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送君戍故烟—— by歇羊

作者:歇羊  录入:08-26

死躺的人还真就不作声,抱着枕头呼吸声渐渐重了。
江御总觉得林析沉在看他,微微瞟了眼,见他把什么东西铺在床上专心致志研究,已经持续很长时间,难免好奇。
探出了指头没得到回应。
几日奔波,江御忧他留的伤,昨日回来迷迷糊糊地就睡得不省人事,梁永琮说要静养,汤药换成了三天一服,想来恢复不会很快。
江御挺身黏在他的肩膀,去瞧他在看什么。
说是想瞧,倒不如说是借机蹭他的耳发,林析沉低低唤了他一声。
江御慵懒地开口应了。
林析沉分外郑重其事,摒开他的脑袋,说道:“短时间内,你没有办法重新当年轻骑的风姿。”
外面天色冥灭,风生荒漠,黑压压的冷空气席卷枯荣,翻飞帐幔,书桌上镇的纸窸窣,江御闻言纡尊降贵睁开眼睛。
林析沉说得确切,板上钉钉的事情——江御能拿什么打。
林析沉接着说:“倒不如从本质上瓦解,相比孤注一掷,我想他们理应更倾向于得到实在的东西。”
林析沉寻的这块羊皮俯瞰了大半个西北部,粗中有细,许涧照着这块皮跑遍大小马道,作战应对心中才有数,已经很难得了。
江御当然也合作打过,毕竟用起来方便,但是麻烦。
十六部原先叫沙三部,分据大漠,之后乐于改名——也就是内部不团结。
茹毛饮血的兽性带在骨子里,对于领地划分便会生芥蒂。
底下一个部队心里没了滋味,另立山头司空见惯。
所谓的联军,只是长他人志气的头衔罢了,不需刻意离间,自己就乱了军心,打个屁打。
但无法否认,这样的情况在两军阵前,还是很难发生。
“卢炜之前同几个小国家交好,借着他们的风收拾了几窝鼠赋,但是齐力作战,效果并不理想。“
没骑兵,江御可能会去结交,但有了轻骑的威名,几乎是爱搭不理。
江御还是高傲了。
灭国往往就在瞬息之间,改朝换代背后只是
一扇扇极其普通城门罢了 。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国力空虚之下的合作了弥足珍贵。
江御冁然一释,眉眼弯弯,向后躺靠在床头,“不要轻易把后背交给敌人,只要破不下三州城,我有一百种方法将他们耗死在墙外。”
林析沉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饶是不敢出言驳斥,万一其中有什么他没能洞悉的深邃大道理。
进退无措,林析沉丧气地把羊皮图当作垃圾给扔飞出去,江御心中窃喜,没了分心的东西,然后顺理成章黏回他身上,问道:“这图是个好东西,从哪里讨来的?”
“很新鲜?”
“嗯……见有人照着路线跑,这种奇闻不新鲜吗?”
“……”提起许涧,林析沉忍不住翻旧账,“还有脸说。”
那天出了营帐,随手拎起一个亲兵问,那亲兵就差找个机会发出申饬,边比划边倒苦水,狠狠对此事进行夸大修饰,一边严述失利原由不在许涧,一边慨叹一路上的饱经风霜,最后热泪盈眶目光灼灼,扎得林析沉眼睛疼。
“时远是心疼他吗?”
林析沉不置可否,他不喜欢有人干涉他的兵,就像上次江御在他的北林乱晃。
更何况,那时候江御定然是包藏祸心打他的主意。
“那次若不是你作妖,人家哪儿会受上几鞭子?”
顾念这件事情,林析沉便有些打抱不平,江御无理取闹在先,没事找事惹他生气,种种如此,哪一条不是在他的底线上反复横跳。
旧事重提,当时的怒气消了不少,也懒得揪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不放,遇见江御乐问,自己清了清嗓子,煞有介事道:“说到底他是我的亲兵,不论我会不会用这人,好歹给我一个说得过去的由头。”否则真的很像没事找事。
江御闻言思忖片刻,林析沉欣慰地点了点头,他是有底线的,最基本的底线好不容易找了个口子不动声色说出来,为的就是让某人知道些分寸。
没见着发自内心的反省,迎着双含情脉脉透露股浅浅的委屈的眼神,加之低沉的耳语,唤着他的表字。
林析沉心下颤了颤——还是高估他了。
索性先下手为强一把摁住即将一跃而起的人,笑骂道:“好好睡吧你。”

第88章 黄沙尽头埋忠骨
林析沉不知跑哪儿去溜达,江御起来日头正好,换了轻裘,刚好碰见从九大营回来的卢炜。
二人再度共事,默契分毫未减,只可惜曾经轻骑里挂了牌子的人,不过几时光景,硬是凑不出能叫上名字的人。
江御想把他支到九营,好好收拾收拾吃白饭的丘八,好以挤出点银子调配,但是没见将军屁股后拉的粮草。
卢炜治兵的手段得了江御真传,能隔夜返回,只怕事情不简单。
“要攻城了吗?”
小小的岷西,近来方升了县地,但连一些三州城的乡镇都比不上,却一个不落地见证完所有的里程碑。
一道道关隘戍立,一首首赞歌吟诵。
黄沙尽头埋忠骨。
“你觉得能打赢吗?”
江御眺望远方铺天盖地的沙尘,微微眯了眼。
他身后站了两万东拼西凑的兵,也站了十五万冲锋陷阵的精兵强将啊。
垛口上架了炮,硕大的洞口叫打前阵的小国统帅汗毛直竖。
在他们深入阵前时,便已经被守城兵发现,封闭已久的麻绳一圈一圈放送,劈天盖地的门板重重放下,尘土飞扬,枪戈乍现,城门开。
列军让出一条道,蒙满人中,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打马,江御远远地站在城墙上便认出来了正在领军的人。
倒不是因为什么气质出众,而是因为那孙子正是他的死对头,查干巴拉,大漠的王。
江御曾经把塔尔玛染了秽,这臭小子便日日夜夜惦记着取他的命祭奠部族,咬着他打。
小子脾气爆,把三部改名成十六部,怕少不了他一份力。
中原林子大,确实很吵耳朵,但架不住物资多,光是啃三州城仓,就足够支撑力深入大漠的任何一场激战。
更何况江御手还挺黑,早年穷慌了,什么丧尽天良狗苟蝇营的事都干过,黑白两道内外通吃。
查干巴拉体格魁梧,比几年前吃得更壮实了,远远地与江御相视一笑,江御赶紧把烫手的瞭望筒扔了,仿佛沾上他丑恶的目光就是一种亵渎。
“备好药匣!床子弩开道!”
戾鹰贯耳,硝烟剜眼,江御踩着木桩跳下城墙,卢炜意会,陡然抬高声音:“列阵在南,众将士随我迎敌!”
远处的小国兵安排在前方,眼下裤子快被吓尿了,畏首畏尾鼓起的士气,被江御一炮荷枪实弹浇灭气焰。脚下大乱,哭着张脸跑到查干巴拉马下声嘶力竭:“不是说攻城吗?大大方方开城门是什么理?”
不是说好的老弱病残的孤城,只需要声势浩大碾压而过,定北侯的兵力在九营,此行必定顺利吗?!
查干巴拉冷凝了目光,怒吼了一句后退的传令兵,随即大刀斩断其首级,高挥旗帜,策马开道。
小国将士见对阵棘手,便疑心查干巴拉故意为之,让他们当炮灰,心中生了顾及。
眼下后退的兵人头落地,草原无畏的英雄冲锋陷阵,原本的顾虑立马烟消云散。嘶吼声中,纷纷鼓起士气,一往无前。
于是乎,一场蓄谋己久的激战一触即发,兵燹亲吻在这片贫脊的土地上,照亮黑压压的战场。
粗重的床子弩头顶上有炮弹庇佑,相比起起以前操持拉弓的兵需躲着突袭的敌人,现在,对着都未曾见过的极具杀伤力的武器,纷纷按兵不动,有几个发愣的没等一探黑洞洞的玩意儿的真面目时,已经被锐箭刺倒。
“放!”
箭如雨下,某位穷得揭不开锅的皇帝特意朝发令兵喊了一句:“往近地拉!入了交战区再射!”
收战捡箭头呢,可别白白浪费。
持续到现在,江御的人马依旧站了上风,本想再同江御切磋切磋的查干巴拉连他的面都见不着,便已经节节败退,被动迎敌之下军心溃散,不得不招手示意:“退!”
十六部的人抱头鼠窜,而这边的两万人马来自天南海北,有的是面对查干巴拉从未胜过的守备军,顿时不敢相信被击退的兵马,热泪盈眶擂击战鼓,泣不成声。
他们罩着轻骑的名,战无不胜。
几乎是在查干巴拉退防之时,江御已经露了破绽。毫无顾忌投掷所有的炸药,让已经临近空虚的小城,硬是憋出一股家底雄厚的状态。
查干巴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这一仗输的彻底,既然这样,那么江御的主力仍在九营,固若金汤的地方绝对打不下来,而岷西,却被他张狂的形式作风蒙骗溃退。
输得好彻底!

第89章 波起满楼
战后那些个喜功自傲的人通通被卢炜拉到军前棍棒伺候,杀鸡儆猴。他的兵可没有这种目无下尘的莽夫。
若问十五万轻骑真散得没影了吗?那倒也不是,轻骑打大漠,如果不跟盛家,要么去两江玩,要么去蒲寄年那里玩。
近水楼台,大多去了蒲将军麾下,一部分编入了两江,分散各地。
重新召集很麻烦,但他其实也不介意是不是旧部,能打胜仗的兵就是好兵。
他只要将才,旧部的将才。
黄沙滔天弥漫丛生,一时击退的背后,是一次次试探军情的骚扰,和偶尔的大片进军,或许在某一次骚扰的背后,将会迎来铺天盖地的敌袭。
林析沉默默关注着这场战役,站在客观的角度上,不难发现江御的巧胜,也是险胜,还没完完全全走到最后,容不下掉以轻心。
魏冰是卢炜调来的副手,算是比较年轻的一位,或许江御已经忘了,魏冰曾经跟着他打过几次北疆。
那几年蒲寄年病故,北城一线的重担全都交在蒲知弦这个半大的小孩子身上,又逢西洋人登陆,江御放心不过,跑了大半个安国去帮扶。
那小子也是有志气,流了一股热血,会的很多,不会的也学得很快。
魏冰跟在后面把战损报了一遍,江御心中有数,微微点了点头,脚底生烟赶回营帐。
敌袭动静那么大,却不见林析沉瞎操心的影子。
魏冰如芒在背地跟住江御的快步,半晌未见后话安排,鼓了鼓气,问道:“大帅,下一步作何打算?”
说的是一帮城墙外乱跑的夜耗子。
“逮住几个活口问话,探一探番邦人底细。至于反攻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御面不改色下了马,把缰绳交给马夫,就要跑去营帐,中途猛的一回头,交代道:“这种细枝末节的事交给卢炜打理,套不出几个字儿少往上报。”
江御把护指揣兜里,欢欢喜喜走了。
魏冰忙应,心里反复记忆定北侯的每一句话 ,当回过神时,空荡荡的荒漠之上,只留他一个人坐在马背上迎着马夫要接他缰绳的眼神茫然。
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魏冰才摸了摸头,表示并不与江御同行,随后策马走了。
几天混战下来,大家渐渐习惯了这样紧绷的节奏,造就了一种错觉,跟江御仍带的一帮铜墙铁壁似的。
马夫“哟”了一声,被后蹄溅了一脸沙子。可人微言轻,终究敢怒不敢言,回头江御的马儿辔头没装好,高扬前蹄,破开深积的沙砾,来了个从头到尾的淋浴。
他实在是忍不住,趁没人的时候清晰地骂了句脏话。
路过的巡防兵:“你说谁?”
江御沐了浴,传问几个守门的兵,问不出个所以然,念着京城的琐碎没有处理完,着急忙慌拐进另一个位置比较偏僻的帐房。
可谓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寻了大半天的人正倒在书案丛中酣然入睡,听见脚步声给惊醒了,他的手边压了几卷文牒,叫下人传走,才心安理得回神问江御情况。
梁永琮说近段时间不能上马,手也避免拿刀,林析沉表示谨遵医嘱,前线战火的影子都没瞧着。
本想跨马杀敌,结果反被自己人拦住,眼下不仅鸠占鹊巢,还理所当然让他一五一十汇报一遍战况。
江御没有说,余光瞟见符文印,同他掰扯起来:“你用我的帅印发折于朝?”
林析沉问心无愧,分明是他大大方方说的随便用,无伤大雅,现在翻脸不认人。
他自然是没有搭话,疲惫地盯着江御看,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写的什么?”
“嗯……一些官场话罢了。”
反正东西都发出来了,说什么还不是凭他一张嘴。
手提不了笔,一些简单的发折于京的折子,找的是那位从半道上逃过来的御史大人代笔。
说来也好笑,那日林析沉半道换路,这家伙非不听去寻他,最后跟丢了部队,被一群沙匪绑了。
劫后余生大喜,一把鼻涕一把泪同许涧诉苦。许涧脚不沾地,没空带京城的大人潇洒,便把他丢到岷西给林析沉玩。
正好在这胸无点墨的穷乡僻壤捞着位说文解字的先生,便把他请来代笔。
代斯越生怕林析沉又把他抛弃在荒无人烟的大漠,一边暗暗下决心一定回京添油加醋说一番,一边又不得不正襟危坐代笔。
中途,林析沉在一旁指导得有些累了,用手支着下巴,眉眼盈盈道:“御史大人天资聪颖,满朝酸儒不及大人能文能武。”
一句御史大人让代斯越原本落下的心立马提上,皮笑肉不笑地忙称不敢。
出了神,直到江御的鼻息蹭过来,伸出爪子捻他藏在衣袖的手指,不厌其烦地揉他的骨节,微微透红。
错位的骨头拧直后恢复挺快,重要信函皆是经了自己的手。可无论如何夹了几个日夜的手指还是不听使唤,速度很慢,不仅如此,为了把字体描规整,又拉缓了进程。
一封以往洋洋洒洒一盏茶时间的陈书,放到眼下则是来来往往磨蹭一个多时辰。
“别捻了。”
江御见骨形板正,又黏在他肩膀上,复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不见得陛下妙手回春,看我一眼便能枯木逢春。”
桌案上放了一本斩了墨的奏折,是他为了保证字体,思来想去,还是重打了一遍。
江御眼尖,故作不经意伸手去探,林析沉就知道他不安分,轻巧把已经触及某人指尖的案本捞走,顺带不轻不重地用折子敲了敲贸然的爪子。
怀里的人就这么跑了,林析沉夹着案本倦了眉眼,迈脚往帐外溜达。
近来外药味重,熏得头疼,可不想在下班的时候再忙一顿体力活。
江御自是不甘心,追了上去,“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稀罕的?”他圈着林析沉的手,紧紧贴在他的脊背,仿佛是一个多么平平无奇的暧昧的动作。
但他不喜欢这样的亲昵,这个姿势让他很不舒服。
江御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漠然,单刀直入夺走案折,发现是个空本,竟被他摆了一道,不免失笑,又想在问他。
“你怎么总喜欢干涉我的私事啊。”
话音出奇地凉,不带丝毫起伏的口吻,未等江御腾出话头,人已经挣开他的圈禁,头也不回走了。
好多时候江御什么也不告诉他,却疯狂地想要刨根问底挖掘有关自己所有的事情。
西北边防不透露,火铳火药只字不提,无论他问,他查,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付出多了,投入崖谷的石子没有回音,又何必再同他“耳提面命”纠葛不清,打脸也不带这样打吧。
君臣和爱人之间要么是尊卑分明,要么是坦诚相待,如今弄出个不清不楚来,是想扇他的耳光,还是想羞辱他。
“时远?”江御唤他不住,只当接连疲乏心情不好,也没穷追不舍,瞅见营帐外候着的代斯越,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里仍疑惑着,究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虽说心中不解,也不至于无缘无故把人绑了为点儿小事刑讯逼供。
代斯越被盯得心悬了悬,连行礼作揖都异常僵硬。
亲卫见林析沉少有地出来晃悠,见人立马挺直脊梁,中气十足致礼,吼声快把他耳朵震个半聋,瞧见来人面善,是一些截辎重的散兵。
搭言问今日战况,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林析沉认可地点了点头,“寡粮断得漂亮,继续保持。”
亲卫越看林析沉越觉得和蔼,曾经的总指挥别说夸奖,不刻意寻你的差池狠狠责罚都得感恩戴德,唐突地聊起闲问起他的安排。
林析沉低低一哂,补觉。

第90章 “边境爆了一车火药!”
这是一场悍战,兵戈空虚,江御偏留的箭头尚能与之抗衡,况且,两万人不是个小数目。
但是不能过多的损兵折将,必须速战速决。
把敌人耗死在墙外是最稳安,也是最保险的方法。
活该自己身上担了太多期待与责任,沉甸甸的担手再次落在肩上,竟莫明生出些非同寻常的滋味。
番邦人打不下岷西,必会北上抵抗九大营,否则顾此失彼中,很难再次调整状态。
“他们是先挥师非上九大营,还是先下岷西?”
“他有援兵,我也有援兵。”
九大营的援兵挥师北下的消息令他们再无法按捺住,装备好后群起而攻,这一边战火连天,生与死几乎都系在了九营那群饭桶的脚程上。
他们不敢围城,不敢打消耗战。
地广者粟多,几个大字挡在眼前,唯有不留余地的剿灭才能够一绝后患,长驱直入。
江御的手到底握惯了笔,即便是当年起早贪黑练长枪,近距离与发性极强的部族交战,仍是相当吃力,只有溜着他们跑,进行消耗围巢。
他们擅长攻城,若是谈胜,十次胜仗中有八九次都是得益于猛攻取胜。
十六部全民皆兵,打的是以战养战,把已经是空壳的城弃了,是一个历来每个边将领约定俗成的道理。
两军阵前,江御还是选择守城,或者说,十六部还是选择了卷土重来。
黑压压的重甲从荒漠边际席卷开来,列阵,铁锤开道。
江御眯了眯眼睛,不令人察觉地轻轻叹了口气,把那些招了没招的人通通崭了,头颅高悬城墙,一律刺花了脸,血淋淋的面孔束在蒙辫上,红里掺白,骇人至极。
这个举动似乎激怒了敌人,青石墙外翻天覆地,弥漫着一股煅烧冷兵器的熔浆味儿,愈演愈烈。
“上火油!弓箭手准备!”
从最开始的刻意激怒,再到贪功冒进的恋战,都是江御有意策划的。
攻城之时,城墙上廖廖无几的人巡视,甚至特意拉了几个断胳膊断腿的去装模做样走两圈,等的就是上钩的鱼。
你敢来我这空城吗?
“放!”
火药打完,正愁剩下的桐油没地方放。
眼下的大火随旷野上的枯荣高蹿,把查干巴拉带的部队重重包围起来,群首正欲掉头,高高的烈焰阻隔了他们的去路,进退维亟。
烈火中冲来的不是友军,而是轻甲!
西北本就天干物燥,就算重甲耐热,人却不敢轻易越火,即使胆子大,敢闯入火场,也会在刚刚突过大火之际掉以轻心,然后被守株待兔的轻骑逮个正着。
再动难逃!
回旋的金石之音如同魑魅魍魉低声吟喃,让人分辨不清哪一支挥舞的刀戈是主帅的兵器。
他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可以在大火熄灭之前赶尽杀绝?
查干巴拉如同一只暴怒的悍虎,游刃有余地崭尽群起而攻的刀刃,死伤伏在脚下,在倒下的士兵之后,江御率的骑兵穿过烈火,余焰亲吻他的裘甲,他挺的是长枪!
锋利的铁刃经过烈火的灼烧,利钩通红,恍如刚刚从煅烧的炼炉之中拔出,下一秒破开千军万马,直指查干巴拉首级。
长枪掠火,稳稳落在对方要害处,甲胄交接的地方抵挡不住滚烫的刀刃,皮筋瞬间绷开,刺入坚实的肌肉。
江御很少用枪,西北养不起步兵,没有木材,没有设置专门加工的规模,没有资金。
但并不意味着西北不适合步兵。
查干巴拉大喝一声,要挥刀斩断枪杆,江御的枪往前送不进,手腕灵活一转,找了个合适的切力点,拧动枪身。
翻转的刺枪剜在查干巴拉胸膛,在大刀落下时迅捷地收回,待对方分心,又再次挺出。
应对不了大刀,便不打近战。
火势迅猛蔓延,周围有人接连不断送来干草堆,哪怕是特意着装单薄轻便的江御,也不免汗如雨下。
查干巴拉不得不褪下厚重的甲,露出古铜色的肌肉,宽大的手掌握住大刀——
猛劈之下,江御操持枪矛躲闪灵巧,扎刺刁钻,唯有步步为营,才有胜算同莽实的力道抗衡。
分明是击中长枪侧刃,哪知体力不知不觉中消耗殆尽,一个没留心,枪杆猛然被甩出,随着他整个人将要翻下马,情急之下靠着长杆支撑在地面,凌空翻转调整落地位置,才不至于落入火海。
长枪切割在沙砾上妄图刹住脚步,高温下的摩擦叫烈焰蠢蠢欲动,查干巴拉用大漠话提高嗓门朝江御吼了一句什么。不等他出言讥讽,已经拾起那把被江御打在地上的残刀冲来。
江御危急时刻乱骂了句,他留了机会让查干巴拉带着他的人滚出去,眼下不跑,是想来个玉石俱焚?
余火舔舐荒漠,战车碾为齑粉,角声绰绰。
江御的枪打断了,从军靴里掏出一把剑刃格挡住他的猛击。
查干巴拉打的是逼他入火场的狠辣。
激战之中,后方的传令兵策马而来,扬高了声音:“援兵到!”
江御淡然一笑,对上眼前毒辣阴鸷的目光,波澜不惊地用大漠话回道:“厥青的狗。”
众人听见传令兵的话,江御抬腿翻身后跟踢在刀柄,令其深深地扎进了土层,借此力蹬上后方奔来的战马,朝剩下的将士喊道:
“援兵到!剩下的贼子已是强弩之末,有劳各位弟兄再辛苦一趟,剿尽患军!”
赢也是输,输也是输,江御只是猜到了敌人主力汇聚在岷西,这一仗才能够打赢,深入阵营的军打的是让其弹尽粮绝,一时间攻不下三州城,只能转换目标。
唯有交战,方能洞悉敌军。
这也是让他头疼的地方。
当年年轻时,每一场战役他都有积累经验,熟悉了十六部,用惯了打狗棒,他现在即使胜了,也是预示失败的胜利。
他很久没领兵了,联军除了惊人的大爆发力,还装备有一流的长弩————江御曾经百用不爽的东西。
源源不断的军需涌进十六部,注定带来亡国的恶耗。
对着这份战报,江御到底是松了口气,至少开了个好头。立马让人传回京城,再渲染一番,让“主和”的人通通闭嘴。
推书 20234-08-26 :请玩家不要调戏NP》:[网游竞技] 《请玩家不要调戏NPC》全集 作者:无尘岁【完结】?寒武纪年2023-06-21完结157053字| 119890次点击| 269收藏简介:  林诺泽是游戏新手村的普通指引NPC,有一天他拥有了自我意识,却发现在这个游戏世界里,玩家可以嘎了NPC。  林诺泽默默流泪: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