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此时看着小虫那高兴到摇头晃脑的模样,拒绝的话,容玉烟又讲不出口,最终只点点头,“好。”
乘坐电梯往顶层去的时候,岚望舒问:“舅舅,这次过来住几天?”又将容玉烟来回打量一遍,“怎么没带行礼?”
容玉烟为了能提前看到小虫,坐了换乘的航班,中途耽误太久,只能在龙首星住一晚,明天就要匆匆离开了。
可看着小虫那满脸期待的样子,容玉烟只好含糊其辞地说:“这次时间有点赶……”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顶层。
岚望舒一面领着容玉烟往自己的房门走,一面拧着眉追问:“有多赶?三天?两天?”
容玉烟正想着如何回答,这时,密码锁被打开了。
一眼看到客厅里的景象,容玉烟怔住。
此时客厅正中央,宽敞的沙发里,正躺着一只长相出挑、身材火辣的雌虫。
那雌虫身上穿着一件棕色的宽松版型的睡袍。
这件睡袍,容玉烟认得。那是他亲手为岚望舒挑选的,因为觉得棕色和岚望舒的黑发和琥珀色眼瞳,比较相称。
而此时,那睡袍却穿在一只陌生的雌虫身上,睡袍的腰带随意地系在雌虫腰间,衣襟半敞着,雌虫一条腿曲起来,睡袍下摆从他纤细的大腿上滑落下来。
雌虫看起来刚洗完澡,头发还湿着,发梢的水珠顺着脖颈滑落。他身上布满的暧|昧|痕|迹,在睡袍下若隐若现。
雌虫原本正低着头在看视频,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笑着问:
“你回来了——”
问题问到一般,雌虫看到门口站着的那身姿挺拔长相清俊的雌虫,笑容立即僵住。
两只虫就那么对视片刻,然后——
房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岚望舒一只手死死攥住门把手,身体堵在门前,面色苍白,神色慌张。
他心底骂了一万句脏话,想不通自己怎么就被容玉烟的突然出现给冲昏了头脑,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他是为了任务才约草莓来的自己房间,可是,现在这种场面下,讲实话,是不是显得太苍白无力了?
沉默持续得越久,两只虫之间尴尬的氛围就越浓,岚望舒就越发觉得自己百口莫辩。
眼看着,容玉烟那双漂亮的眉头,一点一点挑起来,看向岚望舒的神情,变得意味深长。
岚望舒舔了舔双唇,艰难地开口:
“舅舅……你、你听我解释……”
岚望舒话讲到一半, 手心已经被汗水濡湿。
他努力思考着措辞,心里又把自己骂了一遍,容玉烟那么大老远从首都星赶过来见他, 他却让对方在房间里看到这样的景象……
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换位思考, 如果此时是岚望舒自己从西北不远万里赶回首都星去, 却在湖心别墅里看到容玉烟养了只漂亮的雄虫,衣着暴露地躺在沙发里……
那岚望舒哪怕不暴跳如雷,也肯定是瞬间便被难过、愤懑、伤心、失望的情绪给填满,失去理智。
想到这里, 岚望舒讲话变得小心翼翼,生怕说错了什么,非但不能缓解现在的氛围, 反而让容玉烟更难过。
“他是……”
在这样纠结的情绪中,岚望舒刚开了个头,便又讲不下去了。
他想说这是 PTG 师夷派的重要角色, 他约对方过来只是为了调查有关废墟的关键线索。可是, 涉及到保密问题,他没办法直接讲出“师夷派”和“废墟”这样的字眼。
而且,哪怕他真的能把这些事透露给容玉烟, 他又该怎么解释,要调查关键线索,为什么会需要对方衣着暴露地出现在酒店房间里,以及,为什么对方会穿着他的睡袍……
就在岚望舒急得焦头烂额的时候,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他额头。
岚望舒蓦然抬头, 对上的,竟然是容玉烟带着笑意的眉眼。
岚望舒一时怔住。
容玉烟神色异常平静, 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失望,甚至看不出任何负面情绪。
他的眉眼微微弯成个好看的弧度,手指在岚望舒额发上轻轻揉了揉,低声说:
“傻雄子,急什么,我又没怪你。”
岚望舒双唇翕张,想要说什么,却发现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直愣愣地盯住容玉烟那双湛蓝的眼瞳,想要从对方的眼底看到哪怕一丝一毫的压抑着的怒火的痕迹,然而,一无所获。
容玉烟,是真的完全没有生气。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完全不生气?
看到岚望舒的房间沙发上躺着那么一只雌虫,穿着岚望舒的睡袍,浑身上下布满暧|昧|痕|迹,为什么,却这么平静?
容玉烟,会因为岚望舒外出没有做好防护,就在眼底写满责备,会因为岚望舒在任务中遇到危险却瞒着他,而愤怒和难过,可是,此时,他看到岚望舒房间里的那只雌虫,为什么却丝毫都不动怒?
想到这里,岚望舒心底,莫名地,涌上一股怪异的感觉。
见岚望舒不讲话,只是直愣愣地看着他,容玉烟只当他是在为如何摆脱此时的困境而烦恼,便主动开口说:
“我先去顶层停机坪,你处理好自己的事,再来找我。”
说罢,容玉烟转身,往电梯走去。
直到容玉烟的身影从关闭的电梯门后消失,岚望舒都仍旧保持着站立在房间门前的姿势,一动不动。
直到房间门在他身后打开,草莓从门边探出头来,确认门外只剩下岚望舒一只虫,轻声问:
“那个……是你的雌君?”
他记得之前在龙芯区拘留所门前,他给岚望舒塞名片的时候,岚望舒一本正经地说过,自己有雌君,如今看来,能有这样的雌君,也难怪岚望舒对他的搭讪,会是那样的态度。
不过,刚才突然闯进来的那只雌虫……为什么总觉得这么面熟?
草莓眯起眼,心里涌现出一个名字,立即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
身边这小雄虫的雌君,该不会是,那位大名鼎鼎的……
想到这里,草莓将视线从电梯口收回来,开始重新用异样的目光审视着岚望舒。
岚望舒没有理会草莓的问题,也无视了草莓那满是探究的目光,而是转头,看一眼草莓身上穿着的睡袍,眉头轻轻拧起来,问:
“为什么穿我的衣服?”
草莓愣了片刻,然后说:“抱歉,我的衣服……没办法穿了。”
他说完,抬手随意指了指被扔在客厅地毯上的那几件衣服。
岚望舒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就见散落一地的那些衣物,被撕扯得破碎不堪,上面似乎还粘着些奇怪的液体。
岚望舒呼吸一滞,将视线从那些衣物上收回来,重新看向草莓。
到这时,他才注意到,草莓的气色看起来非常差,肤色枯黄,瘦到几乎快要脱相了,眼中满是红血丝,皮肤上的那些青紫的痕迹,不光出现在身上,甚至连衣物遮挡不住的脖颈和脸颊上,也都带着明显的伤痕。
这些伤痕,看起来触目惊心,要造成那种程度的伤害,肯定不会是普通的床上的所谓情|趣|行为。
想到这里,岚望舒的视线落在草莓的后颈处的腺体上,那里虽然贴着新换的阻隔贴,可是仍旧难以掩盖住胶布下面的皮肤上,被反复啃咬出来的痕迹。
那是在短时间内,被不断地重复标记,犬齿不停地刺入皮肤,才会造成的伤口……
感觉到岚望舒的视线,草莓有些不自在地揪住衣领,将脖颈处遮挡起来。
岚望舒回过神,收回视线,低声说:“你……工作,好像挺辛苦。”
“嗤。”
草莓轻声嗤笑,侧过身,把路口让出来,“进来聊吗?”
岚望舒转头,又看一眼走廊尽头已经暗下去的电梯门,最终决定暂时把刚才对容玉烟的那些疑问压在心底,先把草莓这边的问题处理完再说。
他朝草莓点点头。
草莓将门松开,兀自转身,先一步往房间里走去,他走得很慢,但还是看得出来,因为体内和体外的伤,他的行动非常困难。
“干将做的。”
待到两只虫在沙发上坐定,草莓直白地说。
岚望舒微微一怔,很快明白他在说什么,“我以为……你们双方,都是自愿的。”
草莓冷笑,“原本是吧,可是那畜牲……突然发疯。”
岚望舒陷入沉默,干将和草莓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已经不需要他再继续追问了。
回想那被困在干将的私宅里,不见天日的几天,草莓下意识打了个寒颤,不愿意再去回想,只是转头看向岚望舒,直白地问:
“你想要我做什么?”
他原本过来的路上,还有些怀疑岚望舒是突然有了兴致。
如果真是那样,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肯定是满足不了对方,不过他其他方面的技术,也很不错,如果对方确实有需要,那他不介意以此来换取对方对他的保护。
可是,想到刚才那离开的雌虫的身影,草莓立即把之前的想法推翻了,不待岚望舒开口,他先补一句:“看起来……肯定不是床上的事了。”
岚望舒料想,以草莓现在的情况,怕是快要和干将誓不两立了,所以,他直白地讲出自己的目的:
“你知道怎么进入废墟吗?”
草莓微微一怔,很快又笑起来,“你想去舱门入口?”
岚望舒点头。
明确知道对方想要什么,草莓放下心来,这样一来,他谈交易,就方便多了。
想到这里,草莓身体放松下来,朝后仰,想要靠进沙发里去,蹭到背上被鞭子抽打后尚未愈合的伤口,嘴角抽搐,面部有些扭曲。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朝岚望舒笑起来,“废墟的舱门入口,我可以带你去。”
岚望舒知道草莓在师夷派的身份不低,却没料到竟是高到和干将这样的头目不相上下,他难掩诧异,“你知道舱门入口在哪里?”
草莓点头,“当然,我也有头目的资格。
“你带上金钥匙来找我,我可以,领你进废墟。”
说到这里,草莓顿了顿,又说:“但是,我有个前提,你要确保我的安全,而且……帮我做掉干将。”
他被监|禁的这段时间,试着向湛卢发过消息,可湛卢却对他的求助信息视而不见,显然是选择了站在干将那一边。
所以,草莓知道,自己想要寻求兵器帮高层的保护,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他曾经是水果帮的头目,他很清楚,水果帮那一群软骨头,不可能为了他这么一个已经没有实权的卸任头目,和兵器帮去硬碰硬。
如此一来,他想要摆脱干将的追踪,同时反杀对方,就只能另辟蹊径了。
岚望舒定定看着草莓,问:“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吗?”
草莓从干将的几次通话里,大概偷听到一些,再联系刚才那个一闪而过的雌虫的身影,他甚至有个很大胆的猜测,不过……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帮我,我就帮你。”
草莓干脆地回道。
岚望舒轻笑,“好,一言为定。”
“爽快!”
草莓朝岚望舒笑起来,心道,自己的眼光果然不错,被他一眼看中的雄虫,都绝非凡品。
岚望舒无意和草莓过多周旋,他心里还放着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急着处理。
所以,敲定了合作之后,岚望舒立即从手环里把操作界面调出来,一边往特使团加密群里发送信息,一边嘱咐草莓:
“我现在安排一批虫过来,他们马上就会赶到这里,然后送你去安全屋,在那里,你是绝对安全的。
“等我拿到金钥匙,我会去找你。”
草莓听岚望舒做着安排,目光始终落在面前雄虫那漂亮的脸蛋上,忍不住想,这么好看的皮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几次,可惜了,已经有主。
想到这里,草莓又有些不甘心地探身上前,暂时将身上的皮|肉|伤痛都抛诸脑后了,抬起手,手臂从岚望舒脖颈处环过去。
岚望舒正专注在安全屋的安排中,一抬眼,看到张近在咫尺的雌虫的脸,吓得身体瞬间绷直了,慌张朝后躲开,然后腾的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
“你做什么?”
草莓将对方那青涩的反应看在眼里,轻笑摇头。
明明聊合作的时候,看起来那么成熟又有魄力,怎么一到这种事情上,就变回稚嫩又青涩的小虫了?真是有趣。
“怕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样。”
草莓伸出去的手仍旧悬在半空中,靠精神力将前方吧台上的酒杯和酒瓶隔空取过来,摇晃两下,问:
“介意喝两杯你这里的酒吗?”
岚望舒摇头,感觉到房间里逐渐浓郁起来的草莓信息素的味道,让他越来越窒息,只好屏住呼吸,将自己的联系方式送到草莓面前去,然后说:
“那批送你的雌虫,二十分钟后过来,这是他们的信息。
“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
“我有急事,先走了。”
说罢,岚望舒迅速转身,快步推门离开。
从房间出来,岚望舒一刻不停地往顶层停机坪去,直到拉开飞行器副驾驶座的门,在容玉烟身边坐定,闻到密闭的驾驶舱里浓郁的草莓味信息素的味道,岚望舒才恍然觉出问题。
他低下头,在自己身上嗅了嗅,除了怎么也压不住的雌虫信息素的味道,还有酒店沐浴露的味道,和淡淡的起泡酒的味道。
这是一架小型飞行器,驾驶舱的空间很小,容玉烟坐在驾驶位上,肩膀和岚望舒的肩膀几乎碰到一起,自然是将小虫带进来的味道,闻得一清二楚。
看到小虫那欲盖弥彰的嗅闻自己衣服的动作,容玉烟轻笑着,摇了摇头。
岚望舒抬起头,在心中叹息着,嘴上试仍旧试着替自己辩解:
“我、我没有碰他……”
话讲到一半,岚望舒闭嘴了。
这简直是越描越黑……
本来没什么事的,怎么被他这么一解释,倒像是有什么事了一样。
容玉烟脸上的笑意变得更浓了,他淡定地点点头,“嗯,不用和我解释。”
不用……解释?
岚望舒看向容玉烟,刚才在客房门外时,心底涌上来的那一股怪异感觉,此刻变得越发浓郁了。
岚望舒清楚地记得,之前在圣保罗皇家学院,开学典礼上,他去给一只雌虫还生命之树的时候,被容玉烟撞见,那时候岚望舒想要解释,容玉烟也是这么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不用和我解释”。
那时候,岚望舒只觉得,容玉烟是明白那只是一场误会,所以并没有放在心里。
可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容玉烟回那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和现在,是那么像——
都是一副……旁观者般的清明透彻的神态。
可是,为什么会是这样一副旁观者的神态?
为什么,不用解释?
不是知道这是一场误会,而是,不管是不是误会,容玉烟,都不在乎吧?
想到这里,岚望舒倏然之间,便觉得胸口闷痛,喉头哽得厉害,呼吸都凝滞。
容玉烟静静坐在一旁,将小虫那快速变幻着的神情看在眼里,轻声问:“怎么了?”
岚望舒并没有看容玉烟,只怔怔地看着面前的挡风玻璃,问:“如果,我因为任务,要去嫖,或者,做其他更过分的事,也没关系吗?”
容玉烟一怔,“……什么更过分的事?”
岚望舒:“比如……出卖|色|相?”
容玉烟的笑容收敛了,摇头,“当然不行。”
岚望舒转过头,看向容玉烟,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光,“你觉得,不可以吗?”
“不可以,”容玉烟笃定地说,“太危险了,而且,哪怕你是雄虫,也还是有很大的风险,会伤到自己。”
岚望舒闻言,眼底那一丝火光,又熄灭了。
他收回视线,重新放空地看向远方,喃喃问:“只是因为安全问题吗……”
岚望舒的失落和悲伤,全写在脸上。
容玉烟将小虫的神情看在眼里,茫然又无措,他抬起手,轻轻抚摸小虫鬓角的黑发,“望舒……到底怎么了?”
岚望舒蓦然抬起手,攥住容玉烟纤细的手腕,紧紧盯住容玉烟双眼,问他:
“如果,我想娶风,你觉得,可以吗?”
容玉烟彻底陷入了迷茫,“怎么……突然说这个?”
岚望舒神情晦涩,“也不是很突然,温特公爵想张罗着让达斯特和风联姻,风不愿意,找到我,说想和我结婚,以此来推掉那些政治联姻。”
这当然不是事实。
岚望舒被逼到这一步,被迫做着自己从前最不齿的事——靠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来试探自己放在心上的虫。
容玉烟没有怀疑岚望舒话里的真假,他从来都是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的小虫的。
所以,容玉烟只短暂地消化了一下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很快便说:“你自己呢,是怎么想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岚望舒便豁出去了,满不在乎地说:“我觉得挺好啊,风是只挺不错的雌虫,可以帮到他,又可以拉拢法尔亲王那边的势力,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容玉烟思忖片刻,然后缓缓点头,“既然你们双方都觉得可以,那自然是没问题。”
岚望舒听到这里,心中已经彻底陷入绝望,他仍旧努力掩饰着自己哽咽的声音,反问:“你觉得……没问题?”
容玉烟犹豫着开口:“你如果是担心法尔亲王和陛下那边过不去,我可以帮你去……”
他话说到一半,停了下来,因为他发现,身边的小虫,神情变得很不对劲。
岚望舒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他用力闭上眼,摇头,
“你根本不明白……你一点,都不明白……”
容玉烟确实不明白,他不明白,小虫的眼底,怎么会有那么深的绝望浮现出来,他只能试着说:
“望舒,到底是什么问题,你直接讲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容玉烟的话讲到一半,岚望舒扑上来,一手捏住他肩头,一手扣住他后颈,用力地,将双唇覆在他唇上。
“唔……”
容玉烟后面的话,在这极具侵略性的亲吻中,尽数飘散。
容玉烟上次进入发热期的时候, 岚望舒寸步不离,始终守在他身边。
他们曾经□□相对、坦诚相见,那时候, 岚望舒尽可能地循着本能为容玉烟带去身体和精神力抚慰。
分明做过那样只有情侣才会有的最亲密的肌肤接触, 可是, 他们从未接吻。
之前那一次,在湖心别墅的时候,岚望舒轻柔地抚摸和亲吻容玉烟的触角、脖颈、翅膀,还有, 每一寸滚烫的皮肤……
可是,那时候,他唯独不曾亲吻容玉烟的双唇。
没有接吻, 没有标记,也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岚望舒那时候给予容玉烟的,是雌虫从不敢奢望的, 极致温柔的抚慰。
那几个夜晚, 容玉烟大部分时间都被情|欲裹挟,记忆断断续续,可是, 有几个片段,他却清楚地记得——
他记得自己躺在床上的时候,岚望舒手臂撑在他身侧,垂眼看着他时的神情,有来自雄虫的本能欲望,可在那欲望之外, 是如谦谦君子的克制。
那时候,岚望舒帮助他顺利渡过发热期, 然而,并未越雷池半步。
可是,此刻,在飞行器的驾驶舱内,小虫却全然没有了之前谦谦君子的模样。
这是他们第一次接吻,也是容玉烟的初吻。
这个亲吻,开始得猝不及防,容玉烟浑身紧绷,一时间难以思考,可是下意识害怕伤害到面前的小虫,便只能尽可能收敛住自己的精神力,防止自己做出过激的反抗。
他任由小虫用力地抱住自己,下意识攥住小虫的衣摆,手指一点点收紧。
他想要开口喊“望舒”,让他停下来,可声音发出来,却化作了模糊不清的呜咽。
逼仄的驾驶舱里,玫瑰的香气蒸腾着,将雪松的冷冽清香一点点勾出来,逼迫得雪松香气与玫瑰的味道混合、纠缠、沉沦。
触角在发丝之间不安地颤动着,背后的囊袋里,翅膀轻轻地摩擦着,发出细碎的声响,这是虫族求|偶时特有的乐曲,引导着雌虫和雄虫,不由自主地相互贴近。
他们有极高的精神力匹配度,非常契合的信息素,又有最高级别的契约的加持,继续这样下去,容玉烟的发热期,很可能会被直接诱|发出来。
容玉烟的身体开始细微地颤抖,他抬起手,撑在岚望舒肩头,想要推拒,可那推拒的力道实在太小,并未引起岚望舒的注意。
岚望舒原本扣住容玉烟后颈的手,在容玉烟腺体上覆盖的阻隔贴上轻轻按压。
阻隔贴周围,腺体上覆盖的靛蓝色虫纹,随着容玉烟的呼吸,开始散发出幽幽的蓝紫色光芒。
藤蔓形状的虫纹,缓缓被点亮,光芒从末梢,慢慢灌入根部。
岚望舒的指腹顺着那光芒流淌的方向,轻柔地抚过,最终,想要试着用指腹去摩挲虫纹的根部,去寻找,他曾经在和容玉烟签订契约的时候,为他注入星源素的位置。
容玉烟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让他意识到,必须停下来……
他紧紧攥住岚望舒肩头,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岚望舒从自己身前推开。
原本微微上挑的眉眼,因为愠怒而睁圆了一些,容玉烟用有些沙哑的声音,沉声呵斥:
“望舒,我是你舅舅!”
容玉烟皮肤滚烫,眼角飞红,尾音带着细细的颤音,呵斥的语气,实在算不上严厉。
可是“舅舅”两个字,像一记闷棍,沉重地敲打在岚望舒心房。
“……舅舅?”
岚望舒喃喃重复着,然后自嘲地失笑出声。
当初在社会化抚养院,是他自己喊出的这个称呼,之后便始终不离口了。
可现在想来,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自己给自己挖出一个大坑来,跳进去,然后躺在里头,心满意足。
可如今蓦然回首,才发现自己错得厉害。
先前喊出口的每一声“舅舅”,都是他在坑底为自己掘出的一捧土,让他陷得越来越深,此时再想要跳出来,却发现已经做不到了。
他不过是戏谑的一声称呼,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一开始,他就从来不曾将容玉烟看做自己的长辈,他对容玉烟的感情,从感激和好奇,到莫名地想要靠近,再到暧昧的好感,还有更进一步地想要占有……
这些,从来,都不是晚辈对长辈的那种亲情。
可是容玉烟对他,竟是截然相反的?
容玉烟对他,从头到尾,就只有长辈对晚辈的爱护和疼惜,根本没有其他感情。
哪怕一丝一毫的爱情,都没有。
想到这里,岚望舒的笑容,变得异常苦涩,涩到他喉头发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