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杬默默给草比了个大拇指:“阿草真厉害。”
草扬唇,不过片刻又落下来:“可是我也只会这些。”
“阿草你这叫妄自菲薄。”
“能把胡草这一个种类的植物培育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特别厉害了。”白杬越说越兴奋。
草担心他抱不稳,忙将胡草接过装进兽皮里。
混着里面其他的,草裹吧裹吧往肩膀上一甩,潇洒迈步:“走了。”
“好!”白杬冲着山洞里喊,“丘爷爷,我跟阿草去前面了啊。”
山洞所处的位置是狼山的南边。
冬季北风呜呜地吹,就住在南边才暖和。
北边冷,部落极少。连绵的雪山上,也就只有那些雪原部落能住得习惯。
山洞靠近森林,西面都是高大的树丛。
南面,只被黑狼清理出了几百米的空地。
就只有东边,也就是红狐住着的崖壁前,才是一片平坦的沃野。
大河从北边那个寒冷的地方来,流经数千公里的地方,又将上游带来的泥土在这块平缓的地带堆积。
河两岸,宽阔无垠。
几只白色的鸟立在潜水处悠闲地找食。
他们行动间惊扰了白鸟,视线便随着它的腾飞,误入一片澄蓝的天空。
如镜般清澈。
远望去。
河水如一道白链,将森林、草地分做了两半。
它以俯冲的姿势汹涌而来,却被温柔的平地所收伏。温驯得像从狼变成了家养的犬。
白杬吸了吸鼻子,跟在草的后头。
“草,这个种在哪儿?”
“河岸。”
“胡草喜欢水?”
“种在河岸边的淤泥里,胡草才能长得特别茂盛。”
白杬点头。
黑狼的行动力都是极强的。
刚一到地儿,草立马放下兽皮,像串珠似的沿着河岸掏洞。
白杬扬唇,乐乐颠颠地跑去打开兽皮:“草,我帮你。”
“不行!你去找菇跟毛他们玩儿,不能到边上来。”
白杬:“我小心点,不会掉下去的。”
草立马站直身体,警惕地看着白杬。
白杬忽然有种后颈皮子紧的错觉。
草翘了翘嘴角:“小阿杬,你信不信等曜回来,我……”
“行!我不去总行了吧。”白杬呼出口气,双手一摊,郁闷地坐在地上。
还是那句话,他什么时候才能成年!
“阿杬!来玩儿啊!”奶声奶气的叫声在后头响起。
白杬转头。一个一个的小狐狸脑袋叠着脑袋,凑在洞口,清亮的眼睛欣喜地看着他。
白杬嘴角一扬,抛下草就跑:“草,我去玩儿了!”
草啧啧直叹:“果然,幼崽就是幼崽!”
自从有了吃的,红狐部落又恢复了以前养幼崽当养猪的习惯,家里有什么都紧着小狐狸吃。
白杬一个蹦跳上了山洞,长臂一揽,毛绒绒全被他圈住。
柔软的触感隔着兽皮传来,白杬幸福地埋头一吸——
奶香奶香的。
“你们好呀。”
“阿、阿杬好呀。”
阿杬真的好热情……小狐狸们毛毛下的耳朵粉红,难为情地想。
白杬在星的警惕眼神下,笑了几声,挨个肉揉了揉小狐狸的脑袋才收回手。
不过他看小狐狸们的目光依旧炽热。
他坐着也不安分,一会儿捏捏这个的爪子,一会儿将小狐狸抱在腿上顺毛。
小狐狸呼噜噜的越欢,星的眼神就越警惕。
白杬:“星,别怕嘛。我就是跟他们玩儿。”
安乐呵:“就是就是。”
星转过头去。
他哪里知道阿杬这么招幼崽喜欢。
喜欢就罢了,几个小狐狸都吵着要找阿杬玩儿,要不是怕黑狼,都恨不能住进黑狼部落里去。
也不想想,这话要是被曜听见了,他们红狐部落才是要连夜搬出的才对。
可阿杬这个傻幼崽还不知道曜的德行,就喜欢招惹他们部落的幼崽。
“阿杬,你们在种什么?”
“胡草。”
“我们部落也要种。”
白杬低头,指尖按在阿毛头上的那一戳呆毛上。收了手,呆毛又立起来,他抿着笑,又压下去。
“你们部落也有种子啊?”
“没有,阿球叔回来就有了。”
“这样哦。”阿毛头上的呆毛始终按不下去,白杬轻轻抱着他放下膝盖,又换成菇。
其余的小狐狸一个挨着一个,在白杬的面前围坐。大尾巴勾放在身前,天空一样干净的眼睛注视着他。
白杬将菇腿上的东西拆了。
其他的小狐狸看得紧张:“阿杬,菇是不是好完了?”
白杬专注着菇的后腿,轻“嗯”一声。
兽人的身体素质到底是好。
确认小狐狸的骨头长好了,白杬捏捏他的前爪:“试试,抬一抬爪子。”
菇一脸紧张。
毛耳朵紧跟着颤了颤。
其他的小狐狸一个贴着一个,眼睛睁得圆圆的。
族长依旧是笑呵呵的,但若是细看,他的眼底也藏着几分担忧。
在洞里所有狐狸的期待眼神下,菇屏息,抬了抬。
白杬:“噗嗤——”
他捏捏从自己掌心里抬起来的前爪:“不是这个。”
菇抬起的爪子僵住,毛毛下的脸滚烫。他小大人似的,奶声奶气:“这个、这个不算,阿杬再说一次。”
白杬嘴角的笑就没下去过。
“抬后腿。”
帮小狐狸稳住身子,白杬将注意力放在他的后腿上。
浅浅的毛毛下,后腿弹动,接着微微抬起。
想是怕,不敢力气太大。
白杬见差不多,帮他托着:“疼吗?”
“不疼。”菇小声。
“那就好。”
“这个木板可以不戴了。不过现在还不能跑不能跳。最多一天走一小会儿。”
安笑得愈发和蔼,他道:“好,阿杬放心,我们知道了。”
菇知道自己恢复了,轻轻松了一口气。
“谢谢阿杬。”
这样他以后也能成为保护红狐部落的兽人了。
“不用谢。”
陪着小狐狸们玩儿了一会儿,见草那边种得差不多了,白杬起身告退。
星忽然叫住他道:“阿杬,从明天开始,我每天去狼洞教你怎么当祭司。”
白杬几乎同时就想到了曜之前说的,教红狐部落钓鱼的条件。
曜的好心他领着。
而且对于大荒各部落的祭司是干什么的,他也就知道看病和占卜。
这些东西单靠他自个儿难摸索出来的,该学还是得学。
“星,一天学多久,学什么?”
星看了他一眼,起身。
他进了一趟山洞深处,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卷兽皮。
“这是我画好的,你提前看看。”
白杬双手接过,表情郑重:“谢谢星祭司。”
草在外面喊:“阿杬!回去了!”
白杬冲着老者矮了下身,跑出了山洞:“来了!”
安搂住窝在他身上的小狐狸们,对星道:“满意?”
“阿杬会是一个好祭司。”
“阿草,还有其他的植物要种吗?”
白杬跑到草身边,扫过那堆新翻的泥土。是黑色的,松软湿润。
草摇头:“其他的草药我养不活。”
“不只是草药,我们吃的草茎之类的也可以种的。”
“黑狼兽人不喜欢吃草。”草一脸认真,看白杬的眼神隐隐带着心疼和怜惜。
白杬:行,就他喜欢吃草是吧。
山洞里,吵吵嚷嚷的。
草刚跳上石台,又立马跳了下去。
白杬后退一步,差点被他踩到了脚丫子。“怎么了?”
“别进去,里面呛鼻子。”草说完离开。
白杬捂住鼻子好奇地看了一眼。
洞里,阳光下,灰尘随着兽皮的抖动如爆开一般迅速充斥至整个山洞。
白杬瓮声瓮气:“桦爷爷,收拾山洞啊。”
“阿杬回来了啊。”
“离山洞远点儿。我们在收拾地上的兽皮毯子,垫了一个冬季,都硬了。”苍老的声音带着抱怨,不过又含着笑意,像哄着人。
白杬弯眼:“我来帮忙。”
他冲进去,顺带将星给的兽皮放了进去。
“哎呀,不用!”
“你别进来。要是有空你找小草带你曜的山洞收拾收拾,等曜回来你们也是要搬走的。”
天抱着高高一沓兽皮毯子路过。
白杬后退,给他让了路。
“桦爷爷,曜不是说可以住在这里吗?”
桦挥了挥面前的灰尘,“噗噗”几声吐出嘴里吃进去的渣。
“阿杬不嫌弃也可以。”
“但曜怕是没跟你说,抓回来的野兽都是血淋淋的,抬进山洞里的时候咱们睡觉的地方也会沾上。”
“整个狩猎的季节,大山洞都是血腥味。阿杬要是住得习惯……”
白杬果断改口:“不习惯!那我跟阿草去看看。”
下了石台,白杬立马找到草。
丘追出来,胡子都急得飞起:“阿杬!等等!”
“丘爷爷,怎么了?!”
“叫你阿天叔和阿河叔跟着你一起。”
“知道了!”
曜的山洞位置高,白杬还从没去过。
草带路,白杬走在中间,后头跟着天与河。
狼山本不高,往上走不多远,就到了向阳的山洞口。
现在光线强,洞里也亮堂。
白杬走到洞几米外,先往里张望。只晃了一眼,忽然后颈发凉,紧接着立马被草反手拦腰拖后连退了十几步。
“草!”
“嘘——”草面色凝重,眉心紧拧。
这让白杬确定,刚刚的预感不是假的。
他回看去,阿天叔和阿河叔已经变成了大黑狼。
一个冲着山洞一吼,另一个护着他跟草,戒备着四方。
阴湿的滑行声在洞里响起,白杬头皮发麻。
山下,丘跟桦的手同时停住。
“不好! 谷、麦快去上面!”
山洞留着的兽人共五个。
谷、麦是两兄弟,成年没几年,白杬该叫一声哥哥。
山在山洞守着,大厨河与之前一直跟着山出去个割长毛草的天正因为丘爷爷的一句提醒,跟在了白杬跟草的身边。
拢共这么五个能打的兽人。
山下,早已听到狼吼的兄弟俩立马化作狼往洞顶上一跃,抄最近的路上去。
山留在下面,警惕地望着洞外。
阿天狼眼狠戾,看着优哉游哉从洞里出来的蛇。
通体是深绿色,身体有腰粗。
两相对上视线,阿天看到了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在上面的蛇兽人的讥笑。
阿天愤怒龇牙,急喝:“草,你带阿杬下去!”
说罢,他扑了上去。
白杬眼睛一晃,视线倒转,被草扛起就跑。
没几步,身侧呼啸而过两股风。
草汗毛一竖。
见是同伴过去,才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河一直在他们两个身边护着,憨厚的脸上有了狠意:“快走,进山洞!”
白杬焦急,想拉开草的手臂。
“不要动!”草喝止,“变成小狼!快点!”
在大荒,白杬不论是人形还是兽形,武力值都是极低的。部落里的黑狼觉得他最多能抓抓素食动物,比如掏个兔子洞什么的。
“阿杬听话,别动。”草尽量让自己的听起来平静。
四周的景象在眼前过得飞快,已经看不见阿天叔的影子。
白杬咬紧牙关,紧紧抓着草的手臂。
他反复在心里暗示:不能激动,不能给他们添乱。
深呼吸几口气。
白杬依从草的话,变作小狼。
草的速度更快了。
全程,白杬趴在他肩上,紧紧盯着山顶。
阿天叔他们会有事吗?
他瞥见了那蛇的样子。
水桶粗,团起来如山峦。十几米长,全身是邪异的绿色。阳光底下甚至隐隐发黑。
他像是很暴躁,嘴巴张开,锋利毒牙呈倒钩状。三角眼阴森森的,像是笼罩着黑雾。
他盯着洞外,盯着自己。
“阿杬,快进来。”丘爷爷在山洞口喊。
白杬眼睛被吹得发红。过度的惊吓让他瞳孔涣散,四肢僵直。
草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比见到山上那蛇的时候还怕。这样子,又像是回到了白杬生病前的样子。
容不得多想,草将他抱回了洞里。
大门一关,像是将外面遇到的恐惧也关上了。
白杬坐在他最熟悉的窝里,上面还残留着曜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砰砰的心跳不断,刺激着耳膜。
洞里的灰尘更是欢腾,让他连打了两个呵欠。
好在,白杬也被刺激得回了神。
他仰头,盯着洞顶。
头一次真切面对事关性命的事儿,白杬难免无措。潜意识里他向着年长的黑狼求助:“会有事吗?”
“不会。”桦笃定,慈爱又温柔的目光落在白杬身上。
即便是关了门山洞里此刻没有阳光,白杬也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在回升。
白杬捏紧双拳:“那也是兽人吗?”
他记得那大蛇一眼便看着他,眼神沉沉的,带着吃人的戾气。
草拍拍他的脑袋,像曜常做的那样。
“多半是黑爪部落的。”
没多久,山洞的门被敲了几下。白杬肩膀一颤,目有惊疑。
“阿杬!开门!”
“是阿天叔。”熟悉的声音,白杬没听错。
他坐起来。
正要去开门,可一股淡淡的腥气从门缝溢散,飘进了满是尘埃的山洞里。
白杬瞳孔骤缩,连连后退。
洞里,山、河纷纷挡在白杬身前。前肢伏低,喘着粗气。
“吼——”
“嗷呜——”
红狐部落里,余下的兽人警惕地直起身:“祭司,我们去看看。”
星面色凝重地点头。
安在一旁催促:“幼崽快进洞!”
不用想,这狼嚎就是遇袭了。
红狐部落留下一半的成年红狐保护老人和幼崽,接着立马跑去了狼山。
狼山山顶,阿天与巨蛇缠斗。谷、麦两兄弟被翱翔的黑鹰遛着。
狼嚎伴着一声巨响。
底下山洞的门被撞开了。
阿天心中一紧,分神之际被巨蛇缠住。骨头响动,天被束缚的后腿刺破蛇身,前爪紧紧抵着蛇头,防止毒牙扎破皮肤。
山下又是几声怒吼。
惦记着洞里,眼看着身子又被蛇身缠得越来越紧。阿天怒吼,前爪奋力一掰。将蛇头紧紧按在地上,利齿冲着三寸撕咬。
“快点!抓了白狼!”半空中的声音传来。
鹰爪嵌入谷的肩胛,在麦的狼爪袭来之实又狠狠拉着谷往山下一拖,随即拍着翅膀松开。
门已经被撞开了。
山、河守在门口,草见缝插针地冲着挤进来的兽人眼睛戳爪子。
洞口几乎被他们高大的身躯堵得严实。
白杬隔着细缝,紧紧抓着树那把锋利的石刀。见着伸进来的爪子鼻子就砍。
忽然,一声巨响落在跟前。
白杬隔着细缝,正对着。
是一只从山上砸下来的狼。
“谷——”
狼口溢血,双眼泛白。眼看着一只利爪即将划破他的脖子,白杬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拉着他的前腿狠狠往洞里一拽。
草扑出去,挡过了那个爪子。又回来帮着白杬拉谷。
狼摔下来的,半边脸都是血迹。
白杬焦躁又悲愤:“嗷呜——曜!”
“快点!”
黑影住了山洞的阳光,又是那只巨大的鹰。
阴影下,阿山叔和阿草狼毛色更黑。
白杬顺着他们湿乎乎的毛毛上的水珠看向地上——那里已经堆积了一滩血。
怎么办……
“我出去,要不我出去!”出去了,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受伤。
桦闷咳几声,拉着白杬往洞里藏:“乖乖呆着。”
狼嚎传得远,
“曜,出事了!”
“山洞!”
红狐与黑狼齐齐一惊,扔下手上的猎物往山洞飞奔。
几个小时前,狩猎队出发。
山洞里还有幼崽,所以他们也不会走太远。但是这次运气好像不好,近处的地方根本没有发现一只猎物。
再走远一点的时候,曜忽然停下,让他们回去。
狐狸兽人没捕捉过白羊,以为曜让回去是发现了踪迹。可巧,回来之后,还真的有大片大片的羊群。
曜当即冲进去,飞快杀了五头。再算上其他兽人的五头就够了。
找猎物的时间长了一点,可抓捕猎物不到半个小时他们就继续往回赶。
猎物不多不少,拖着也能跑。
回去速度是越来越快。
他们以为曜只是着急回去。等近了,到听到狼啸,他们险些腿一软。
曜沉声,眼血红。
“回去!”
听到第一声狼嚎,他们就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了狼山。
原本走之前,干干净净的山洞前已经是血流成河。
洞口激战的阿山摇摇欲坠,他身子稳住,尽全身力气割断了黑熊的头。接着在曜的目光中倒了下去。
曜暴虐的情绪涌动。
他飞快地收割熊、蛇、鬣狗兽人的性命。
“一个不留。”充满戾气的话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放食物的小山洞里,血腥气浓烈得像血池子。
有呼吸颤动,兽人进来了。
白杬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白绒绒的小狼蔫巴巴地缩在墙角,身上好看的毛毛全被血粘住。曜心中一痛,快步蹲在他跟前将他托起。
“阿杬。”
白杬看清了狼,着急得眼泪止不住地掉。
他又急又怕,托着力竭的手推着曜:“外面,外面!阿草,阿山叔……桦、谷。”
曜将他揽紧怀里。“没事,已经收拾好了,他们没事。”
熟悉的低哄让白杬心神一松。
泪水成珠,委屈、惊惶、担忧……压抑的情绪如洪水一样往外倾倒。他觉得心脏像个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沉甸甸的,坠得他疼。
白杬紧紧缩在他最安心的怀抱,哭了个天昏地暗。
边哭,他边拉着曜往山洞外去。
曜不动,他是想推都推不动。
“好了,没事了。”曜叼着他的脖颈,闻着他毛毛上的血腥味,眼里的血红又多了几分。
他哄着抱着。看着惊吓过度哭得喘不过气的小白狼,最后只能往他脖颈上一劈,让他晕了过去。
白杬哭到半截,险些一个气没上去,直接厥了。
曜找来兽皮袋子将小白狼放进去,然后挂在自己的脖子上走出去。
这一会儿的时间,山洞已经清理干净了。
丘爷爷抹着泪,招呼着回来的兽人收拾。
洞外死了的兽人被拖走,扔在了林子里。而他们部落的和红狐部落的兽人都扛回了山洞里。
祭司星带着小狐狸们都过来了。
他领着狐狸亚兽人在帮受伤的兽人止血。
这次大家都伤得重。其他的兽人昏睡过去了,唯有阿山奄奄一息地睁着眼躺在地上。
曜一出来,他立马看过来。
“阿、阿杬没事吧。”
“没事,睡着了。”
“睡着了好……”阿山笑着闭眼,他一只眼睛血淋淋的,眼球已经没了。脖子上横着一条抓痕,还在一点一点地渗血。
“我要去见兽神了。”
丘别开头去,抹了一把脸:“胡说什么!闭上你的嘴巴!”
曜垂眸,在阿山的身边坐下。
他将兽皮袋子里的阿杬掏出来,轻轻放在阿山的怀里。
鼻息间是熟悉的气味,血腥渐浓。
白杬睫毛动得飞快。
“阿杬……”山的鼻子抵着白杬的脑袋,目光慈爱。
白杬忽然四肢抽搐,进而整个身体开始不正常地抖动。
阿山涣散的眼睛微凝,大张着发出沉重的喘息声音。
白杬眼角的泪珠串成线。
醒来,必须醒来……
曜一惊:“阿杬,阿杬!”
五天后。
山洞里,白杬紧闭双眼。眼下一片青黑。
他抱着石床上趴着的大黑狼脖子,手腕露出来一截。细细的,好像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
“阿山叔!”白杬猛然坐起。
还没醒神脑子迟来地眩晕,像跌进了旋涡。
白杬又躺了下去。
额头上贴来软硬的触感,是曜。
“再睡会儿。”曜将人往自己的身上搂了搂。
白杬掀开眼皮,眼睛酸涩,布满了血丝。
目之所及,是一个陌生的山洞。山洞不大,仅有一张石床。
白杬有些恍惚,出口的话干哑:“阿山叔呢?”
“星祭司已经缝起来了。”
“阿谷哥哥、阿麦哥哥还有阿天叔、阿河叔呢?”
曜鼻尖蹭了蹭他的脸:“活着。”
“还有帮忙的红狐……”
“活着。”
白杬揪着曜的毛重新埋进他的脖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肩膀后怕地惊颤着,他克制着鼻酸,又将自己贴紧了曜。
“吓死我了。”
“幸好。”曜下巴抵着他头顶,也怕。
闭眼眯了一会儿,白杬再也睡不着了。他裹着兽皮衣,被曜抱着出了山洞。
他们现在住在红狐这边的崖壁上。
山洞外,大家围成一团坐在地上。脸上笑盈盈的,看起来已经没有了上次那场战斗的影响。
白杬白着一张脸,冲着他们笑了笑,随后安静地靠在曜的肩膀。
“看看阿山叔他们。”
曜石脚步一转,带着他往原来的狐狸洞去。
山洞里还算安静,两个部落的所有老者都在里面。他们细细地说着话。
白杬听了一耳,是两个部落之间的事。
他将视线放在他们的身后。
红狐部落的两只伤得重的狐狸金和鱼,还有谷、麦、天、山、河都躺在那里。
不过阿天叔是侧躺的。
他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身边毛剃得斑驳,包了一个脖颈半个头的阿山。
山:“看什么?”
天支棱着自己夹板固定的腿儿,看阿山的眼里都是探究:“原来一个眼睛也可以看。”
谷、麦以及河都在睡觉
他们除了脑袋,其他地方都缠着。
其余的狐狸兽人全身裹着软兽皮,呼吸轻微。
“发热了吗?”
几双眼睛看来,见是白杬,纷纷对头露出了笑。
星:“发了,不过又好了。”
星现在看白杬的眼神不像是看幼崽,他是祭司看祭司。
阿杬说的那些治病的方法他之前闻所未闻。
但是当时的几个兽人都奄奄一息。死马当作活马医治,照着阿杬说的,像缝兽皮一样缝起来,敷上草药,剩下的全看兽人的体质。
庆幸的是,都活了。
兽人只要活着,那就是希望。
白杬蹲在一众伤患前。“叔,好点了没?”
天龇牙:“好了,我好得很。我还可以起来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