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卯金做什么,他是主人我是主人?”
他不过是开玩笑,但这话对影卫而言却着实严厉,不止卯水被吓的惊惶跪下,连在场的另外两人也一并屈了膝,柳栐言让那沉闷的磕地声一惊,也知自己把人吓过头了,当下只得掩饰性地轻咳两声,十分熟练地略过他们的请罪,
“好了,别搁那跪着,赶紧过来。”
卯水自认犯了大错,听主人下令再不敢多做耽误,柳栐言看他老老实实地坐到对面,遵照吩咐将胳膊放在桌上,这才满意地诊看起对方的脉络,从中探查过去留下的暗疾和亏损。
不过他虽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却也发觉卯金这个领队确实颇具影响,柳栐言回想了一下对方明里暗里护着其他人的场景,不由被勾起了几分好奇,
“说起来,之前送到我手里的那封书信,是你们几个一起商量的,还是卯金自己决定的?”
柳栐言旧事重提,才被要求起身的卯金立时跪了回去,唯恐部下被自己牵连,
“先生明鉴,此事乃属下一人所为,其余几人皆不知情。”
卯金深深叩首,语气中带着些许本应如此的坦然,
“属下屡次犯错,罪无可恕,请先生处置。”
其实自从旁听到主人给瑞宁王下毒,卯金就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就算不是刻意当着他的面,柳栐言在与柳承午阐明时也不曾避开卯金,而如此重要的秘辛敢让第三人知晓,要么是对他有足够的信任,要么就是根本没打算留他性命。
卯金有自知之明,并不觉得自己对主人来说有这种分量,他视线低落,默默看着地上棕黄的落叶,沉寂的心里突然就生出了一点微不足道的遗憾。
庭中这棵木兰树长的极好,高大,挺拔,葱葱郁郁,春来转暖的时候满枝桠都会开出白花,在主屋值守就能闻到它散发出的清幽的香气。
卯金曾经疲于奔命,从没有余力留意其它,更不知如何品鉴高雅,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颜色轻淡的玉兰花在绽放时确实沁人心脾,能在山中被放缓的时光里令人感到安宁。
可惜以他目前的处境,大抵是没有机会看到来年花开了,卯金收回思绪,听主人短暂静默,接着果然命他陈述过错,便就着俯身的姿势不动,恭恭敬敬地罗列详实。
其一管教无方,一队五人再三犯上。
其二自作主张,送信干涉主人行程。
其三联络旧部,私下来往行如叛主。
卯金镇定地犹如事不关己,最后只是平静说道,
“属下明知故犯,按罪当受刑七日,刑毕赐死。”
卯金说的理所应当,柳栐言却越听眉头皱的越紧,他一边把脉一边打量,等到对方亲口说出赐死二字,终于无可奈何地捏了捏鼻梁。
柳栐言当然知道影卫死板,对自己绝对不会心慈手软。
但就算不敢逃刑,像这样桩桩件件地把罪行往身上压,当真称得上是破釜沉舟,半点活路都不打算给自己留。柳栐言拿起毛笔另起一行,细细写完了卯水的脉象,才挥手命他往旁边挪出位置,让安静等待的卯金过来。
卯金得到命令未曾迟疑,当即在主人的注视下起身上前,他落座伸手一气呵成,反而让柳栐言有些惊叹,但等他伸手按上对方腕间,才发现这人的脉搏平缓且稳,竟真的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处事不惊,丝毫不在意自己前路。
如此心性,着实是不可多得,柳栐言轻声复述这人枚举的罪名,又一条一条地慢慢反驳,
“遇事冷静,酌情变通,悍不畏死,庇护下属,”
柳栐言满心赞许,见卯金听着听着整个人愣住,因为这出乎意料的转折露出几分迷惘,便心情很好地弯起嘴角,幸灾乐祸地笑了一下,
“你做的很好,但再好也不能背着我这个主人乱下决定,等着和卯土一起打手板吧。”
高耸的山峦之间,有一道人影踩着树梢飞掠而上。
举世闻名的医仙隐居偏远,选址的山脚下只有一座小城,柳承午在里边来回绕了好几圈,才勉强凑出来十样糕点,他不敢耽搁,刚拿油纸封好放进怀里,便开始争分夺秒地往回赶。
其实早在下山途中,柳承午就已经稍微冷静下来,从主人的话里察觉出了矛盾之处。
即使再后知后觉,柳承午多少也意识到主人是气自己蠢笨,轻易就把要将他转手的玩笑当真看待。
因他以为自己轻贱,他的主人方才不满,既然是这个缘由,他的主人又怎么可能本末倒置,若他没能按时返回就丢弃不管?
柳承午心如擂鼓,觉得自己的猜测实在大胆,单是揣摩主人意图这一项,就已经足够给他钉上恃宠而骄的罪名,柳承午甩甩脑袋,让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毕竟这事但凡猜错了,要付出的代价绝不是他能够承受,柳承午连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敢去赌,眼下自然只能全力以赴,以期回去后主人还没能看完。
他紧赶慢赶,尽自己所能将时间缩到了最短,等好不容易回到屋前庭院,还没来得及喘匀气息,就见他的主人在身上摊了本打开的书籍,正懒洋洋地倚在躺椅里歇息。
那本书曾被柳栐言拿来当做惩罚的期限,如今却用单手倒扣着压在胸口,显然是根本没想过要翻阅全册,特意留了半本等他回来,柳承午脚下渐慢,喉间忽然干涩得厉害,他把纸包小心地放上石桌,蹲下.身去捂主人露在衣衫外的那只手。
秋气泛寒,是以那指节分明的手指也凉的不行,柳承午被内力护着的体温才暖上去,不想却惊扰了小憩中的柳栐言。
许是还未完全清醒,躺着的医者沉默地将视线落在他身上,无波澜的眼睛里一片淡漠,渗出些令人心慌的抵触与疏离,柳承午见状心里一紧,正欲脱口请罪,就见他的主人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蓦地柔和下神色,反用指腹温柔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回来了?”
“是,”
柳栐言似是困极,得到答复就轻嗯一声,接着又倦倦地合上眼睛,他未曾挣动,从始至终都没让柳承午松手,只任由那人继续握着,
“我再睡会,你要是饿了,就拿那买回来的点心先垫垫。”
“…是。”
柳承午应下后等待了一会,都没有等到其它命令,他安静地半跪在主人身侧,到了这会总算彻底放下心来。
他居然没有猜错,这哪是真的要罚的意思呢?他的主人分明只是寻个由头吓吓他,何曾动过半点要舍弃的念头。
柳承午心中莫名酸涨,忍不住微微收紧相握的力道,他见柳栐言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将额头小心翼翼地触在了主人的手背上。
他晓得再这样下去,自己是一定会被惯坏的,可闭着眼的医者仍是一副放任的态度,毫不在意地纵容他逾越。
柳承午抿了抿嘴,终是没能压住情绪。
他想这秋末的日头怎会这样暖,直熨的他眼角发烫,心中一片喜乐平和。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咱写完了,咱居然写完了,这篇居然有完结的一天,太不容易了咱大落泪
倒数几段是很早之前就写好的,大概…在写完表白那个时间段就已经(梗),所以当剧情总算进行到这里时,总觉得情感描写有点衔接不上,虽然咱试着调整了一下,不过可能还是有点别扭,就,唔唔,大家将就着看吧(问就是实在不懂怎么捋了)
其实中途经常觉得自己不适合写文,卡文卡的非常痛苦,偶尔也会想干脆不写了吧,但是因为有人在看,就还是坚持下来了,所以真的很感谢一直陪伴咱的读者,计算一下今年都开文第八年了…好离谱,万万没想到会这么久,如果咱是读者可能都选择弃坑了,感谢能够坚持下来的你们(抹泪)
最后,嗯,山间的正文就到此为止啦,番外暂定有个配角介绍大纲(注意是大纲不是文啊,就是咱稍微啰嗦一下其它角色的设定咳),然后应该会写一下前面那篇虐梗的后续嗯
之后大概会随缘更一更短篇,就是择犬那些,虽然咱剧情都忘的差不多了…不过烂尾应该也比坑了好吧…?(不是)
至于虫族那篇咱估计会先试着攒字,实在受不了一个月只能更一次了,至于什么时候能开…就,反正没开大家就不要等啦,谁知道什么时候会写呢(?)
总之谢谢大家陪了咱这么久,以后有缘再见啦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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