉默了一会。
明昕却仿佛被贺昱这一段话启发了一般,陷入了沉思,没有意识到贺昱古怪的沉默。
在这奇异的凝涩之中,明昕却忽然开口问道:“所以……现在你认为我是你的爱人?”
这一句话还未落下,贺昱的心脏就仿佛要跳出胸膛般,他的声音发哑,脑中也接近空白,“不……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这不是你说的吗?你说大家都喜欢我,那你作为和我跳舞的人,肯定也喜欢我,那我根本不用那么卖力地勾引你……”比起贺昱的慌乱,明昕却很冷静,他捡起地上自己抱来的包,一边从里头翻出跳探戈用的高跟鞋,一边有些高兴地说道:“我找到了点感觉……我们现在就跳舞吧!”
他抬起脸,却看到贺昱捂住了脸,疑惑道:“怎么了?”
“没什么……”
贺昱苦笑道。
只是他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而已。
比起前几天的严厉模样,这天的索菲亚在两人跳完舞后,几乎是惊喜的,“天哪,昕昕宝贝,你的进步实在是太大了!昨天你还表现得像是走投无路的老赌徒,今天你却已变成了万众瞩目的头牌,就连我,刚刚都有种被魅惑到的感觉!”
明昕踢开了脚上的高跟鞋,小脸抬得高高的,满脸都是骄傲,嘴里却说着:“只是碰巧而已,哪有那么厉害?”
“噢,只是碰巧吗?我还以为是你觉悟了呢……”索菲亚却笑眯眯地说道,“要不再练习几次?”
明昕:“……不了。”
和贺昱练习探戈的这段时间,绝对算是他最不愿意回忆的一段黑历史,一达到索菲亚的要求,他就马不停蹄地要求结束双人探戈阶段,开始练习《红磨坊》的舞步。
于是索菲亚终于把贺昱放出了舞蹈室:“那就不麻烦小昱了,去忙你的吧。”
临关门前,索菲亚盯着贺昱,欲言又止,却终究没再说什么,把门又轻轻关上了。
没过多久,舞蹈室里放起了《红磨坊》的音乐。
贺昱靠在舞蹈室外的墙上,听了一会屋里少年的舞步声,惊慌狂跳的心脏终于渐渐平息,一直到《红磨坊》整整放完了一遍,他才缓缓从舞蹈室外离开。
6月1号,明昕迎来了自己的17岁生日。
俱乐部特意给他放了一天的假,看到明昕背着包来俱乐部,一群人先是忽然从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冒出来,拉开小礼花筒喷了明昕一脸礼花,接着又强行将他从俱乐部推了出去,刚好是儿童节,不少冰童都请了假,说要出去玩,俱乐部老板何勇便顺势给大家伙都放了假,一伙人兴高采烈地抓着明昕一等人,接着要给他过生日的由头,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游乐园。
然而……游乐园却是明昕最害怕的地方。
明昕站在恐怖的摩天轮、过山车、海盗船边,小脸发白,四下望去,他唯一能玩的,居然只有那种三四岁小孩坐在小汽车上滋水的项目……让他和小孩一起玩这种东西,还不如杀了他得了,于是趁着大家伙都没注意自己,明昕悄悄地挪着身体,就要逃往游乐场出口……
然而,就在这时,林教练猛地抬手把他捞了回来:“干嘛呢?想跑?!”
“没有,我只是想到,好像学校就要期末考了,我得回去复习……”明昕镇静地找着借口。
“说什么瞎话呢!你那个专业期末哪有期末考?只需要写几千字的论文就够了,你以为我不知道?!”林教练笑呵呵地拉着他往最惊悚的云霄飞车走去,“来来来,好不容易生日一回,快来玩!”
“我不玩,放开我!”明昕几乎是被拖着走向云霄飞车的,忽然,他看到了始终走在人群最后,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贺昱,连忙叫道:“老贺!贺昱!快来救我!”
“叫什么老贺呢,没大没小的……”回头见贺昱似乎是无动于衷的模样,林教练便朝着熊孩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结果还没说两句,拖着明昕的手就冷不丁被贺昱抓住了。
逛游乐场的人就此分成了两组。
一组跑到刺激的120误入项目里疯狂尖叫,一组则只有三个人,被明昕有意无意地绕过一系列刺激项目,更是不敢靠近鬼屋,一行人走了半天,最后走到了游乐场内部的滑冰场。
明昕已经换好了自己的冰刀鞋,双手插着兜,满脸写着“我不是自愿来游乐场的”“我是来滑冰的”,同行的杨宁羽还有些犹豫,“昕昕,来游乐场还滑冰吗?要是被林教练他们发现了……”
“那就让他们发现吧。”明昕却毫不在意地撇撇嘴,脚下的脚步却明显加快了。
他踏进空无一人的滑冰场,溜了两圈,杨宁羽才终于下定决心,他没有带上自己的冰鞋,就租了双鞋,在换鞋区吭哧吭哧地换鞋,最后进了冰场,在明昕身后滑来滑去。
明昕却径直滑向站在栏杆外的贺昱,“你不进来滑冰?”
他们都进来滑冰了,贺昱却压根没有进来滑冰的意思,只是在外面站着,让明昕怪不好意思的。
贺昱撑在栏杆上,借着看手机瞥向明昕的目光终于不必再隐藏,他对着明昕笑笑:“不用了,之前那个医生就说了,我这个腰,最好是不要再滑冰了。”
“所以你那个腰间盘,是治不好了吗?”贺昱在4年前就开了一个发布会,宣告自己彻底退役,理由是——他的腰间盘损伤严重,已经无法支持他再继续花滑。
“对,普通的滑行还可以,但要是想要旋转,更甚之是跳跃,按照医生的说法是,我的腰会就这样……”他说着,伸直的手指忽地弯起,“咔——直接断掉。”
“没有任何治愈的可能了吗?”
明昕问着,脑袋却低低的,盯着自己滑行的步伐。
“嗯……也不是完全没有……”
明昕猛地抬起了脑袋,眼中满是惊喜,却见贺昱低笑了一声:“要是有个什么神医能来治我,说不定就会好。”
知道自己被捉弄,明昕立刻拉下了脸,滑得远了一点,他闷闷地自己转了两圈,又回来问道:“你还记得冬奥会结束的时候,有个记者采访我,问我喜欢的类型是什么,以后想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时,我是怎么回答的吗?”
在明昕的话语声中,那段回忆渐渐涌上脑海。
那个时候他只把明昕当成小孩,听过也只是笑笑,心里还有些庆幸,想着按照小孩的标准,他应该要等很久,这颗小白菜才会被猪拱。
可现在,贺昱的心跳竟是出奇地快,他哑声问道:“不记得了……怎么回答的?”
“我说……”明昕低着头,旋身转了一圈,缓缓抬起头,看向贺昱,“我只想和滑冰比我好的人在一起。”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这样的人。”少年盯着贺昱,忽然别开了视线,“要是你还能像以前那样滑冰——”
“说不定,这个世界上,就只有你符合我的要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在后面偷听的杨宁羽:我不应该在这里,我应该在车底(流泪猫猫头)
如遭重击。
贺昱脑海中一片空白, 甚至于一时之间无法厘清,明昕说出这样一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昕昕,你……”贺昱还没把话说完, 却见明昕像是看到了什么,猛地向后倒滑。
“你们果然在这里!”林教练的声音忽然从他身后响起,“干嘛呢,不让在俱乐部滑冰,就溜到这里来滑冰?”
贺昱的思绪依旧停留在前一刻, 他还没来得及回过头看,肩上便传来一道压力, 林教练揽住了他的肩, 语气责怪道:“你怎么就这么宠着小孩?都说了要来游乐场玩,怎么又让他们滑上冰了?!”
那一瞬间,所有妄想都缩回名为“教练”的壳子里, 贺昱冷静地笑笑, “反正今天是昕昕的生日嘛,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说话间, 贺昱远离林教练的那一手下意识伸到口袋里,想要摸出根烟来抽,却最终只摸出了一根糖果。
应该是明昕放的……
贺昱盯着手上的糖果, 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来, 自己似乎已经有半年没抽烟了。
林教练还揽着他,一边朝着滑冰场叫道:“赶紧出来!大家都在玩, 就你们俩搁这练习, 要是被其他玩的人知道了, 还以为贺教练给你们开小灶呢, 玩的都不安心了!”
明昕背着林教练自顾自地滑,装作什么都没听见,只有杨宁羽,看了看明昕又看了看林教练,只能充当这个和事佬,隔着大半个冰场解释道:“教练……我们花钱买了一小时滑冰呢,现在就出去太浪费钱了……”
“你们不在俱乐部免费滑,到这里花钱滑,还说什么浪费钱,快出来快出来,我给你们发红包!”
闻言,杨宁羽顿时两眼发亮,一边往出口滑一边问道:“发多少?”
林教练骂骂咧咧的,“给你了,哼,我迟早有一天被你们给贪穷了!”
他刚一发完红包,旁边却忽地多出来一个人,林教练扭头一看,只见明昕竟也不知何时下了冰场,背着手,假装不经意道:“好像有个今天过生日的人,还没拿到红包……”
“想要红包啊?”林教练笑着,抬起另一手去揽明昕,平时都会躲开的明昕,今天直愣愣地任凭他把手架到肩上来了,还用期待的小眼神看他。
却见林教授坏笑了一下:“想要红包,去群里抢。”
这话刚落下,周围几人都脸色一变,不约而同拿起手机,到群里抢红包去了。
离开滑冰场后,林教练抓着几个人,硬是把他们拉到了鬼屋,说一不二硬是买了四张票,“要么跟我到鬼屋里面玩,要么跟小九他们去玩过山车!”
小九也是俱乐部一起出来玩的运动员,带着七八个喜欢刺激的年轻人在游乐场里到处挑战刺激项目。
贺昱一看到鬼屋,眉间就是一跳,“玩这个不太好吧?我们应该有不喜欢黑的人吧?”
“谁?谁怕?!”林教练看了两个少年,没人说怕,他就看向贺昱,笑道:“老贺啊,没想到你看起来个头这么大,居然怕黑?”
贺昱用余光看了一样明昕,见他面色冷冷,唇色却有些发白,便温和地笑笑:“确实有点怕,还是玩点别的吧?”
结果话刚一说完,就被林教练强行揽住肩,硬是往鬼屋里拉:“嗨!怕什么黑?多吓几下就好了!走!你们两个也别傻站着,快过来,咱们四个人挤一起就不会怕了!”
贺昱心中叹气,终于没再挣扎,一直到进了鬼屋,才被林教练松开。
鬼屋里很黑,手机也锁柜子里了,几乎只能靠着地上指示路线的绿色线条识路,四个人在黑暗中一惊一乍地摸索,就连贺昱,都无法看清身边的是谁。
忽然冒出一个架着电锯的鬼,嘶吼着要来抓人,几个人立刻吱哇乱叫起来,其中以林教练的叫声最为嘹亮,贺昱根本没被吓到,却也被身边的人扯着手,硬是被拉着拖着逃离了这里。
几个人要么现在是运动员,要么从前是运动员,绕四百米的运动场跑十圈都不会喘气,很快就把装鬼的大叔撇在了原地。
鬼愣愣看着瞬间清空的走廊,寂寞地又拉了一下电锯。
哗哗——
“可以了!鬼已经追不上来了!”贺昱也不知道自己被抓着跑了多久,周围已经几乎没有林教练中气十足的叫声了,这说明他们都已经跑丢了,连忙出声叫停抓着自己的人。
那人终于应声停下来了,他似乎是被吓得有些怕,刚一停下来就不停地喘息着,贺昱却从这个呼吸声意识到了什么:“昕昕?”
“……嗯。”
“呼吸难受吗?要不要我找工作人员带我们出去?”进来之前门口的人就说了,要是受不了,就往往四周挥挥手,附近的工作人员会带他们出去。
贺昱没能立刻得到回应,立刻就要抬起手,却被明昕抓住了。
“……不用了,我只是跑得有点累而已,都已经好了。”
贺昱却没有轻易被说服,他立刻顺着明昕伸来的手一路向上延伸,摸到了明昕温热的脸,才终于放下心来。
如果是因为哮喘,明昕的体温会迅速流失,不会是这个体温。
停下来休息了一会,他们才重新动身,去找跑丢了的林教练和杨宁羽。
不知为何,一路上,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意外的凝固。
唯一的交接处,只有明昕捏着贺昱衣角的手。
寂静之中,贺昱却再一次想起滑冰场边的对话,他忍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道:“昕昕,你之前说的……”
“只有你符合我的标准那一句吗?”
按照明昕以往的性格,贺昱以为他在听到问话后起码还会纠结一下,却没想到他根本没有犹豫。
但这种表现,反而让贺昱心沉了一下。
明昕表现得越是坦然,便表明他对这件事越是不上心。
出乎贺昱意料的是,明昕却接着道:“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