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里,为了保存体力,兽人们基本上都是待在自己的棚子里。
部落里什么都缺。缺食物、缺草药……
要是难受了,他们就会等天气好了,出来往阳光下一趟。
晒一晒自己,身体就会好一点。
收拾好兽皮袋,老兽人在床边盘腿坐下。
他佝偻的背靠在床沿,缓慢喘了口气,道:“他们是流浪的兽人,在部落里待不了多久就会走。”
“你们只需要当做没看见就可以了,知道吗?”
“嗷。”低低的几声。
像蒸腾的水汽一样,飘忽着的。
糖自进了这个屋,脸上的笑意就落下来了。
这样的兽人他见过千万,比他们还惨的他都见过。但这是第一次,他这么近距离地观察。
兽王城手伸得很长,几乎控制了西荒的一切。
西荒的资源是很丰富,但是都被集中到了靠近兽王城的区域。像灰狼部落住的地方,维持生存的食物都少得可怜。
小型的野兽群都没有一个。
糖见此,对兽王城里的那些畜生又多了不少厌恶。
灰狼部落如此,也没什么需要浪费时间的了。
曜沉声:“要不要跟我们走?”
“走……”兽人们眼里陡然升起一道光,可犹如流星划破夜空,乍然灿烂,又顷刻黯淡。
“走不了,走不动。”老兽人道。
他苍老的脸上凝结起一抹酸涩的笑:
“你们也看到了,他们现在是什么样子的。更不说,部落里的其他不能走的兽人,我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他们。”
曜目光划过周遭的兽人。
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疤痕。
用鞭子打的,好了之后像一条条巨大的蜈蚣盘亘在他们的皮肤上。
有的兽人腿脚或是手都有不正常的扭曲。
很显然,曾今他们受到过虐待。
老兽人与曜之间的对话再没有引起其他兽人的反应。
他们就呆呆地坐着,要不是胸膛有细微的起伏,看起来就像是没有生命的木偶。
“你们之前,就没有想过去东荒吗?”白杬看着老兽人问。
他声音里的稚气不在,清清冷冷。
刚刚还叫他弟弟的小兽人立马瞪圆了眼睛,多了一丝生气。
“东荒啊……”老族长笑了笑,苍老的声音透着欣慰,“我听说他们现在过得好。”
他们是谁,不言而喻。
“这么多年了,总算是好一点了。”
“我们要是往东边走,兽王城又以为我们会联合在一起。到时候,不只是我们难,怕是他们也更难。”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一支狼族有了生机,不能断了。”
白杬目光震颤。
原来关系是这样吗?
人与人即使关系再亲密,长时间不联系,只会渐行渐远。
西荒与东荒狼族的交流断了几百年,即便是同族,按理说都应该陌生至极。
可现在看来,不论是黑狼部落过来,还是灰狼部落为黑狼部落的这一点考虑。
狼族之间,深层的联系都没有断过。
曜紧盯着老兽人。
也不管他愿不愿意走,转而问:“这样的狼部落还有多少?”
“也没几个了。”
“大家都在这一片。彼此有往来,算上我们不过三个部落。还剩下的兽人……”
“一年前有八百。”
他沉默半晌,苦笑:“过了一个冬天,可能还剩四五百。”
于他们这些残躯而言,每个冬天都是一次考验。
白杬爪子蜷缩,搁在自己的肚皮。毛脑袋抵着曜的腿,默默消化。
一个冬天,兽人去了三百多。
他们一个部落都没有三百。
“幸好你们没被抓到。”说起这个,老兽人看着暗胳膊上那强健的肌肉,欣慰地笑了笑。
抓到了,命运就会跟他们一样。
“有多远?”曜问。
“嗯?你们要过去?”
“嗯。”
“不远,我们自己走走一天。”
黑狼跑的话,脚程可能就一个小时。白杬在心里估摸着。
“好。”
模棱两可的话,让老兽人没怎么明白。
不过他以为兽人们要往西边去,所以细细跟他们说了那边的灰狼部落情况。
几个部落一脉相承,大差不差。
曜点点头。
看了他们一眼,随后道:“你们收拾东西,明天带你们离开。”
老兽人一怔,随后摇头。
“走不动了。”偌大个西荒,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地。他们这些,就不牵连几个年轻兽人了。
曜定定地看着老兽人,眸光深邃异常:“明天之前,要带走的东西准备好。我带你们离开。”
“你……”
看着曜暗沉的眼神,老兽人多余的话忽然就咽了下去。
“哎!”他叹。
就这么一会儿,白杬都不知道他叹了多少次了。
曜不多说,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可能路上很累,到了地方就好了。”
老兽人笑笑,眼底悲凉。
他们早就不报什么希望了。
白杬看得出来,老兽人没有离开的想法。
他仰头,抱着曜的腿蹭了蹭。毛耳朵一只反过来,又被大手轻轻拨弄好。
白杬被重新抱起,他窝在曜的怀里,看着底下的小兽人不舍的眼睛。
“带上要要收拾的东西,去东荒。”
老兽人眼睛忽然睁大,他紧紧盯着曜跟暗。接着嘴皮颤动,眼中莹莹冒着泪光。像是受了很大的冲击,嘴巴张开了许久,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东、东荒啊……”
他在认真打量几个兽人。
这样的兽人,在西荒除了兽王城里的,不会再有了。
他们是……是……
“你们、你们快回去,这里不是你们待的地方!”老兽人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忽然激动地推着几个兽人往外。
曜纹丝不动。
他轻叹,抱着白杬蹲下。
随后,他举起白杬的爪爪,轻轻搭在老兽人的手心。“狼族祭司,白杬。”
老兽人瞳孔骤缩。
后头的兽人们缓缓抬眼,紧盯着那灰不溜秋的毛团子。
“祭司……”
是狼族祭司,而非黑狼部落祭司。
白杬瞧着尾巴,昂首挺胸,轻声道:“嗷~”
老兽人看着手中的爪垫,忽然笑了。他紧紧握住白杬的爪子,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捞住了水面的月亮。
他笑得捂住肚子,笑得泪流满面,声音嘶哑:
“狼族祭司啊。”
狼部落更是尤为的少。
单论种族, 灰狼、白狼、黑狼各部落都能有各自的祭司。但灰狼也好,黑狼也好,能担任祭司的无疑都是族里的白狼。
之所以如此, 要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
那时候狼兽人都住在一起,不同颜色的狼兽人区别也没有这么大。他们只有一个祭司。
他们称之为大祭司。
大祭司尤为强大, 在大祭司辅助下,狼部落分外团结。
但是当兽王城将他们的大祭司杀死之后, 狼兽人便走向了没落。
黑狼被赶出西荒, 灰狼盘踞南边,白狼迁往更远的西边。
狼族分散,元气大伤。
而时隔多年, 再一次听到从黑狼口中说出的狼族祭司。这自然是在兽神的认可下,能组织整个狼族的大祭司。
这样的存在, 比说再多的废话都有用。
白杬懵懵地看着自己的爪子放在老兽人的手里。
这样一对比,自己的爪子与老兽人的手差不多大,也不算小了。
他友好地踩了踩。
他是祭司不错,但也不至于这么激动。
老兽人这样子不免又让白杬想起自己当初醒来的时候, 黑狼兽人们嗷嗷哭的样子。
难道……灰狼不落也好多年没有祭司了?
接下来, 老兽人的话验证了他的猜想。
“几百年了,灰狼都几百年没有祭司出现了。”老兽人的声音恍惚。
白杬急忙在他的手心踩了踩。“没事没事, 迟早都有的。”
年纪大了, 情绪可不能太激动了。
低低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徐徐的,像织了一层纱网, 温柔地将白杬笼罩。
他从中听出了宠溺, 有点像大家长看待自家孩子的那种温暖的感觉。
他看了一眼后头的兽人们。
刚刚还瘫坐在地的兽人们都乖巧地坐直了。
坐不直的兽人则手搁在身前, 撑住自己的身体, 像狼形那样蹲坐。
没多少神采的眼睛此刻都执着地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白杬冲着他们笑了笑。
犬牙尖尖, 毛毛蓬松,圆眼清亮。看着人像撒娇似的,尤为可爱。
曜低头,盯着小白狼的灰耳朵。
他轻轻戳了戳,再抱着重新直起身子:“狼部落本就是一体的,去东荒吧。”
老兽人热泪盈眶,他看着白杬,最后颤着声音道:“好。”
身后的兽人疲乏地撑起身子。
他们像缺水的秧苗,无精打采。不算粗壮的腿支撑着身体,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但是仔细听,声音里有了一抹生气。
“那我们去收拾东西。”
“去吧,带不走的就不带了。”老族长哽咽道。
白杬屁股墩被曜托着,侧身靠在他的肩膀上。他凑近曜,鼻尖挨着他的鼻尖,圆眼藏着疑惑。
“嗷?”为什么他们又愿意跟我们走了?
曜偏头,让冰凉的鼻尖落在自己脸侧。
他轻声道:“因为阿杬。”
阿杬现在还小,并没有深切体会到狼族大祭司对于狼兽人来说是怎么样的分量。
比起族长,祭司才是狼部落凝结在在一起的关键。
是信仰,也是希望。
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兽人们尽了力,也如蜗牛般移动得缓慢。
等他们走完了,老兽人紧张地来到白杬的身前。
他双手交握,神情不如刚刚的自在。
“大祭司。”
“可不可以……告诉其他的……”
白杬弯眼笑得像一个听话的小辈。
“阿爷,你叫我阿杬就行。其他的灰狼都要带走的。”
“好!好。”老兽人笑着,双手却握得很紧。
他勉强克制住自己的激动,搓了搓衣摆,踱步往外:“我、我去叫他们。”
曜:“不用,我们去。”
暗:“明天之前,收拾好东西。肚子吃饱。”
老兽人迟疑:“食物只有那么多,吃完了后面就……”
白杬缓声道:“吃个七八分饱就行,太饿了吃多了容易吃坏肚子。”
老兽人顿时眉开眼笑:“好。”
虽然到时候是跟他们一起走,但是他也不想给这几个年轻的兽人增加负担。
现在雨停了,他们还有事儿,得走了。
跟老兽人招呼一声,曜几个避开其他的兽人,悄悄离开。
“族长爷爷,祭司走了。”小兽人拉着老族长的兽皮衣摆,不舍地望着已经空了的门前。
他就奇怪,为什么看到那头狼的时候那么亲切。
原来是祭司。
他听过很多关于大祭司的传说,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狼部落里的祭司。
原来祭司是这样的……
好、好温柔啊。
“小阿十,快去收拾你和你阿爷的东西。”
“好!”
一路谨慎,四个兽人回到了其他兽人藏身的山洞里。
这会儿兽人们已经吃起来了。
“回来了。”树立马将手里的烤鸡递过去给白杬。
曜帮白杬接过,单手给他举着。
树急吼吼问:“怎么样,那边有没有危险?”
暗摇头:“没有。”
“具体说说?”树蹲在暗的身边,一脸好奇。
暗回忆了半晌,蹦出俩字儿:“太弱。”
树脸上的表情立马垮了:“就不该问你。”
曜盯着白杬吃肉,道:“准备一下,我们要继续往西边去。”
树:“不是找到了吗?”
曜:“西边还有,先去把西边的接过来。”
树点头:“行。对了,这周围我们看过来,连能吃的红鸟都少得很。也没见着其他部落的兽人。”
曜:“保持警惕。”
树:“知道了。”
糖回来之后,一屁股往自家的毛毛球里面瘫倒。
“族长。”
“没事,累了。”
“族长,你不吃东西吗?”
糖嫌弃地看了一眼他们手里的生肉。
说实话,吃多了黑狼部落做的食物,现在吃个生肉他总觉得味道不怎么好。
现在是晚上,洞里没有生火。
黑漆漆的,生肉的腥味儿在夜色中都被放大了不少。
看了一眼小白狼啃着的唯一一只做熟了的烤鸡,糖难受地咽了咽口水。
“吃。”
还要赶路,不吃受不了。
“不过待会儿吃。”说完,他闭眼。
眼不见,心不烦。
现在看着白杬吃,他怕自己忍不住会抢过来。到时候打起来就不好了。
下了一场雨,云层并没有散去。
天已经黑透了。
这对于狼族来说,黑夜赶路更自如。
休息好了的兽人们继续往西边。他们绕开了这边的灰狼,没有惊动任何一个兽人。
西边草木有半人高。
兽人们走在其中像淌河,“沙沙沙”的声音没有断过。
白杬抱着曜的大脑袋,发着幽光的眼睛在黑夜像在河边飘动的明珠。
兽人在前,用木棍开路。
白杬自觉此刻自己是看得最高的,尽职尽责地充当守卫。
他们一直在一望无际的草原里面行走。
若不是狼兽人良好的方向感,怕是早已经在里面迷路了。
夜深了,不知道走了多久。渐渐能看到藏在草丛里的棚子。
还是跟最东边的灰狼部落一样,草棚子。不过棚子更矮,估摸着也就一米多一点。
暗照旧先上去看了看情况。随后带着兽人朝最大的一个棚子走。
里面的兽人睡着了。
呼吸起伏,鼾声震耳。中气十足。
一听就不像是他们先前见到的那个部落那么惨。
白杬鼻尖皱了皱,忽然脸色一变。他焦急地叼着曜的手,将他往别处拉。
曜眯了眯眼,轻轻在白杬的头上拍了拍。
“放心。”
他们说着话,里面的兽人却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草棚子里不是族长,是一个大秃鹫。
看了这边,兽人们提高警惕。
暗再领着他们去了边缘的一个小小的棚子。棚子里,亮着两个圆圆的光。
白杬在夜色中辨别了这个兽人的模样。
是个中年兽人,身体依旧羸弱。
他此刻呼吸微重,像是可以压制着激动。应该是暗提前告诉他了。
树问:“那头秃鹫为什么在黑狼部落?”
兽人:“他是监视南边的。”
树点点头,拎着他往身上一扛。“暗,你处理,我带人。”
暗:“行。”
看了其他兽人的情况,跟东边的灰狼一样。
曜也不多问,直接留下一半的兽人,趁着现在是晚上,让他们将兽人打包带走。
最后一个部落离这个部落的位置不算远。
暗领头,将那个部落的兽人带过来。
一个晚上的时间,还在睡梦中的灰狼兽人全部被带走。
次日,阳光驱散阴霾,将最东边的灰狼部落照得明亮。
草叶上沾着晨间的水汽,凉幽幽的,但驱不散兽人们心中的火热。
木木呆呆的兽人们变多了。
此刻分散在各个棚子里没有出来。
三个部落的族长坐在一起,巴巴地看着窝在曜怀里熟睡的白狼。
表情如出一致,比看一年吃不到一次的蜂蜜还要狂热。
人还都是干巴巴的,要不是头发的颜色不同,看起来就像是三个兄弟。
曜默默将手抬高,又将白杬藏了藏。
“你们东西收拾好了?”他声音有点冷。
“没什么东西。”
灰狼部落的兽人们穷得连兽皮都没多少。
“那各个族长,你们各自的部落都有多少的兽人?”
“我们灰狼一部,一百零四个。”
“灰狼二部,二百三十。”
“灰狼三部,一百四十五。”
“路上记得时刻清点部落人数。好好休息,天色暗了就出发。”
说完,曜去另外的棚子,这边去留给几个还没消化完的族长。
“刚刚那个就是大祭司?”
老兽人看了一眼比他年轻的两个族长,道:“嗯。”
得到了十分确定的答案,另外两个族长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
没多久,脸上激动的红晕逐渐消退,变得苍白。
“我们……跟上去只会连累他们的。”
老兽人拍拍他们的肩膀:
“你们只要记得,他们是单独为我们跑一趟的。”
“不去反倒是麻烦他们。”
大祭司的决定,他们遵从,但心中心中还有忐忑。
像突然天上砸来的大馅饼儿。他们诚惶诚恐,不敢吃。
“大祭司的决定,就没有错过。”在对狼族祭司盲目自信这一块儿,就没有一个狼兽人输过。
大祭司,为整个狼族祭司。
不过自从几个族群散开,就很久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好。”两个兽人目光变得坚定。
上一任出现大祭司已经是千百年前。这一次,不能再让大祭司死于其他兽人的手下。
就是拼了一条命,他们也会好好保护大祭司。
灰狼部落的兽人们一天只吃一顿饭。
快到中午的时候,兽人们将装着自己全身家当的兽皮袋打开。
里面的东西不多。有几块兽皮以及石刀,剩下的就是吃的。
不过不是黑狼部落常出远门吃的肉干,而是植物根茎。
淀粉充足,吃起来微甜。
白杬打了个哈欠,乖巧地被曜放在兽皮垫子上。他下意识踩了踩垫子,随后将下巴搁在自己的爪子上。
“给,最大的。”
白杬眨眨眼,看着眼前洗干净后露出本来颜色的……土豆?
见他似乎有兴趣,灰狼兽人们慢慢地挪过来,将红皮土豆放在了他的跟前。
白杬爪子拨了拨。
刚要开口,面前一个接着一个的红皮土豆被放过来。顷刻,面前就成了一座土豆山。
树屁颠屁颠地凑在白杬的身前,看着他面前的东西眼馋。
“阿杬,这个能吃吗?”
白杬见树满脸的兴趣,忽然想起东荒那边没有这个东西。
“你有没有觉得他长得有点像黑石头草?”
老族长笑呵呵:“这是红石头草。”
白杬爪子一顿。
这名字取得不说一模一样,也相差无几。
白杬将土豆往外推了推:“你们吃,我们吃饱了的。”
兽人们拍了拍自己的兽皮,瘦得凹陷的脸颊上有了笑意。“还有,还有。”
灰狼兽人们几乎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这些东西远不够他们填饱肚子,只是能维持生命而已。
吃多点吃少点,没多少大影响。
白杬见他们如此,扒拉一个到身前,尝试着啃了一下。
果真,土豆。
白杬“咔嚓咔嚓”两口吃完,再抬起头,面前已经有兽人在倒兽皮袋了。
灰狼们饿,所以动作温吞。
悄无声息的,白杬没有注意到。
他无奈:“你们自己吃。我真的吃饱了。”
见他如此,灰狼兽人们点点头。
又收敛了那股精气神,回到自己位置,目光发直地看着一个地方,机械地往肚子里塞东西。
白杬轻叹一声。
这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可以生火吗?”
曜摇头:“这是草原,容易引起注意。”
“那树,之后远离了这边,给他们煮汤喝。记住,不能让他们吃多了,会肚子疼。”
“包在我身上!”树拍了拍胸口。
中午,黑狼兽人带着几个红狐兽人又出去了。
他们悄悄在附近搜罗,看看有没有其他遗漏的兽人。顺便打探情况。
晚间回来。
大部分不能走的兽人们已经坐在拉车上的兽人们。
飞走到车队前曜的身边,道:“没看到白狼兽人的踪迹。”
前头的拉车坐着几个族长。
他们一听,道:“白狼兽人离我们很远很远,有东荒那么远。”
曜:“你们部落跟他们还有联系吗?”
“好多年前有,现在没有了。”老兽人遗憾地摇摇头。
树跑上来追问:“他们住哪儿,过得怎么样?”
“他们啊……”老兽人的目光变得悠远,“他们藏在山巅的雪里,日子也难,不过比我们好一点。”
那就是暂时没有什么危险。
曜拢了拢身前吊着的白杬,转头道:“出发。”
离开草原的速度必然是很快的,起码这一个晚上,兽人们必须找到一个安全的适合躲避的地方。离这里越远越好。
星光寥落,月亮藏在云层。
压弯了的草丛会显示他们离开的方向,但是只要几天的时间不被发现,这些痕迹就会被杂草重新掩埋。
一路往东。
白杬窝在曜的身上,脑门上是他灼热的呼吸。
数不清的植物迅速在身前掠过,恍惚间,白杬好像又回到了当初被曜叼着后脖颈在雪地里奔跑的时候。
清晨,浓重的白雾笼罩着山林。
兽人们藏进了大山之中,快速打猎吃饭,吃完后便呼呼大睡。
身心紧绷了一晚,灰狼兽人们也在兽皮袋里熟睡了。
白杬扫了眼四周,满眼的树。放他自己在其中,他是怎么也找不到路的。
吃完休息一会儿,继续赶路。
又一个白天过去。
将兽人们彻底送离了这个他们曾今有过踪迹的地方,兽人们才敢睡得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吃饱喝足,该分开了。
曜看着树以及飞:“你们先带着兽人们往回走,速度要快。”
“记住,在没有进入东荒之前,不要停。”
“那你们?”
曜轻轻摸着白杬的毛毛:“兽王城。”
几句话交代清楚,曜将白杬往树的怀里一塞。立马领着兽人们往兽王城的方向跑。
白杬:“曜!”
他震惊地看着迅速消失在丛林的身影,挣扎着要从树的手上下来。
树抱着他的手一紧。狠心道:“走!”
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远,白杬知道,以他的小短腿儿再追上去已经是不可能。
他沮丧地吸了吸鼻子,顾不得在风中吹得凌乱的毛毛。爪子拍了拍树的手臂:“放我下去。我我自己跑。”
“阿杬,兽王城不安全。”
他们提早商量好了,绝对不能让阿杬过去。
其他的时候曜可以带着阿杬,但是唯独于他们而言是陌生的兽王城不可以。
白杬也知道。
他深吸了口气,又被灌入鼻腔的冷风呛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