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锤指挥几个侄子把一箱箱切割好的石板装上马车,压得车辕嘎吱作响。他爬上马车,挥舞缰绳,催促马儿前进。
那匹来自矮人矿山的小矮马对主人投以谴责的目光,吭哧吭哧地拉着沉重的货物前进。
忽然,马车一沉,一个娇小的身影飞快地跳上了车。她不顾小矮马那越发幽怨的眼神,乐颠颠地对火锤说:“舅舅,您要去洛林大人的店铺是吗?带上我吧!”
火锤的脑袋又嗡嗡地疼起来了。
“钢盾!”他大呼外甥女的名字,“我可是去办正事的!你添什么乱!”
“我还从没去过魔力游戏体验店呢。”钢盾耸耸肩,“而且我也要去办正事。我有要紧事要跟洛林大人商量。”
“你可以告诉我,然后由我转达!”
这个越发不服管教的外甥女让火锤气得胸口发闷。
“我一个人就可以办成的事儿,为什么要多一道工序呢?”钢盾耸耸肩,“对了,我去参观了人类的工厂,很受启发。我打算发明一种新型切割机,它至少能把生产效率提升十倍!不过我还没搞定动力源部分,我原打算用蒸汽动力的,但是人类的工厂给了我灵感,也许用电力也不错,但那就需要……”
火锤捂住额头:“现在的切割机已经可以了,我的好姑娘!”
“那怎么够呢。将来订单只会越来越多,您该不会希望洛林大人把订单分给哥布林吧?”
“我……我当然不想!”火锤嘟嘟囔囔,捋着自己浓密的胡子,“但是产量太高有时候也不是好事。世界上愿意购买魔力石板的人总是有限的,如果他们人手一台,那更多的石板就卖不掉了,只会变成积压的库存……”
“这好办啊舅舅。”钢盾若无其事道,“那时候只要开始卖第二代魔力游戏石板就好啦!”
火锤:“???”
马车刚驶入日暮大道,钢盾就被眼前五光十色的景象惊呆了。
冬季的诺雷利亚本该银装素裹,尽显海滨城市的素雅与洁净,可日暮大道就像是一只斑斓的万花筒,每家店铺门前都贴着花花绿绿的海报,或是竖起五彩缤纷的立牌。
定睛一看,每个海报和立牌都不尽相同,却印着同样醒目的文字——
【《勇者传说2:诸神之战》,冬至庆典,震撼发布!】
“这么多的广告,要花多少钱……”钢盾瞪圆眼睛,喃喃自语。
火锤咧嘴一笑:“那位大人可从不做亏本的生意。花在广告上的每一分钱他都能赚回来。”
魔力游戏体验店的热闹远远超乎钢盾的想象。就连每天都要来这儿送货的火锤,在见到店里店外的人山人海时,也忍不住震惊。
隔壁的贴膜店也是摩肩接踵。前段时间洛林正式在魔力石板的包装中加入了免费附赠的贴膜,这导致贴膜店的客流量一度有所下降,但他们很快宣布推出了新系列的联名款石板保护壳,又拉回了人气。
火锤将马车驶入后街,在体验店后门处停下马车。几只年轻的狼人正在那儿堆雪人,见到火锤,他们忙不迭地跑过来帮忙卸货。
“冬至节快乐,小伙子们!”火锤笑眯眯地冲年轻狼人们招手,“洛林大人在吗?”
狼人指了指店里。钢盾伸长脖子,只见一个瘦高的、外表酷似人类的银发男子在一群魔物的簇拥下款款而出。
他侧着头对一只无头骑士高声道:“没错,《勇者传说2》发布的时候,《勇者传说》也要推出新的免费DLC!你问为什么要免费?免费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爵士!”
注意到门外的矮人,男子挥挥手示意魔物们先退下,大步朝火锤走来。
“火锤先生,生意还好吗?”
“托您的福!”火锤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钢盾难以置信地看着舅舅,她从没见他露出过这么夸张的笑容。
银发男子说:“进来喝杯热茶吧。”
“您太客气了。”火锤朝钢盾使了个眼色,让她上前一步,“这位就是洛林大人。”
钢盾犹豫着不知该怎么和这位魔王打招呼。她不清楚魔物之间是如何问好的,但矮人之间的问候方式显然不适合当下的情况——两个矮人需要面对面磕对方的脑门,磕得越用力表明关系越亲密。但钢盾根本够不着洛林的脑门。而洛林明显也不想带着满头包回去工作。
最后他们只好折中了一下。钢盾踮起脚,洛林弯下腰,用人类的方式握手。
“这是我的外甥女钢盾。”火锤介绍道,“她刚从乡下来到诺雷利亚,这个没见识的丫头,非吵着要来拜见您。不过这孩子很聪明,我们店里的新切割机就是她发明的……”
钢盾打断舅舅:“不要耽误洛林大人的时间了。我们开门见山吧。洛林大人,我研究了一下您的魔力游戏石板,我发现它有一个很大的缺陷——”
火锤惊呆:“你好大的胆子!怎么敢对洛林大人的发明指手画脚!”
钢盾无视了舅舅,继续道:“黑曜石虽然很便宜,但是在魔力的疏导和储存方面并不很出色。如果是我,我会换成月长石。”
火锤扯了扯钢盾的胳膊:“大地之母啊!你会害得我们被炸到太阳上去的!”
可洛林一点儿也没生气,反而好奇地注视着矮人姑娘。“诺雷利亚周边的矿山并不出产月长石,如果从外国进口,成本就很难控制了。而且大块完整的月长石并不是那么好找。”
“我知道。因此我想出了一个解决方案,就是在黑曜石内部加入小块的月长石薄片,这样既可以让魔力流动得更快,成本也能降低。我画了一张示意图,请您过目。”
钢盾从皮甲下掏出一张卷轴。火锤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这孩子究竟什么时候把那玩意儿藏在身上的?
洛林展开卷轴,略扫了几眼,然后冷酷地将它合上。
火锤开始四处寻找掩体。他不确定垃圾桶和纸箱能不能替他挡住魔王的愤怒一击,但至少能让他死得不那么狼狈。
“钢盾小姐是吧?您现在在火锤先生店里工作吗?”洛林说。
火锤紧张兮兮道:“她就是在打工!根本算不上正式的工作!我过两天就把她打发回老家!”
洛林说:“火锤先生付您多少工资?我出两倍,聘请您担任我司的硬件开发组组长。”
火锤:“?”
钢盾冷静地说:“我有诺雷利亚大学工学学士学位。”
“三倍。”
“我要拿年薪,每年还要带薪休假。”
“成交。”
两人仿照人类的习俗,在手上吐了口吐沫,然后用力握手。
火锤:“???”
钢盾用力拍了拍舅舅的肩膀:“拿到工资后我给您买辆蒸汽机车,让咱家的小矮马退休吧。”
从这一天起,小矮马族群中流传起了“解放者钢盾”的传说。
盼望着,盼望着,冬至庆典的脚步近了。庆典前夜大雪纷飞,在诺雷利亚的传统中,这是新一年的好兆头。
对于许多诺雷利亚居民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冬至庆典。因为在这天午夜,《勇者传说2:诸神之战》将准时上线。
随着第二批、第三批魔力游戏石板发售,越来越多的人玩上了魔力游戏,这让《勇者传说2》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讨论度。
每个人都在猜测它究竟是一款怎样的游戏。是像前代那样的像素RPG游戏,但有了新的剧情、新的人物吗?前代的经典角色还会登场吗?时空乱流背后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诸如此类的讨论已然成为诺雷利亚居民们茶余饭后的谈资,假如聚会时不就此发表两句意见,那就是“跟不上时代潮流”“不关心天下大势”的表现。
以《先驱报》为首的各大报刊甚至开辟了专门的游戏板块,刊登读者来信中关于《勇者传说2》的推测。据说地下黑市赌庄还开了盘,赌续作中会出现多少个前作人物,赌局金额高到令人咋舌。
当然了,并不是所有诺雷利亚居民都对即将开放的新游戏翘首期盼。有些人就漠不关心——或者说,他们不敢关心。因为他们的老板讨厌一切关于“魔力游戏”的话题。
诺雷利亚城外,月光湖畔。
临湖别墅中灯火通明,将冰封的湖面都映照成夺目的金色。这里是诺雷利亚首富怀恩家的别邸,每逢庆典节日,慷慨的怀恩先生总要在此宴请宾客。
不仅他生意上的伙伴,公司的员工也有机会得到邀请,员工们无不以受到邀请为荣,这意味着自己的努力和业绩入了大老板的法眼,将来一定前途无量。
怀恩先生的宴会自然是诺雷利亚第一等的奢华。满桌的山珍海味、美酒佳酿;侍者们个个衣着笔挺,举止训练有素;乐队更是从首都聘请来的,指挥是一位业内知名的大师。绅士们对生意与政治高谈阔论,女士们畅聊时尚与艺术,欢声笑语越过冰封的湖面,甚至盖过了风雪声。
然而在这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宴会场中,一场不可告人的秘密交易正暗中进行着。
“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照老规矩,百分之五的酬谢。”
“这可是我冒着暴露的风险捎进来的,得加钱。”
“……可恶!成交!快给我!”
“这里不方便交易,待会儿我们去别墅花园接头。”
克里斯握着伊薇特小姐的手,在舞池中翩翩起舞。在外人眼中,他们正亲密地交谈,好一对郎才女貌……郎貌女才的璧人。可实际上他们的交谈内容和浪漫半点儿沾不上边。
每年冬天,克里斯都要和父母来别墅度假,或是在高山上享受滑雪的刺激,或是在湖边度过冰钓的悠闲时光。冬至庆典前夜的舞会更是他最期待的,毕竟那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小伙子不盼望着和淑女们共舞呢?
可今年他对跳舞、滑雪、冰钓全然失去了兴趣,对舞池边淑女们更是看都不看一眼。他已经心有所属了——比起打扮得如同花朵般的淑女,他更喜欢身披银色铠甲、手执长剑的女勇者。没错,就是“红色雷霆”瑞德!
今天午夜,《勇者传说2》就要发布了!克里斯迫不及待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玩他的游戏!让宴会什么的见鬼去吧!
他硬着头皮和几位重要生意伙伴的太太、女儿跳了舞,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向她们嘘寒问暖。好不容易熬到了午夜,十二次钟声敲响,所有人都聚集到别墅露台上欣赏烟火,克里斯大喜过望,朝伊薇特使了个眼色。两人偷偷摸摸溜进花园。
花园中银装素裹,白雪纷飞,单薄的舞会晚礼服抵御不了严寒。克里斯冻得直发抖。伊薇特穿着低胸舞裙,却似乎半点儿不受气温的影响。克里斯对她的尊敬不由地又加深了几分。
“充值卡呢?”他急切地问。
“我藏在丝袜里了。你转过去!”伊薇特严厉地说。
克里斯只好从命。一分钟后,他听见伊薇特说“行了”,于是又转回来。
伊薇特将三张充值卡塞进他手里。克里斯立刻撩开裤腿,摘下绑在小腿上的魔力石板。
“可恶,怎么没有信号?”克里斯盯着屏幕上的红叉符号,小声抱怨。
伊薇特不知从哪儿也变出她的石板。“我试验过了,整座别墅里只有花园东北角有信号。”
“那还等什么!”
克里斯跟着伊薇特前往花园的角落。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不起眼的一角,可现在这里不啻于一座金碧辉煌的圣地。
走到围墙边,石板果然有信号了。克里斯正要欢呼,树丛忽然簌簌地响起来。一道黑影飞也似地蹿出。
“有内鬼!中止交易!”克里斯大喊。
“可我们的交易已经结束了啊!”伊薇特也喊。
克里斯定睛一看,那黑影身穿黑色礼服,竟是父亲公司的一位高管。
要是对方向父亲打小报告,说他和伊薇特小姐花园私会,那他们俩就是跳进翡翠河也洗不清了。
“听我解释!我和这位小姐只是刚巧遇上,我们绝没有——哦,那是什么?”
克里斯直勾勾地盯着高管手中的黑色石板。
高管的脸立刻涨成酒红色,比花园中的冬夜玫瑰还娇艳。
“听我解释,克里斯少爷,这东西是我捡到的,我绝没有背着怀恩先生偷偷玩什么魔力游戏——哦,那是什么?”
高管用同样的眼神盯着克里斯手中的同款石板。
寒风呼啸,雪落不止。夜空中烟花绽放,明明灭灭。花园中的三个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半晌,克里斯才试探地问:“你也是来这儿……玩游戏的?”
“是、是啊!原来克里斯少爷也是吗!”
高管几乎喜极而泣。他转身对树丛说:“大家都出来吧!是自己人!”
话音刚落,又有五六个黑影蹿出来。他们有男有女,既有公司成员,又有生意伙伴,还有几位诺雷利亚的世家贵族。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遇到革命同志一般的喜悦笑容。
“你们怎么都……”克里斯瞠目结舌。
“嗐,还不是因为怀恩先生讨厌魔力游戏。我们只好偷偷在这里玩了。”
其他人纷纷点头同意。
“我们不想惹怒怀恩先生,但是谁让魔力游戏这么好玩呢!”
“说到底不准员工玩游戏这种规定就很扯淡!”
“你不会向怀恩先生告状的对吧?”
“我们会守口如瓶的。”伊薇特抢先说。
“你下好《勇者传说2》了吗?”一位贵族夫人伴热情地问,“下载速度有点儿慢是吧?到这边来,我发现了一个暖气通风口!别可冻坏了,孩子!”
克里斯嗫喏着“谢谢”,在众人的簇拥下站到树丛后。那儿果然十分暖和。他呵出几缕白气,温暖快要冻僵的手指,然后笨拙地操纵石板,下载新游戏。
等待下载的时候,又有几个人从宴会中溜出来,鬼鬼祟祟地加入了他们。内鬼的队伍越发壮大。
有些人因为受不了寒冷,从宴会场偷出来几瓶酒和几盘没吃完的食物。还有人干脆买通了侍者,把大家的毛皮外套运了过来。很快,花园一角就开起了小小的酒会,男男女女身披大衣,举杯畅饮,热火朝天地聊着他们最喜欢的话题。
克里斯惊奇地注视着这一切。他没能享受到的宴会,居然在这里实现了。这绝对是他所度过的最奇特的冬至庆典。
突然有人低呼:“我下好了!”
羡慕与嫉妒的叹息声顿时此起彼伏。
“妈的,我怎么才下到一半?”
“我卡在99%了!救命啊!”
“我警告你,不要剧透!”
而同一时间,宴会场中。
怀恩先生叫来管家,满脸疑惑:“你瞧见巴特夫妇了吗?”
“他们说不胜酒力,去客房休息了。”
“那罗伯斯先生呢?”
“他说他拉肚子。”
“美奈特伯爵夫人呢?”
“她说她的皮肤变差了,要去睡美容觉。”
怀恩先生环顾四周,几位重要的客人居然都不在场,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往年从不这样的。”他低声对妻子说,“我是不是哪里怠慢了他们,所以他们故意找借口退席?”
怀恩夫人悠闲地品着红酒。“怎么会呢亲爱的?他们只是身体不适。毕竟大家都上了年纪。”她笃定地说,“时光不饶人啊!”
“我下好了!”克里斯欣喜若狂地喊道。
他偷觑其他人,发现每个人都专注而沉迷地盯着自己的石板,盈盈光芒将他们的脸照成诡异的白色。他连忙低下头,飞快地点开屏幕上新出现的那个图标。
地城娱乐的LOGO和游玩提示接连浮现,紧接着是一段开场动画。
“勇者,我们再度见面了。”
同《勇者传说1》一样,这段动画也是以女神的登场为开端。
白衣金发的女神乘风自天空降落,手中捧着夺目的光芒。凝视着女神降临的身姿,克里斯发自内心地吐出一个他妈妈听见后会往他嘴里灌肥皂水的词。
——他×的,这个女神也太美了吧!
前代游戏中的女神当然也很端庄美丽,但说到底她只是由一堆色块构成的,边缘还毛毛糙糙,怎么看都和“精致”两个字沾不上边。
但是这个女神不一样!她简直就像是从教堂穹顶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她……她甚至还会动!她身披圣光,羽翼飞舞,就连长袍上的衣褶都流露着美的气息。她的声音犹如天籁,每一个音节都敲得人心弦震颤。诺雷利亚合唱团的首席在她面前就像个牙牙学语的孩童。
克里斯这种向来不爱去教堂的人都不由得想要虔诚地跪在她面前,亲吻她走过的土地。
他想起曾在报上见过地城娱乐招聘游戏美术的启事。只能说,这美术招得值啊!
“……勇者啊,你已经证明自己的实力和信念,从星星之火成长为璀璨之光。现在,是你用这光芒照亮这世界的时候了。”
女神说着轻轻一挥手,背后出现了一道由流动的光芒组成的门扉。
“踏入这扇门,你将前往另一个宇宙。那不再是平行世界,而是一个全新的未知之地。那里有邪恶在盘桓。你的道路艰难而漫长,但是,只有经历过淬炼的钢铁才能成为斩断黑暗的利剑。你所遭遇的每一次挫折都将成为锤炼你灵魂的火焰。”
说完,女神便化作千万只发光的蝴蝶,消散在风中。
嗯,新作的剧情和前作差不多嘛。克里斯心想。换汤不换药。但是画面的升级足以弥补一切不足。再多的怨言在女神的美貌前都风流云散。克里斯相信与他心有戚戚的人不在少数。洛林·地城真是个可怕的人物,将玩家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克里斯请点门扉。“吱呀”一声,门扉洞开。成千上万的发光蝴蝶涌向门后,铺成一条光之路。克里斯操控金发小人儿走进门中,踏着蝴蝶大步前进。他隐约瞧见前方是另一道门扉,门后似乎是云雾和山峦……
就在此时,无形的黑暗从头顶压下,整块石板都随之震动。克里斯的手差点儿被震麻。
蝴蝶之路骤然断裂,金发小人惨叫着儿跌入深渊之中。
一阵天旋地转后,一幅雪白的长卷在克里斯眼前徐徐铺开。
不,那不是长卷,而是雪景。
同银装素裹、弥漫着节日氛围的诺雷利亚不同,这是一片莽莽的雪原,一望无垠的白色大地朝远方无限延伸,像是一直绵亘至世界尽头。
夜空中流动着璀璨的极光,一条条青色的、蓝色的、靛色的薄纱在漆黑的幕布上纵横交错。凝视着那亦幻亦真的光芒,克里斯忽然生出了一种古怪的念头——也许这里就是世界的尽头。
“噗”的一声,一只白乎乎的毛团蹦蹦跳跳,落在屏幕中央。
“好久不见啦,‘富可敌国’大人!”白毛团中探出一个小脑袋和九条蓬松的尾巴。
“怎么老是你……”克里斯对这位老朋友也是再熟悉不过,“刚才发生了什么?这里就是女神所说的全新宇宙吗?”
“可以说是,但也可以说不是。”小白高深莫测地瞟了他一眼,“这个宇宙由许许多多的世界组成,女神原本要用光之路将您送到‘东方世界’——也就是小白的家乡。但时空乱流打断了光之路,导致您降落在了距离‘东方世界’最遥远的地方——‘冰霜世界’,也就是这里。”
“呃,那我们还能回去吗?”
“小白也不知道呢。”小狐狸摇晃着九条尾巴,“不过每个世界之间都有道路相连,只要一直朝东方前进,找到通路,总能抵达东方世界的!”
“你的语气就像是在说‘迷路了也没关系,反正星球是圆的,总能回到原地的’。”克里斯忍不住吐槽。
“啊哈哈,这话其实也没错嘛!”
“少在那儿插科打诨!你给我……”
还没说完,克里斯的金发小人就被一股绝大的力道抛向空中。
大地剧烈震颤,皑皑白雪之下隆起一座高山。不,那不是山,而是一只浑身被黑色覆盖的巨狼,一双血红的眼睛令克里斯不由地想起了他遇见瑞德·莱特那个晚上的猩红圆月。
金发小人儿朝黑狼挥出一剑,然后果不其然的——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不要连套路都和前作一样啊!”克里斯大吼。
小白跳到他身边。“大人,您的力量无法在这个宇宙中使用,但您的意志却可以成为驱散黑暗的火焰。女神赋予了您召唤的能力,只要您集中精神,就可以召唤出抵御敌人的伙伴!”
“等等,为什么我不能自己上……”
小白一脸坚定:“那么,就开始召唤吧!”
“等等,我还没做好准备……”
话还没说完,屏幕上便涌出炽盛的银光。两枚光茧浮现在空中,当初克里斯第一次被女神召唤,也是沉睡在同样的光茧之中。
光茧碎裂,两个熟悉的人影轻盈落地。
“‘黎明之剑’卢西恩、‘红色雷霆’瑞德,受召唤前来与勇者并肩作战!”
克里斯怔怔地望着那个红发少女(并选择性无视了旁边的卢西恩),一时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娇艳似四月盛放的鲜花,冷冽如刀锋上的一抹血痕。
和像素风的《勇者传说1》截然不同,这个瑞德精致美丽得惊人咋舌,宛如一位从画里走出来的圣徒!
克里斯现在只想掏出自己的钱包塞进洛林·地城嘴里,大吼:给你!全给你!快点把这可恶的金钱拿走!只要能让瑞德多出场,多少钱都给你!
卢西恩和瑞德手起刀落,黑狼连惨叫都来不及便倒在了雪地中。殷红的鲜血绽放在苍白的大地上。
两人收起武器,回身冲克里斯莞尔一笑。
“啊,我们又见面了。”
“这小子还是像以前一样傻乎乎的。”
“能在这个陌生世界相会,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未来恐怕还会有许多艰难险阻。怎么样,还像以前一样一起旅行吧?”
克里斯刚要回答,却见黑狼的尸体化作几缕黑烟,竟凭空消失了!
黑烟在风雪中肆意舞动,犹如数条缠绕在一起的夭矫大蛇。
“退后!”瑞德握住剑柄,警惕地瞪着黑烟,“什么人?!”
“哪里有人……”克里斯眯起眼睛。
烟雾中传来一阵低沉的笑声。
“不愧是被召唤而来的勇者,果真敏锐。”
黑烟骤然散去,一个裹着黑色斗篷的男子浮现在空气里。他就那么坐在半空中,跷着一郎腿,一只手托着下巴,好像屁股底下有一把会飞的透明椅子。他很英俊,可由于皮肤苍白得不正常,让这份英俊多了几丝邪气。
“把剑收起来吧,美丽的小姐。”他的声音轻如梦呓,但当他开口时,每个人都会安静下来默默聆听,“一场误会。我的孩子以为你们是入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