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队和采集队还没有回来。
白杬放下已经成型的木盆,去山洞里找了几块兽皮铺在外面草地上。接着拿着石刀往地下一坐,继续打磨。
“曜,等会他们回来之后我们就去捡石头好不好?”
本来昨天就打算捡的,但下午的事儿又耽搁了。
“好。”
手里的石刀用得久了,更加锋利。轻轻在木头上一划就能出痕。
大家晒着太阳,慢慢磨着手里的木头。
曜趴在地上,白杬把他当靠枕靠着。
几个小狐狸怕曜,但又喜欢白杬喜欢得不行。
他们八个作一堆,背对着曜趴在白杬的腿上。磨出一点小凹槽的小碗放在跟前,也学着成年兽人那样挠。
白杬偶尔低头,将他们身上的木屑拍下去。
大山洞那边的木柴冬季用了不少,大一点的像阿飞用来做盆的那种树桩子早没了。
挑挑选选,找出来的都是西瓜大小的。
做出来也好,能少用一点大家吃饭的碗。
日头西斜,白杬放下手中不见一丝毛刺的小盆,懒懒地抻着手臂往后头一靠,伸了个懒腰。
两只腿上,细细的鼾声不断。
小狐狸们堆叠着,睡得酣然。
白杬侧腰,横躺在曜的两条前肢上,揪着他胸前的毛毛龇牙咧嘴。
“腿麻了。”他启唇,用气声说话。
曜鼻尖贴着白杬的侧脸:“叫你不动。”
说着,他尾巴拂过白杬的腿。
小毛球们被柔和的力道轻轻一拨,颤着小耳朵翻个身,圆胖圆胖的汤圆团子掉在了兽皮毯子上。
脑袋挨到了熟悉的小伙伴,扒拉着凑近了,埋头睡得更香。
白杬弯眼:“多可爱。”
曜尾巴搭在他的腿上:“不麻了?”
白杬腿上一颤,脸立马皱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午,依旧是快到饭点的时间,兽人们扛着猎物拖着拉车回来了。
这次不用白杬招呼,大家已经知道该怎么处理。
白杬把小狐狸挨个儿抱回山洞,再出来拉着曜一起去捡石头。
初春时节,雪才化了没多少天,河岸边已经是草木茂盛。
白杬肩膀上斜挎着个兽皮袋子,手里拿着木棍,被曜挡在河水的靠外一侧。
河水淌流,奔腾而去。
“曜去过河的尽头吗?”白杬问。
河水的尽头,是不是海。
如果是,那海的尽头又是什么?
大荒之外会不会有人,人会不会修炼,会不会有吸血鬼……会不会有龙?
白杬天马行空地想着,眉眼舒展。
“河的尽头是山。”曜感受到小白狼此时的明媚心情,声音也跟着轻了几许。
“我是说那边。”白杬指着河水离开的方向。
曜握住他的手牵着:“是山,比狼山高的山。”
“有多远?”
“不知道,我的爷爷去过。”
“那以后我们也去看看。”
曜停步。
白杬侧头:“怎么了?”
曜矮身将他抱坐在手臂上:“到了,抱好。”
白杬抱住他的脖颈,看向已经只剩下个影子的山洞。
原来他们已经走了那么远了。
河岸扩宽,像是曾今在这里改过道。靠近他们一侧的河床上散落着许多的石头,另一边则波涛汹涌。
水里黑沉沉的,一看就很深。
从岸边下到河滩,曜将白杬放在一块平坦的大石头上。“自己一个人不能过来。”
白杬听着近在身侧的轰隆巨响,心有惶惶。
自然的力量是可怖的。
他点头:“嗯。”
河里的燧石与各种石头夹杂在一起,阳光底下澄澈得宛若水晶。很容易分辨。
白杬边看边捡,一应装入自己的兽皮袋。
石头多,不一会就满了袋子。
曜见他捡得差不多,将兽皮袋挂在自己的身上,又将白杬抱上去。
站在下面看,才知道河岸与河底的落差起码有个五米。
更别说侧边水中那深邃黝黑的地方。
“河里的水都好深。”
“嗯,以前有失足掉下去的兽人没有救起来,所以阿杬不要往河边靠。”
白杬趴在曜的肩膀,白皙的手指在他后背的黑发中穿梭。
“好。”
他知道曜担心。
“阿杬,回来啦!”
“你来看看我们找的植物。”
刚到山洞,白杬一听,扔下一起的曜立马跑了过去。
曜迈着一双大长腿慢慢走着。
回去后,先将身上的兽皮袋取下来放进睡觉的山洞,然后去跟刚刚回来的兽人说话。
“曜,黑爪部落又换地方了。”曜刚盘腿坐下,阿飞就道。
“回去中部了?”
黑爪部落单方面一直想与黑狼部落较个高下,但只会偷袭,不敢正面和他们对上。
现在不是冬季,黑狼又有足够的食物,真打起来黑爪部落是打不过的。
最近那一次他们败了,现在怕他们报复,所以应该是滚回自己的领地去了。
而黑爪部落的领地,就在中部。
在他们去部落集市的那一条路上。
以往每次过去,黑狼部落都会有或大或小的损失。
这种一打就会跑,不打还搞许多小动作来骚扰的部落,黑狼烦不胜烦。
不过鉴于他们三番五次敢动部落里的幼崽,黑狼部落决定这次把他们给灭了。
阿飞:“是往中部去了。”
“走干净了?”
“跑得仓促,连抢去的那些奴隶都没有带走。”
“黑爪部落不是这个德行。”一定是遇到那边遇到什么事儿了。
采集队的东西装了一个拉车。
除了巨量的缺缺菜,还有不少白杬几样见过的植物。
“阿杬说要味道重的,我们暂时只找到这些。其他的都还没有长出来。”
“这个是酸牙草。”
梦将一株下绿上黄的植物放在白杬手上:“这种草长在酸果的树下,吃了会一直流口水,比酸果的味道还酸。”
白杬看着手里椭圆形的小叶片,口水分泌旺盛:“能尝尝吗?”
梦看他一脸馋样,不免好笑。
“你尝。”
白杬揪了一片看着很好吃的绿色小叶子,擦了擦放进嘴里。
顿时,一股堪比柠檬的酸味刺入舌尖。
白杬嘴巴一瘪,慌忙捂嘴。
“唔!”
“哈哈哈哈哈……”
阿梦捂住肚子,眼睛笑得眯起:“都跟你说了酸的,还吃最大的叶子。这酸牙草颜色越绿,吃着越酸。”
白杬幽怨。
但是他不敢张嘴,怕一开口就是清幽幽的口水。
不试试他怎么知道是个什么味道。
喉结滚动了数次,可算把那股酸味咽了下去。
“下一个下一个。”白杬红着耳垂,故作镇定。
“好,下一个。”
梦在一众缺缺菜挤占的拉车的角落找到了一株红色的植物。
很秀气,叶片像麦子。
不过刚一拿出来,白杬就闻到一股香甜。
“这个是红草。”
白杬眼睛一亮,抢答:“甜的!”他头一次在植物上闻出甜味儿。
球“噗嗤”一笑:“苦的。”
“苦的!”白杬变脸,去拿的手收回来。
那嫌弃的样子看得在场的亚兽人直乐呵。
“是苦的,不过闻着香啊。”
“那只是闻着?”白杬是想种了来吃的。
“梦啊,你就别逗他了。”球打趣道,“这草好,种着的地方没有蚊虫。”
“驱虫草!”
“嗯……好像是可以叫这个名字。”梦将手里的草放下,“不过这种草跟它的长相一样,弱唧唧的,虽然能赶跑虫子,但是一点都不好养活。”
“我们以前试过移栽到山洞外,种一次死一次。”
白杬有些遗憾:“这么娇气。”
但是这种草是长得真的很好看。叶片纤细如兰,红是胭脂红,捧在手里不动的时候真就像是玉雕出来的。
“那是。”梦道。
“它长在什么地方?”
球:“水里。”
“那阿梦叔你不会是种在土里的吧。”
阿梦摸了下下巴,蹙眉。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不过他怎么能承认呢。
“忘了。”
“咱山洞哪里有水。”白杬摇摇头,“还有呢,还有呢?”
“没了。”
“这个季节到处都是缺缺菜,缺缺菜最多。”
白杬心里失落一瞬,不过又立马打起精神。
是有收获的不是!
“对了,叔们知道咱们周围的食草部落有种什么植物吗?”
阿梦:“没去过。”
“我倒是听祭司说过。咱们这边的食草部落吃的植物是叫……”球低头思索,忽然拍掌而笑,“我想起来了,是叫黑石头菜跟白石头菜。”
白杬立马来了精神:“长什么样子的,好吃不好吃,咱们能不能找到种子?”
“不知道,要问祭司。”
“我去问!”白杬站起来就跑。
“诶!阿杬!”
跃进狐狸洞,白杬还没开口呢。星睁开眼睛就来了一句:“阿杬想好了。”
白杬:???
我想好什么了?
星清了清嗓子,道:“那我们现在开始?”
“哦,开始。”
什么开始?白杬一脸懵。
星看出他的疑惑,犹豫道:“你不是来……”
双眼对上,白杬脑子里断了的那根筋忽然连结。“嗷!我想起来了!”
想起之后,就是羞赧。
他笑笑,拍了下自己脑瓜子,他怎么就忘了呢!
“星祭司,上课的事情先停一会儿,我有事儿找您。”
“你说。”
洞里的其他兽人坐起来,看着他俩。
“阿杬啊,你再不来,星都快把自己给憋死了。”
“安你闭嘴!”
白杬抱膝坐在兽皮上,摆出乖巧态度。
其他的小狐狸立马簇拥过来,趴在白杬腿上、肩膀上。顶着一堆的毛绒绒,白杬问:“星祭司,你知道黑石头草和白石头草吗?”
星点头:“食草部落喜欢的植物。”
“那您能说说吗?”
“既然你感兴趣,那我们就从植物讲起。”
这么仓促!
“星祭司等等,我去拿个东西!”
白杬一阵风似地跑出去,又跑了回来。
没烧完的木头加上兽皮没处理好的硬邦邦的干兽皮往身前一搁,白杬背脊挺直,道:“祭司,我好了。”
星眼底流露出几分肯定。
是个好孩子。
他对白杬的态度更是随和。
“那我们就从你现在想知道的食草部落的种植植物讲起……”
除了吃饭的时候歇了一会儿, 白杬几乎上了一下午的课。
手里的烧木柴换成了一种会分泌白汁的树枝,这还是星看不下去他用烧过的木棍在兽皮上写不清楚字的时候给他的。
兽皮上密密麻麻的,或是汉字或是图画。中间还掺杂着跟着星记录下来的大荒用的符号。
一堂大课上完, 白杬心中沉甸甸的。
怪不得说部落失去了祭司,对部落来说相当于灭顶之灾。
星教学多用口授, 兽皮上批注的大荒用字只有寥寥十几个。看起来还很粗糙。但与这些字不同,星的脑子里存着一个庞大的大荒知识库。
行走的图书馆, 不外如是。
课上完了, 白杬也该走了。
他起身正要告退,又看出星似乎优化要说。
“祭司?”
星忍了又忍,最后矜持稳住急切的心情开了口:“你写的……文字, 可以教教我吗?”
这一个下午,白杬几乎都是用一种奇异又规整的符号。
刚开始记录时, 星问了几句。但碍于对白杬负责,他只能继续把植物的知识好好讲了下去。
从一开始,他就被阿杬写的符号所吸引。
一边教阿杬,他一边观察。
这种叫汉字的符号像是很有规律, 有的像弯弯的草叶, 有的像笔直的枝丫,还有雨滴、山河……
它们长得很好看, 干净利落。
更厉害的是, 他说的那些东西竟然能全部用它来表示。
他直觉,这种符号肯定如星空一样浩瀚、神秘。不然怎么会只是看了几眼就惹得自己心口发热。
星活了大几十年, 谁能想到苍苍暮年, 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时候又急吼吼刨坑把自己挖出来。
汉字, 他对这个东西有了极大兴趣的东西。
不学完他死了都不安心。
白杬粲笑, 高兴得露出虎牙尖尖。“当然。”
这些是肯定要让兽人们学的。
只不过这些天都在忙, 预计后头也是没什么时间的。
他原本打算等下一个冬季的时候再学,但现在好像不用了。他可以挤时间出来,先培养老师。比如说现在除了教他就很有空闲的星。
正好他也要跟着星学习,时间上抽出个半个小时一个小时的,也方便。
白杬:“下一次上课的时候,我会整理好带过来。”
“好。”星胡须颤动,抱着拐杖的爪子紧了又松。一看就是在强忍着激动,维持他老祭司的颜面。
白杬给他留出消化的时间,先出去把兽皮放回自己的山洞。
在外面停留一会儿,又给星端了一碗热水回来。
黑狼部落冬季锅里备着热水,现在搬过来,习惯也没变过。
星见他还进来,立马捋了把胡子闷咳几下,强压下翘得过于高的嘴角。
他接过白杬递过来的碗抿了一口水,还是如刚刚讲课时一样的端肃。
“我所知道的食草部落能吃的植物已经讲完了。”
“作为祭司,这些阿杬都是要记下的。”
“我知道了。”白杬背脊挺直,态度端正,“下一次上课的时间,您觉得什么时候合适?”
“等你能完全把这些东西记下后。”星缓声道。又想着刚刚白杬说的事儿,立马补了一句:“记下一半也可以。”
白杬怎么不懂他的意思。
他敛下眼底的笑:“好,那您先休息。”
白杬起身告辞。
走了几步,在漫彩的晚霞里,他忽然转身:“谢谢星祭司。”
星一怔,看着还是幼崽头上落下的橘色柔光,也软和了态度露出几分笑意。
“你好好学。”
白杬眼眸清透,隐含光亮:“我会的。”
只上了一堂课,白杬就发现自己对大荒的认知有多么的浅薄。
大荒上被发现的能吃的植物有许多。
他身在不喜欢吃植物,治病也不怎么精通的黑狼部落,想当然地以为大荒上被发现的能吃的植物就黑狼挑剔入口的那几样。
但按照星祭司所言,单单是黑狼领地的食草部落里,就已经在稳定地种植着不下于五种能够饱腹的植物了。
且培育的时间并不算短,甚至食草部落在部落交易中,就会以种植出来的品质上乘的植物来换取其他自己喜欢的但不生长在黑狼部落这边的植物。
而球之前说的黑石头草和白石头草。听了星的解答,他猜测那应该是类似于萝卜以及淀粉含量极高的土豆、红薯之类的植物。
那这么说,他就不用自己去费心费力盼着去森林里搜罗能吃的东西。
只要和部落交换,或者是在部落集市上交换就行了。
白杬想着这些,心里松泛了些。
他还以为所有的东西他都的从头开始。
心里有个底,白杬就没那么着急了。
他打算把植物了解透了,筛选之后,再选择合适的进行大规模种植。
现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开出来了,也该下得种子了。
大荒没有污染。
天晴的时候,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现下已经傍晚,河边的风安安静静,只有岸边摇动的水草能看出它们的存在。
“余霞散成绮,澄江静如练”,连天的红紫色在绿茵上,碧空中铺成画卷。
浩渺、绚烂,像一个绮丽的梦。
白杬近乎迷醉地望着天边。
“吱——”
刺耳的抓挠声轻易搅碎了白杬的雅兴,成功从天空落入这热火朝天的……木盆制作工坊?
“你们在做什么?”
“做盆啊,阿杬你不是说不过吗?”树答。
“可是山洞里的大木头不都……”
“那当然是我们下午去砍的。”
森林里的木头百年的、千年的都有,不过做木盆的嘛,大就行。
“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听到?”
“曜说你在学做祭司,所以我们悄悄去的,又悄悄做的。就怕吵到你。”树抖了抖自己的爪子,“这简直比使劲儿刨还累。”
白杬莞尔:“辛苦~”
“不辛苦不辛苦。”飞沉稳道。
白杬矮身,走几步在曜身边停下。
他手里是最大的一个圆木,几乎能刨出来直接当澡桶了。
“哪儿砍的?”
这个树怕是有个几百年了。
当然,白杬在大荒看到的树几乎都是这么大的,更甚至还有许多能直接在里面掏出两室一厅的。
“后头。”曜拉着他在身边坐下,“去年砍的,放在外面干了就拿回来当柴烧。”
白杬挥了挥跟前的木屑,抓过曜已经陷入木头里的大爪子托在掌心,指甲去点那爪子尖儿:“看看,好像没以前那么尖了。”
曜收了爪子。“会换。”
白杬捏捏他的爪垫,底下是硬硬的,温度略低。
手感正好。
白杬抱着搓搓,又去看其他兽人。
细数众狼手中的大木头,有十几个了。这树这么也得几十米高。
曜抬着自己的爪子,减轻压在白杬手上的力道。由着他捏着玩儿。等他玩儿够了,才收回来继续刨木头。
兽人做硬活儿,给木头作出大致造型。
亚兽人就做细活儿。爪子不好将木头内壁打磨平整,就用兽皮绑着的石刀细琢。
白杬起身,看了一圈找出来几个大腿粗的,自己试着做瓢、做勺。
反正都是吃饭用的家伙,正好有时间就整套做出来。
照旧白杬做个模型,其余的兽人跟着做。这些小玩意儿在他们手里像玩具似的,就觉着好玩儿。
有些兽人心思细的,在跟着白杬做完了一个后又自己试着雕刻花纹,做成扁的、胖的、细的、长的……
白杬只笑,由着他们各自发挥。
这边的事儿耽误一会儿,还想去找点菜苗的白杬是去不成了。
天黑了,有一轮月牙挂在半空。
金黄色的,明明是弯弯的,可白杬就是想到了月饼。
他抿嘴。
白杬磨磨牙,索性就坐在曜旁边,专注磨木头。
圆圆扁扁的木头菜板、手臂长的大筷子、孔洞大小不一的漏勺……他自己越摸越忘乎所以。
不知怎么的周围的动静小了,他抬头,身边除了曜,狼和狐狸走了个遍。
“人呢?”
“睡觉去了。”
白杬像春笋一般直挺挺站起:“走,我们也睡觉!”
上次被整个部落教育的事儿,白杬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一夜无梦。
白杬横在曜的头上,扭着腰抱着他的脖颈睡了整整一晚。
今天的天亮得比昨天好像晚了一点。
白杬睡得浑身懒洋洋的,打个滚将自己滚到曜的胸口。
蒲公英似的长毛飞扬,白杬鼻尖一痒,忍不住连打了两个呵欠。他蹙眉,借着洞外的光抓住了飞舞的几根儿黑色毛毛。
“阿曜,你最近掉毛掉得厉害。”
“嗯。”
白杬揉了揉自个儿鼻子,手往他大黑狼后背上一顺。抬手对着洞口,指缝中少不得十几根毛。
“换毛了吗?”
曜下巴搁在他的头顶。“嗯。”
白杬始终觉得自己鼻子上还有毛毛。他仰头,抬起下巴对着曜:“看看我鼻子上是不是有毛,总觉得痒痒。”
曜灰色的眸子落在他脸上。
一个冬季过去,阿杬脸上的稚气散了不少。看着是长大了,但是怎么养都养不胖。
曜鼻尖贴了下他的脸。
再小一点的时候脸上还肉乎乎的,现在青年人的轮廓初显,肉又下去了不少。
目光移到他鼻尖。
白杬催促:“快点!有没有……我坚持不住了!”
曜眼中含笑,低头下去。
湿润的鼻尖挨着白杬的鼻梁,蹭了蹭,再看就没有了。
“好了。”
白杬脖子一酸,惯性砸在曜的胸口。整个人埋头藏在毛毛里,就剩个黑黑圆圆的后脑勺露在外面。
“还要睡?”曜眯眼,看向洞外升起的炊烟,“不早了。”
“不睡,眯会儿。”
白杬趴着,手顺着他的脖颈一直摸到嘴巴,最后虚虚给他捏住。
几分钟后,白杬撑着曜坐起来。
头上翘了几根儿呆毛儿,不如平时那么机灵。
他迷迷糊糊的看了一眼洞外,又趴下来像个小乌龟一样蜷缩在曜的身上。
“还早。”他咕哝。
“今天没有太阳,树的汤都做好了。”
“没太阳?”白杬将自己缩起来的动作停下。
“嗯,会下雨。”
“呀!”白杬腿一抻,直挺挺地坐在曜的胸口。顿了两秒,立马抓起衣服往身上套,“我地里菜还没种呢,你慢慢睡,我去种地去了。”
小白狼有时候风风火火的,片刻就没了影儿。
曜慢慢变成人身,后撑着手坐起来。
身上的兽皮毯子从胸膛一直滑到腰腹,几块紧实的腹肌半遮半掩。
曜侧头,长发落在兽皮毯子上,乌黑如墨,如绸缎丝滑。
修长的手指拨了下石床边小了一号的兽皮靴,他扬唇:“鞋没穿,阿杬。”
等了会儿,小白狼还是没有回来。
曜只好穿上衣服,拎着一双鞋和几块兽皮出去找。
重云如盖,天灰蒙蒙的。就是那一点鲜亮的白鸟也失了色。
河岸边,白杬蹲在地上。
身边放着藤筐铺着兽皮,手上还有个小手铲。
那双平日里护得严严实实,踩个石子儿都喊疼的脚露在外面。沾了泥,灰扑扑的。
曜跳下山洞,长腿迈步。
刚走了几步,脚尖又一转,又回洞里拎着自己用边角料做的小盆子出来。
“树,有没有热水?”
树搅动石锅,指了指侧面:“最边上那一口,烧着呢。”
“阿杬。”
“曜,起来了啊!你看看太阳都晒屁股了。”
“哪里来的太阳。”曜放下小盆,弯腰捏了捏脏兮兮的手,“凉。”
“是有点凉。”白杬闷头,被捏住了一只手,但他挖草依旧不耽搁。
曜勾着他的腰一带,让他坐在了自己手臂上。
“哎!放我下来,我要赶在下雨前把菜给种了!”
“鞋穿好了再弄。”
“我穿了!”
曜蹲下,将白杬放在了膝盖上坐着。长臂一伸,握住他的脚踝:“你看看你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