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烟对岚望舒,那么慷慨大方,那么毫无保留。
他把岚望舒从地球上带回来以后,便将自己的一切,都毫无遮掩地展现在岚望舒面前,毫不犹豫地交给岚望舒。
他同意和岚望舒联姻,他始终守在岚望舒身边,保护他的安全,他为了争取岚望舒的利益,不惮于去违反帝国律法,做出许多破例的事来。
他甚至愿意在发热期时,把自己近似献祭般地交给岚望舒。
在岚望舒送给他生命之树时,他会立即给出回应,亲口承认,岚望舒就是他的生命之中,最重要的那只虫。
岚望舒只需要在电话里讲出想他两个字,容玉烟便不远千里万里地,风尘仆仆地赶来,只为看他一眼。
这一切,为岚望舒编织了一个多彩的梦境,让岚望舒产生幻觉,觉得容玉烟是爱他的,觉得他们之间,是爱情。
可是,此时此刻,那梦境破灭了,岚望舒认清的,是一片灰色的现实——
容玉烟,从来没有像情侣、像雌君那样,以爱情的形式,爱过他。
在爱情这件事上,容玉烟竟然是那么吝啬,半点都不愿意分给岚望舒。
不,他不是不愿意分给岚望舒,只是在容玉烟的感情世界里,从来,都没有过爱情这种成分吧。
“可我,不想你只做我舅舅啊……”
岚望舒垂着头,低声地说。
他最后,徒劳地问出一句:“你……喜欢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点点。”
问题问出来,收到的,只是对面长久的沉默。
岚望舒的心,跟着这漫长的沉默一起,沉进了一汪寒潭中。
如果没有囊袋的保护,他的那一对触角,此时便是蔫耷耷地搭在额头两侧的,他背后的那一对翅膀,也该是无力地垂落下来。
他没有再说什么,可是身上每一个细胞,仿佛都写着“垂头丧气”几个字。
容玉烟抬起手,想要像往常那样,轻轻揉一揉小虫的额发,讲些安慰的话,让小虫不要那么难过。
可是,手伸到半空,又怯怯地收了回去。
最终,容玉烟只很轻地说:“对不起……”
听到容玉烟的话,岚望舒的胸口,越发憋闷了。
为什么要跟他道歉?
没办法像男朋友那样爱他,不是容玉烟的错。
岚望舒想,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他需要自己去慢慢消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所以,岚望舒摇摇头,推开副驾驶座的舱门,“我,我暂时没办法跟你讲话了,可以吗?”
他是想说自己心里很乱,想要静一静,可又不想让语气显得过于生硬,像是因为在生容玉烟的气,所以刻意疏远似的。
所以,最终岚望舒只用这样商量的口吻,问出这个有些怪异的问题。
闻言,容玉烟在心底轻笑。
他的小虫,那么善良,又那么可爱。明明自己已经那么难过了,可是还在努力照顾他的感受。
容玉烟轻轻点头,“嗯。”
岚望舒得到回应,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逃也似的离开了。
容玉烟坐在驾驶位上,看着小虫消失的身影,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头顶上,一道闪电划过青灰色的夜空,紧跟着,是一声闷雷。
容玉烟有些诧异地抬起头。
西北星群降雨量稀少,很少会遇到这样的雷雨天气。
暴雨来得突然,很快便将周围的建筑全部裹进朦胧的水汽中,带起浓浓的尘土味道。
雨水噼里啪啦,敲打在飞行器的玻璃窗上,容玉烟仿佛置身于水帘洞中,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他靠进座椅里,仰起头,闭上眼,回想他和岚望舒过去的种种。
很快,一道身影靠近过来,在他的驾驶位门边停下来。
容玉烟睁开眼,转头看过去,隔着水帘,依旧一眼认出了那熟悉的身影。
他打开门,立即有水汽扑面而来。
岚望舒撑着伞,站在雨中,抬高声音,压过暴雨的声响,喊着:
“跟我回去!”
走进酒店房间,迎面便看到客厅的桌子上,摆满了饭菜。
那些饭菜应该已经放了挺久,本该热气腾腾的汤羹,此时已经快要冷凝。
岚望舒抱了一套睡袍出来,送到容玉烟面前。
容玉烟接下睡袍,去浴室里洗漱完,走出来,发现饭菜已经被岚望舒重新加热了一遍。
他在岚望舒身边坐下来,就听岚望舒低声说:“你的外套,淋了雨,我送去干洗了,应该明早就能送回来。”
容玉烟点头,轻应了声。
之后,两只虫陷入沉默中。
以前两只虫一起生活时,大多数时候,是岚望舒先开口,寻找聊天的话题。
此时岚望舒不讲话,容玉烟不确定自己是否应该主动开口打断这沉默。
刚才在飞行器上,岚望舒说想要静一静,可是突如其来的暴雨,让岚望舒立马破功,又跑上去喊容玉烟下来。
这样的话,刚才岚望舒所说的“暂时不能讲话”,还在生效中吗?
容玉烟不能确定,但他想到自己出发前拿到的情报,决定用另一个话题,试探着打破现在的僵局。
容玉烟从光脑账号里,调出一份加密的电子信函,递到岚望舒面前去,
“之前,你让我查的那个内阁的账号,这是调查结果。”
岚望舒顿了顿,将那信函接过来,还没有打开,脑海中先浮现出一个名字,“是……马克?”
容玉烟点头,以岚望舒的聪明,应该早就猜到了吧。
“那天通过内阁的系统,查询过特使团信息的那个账号,我用陛下的账号去查询该账号的登入记录的时候,结果显示,出现错误,无法查询。
“所以,没有直接证据可以证明是他。
“不过,就在你的信息泄露的当天晚上,马克向内阁发起申请,声称自己的账号被黑客攻击,出现异常登陆现象,所以申请冻结了自己的账号。”
岚望舒点点头。
这完全是他意料之中的结果。
容玉烟这时又说:“虽然也存在一定的可能,确实是 PTG 盗用了马克的账号,但是,马克依旧没办法摆脱嫌疑。”
岚望舒低应了声。
虽然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岚望舒心里,已经认定,马克就是 PTG 师夷派大老板的可能性,应该在八成以上。
容玉烟这时又问:“需要我帮忙盯住马克的动向吗?”
岚望舒笃定摇头,“不要打草惊蛇,最好让他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这样,才能露出更多的马脚。”
容玉烟点头,认可了岚望舒的安排。
这之后,两只虫又变得相顾无言。
岚望舒神情总有些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
容玉烟料想他应该还是需要空间独处,便说自己有些累了,早早地回房休息。
容玉烟被岚望舒安排在自己的卧室休息,岚望舒则去客厅对面莱格斯的卧室休息。
深夜,容玉烟坐在床边,盯着枕头边上放着的白色长毛兔玩偶,轻轻叹息。
这时,他脖颈处的虫纹上,隐约有细碎的光芒一闪而过。
这是签订了三级契约的雌虫,会出现的特殊反应——当签订契约的那只雄虫靠近时,雌虫的虫纹,会短暂地亮起。
这个特殊反应,岚望舒显然是不知道的。
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和信息素都很好地收敛起来,蹑手蹑脚,走到容玉烟的卧室门外,然后,悄悄地盘腿坐在门口,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他不想打扰到容玉烟,也不想尴尬,可是,他还是会想容玉烟。
容玉烟现在就和他共处一室,岚望舒便只能像现在这样,背靠在门外,想要尽可能地,离容玉烟近一些。
他很轻地抬起手,掌心贴在门上,感受着门后雌虫的气息。
而此时,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容玉烟跪坐在门里,同样伸出手,掌心轻轻贴在门上,仿佛隔着那薄薄一层木门,与岚望舒食指相扣。
岚望舒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他是第二天早上,被容玉烟开门的动静给吵醒的。
门朝里面打开,岚望舒身体倏然失去支撑,朝后栽倒下去,又在后脑勺快要磕到地板的时候,被容玉烟用精神力稳稳托住了。
容玉烟站在门口,垂着眼,看向岚望舒,轻笑说:
“我要走了。”
岚望舒腾的一下坐起来,眼底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散去,“……去哪?”
“回首都星,”容玉烟说着,看一眼时间,“一个小时之后的航班。”
岚望舒顷刻间便睡意全无了,“可你才刚过来啊。”
容玉烟轻笑,抬起手,想要揉一揉岚望舒有些凌乱的黑发,手伸到半空,又收了回来,最终只说:“基地有任务,脱不开身。”
他没有说自己为了赶过来,买了中途需要换乘的航班,所以才将见面的时间严重挤压。这种事情,讲出来,只会让小虫的心理负担变得更重,没有任何意义。
听说是星际军的任务,岚望舒便没办法再争取什么,最终只怏怏地说:“我送你。”
容玉烟点头,和岚望舒一起往顶层停机坪去。
一路上,两只虫依旧沉默着,各怀心事。
直到将容玉烟送去贵宾专属的星舰登机口时,容玉烟轻声说:
“回去吧,自己在这边,一定要注意安全。”
岚望舒点头,很小幅度地抬了抬手臂,又收了回去。
容玉烟见状,上前一步,将小虫揽进怀里。
岚望舒倏忽被抱住,怔了一下,短暂地愣神之后,脸上很快露出一个释然的笑。
他抬起手,回抱住容玉烟,然后,他眉眼间原本笼罩着的阴霾,一点点散去了。
昨晚,岚望舒想,喜欢这件事,是他自己的问题,他需要自己去慢慢消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
而现在,他想通了。
“小玉。”
岚望舒轻喊了一声。
容玉烟怔住。
有一瞬间,他想像岚蝶衣以前那样,佯装嗔怒地训斥小虫一句“没大没小的”,可是,转念一想,他好像,也没有正当的资格,要求岚望舒喊他“舅舅”。
可如果不喊“舅舅”,难道又要回到最初,以“将军”和“殿下”这样生疏的称谓,来互相称呼吗?
容玉烟一时陷入纠结中。
这时,岚望舒缓缓讲出下一句话:
“我可以,追你吗?”
第83章
首都星, 朝阳冲破林立的楼宇,穿透市中心一栋建筑顶层的玻璃幕墙,将金色, 洒在墙边宽阔的总裁桌椅上。
马克肥胖的身躯, 塞在为他特制的转椅里, 手中把玩着一根由特殊材质制成的金属项圈。
“……精神力屏蔽器?”
他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摇头,“从来没听说过,这不是皇冠集团的内部研发部门能做出来的东西。”
站在他桌边, 为他送来这根项圈的年轻助理,小心地问:“阁下,该如何答复特使团那边?”
“照实说啊, ”马克一抬手,懒懒地将那金属项圈朝前丢出去,项圈砸在桌面上, 转了两圈, “把东西先交给检验室,让他们出一份全面的检验报告,把这玩意的技术原理尽快破解出来。
“然后把报告转发给几个子公司的研发部门, 让所有技术主管都看一遍,让他们交一份反馈报告过来,检讨一下,为什么师夷派的技术,会跑在了我们前面?”
助理连连应着,快速在面前悬屏上做着记录。
马克的视线在自己面前的桌上摆着的一排果盘中扫一圈, 最终,锁定在手边的一盘鲜红的草莓上。
在果盘旁边, 放着一排刀具,那排刀具大小和水果刀差不多,造型刻意做成了远古神兵的模样。
马克抬起手,挑了一把青蓝色的玄铁剑出来,拿剑刃刺进一颗草莓上,然后将草莓送进嘴里。
红色的汁水沾在剑刃上,马克拿指腹去擦拭,不小心,竟被那剑刃划伤。
马克将那剑刃竖起来,眯起眼,观察片刻。
如果是对名兵神器有所了解,应该能很轻易地看出来,这把蓝色宝剑,叫干将。
不过可惜,现在很少有虫能喊出这些兵器的名字了。
马克这时缓缓开口:
“太锋利,就不好用了,不如丢掉。”
说罢,他抬手,把嘴里草莓的青梗拿出来,眉毛挑得很高,上扬着尾音“嗯”一声,
“这草莓不错,看来,是到了吃草莓的季节了。”
助理脸上仍旧挂着职业笑容,弯着腰,顺着马克的话题说:
“阁下,这批草莓,是反季水果。”
助理只是想给老板一个善意的提醒,可是马克闻言,却掀起眼皮,看向他,然后摇摇头,冷声说:
“你下去吧,把卢战给我叫过来。”
助理不明白,为什么前一刻还在讨论草莓的问题,下一刻,老板的脸色就沉下来,可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陪着小心,出门去叫卢战了。
看着助理离开的背影,马克叹息着,心下道:
“虽说长得也还挺漂亮,可是,和原来那只漂亮的小岚蝶比起来,实在是差得远了。”
想到这里,马克很快给虫力主管发了消息过去:
[重新招一批总助,三个名额,我亲自面。
[要求跟以前一样,长得漂亮,乖巧,本体是蝶。]
龙首星机场,前往首都星的星舰航班登机口,岚望舒和容玉烟仍旧维持着相拥的姿势。
岚望舒的低语声,从容玉烟肩头传过来,让他耳廓泛起细微的痒。
岚望舒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落入容玉烟耳中。
容玉烟的呼吸,顷刻间凝滞。
他怔怔地站在登机口,如一座白玉雕刻的石像般,一动不动。
等了一阵,没有等到对方的回应,岚望舒将环抱住容玉烟的双手放下来,朝后退出去半步,看向容玉烟的双眼。
此时岚望舒的眉眼间,一扫之前的阴霾。那双漂亮的琥珀色眼瞳,重新变得清澈。
他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直白地盯着容玉烟的双眼,耐心地等待对方回应。
容玉烟却微微垂下眼,不再和他对视。
这里是贵宾专属的星舰登机口,检票口是面部识别的智能机器人在看守,附近没有其他乘客,只有容玉烟和岚望舒两只虫。
两只虫都不讲话时,周遭便陷入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这样安静的氛围,越发让容玉烟感到不安和无措。
“望舒,我……我们,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
岚望舒大概能猜到容玉烟想要说什么,所以见容玉烟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岚望舒反问:
“不应该在一起?还是不应该恋爱?
“可你已经是我的雌君了,我们,名义上,已经在一起了,不是吗?”
容玉烟眉头轻拧。
是啊,他已经是岚望舒的雌君了,既然如此,为什么岚望舒还要再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不用做这些的,”容玉烟这时轻声说,“我们拥有合法的婚姻,只要你不主动提出解除婚姻关系,我……不会离开你。”
这番话讲出来,收到的,是岚望舒的轻笑。
岚望舒盯着面前雌虫那垂下来的眼睫,说:
“我不想只要一张协议联姻的婚书,也不想,只有一本空洞的、带着法律效力的结婚证。”
容玉烟下意识想问一句,那你想要什么,但很快把这念头压下去了。
他猜到岚望舒想要什么,他害怕岚望舒真的把自己内心想要的,直白地讲出来。
可不需要他问出口,岚望舒已经自顾自把答案讲出来:
“我想要你喜欢我,像男友,像雌君那样,喜欢我。”
一瞬间,容玉烟的呼吸仿佛被抽走,他近似呢喃地问了一句:
“为什么……”
岚望舒上前一步,重新将两只虫的距离拉近。
挨得太近,他们胸膛几乎要贴到一起,容玉烟下意识想要朝后退一步,却被岚望舒紧紧抓住手臂,不让他离开。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
岚望舒温热的吐息,轻轻拍打在容玉烟脸上,“那我告诉你——”
“——不用。”
容玉烟摇头,高声打断岚望舒接下来的话。
他手臂用力,想要从岚望舒的手中挣脱出来,可岚望舒却不愿意轻易放手,钳制住他的手指,收得更紧了。
入口处穿来催促登机的警报声,打破了他们的僵局。
岚望舒被那声[舱门即将关闭]的提示语惊了一下,手上的力道短暂地松下来。
容玉烟见状,简直如蒙大赦。
他迅速将手臂从岚望舒手中抽出来,快步转身往登机口走,丢下一句:“没时间了,我先走了。”一溜烟地消失在视野里。
岚望舒怔怔望着容玉烟消失的身影,半晌之后,轻笑摇头。
逃跑的时候,真的像只兔子似的,溜得比谁都快。
在位子上坐定,看一眼舷窗外逐渐远去的地平线,容玉烟提在胸口的一口气,这才终于长长地呼出来。
他将头靠进颈枕里,闭上眼,短促地叹息出声。
他现在,甚至有些后悔,后悔自己头脑发热,要那样急着从首都星赶来西北星群了。
怎么会发展到这一步?
昨天,岚望舒在飞行器里突如其来的亲吻,已经让他乱了阵脚,不知所措,可那时候,他以为,自己给出的回答,已经足够让小虫意识到问题。
看到小虫难过,容玉烟的心也跟着被揪住,但他想,小虫总有想通了、走出来的那一天的。
到那时,小虫或许会开始一段新的恋情,或者,延续一段旧的恋情,但总之,不会继续纠结和他之间的错误感情。
容玉烟不知道岚望舒是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这方面的感情的,但在容玉烟心中,认定这样的感情,是错误的。
容玉烟和岚望舒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可是,容玉烟是被岚蝶衣捡回抚养院的虫。容玉烟的成长过程中,最重要的那只虫,就是岚蝶衣。
岚蝶衣于容玉烟而言,是至亲至爱的兄长,甚至,因为岚蝶衣常常表露出来的柔弱和幼稚,让容玉烟觉得,自己才是哥哥,是需要强大起来,保护岚蝶衣的那一个。
也正是这个原因,他在没能保护好岚蝶衣之后,才会陷入长久的自责中。
在他去到地球上,在最初见到那只漂亮的小雄虫时,是因为对岚蝶衣的自责和深切的思念,让他把感情,全部转嫁到那只小雄虫身上去。
虽然之后的相处中,他对岚望舒的喜欢和爱护,早已经不再是单纯地因为岚蝶衣。
可是,岚望舒在他心中,始终都还是个小雄子。
岚蝶衣于他而言,是没能保护好的兄弟。
面对岚蝶衣留下来的孩子,他如果真的在情感上,有了那样的非分之想,那和畜牲有什么区别。
想到这里,容玉烟缓缓摇头。
他不可能像情侣那样去喜欢岚望舒,这实在是,有悖常伦。
更何况,他比岚望舒大了整整十岁。
在他的生命中,本该洋溢着青春气息、陷入热恋中的那十几年,全部献给了星际军,献给了陛下。
如今,他早就过了会冲动地去追求爱情的年纪。
爱情于他而言,是可以从生命中完全略去的感情。
可是岚望舒不同。
岚望舒还年轻,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年轻小虫的蓬勃活力,那么生动,那么漂亮。
他的小虫,那么完美。只要小虫愿意,亚特兰帝国的适龄单身雌虫,肯定都会想要试着和他发展恋情的。
小虫不该被一段错误的感情束缚住,而错过了其他更好更合适的机会。
容玉烟不喜欢用逃避的方式去处理问题。
可是,这一次,他恐怕只能这样了。
他需要等,等小虫这一时的冲动过去,等小虫找到了新的心仪对象,开始一段恋情,等小虫正式成为皇子,坐稳储君之位。
那时候,容玉烟便可以安心地放手,将雌君的位子,让给真正应该站在岚望舒身侧,和他携手共度余生的那只雌虫。
另一边,岚望舒独自回到酒店。
他看一眼时间,见离机甲格斗赛的地下场馆开门的时间还差两个多小时,便不紧不慢地去浴室洗了个澡。
回到床上,他手脚摊开,摆成个大字型,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顶灯,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全是容玉烟的样子。
他唇角一点一点翘起来,轻声说:
“能逃到什么时候?”
岚望舒不急。他已经有了目标,那便不再迷茫,一步一步走下去便是了。
他现在有的是耐心,他会蹲守在兔子的窝边,等着对方跳出来,撞进他怀里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岚望舒手指轻轻挑起,将枕头边上的长毛兔玩偶悬空到自己面前。
盯着兔子那对蓝色的眼睛看了一阵,岚望舒脑海中,回响起刚才在登机口时,容玉烟最后的那个问题。
……为什么?
呵,怎么会有虫,在被异性问能不能追他的时候,反问一句为什么?
岚望舒视线紧紧锁定在那一双湛蓝的眼睛上,轻声呢喃:
“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啊,笨蛋。”
机甲格斗赛的地下场馆入口, 设在一处废弃的游乐场。
游乐场里荒草丛生,锈迹斑斑的各种设施凌乱地散布在荒草地上。
岚望舒按照电子门票上地图的指示,顺利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鬼屋检票口, 将门票送进检票口, 验证通过, 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营业的鬼屋入口处,斑驳褪皮的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从那铁门走进去, 乘坐电梯进入地下,眼前,立即换作另一番天地。
喧嚷的虫群, 各种炫目的灯光特效,此起彼伏的[恭喜中奖]的电子提示声,让岚望舒第一时间意识到, 这是一间大型赌场。
赌场里充斥着各种新奇的元素, 但是,最吸引眼球的,也是聚集了最多的群众围观的, 有两处——
一处是机甲格斗赛的投注点,另一处,是筹码及礼品兑换点。
岚望舒看一眼投注点上空高悬的巨幅光屏,刚想走过去,余光一瞥,注意力尽数被筹码及礼品兑换点的橱窗里的一件物品给吸引住。
玻璃橱窗里, 各种造型精致的纪念品琳琅满目,在这些纪念品的最上方, 悬浮着一条缎带。
称之为缎带,或许不够贴切,因为那条带的材质看起来十分奇怪,像某种薄纱,又像天边的云彩,好似介于固态和气态之间。
玻璃橱窗里没有风,但那悬浮在空中的缎带却始终处于流动变幻的状态,像一汪清泉。
缎带通体呈现出蓝紫色,半透明,随着角度的变幻,闪烁着低调的光泽。
岚望舒盯着那紫色缎带看了许久,然后迈步走到柜台前,指着缎带,问服务生:“那个,怎么卖?”
服务生顺着岚望舒手指的方向看了一阵,无法置信地问:“阁下,是在问,那条……紫气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