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克苦笑出声,“那是内阁的精神力测量仪,怎么可能测错,他如果只有 A,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测出 S 的。”
听到这里,幕僚长再没有多的话,只看向岚望舒的方向,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是他疏忽了,他事先严重低估了这只从地球来的小虫的心机。
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年轻雄子,竟然能做到回宫这么久以来,始终隐藏锋芒,直到今天这样关键的时刻,才亮出自己最大的底牌,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短暂的休息结束,内阁办公厅秘书处的雌虫走进来,重新领着岚望舒和菲克回到议事厅。
走进议事厅的一瞬间,他们立即看到了悬浮在大厅上空的那张巨大的记分板。
计分板上的数字,让菲克如遭当头一棒,几乎要站立不稳。
岚望舒愣怔片刻,轻轻挑起眉毛,也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悬浮光屏显示——
针对[废黜克罗恩.菲克的储君之位,改立克罗恩.望舒为新任储君]的提案,最终投票结果:
赞成票:130票,63.10%
反对票:69票,33.50%
弃权票:7票,3.40%
只差4%的赞成票,就超过三分之二,就达到了现场通过该提议的比例!
菲克急促地喘息着,蓦然抬头,看向角落里,闪着红色光点的监控摄像头。
那摄像头的另一端,是坐在寝宫书房里的科尔国王。
国王半躺在沙发上,目光沉沉地看向自己面前的悬浮光屏。
在那张光屏上,计分板下面,闪烁着一排红色的字——
[尊敬的科尔陛下,请问您是否开启国王特权,现场发起第二轮投票?]
[开启] [拒绝]
科尔国王的视线在绿色的[开启]和红色的[拒绝]两个选项上来回扫过。
接着, 他一个响指,点了红色的[拒绝]。
议事厅内,计分板下方, 一条消息随之弹出——
[本次提案未通过, 请等待内阁后续复核]
[如任何合资格成员对本次投票结果存在异议, 可于三日后,复核结束时,通过内阁系统,发起第二轮投票申请]
[感谢您的理解和配合]
看到这一系列的消息弹出来, 菲克一只手撑在旁边的承重柱上,缓了许久,终于找回了呼吸。
他的父王, 拒绝了行使身为亚特兰国王的权利,没有下场为岚望舒争取。
所以,他这一遭, 便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和菲克那如获新生般的释然不同, 岚望舒此时看着光屏上的消息,神情平静。
他将手缓缓插进兜里,唇角勾起一抹非常浅的笑意, 眉头却是轻轻蹙起。
现场没有虫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没有虫知道,他放在兜里的手指,正轻轻抚摸着一块硅石边缘坚硬的棱角。
夜幕降临。
亚特兰皇宫内,吃过晚宴,简单的内阁高层会议结束之后, 科尔国王单独召见了容玉烟。
他们在讨论科尔国王重新启程赶往边境星群的最合适时间。
“根据最近的一次大跃迁地点周围星体运动轨迹的预测,比较合适的启程时间, 分别在五日后十九点、七日后十二点、十日后十六点,这三个时间点。”
容玉烟神色如常地做着汇报。
科尔国王点点头,很快做出选择:“五天后的晚上吧。”
听到这里,容玉烟眉头轻蹙,“行程上……会不会太赶了一些?”
科尔国王摇头,“边境星群的建设工作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了,我需要尽快赶回去。”
涉及到对外战争这种重要国事,容玉烟自然没有资格改变国王已经做出的决定,他点点头,收起光屏,公事公办地说:“我尽快完成星际军军舰部署工作。”
科尔国王点头应了声,在容玉烟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又叫住他,
“玉烟,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容玉烟脚步一顿,转回身,垂着眼,“没有,师父。”
科尔国王轻笑起来,自顾自继续说:“因为我白天的内阁会议上,没有现场发起第二轮投票?”
被直接戳破了心思,容玉烟也不再否认,只是轻蹙起眉头,看向科尔国王。
他不过是个没有任何身份背景的臣子,不应该这样对君主、对师父的做法指手画脚,更何况,如果没有国王陛下的提议,根本就不会有这次内阁会议的投票环节,这让他越发没有立场去质疑国王的选择。
可是,每每想到议事厅上空悬浮的那个投票结果,容玉烟的心里,难免会觉得可惜。
如果最后的结果,岚望舒只拿到45%,或者50%,甚至60%的赞成票,那容玉烟或许都不会像现在这么在意。
可是岚望舒头一次参加内阁会议,第一次发起更换储君的提案,就直接拿到了超过63%的赞成票!
这意味着,只要他再多争取到4%的票数,他就可以直接名正言顺成为亚特兰帝国新的储君。
科尔国王当时只要点下了[开启]按键,现场发起第二轮投票,内阁成员都不是吃素的,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明白国王陛下站在哪一位皇子那一边。
以科尔陛下的号召力和来自国王的威压,不要说多争取到4%的赞成票了,就是多出14%,甚至24%,都不是没有可能的。
这样动动手指,就能帮助岚望舒成功坐上储君之位的事,为什么,国王陛下却没有去做?
这样的质问,不断在容玉烟脑海中回荡,哪怕他没有开口讲一个字,可内心的不满情绪,在面对自己师父时,早已经全部写在了脸上。
“我不帮他,不是我不想帮,是他不需要。”
科尔国王这时缓声说。
容玉烟抬眼看向科尔国王,隐约猜到了什么。
就听科尔国王继续道:“他不想做这个太子,至少现在,他不想要这个位子。”
科尔国王说着,侧身躺进沙发里,“玉烟啊,你觉得,我和小蝶的小雄子,精神力等级,真的会比我和温特的雄子,要差吗?”
说到这里,国王冷笑一声,
“A-?S-?哼!那臭小子,精得很,十分懂得在什么场合,应该以怎样的身份出现最合适。
“内阁那帮老东西,都小瞧他了,菲克,更是绝对不是他的对手。
“那7张弃权票,还有三十多张反对票,如果他真的想要争取过去,根本不需要靠我推波助澜,他自己完全有那个能力拿到手——
“再简单不过了,把自己真正的实力,亮出来便是了。
“可那小子到现在还在藏,我想,他是不想要这个太子之位的。
“他自己都不想要的东西,我又何必要强塞给他呢,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科尔国王摆摆手,懒懒道:“那臭小子有自己的想法,便由他去吧。”
同一时间,五皇子犹他的寝殿门外,太子菲克的幕僚长缓步从寝殿的会客厅里走出来,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前胸后背都被冷汗浸湿了。
他也顾不得去擦拭额头的汗水,从手环里调出光脑账号,看到太子菲克在这段时间接连给他发的许多消息。
幕僚长一条也没有回复,直接迈步走去太子寝宫。
“怎么一直不回我消息?”
太子菲克看到幕僚长走进来,立即皱着眉头冷声质问。
幕僚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径直走到菲克面前,递出一份辞呈,
“殿下,实在抱歉,这次内阁会议,是我的严重工作失误,我……恐怕无法胜任您的幕僚长一职,所以,特此申请离开。”
菲克瞥一眼送到自己面前来的辞呈,目光冷似寒潭,“连你,也要离我而去了吗?”
又试着挽留道:“今天的事,虽然不是我想看的结果,可我并没有怪在你头上,有任何问题,我们不能一起解决?”
幕僚长想要解释什么,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只说一句“保重”,去意已决,直接转身往门外走。
“是……因为犹他吗?”
在幕僚长就要跨出门槛的时候,菲克疲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幕僚长长长叹息一声,苦笑摇头,“殿下,是我自己想要离开的,我愧对您的信任。”
幕僚长离开后,菲克独自坐在空荡荡的会客厅里,闭上眼,只觉得自己被深深的孤独和无助包裹住。
他以为自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他以为父王对投票结果的态度,给了他最后一丝希望,可是,他真的还有资本,绝地反击吗?
会客厅的门被打开。
菲克缓缓睁开眼,看到犹他缓步朝他走过来。
“你来做什么,”菲克疲惫地说,“我说过,父王回来了,我们这段时间,不要见面。”
犹他紧紧挨着菲克坐下来,“我的眼线提前搜过了,你这里,现在很安全,我们不会被发现。”
菲克闻言,眉头紧紧拧住,“你不懂!不是那些外面的监视!父王他、他或许可以……”
菲克说着,抬手指了指自己头顶,最终又将手臂无力地放下去,摇头,“算了,不要听我胡言乱语了,我太累了,最近……总会出现幻觉。”
犹他闻言,看一眼刚才菲克手指的方向,然后,抬起手,轻轻朝对方那对隐藏在发丝中的触角抚摸过去。
“犹他!”
菲克惊得慌张从沙发上跳起来,警觉地看着犹他,“我说了,父王在的这段时间,我们要避嫌!”
犹他手伸在半空中,愣了片刻,笑起来,“哥,你有点,太紧张了。”
说着,犹他站起来,朝菲克逼近过去,抬起手,想要拿手背轻碰对方脸颊,
“你怕什么,我可以,帮你把一切都搞定。”
菲克闭了闭眼,抬手用力将犹他的手拍开,“犹他,我不需要你帮我!
“因为你的帮忙,莱格意外身亡,韦恩再不肯和我讲一句话,现在连我的幕僚长都离我而去了!
“你到底是在帮我,还是在逼我走上众叛亲离的道路?”
犹他听到菲克的话,先是在原地愣了片刻,接着重新轻声细语地说:
“哥,我是在帮你啊,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莱格的意外,是他咎由自取,韦恩离开你,是他自己眼瞎,你的幕僚长,他根本不配坐在那个位子上,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在帮你?”
犹他语气轻柔,脚下却步步紧逼,直到菲克退无可退,被他困在角落。
犹他满意地抬起手臂,将菲克圈在自己身前,仰起头,朝对方轻笑。
菲克看着对方的笑脸,只觉得遍体生寒,
“犹他,你做这些,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
“莱格的事,还可以用意外来解释,可韦恩呢?
“韦恩是我弟弟,他原本对我忠心不二,你为什么一定要对他下手?!
“你知道,我现在每天看到他围在岚望舒身边,我有多难过吗?
“你如果真的考虑我的感受,当初就不该去陷害他!”
听到菲克的话,犹他终于收敛了笑意,眉眼间浮现出阴翳和狠厉神色,
“韦恩是你弟弟,他对你忠心不二?难道我不是吗?
“他那种蠢货,有什么资格和你走得那么近?
“你为了他伤心难过,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犹他说着,抬起手,手指重新刮过菲克的脸颊。
菲克用力闭上眼,放弃挣扎。
这一刻,他只觉得,对方冰凉的手指,仿佛可怕的毒蛇,将他缠住,让他窒息。
“犹他!”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犹他和菲克同时朝门口看去,就见菲克的雌父温特.维斯特站在那里,怒目瞪向他们,
“我说过,离我雄子远点!”
犹他终于松开了对菲克的钳制,退后一步,先朝温特.维斯特恭敬行礼,“伯爵阁下。”
又重新看向菲克,低声说:“我晚些再来找你,哥哥。”
待到犹他离开,温特.维斯特走到菲克面前来,看一眼自己雄子那颓废的模样,冷声说:
“不过是一次民意调查结果不如意而已,至于要摆出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
“如此沉不住气,将来如何能成大器?
“你外公已经开始行动了,有他在,下一轮投票,必定不会让那地球来的小子,那么容易蒙混过关的。”
说到这里,温特.维斯特顿了顿,又说:
“怕什么!那储君之位,是你的,谁也别想从你手上夺走!”
温特.维斯特的话,清晰地落入菲克的耳中,却丝毫无法让他现在的心情有任何好转。
他瘫坐在沙发上,抬起双手,捂住脸,用嘶哑的声音说:“雌父,让我自己静一静,好吗?”
温特.维斯特静静看了他片刻,冷着脸,丢下一句:“尽快振作起来,开始全力准备下一轮投票。”
温特.维斯特离开后,许久,菲克依旧独自坐在沙发里,将脸埋在手中,一动不动。
白天的事,犹他和他雌父的话,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像一个极深的漩涡,拖拽住他,将他朝着黑暗中拉扯。
他一刻也无法喘息,只觉得,自己被越来越浓重的孤独和无力感裹挟住。
不知过了多久,会客厅的门,再次被打开。
菲克抬起头,循声望去,却见一个自己此时最不愿意见到的身影,朝他走了过来。
岚望舒迎着光走进来, 顶灯打在他脸上,却越发显得他神情晦涩不明。
他一步一步朝菲克靠近,最后在菲克面前站定, 垂着眼, 俯视着他。
菲克端坐在沙发里, 仰着头,静静回望着岚望舒。
岚望舒还穿着白天在议事厅演讲的衣服——舒适的帽衫搭简洁的牛仔裤——一眼看去和整座皇宫格格不入,根本不像个亚特兰贵族,倒像个不折不扣的地球学生。
菲克一身规整的克罗恩家族的贵族长袍礼服, 从袖口到衣摆都熨烫平整,每一处配饰都精致地闪着光。
他在服饰穿着上,挑不出任何错处。
可是, 这又有什么意义?
他的仪态做得再好,再如何努力学着摆出储君应该有的模样,可一旦和面前这个不按常规出牌的雄虫对上, 气场便瞬间矮了一截。
他们身体里都流淌着克罗恩家的血脉, 可对面的这只雄虫,才真正继承了父王的模样。
菲克像个十二万分努力才做到优秀的勤奋学生,面对眼前这个轻轻松松就拿到满分的学神, 心中只有自我怀疑,怨怼,不甘,还有深深的疲惫感觉。
可是,他不能放手。
他想到犹他,想到他雌父, 想到他外公。
他们对他抱有太多期待,每当他想要退缩时, 他们便会以爱情亲情的名义,拉扯着他,要他继续前行。
他必须往前走,否则便会被无情地撕碎。
想到这里,菲克坐直了些,抬手指了指身侧,朝岚望舒挤出一个笑,“坐吧。”
岚望舒顺势在菲克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和对方礼貌地隔开一个身位的距离。
菲克轻挥手臂,送了一杯清透的茶水到岚望舒面前,
“恭喜你,第一次在议事厅亮相,就能有这样好的成绩,当真是惊艳全场。”
岚望舒没有接他的话茬,也没有接那杯茶水,他转头看一眼菲克端正的坐姿和虚假的笑容,然后,讲出了他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菲克,如果觉得累了,就停下来歇一歇吧。”
岚望舒的语气柔和,声音轻缓,听不出任何揶揄反讽的情绪,有的,只是单纯的一个建议,一点抚慰。
像一个……真的在意他的感受的兄长。
想到这里,菲克轻笑,笑声苦涩,涩到心底去。
他真的觉得很累,很想有支持他的亲戚长辈爱侣朋友告诉他一句“累了就歇歇吧,这没什么不对”。
可是,那些支持他的虫里,没有任何一只,讲出了他心底最想要的这句话,他们只不断告诉他:你要往前走,摔跤了就立刻爬起来,继续往前走,一刻也不要停。
没有虫在意他摔得疼不疼,走得累不累。
而此时他终于听到了这句安慰的话,却是出自他最大的敌虫之口。
菲克将哽在喉头的苦涩味道咽下去,看向岚望舒。
这时,就听岚望舒继续说:
“你的那些所谓的至亲至爱,他们打着爱你的名号,操控你的虫生,逼迫着你去追寻自己根本不想要的目标,那不是爱你,那不过是他们想要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和权利欲望,而找的借口罢了。
“何必要活在他们的眼里,他们的手掌心?
“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的,去过自己真正想要的生活吧,哪怕是生在帝王家,这也没什么错。”
菲克紧紧盯住岚望舒那双带着无辜感的琥珀色眼瞳,有一刻,竟然觉得,那里面写着“真诚”两个字。
他不禁感慨,对方这张漂亮脸蛋,真的很有迷惑性,让他忍不住便想要相信,相信对方是真的在为他着想。
他像个在沙漠中行走了几天几夜的苦行僧,乍然看到对面送过来的一瓶液体,哪怕知道那是毒药,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想要饮鸩止渴。
想到这里,菲克慌张收敛了思绪。
他摇了摇头,试着把自己那些快要动摇的想法都清空,然后冷笑出声,
“二哥,当真是,把帝王家的攻心之术用到了极致。
“韦恩就是这样被你收买的?在他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给他一根绳索,让他从陷阱里爬上来,从此对你感恩戴德,死心塌地?
“一根绳,收买一颗衷心,果真是个好买卖。
“可是,二哥,我不是韦恩,不是你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的。
“你白天在投票上赢过我,晚上便要来用这样的温声细语,告诉我,输了不可怕,累了就歇歇的道理?
“我如果真的就此歇下,下一轮投票发起时,你便可以坐享其成了?”
听到菲克的质问,岚望舒毫不意外,他镇定自若地笑了笑,然后耐心而认真地纠正他:
“菲克,我想,你可能搞错了,我劝你歇一歇,劝你不要为难自己,不是在为我自己的下一轮储君的竞选创造条件。
“我如果真的想要那个位子,根本不需要等到下一轮。”
听到岚望舒这样诛心的话,菲克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淡定,他抬高了些音量,质问:“你什么意思?!”
岚望舒这时轻抬手指,将面前悬浮的茶杯推到菲克面前去,“用精神力把这茶杯接下来。”
菲克不明所以,接下了面前茶杯的精神力控制权。
“接稳些,不要掉了。”
岚望舒轻声嘱咐。
菲克有些不耐烦地回:“知——”
他一句话刚吐出一个字,便再也讲不下去,因为就在他开口的那一瞬间,他手中倏然空了。
再抬头,就见那茶杯已经回到了岚望舒手中,杯中盛满的茶水,一滴不洒。
可以这样在一瞬间,这么不动声色地、平稳地把那茶杯的精神力控制权夺过去……
岚望舒的精神力等级,必定在他之上!
“你……?!”
菲克惊得瞠目结舌。
他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对方撕掉了 A- 这层伪装,里面这层 S-,竟然还是一层伪装?!
现在摆在菲克面前的,是一个让他彻底绝望的真相——
岚望舒现在还没有拿回太子之位,不是他不能,只是,他不想要罢了。
一时间,菲克呼吸凝滞,许久才磕磕巴巴说:“为什么……白天在议事厅,为什么不……直接把底牌全亮出来?”
这个问题,无异于是在问:为什么明明有这个能力把他赶尽杀绝,岚望舒却要留他一条性命苟延残喘到第二轮投票?
岚望舒声音平缓地回他:
“因为,菲克,我想帮你,帮你从现在的泥潭里,抽身出来。”
菲克眼角抽动,“……泥潭?”
岚望舒语气里,透出几分凝重:
“犹他的用心之险恶,不是你能承受得住的。
“你和犹他的不伦恋情,继续下去,只会把你拖入深渊,让你再也走不出去。”
听到这里,菲克内心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他瞳孔皱缩,心中万分激荡,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一瞬间凝固住,
“你……你怎么……你何时……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岚望舒并没有和菲克争辩他们两个皇子这惊世骇俗的感情,他有其他更重要的事,需要让菲克明白:
“犹他为了让你坐上储君这个位子,始终在假装一个懦弱胆怯又无能的年幼皇子,如此,他便不会被长辈们注意到,便可以更好地隐藏在暗处,为你做那些肮脏的事,是吗?
“可是,菲克,你知不知道,犹他的不择手段,究竟到了怎样丧心病狂的地步?”
听到这里,菲克也不费力去做那些无谓的争辩了,他眯起眼,冷哼一声,“那些事,你觉得,你难道比我更清楚?”
菲克当然知道,犹他和 PTG 勾结,意外促成了莱格的意外死亡,也知道,犹他暗中使了些小手段,离间了韦恩和他的关系,他还知道,犹他始终在严密监控他手下的虫,一旦有谁工作不称职或是有异心,便会暗中做掉。
可犹他就是这样一只雄虫,因为爱他,因为变态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做出一些略微有些出格的事。
他不会因为这种事,离开犹他的。
哪怕犹他有一些性格缺陷,有阴暗面,他也认了,谁让他喜欢犹他,他爱犹他。
像是看穿了菲克的心思,岚望舒这时说:
“你以为,犹他只是使了一些龌蹉的小手段,用了些无伤大雅的小伎俩,这么简单吗?”
菲克蓦然抬头,眉头紧紧皱起来,“你……什么意思?”
岚望舒轻轻叹息,
“你知道吗,莱格在临死之前,曾经和我聊过,那时候,他无意间提起一件事——
“他说,自己在十四岁那年,被正式立为储君之前,生日那天,收到犹他送给他的礼物,一架犹他亲手做的秋千。
“他是因为那架秋千,才出了意外,脊椎损伤,下肢瘫痪的。
“没有证据显示,犹他和那次意外有任何直接关联。
“可是,不早不晚,偏偏在莱格要成为储君之前,他出了意外,成了残废,失去了继承的资格,这件事,你不觉得蹊跷吗?
“莱格的死亡,看似是 PTG 的所作所为,可是,他死亡的时间点,是在他有希望借助精神力增强器重新站起来的那一天,你不觉得,这太过巧合了吗?
“莱格未必真的能借助增强器重新站起来,可是害怕他重新站起来并且拿回储君之位的虫,却是真的提前动手,置他于死地。”
岚望舒将一个寒彻入骨的血淋淋的故事,一点点揭开,摆在菲克面前。
菲克只觉得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头脑几乎无法正常运转,只能不断摇头,重复着:“不会的,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