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大君闻声停下了动作,退了一步,向着门口喊道:“好的,我们这就出来!”
他转过头,看了看梅子规,然后向着衣架走去,开始穿回自己的衣服。
工作人员看到出来的是两个男的,嘴角微微一撇,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有些警惕地看着他们。元大君和梅子规一点儿也不尴尬,大大方方地拿着衣服去买单。
他们还听见工作人员嘟囔道:“两个大男人挤一个试衣间做什么……”
在结账的过程中,元大君还不忘跟工作人员开着玩笑:“怎么?你们这儿经常有人在试衣间干不正当的事情吗?”
工作人员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含糊回应:“这个……我们这里很注重隐私和安全的,所以要求只准一个人进去。”
元大君倒是爽朗地笑起来:“好的,我们懂了,以后再也不会两个人进去了。”说完,他便掏出信用卡付款。
梅子规默默地看着他,不禁想起刚才在试衣间的一幕,心口不觉微微发热。
他不能定义自己和元大君之间是怎样的关系,但他知道,这种关系,是不同于其他客户和自己的。
元大君说得对。
他在梅子规这儿……有“特权”。
第二天早上,元大君穿着梅子规为他在特卖场搭配的衣服出现。
很显然,梅子规知道元大君既不喜欢修身挺括的版型,也不喜欢领带等穿起来容易不舒服的配饰,故而给他搭配的一身颇为随性宽松:一件纯棉衬衫,质地柔软,触感舒适;一条略显宽松的深蓝色牛仔裤,裤腿利落,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一双时尚的帆布鞋凸显休闲感;一件轻薄的棕色夹克外套,完美地融入整个搭配。
这些衣服都是在特卖场淘到的打折款,穿在元大君身上,却有种风流贵气。
美中不足的是,元大君的发型依然凌乱不羁,蓬草盖珍珠似的掩盖了他真实颜值。
即便如此,看到元大君的新形象,管家和元淑君都颇为惊艳。
元淑君还笑着说:“看来这个形象顾问真是请对了。”
元大君也笑了:“这个形象顾问是我点头要请的,自然错不了。”
他们说着笑,早餐时间就过去了。
元大君起身告辞,又去和梅子规汇合。
梅子规在自己的小楼里享用早餐,独自一人,不与元大君和元淑君一起用餐。
他与管家确认了时间,知道元大君和元淑君通常在何时用早餐。因此,梅子规总会提前安排自己的早餐时间,早早用餐完毕后,便会步行到停车场等待元大君的到来。
他自知身为拿高薪的顾问,该做恭候雇主大驾的那一个。
停车场里,梅子规穿着一套星空蓝的修身西装,剪裁合身,内搭一件白色衬衫,丝绸质地散发昂贵的光泽,更显他皮肤白皙,和那上等丝绸一般滑溜,全无一丝瑕疵。
他没戴多余配饰,只有一只手表,经过精细抛光的精钢打造表壳内自动机械式的机芯准确无误地娴熟运转,嘀嗒计时。
从头到脚,传统绅士派的低调奢华。
只有懂货的人才知道他一身多么昂贵。
而梅子规身旁停着的那一辆豪车却与“低调奢华”四个字全无关系。
那是元大君的车。
——这是被誉为“暴发户的首选”的S级轿车,镀铬装饰点缀的前脸宛如一张璀璨的笑容,闪耀着自信和成功的光芒,浑身豪华气派,标志性的三叉星恨不得把“老子有钱”四个字刻在车头灯上,和梅子规这一身的低调奢华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这辆车,梅子规倒是相信元大君年少家贫了。
当然,梅子规现在才是“贫”的那个。
他早从被接驾的少爷变成了恭候大驾的服务者。
梅子规站在车门边,眼神平静而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等待着元大君的到来。
没有妒忌,没有怨恨,他的心内一片淡然。
若说真有什么不满,也就是不满元大君这样祸害自己的绝世容貌。
就在这时候,元大君出现在他面前。
元大君看起来十分自信——这一点倒不像是一个打小吃苦过来的孩子了。
但说起来,谁又能真的把人的个性和财富一样划分出一个三六九等?
梅子规反观自己,虽然是锦绣堆里长大的,但没多少真正的坚毅。
元大君穿着这套饱受母亲、管家与佣人好评的新衣服来到梅子规面前,笑盈盈地问:“你看我如何?”
梅子规瞧了一眼元大君:“您的形象焕然一新了,更显成熟和自信。然而,我不禁想建议您修整一下头发,这将进一步提升您的整体形象。”
元大君挑眉一笑,仿佛对梅子规的提醒有些意外:“你可真严格,一下子提那么多新要求,一时要我穿这个,一时要我做那个,可真会得寸进尺。”
梅子规一板一眼说道:“我只是希望您能展现最好的自己。修整头发并不需要太多时间和精力,但却可以为您的整体形象增添亮点。请相信我的专业意见,我相信您会感受到其中的改变和影响。”
元大君对梅子规这些专业化的措辞并不感兴趣,他还是更喜欢梅子规有些生气时那生动的表情。
元大君耸耸肩,说:“你觉得我的头发有什么问题?”
梅子规带着职业的微笑说:“您的头发没有什么问题,相反的,您的发质非常好。但是,稍加修整可能会让您的形象更加精致和整洁。如果您想尝试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位相熟的发型师给您。他的口碑极佳,我也和他合作过很多次,我可以担保,他的手艺不会让您失望。”
元大君这样的人大概也不知道一个靠谱的发型师是什么珍贵的存在。
他不以为意地说:“没必要,我就是我自己的发型师!”
听了这话,梅子规一怔:“所以,一直以来都是您自己替自己理发?”
“不错。”元大君点点头,眼神里还透露出一丝骄傲。
梅子规不觉一时无言:怪不得。
如果这个发型真的出自发型师之手,那这个发型师早就饿死了吧。
梅子规忍不住再次仔细打量元大君的发型:很显然,元大君本人的剪发技巧十分有限,这发型像是一场疯狂的创作,一团无序的混乱。头发被剪得不规则,乱糟糟地从头顶散乱着,仿佛一团漆黑的旋风。
尽管发型欠佳,元大君却无所在意,毫不介意地昂头展示这一疯狂的原创作品。
梅子规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那您是否愿意尝试让专业的发型师来给您设计一个新的发型?”
元大君笑容淡了几分,道:“不愿意,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发。”
梅子规倒不好继续说什么了。
因为客户坚定说了不愿意,他身为顾问绝不会跟客户扭着来。
他知道,形象顾问不是为形象服务,而是为了雇主服务。
雇主的意愿永远是第一位。
要是这都拎不清,还觉得甲方不懂要跟甲方拧着来妄图反客为主教育客户,那就真是等着关门大吉吧。
要是不提这个剪头发的话题还好,现在提了,梅子规就忍不住越发在意元大君的发型问题。
这一天下来,梅子规忍不住将注意力放在元大君的头发上。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休息时,他都不禁多次瞥向元大君的头顶,暗自想象如果将那些凌乱的发丝整理得井井有条,会给整个形象增添多少魅力。
元大君的发质非常好,宛如丝绸般柔软而富有弹性。从发根到发梢,都呈现出健康的浓密感,即便被他的狂刀乱剪,也依然不减丰盈。他的容貌更是令人惊叹,端正的五官与完美的面部比例相得益彰。
就这发质发量、就这容貌身材……就偏偏要一剪子下去霍霍!
梅子规是真的很心塞。
他仿佛看到了那些被乱扔的衣物,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想要去整理、收拾,将它们重新叠成方块。
元大君并非迟钝之人,这一整天都被梅子规用盯脏衣服的眼神盯着,他再皮厚也能觉着扎得慌。
是以,下班上车的时候,元大君半开玩笑道:“你这天都要在我身上盯出两个洞来了!”
梅子规听后,微微一愣,然后平静地说道:“实在抱歉,我并非有意让您感到不舒服。”
元大君哈哈一笑,似不在意,又道:“你该不会是想杀了我吧?”
“那倒不是。”梅子规,“只是想剪了你。”
元大君:?
梅子规看着元大君的模样,摇头道:“不过是头发,不是什么剪了不会长的东西。”
元大君会意过来,笑道:“只是头发,那你爱剪就剪。”
梅子规不觉讶异:“你不是说,不愿意让别人碰你的头发?”
元大君笑道:“你又不是别人。”
“我是。”梅子规语气平缓道。
窗外的景色迅速掠过,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皮革调的车载香薰气味。
这车载香薰还是梅子规替他选的。原本元大君这种粗糙人自然是不会使用车载香薰的。
元大君又说,不喜欢车子里弄得香腻腻的。
梅子规便问他:“难道车子里没有什么气味会让您感到舒适吗?”
元大君想了想,便道:“新车内饰的香气,那个倒是可以。”
梅子规便挑了几款皮革调的车载香薰,比如Diptyque的Baies系列里的Leather,Jo Malone的Leather&Artemisia,Byredo的Bibliothèque系列里的Leather等等。
然而,这些元大君都不喜欢。
梅子规只好请调香师亲自来给元大君定制了一款闻起来非常不像香薰的香薰。
不把原材料和瓶身设计等费用算在内,光是请调香师来咨询一趟,费用就相当不菲——这项支出,想当然耳,是出在尊敬的大君头上。
元大君虽然会穿打折衣服,但也只是消费习惯。他本人倒不是特别在乎钱,甚至说,他花钱是很慷慨的,比如在买车上,就是成百上千万眼也不眨就扔进去。
但他对香薰的支出还是不太理解:“你花在衣服上便也罢了,弄个车里的味道就费这个钱?这和我的形象提升有关系吗?”
“香薰是一个细节。”梅子规欣然答道,“魔鬼就在细节里。”
梅子规眸光闪闪,像两颗黑宝石,似能吸纳周围的光线,却映照出微光闪烁。当阳光照射在上面时,他眼中的黑色会呈现出微妙的蓝紫色调,好似某种古老神秘的宝石。
看着这眼眸,元大君心想:魔鬼明明在你的眼睛里。
在这淡淡的皮革调香气里,元大君突然问梅子规:“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头发吗?”
梅子规望着元大君,等待元大君继续说下去。
元大君眼神飘远,似乎在开始回忆:“我在福利院长大,那里的大人们总是以方便为理由,粗暴地剪短我的头发。”
听到这句话,梅子规颇为诧异。
元大君下意识地伸手抚摸自己的头发:“我还记得,推子压在头皮上的时候,冰凉凉的,剃刀的震动能够传遍整个头皮,总是嗡嗡、嗡嗡的,响得让人烦躁。”
他轻轻地揉搓着头发,仿佛要将那些回忆从深处抚平:“这让我很不舒服。”
梅子规的心里仿佛有了五十根细密的琴弦在颤动,铮铮作响。
但梅子规表面好似不为所动,神情淡淡说:“我并不会剪你的头发。”
“是吗?”元大君朝他笑了一下,眼神颇为豁达,似早将过去的阴霾抛诸脑后,“如果是你,我可不会拒绝。”
梅子规淡淡道:“我拒绝。”
“为什么?”元大君饶有兴味地看着梅子规,“你不是很看不惯我这头乱草吗?”
梅子规定定看着他,那双黑色的眼睛无言地透露出深沉。
元大君托着腮,似在猜测地说:“是因为我那句‘你不是别人’吗?你怕和我太亲密了?”说着,元大君的眼神透出几丝好玩,像是猫在看缸里的金鱼。
“我不愿意剪您的头发,”梅子规答,“原因是,我从未学习过剪发,只怕我的剪发技艺不会比您高明多少。”
元大君“哦”了一声。
梅子规平平道:“仅此而已。”
车子很快将二人送回庄园。
元大君回到自己的卧室,走到床边,闭上眼睛,回忆着过去的日子——那段时光似乎是遥远的过去,但记忆中嗡嗡作响的推子的冰冷触感却依然能贴着头皮滑过他的想象。
为此,他甚至不太喜欢刮胡子。
因此,他刮胡子总不太干净,剃须刀太贴皮肤,会让他起一身鸡皮疙瘩。
第二天一早,梅子规又见到了那个头发半长、胡子拉碴的元大君。
所幸,元大君身上还是穿了梅子规给他搭配的时装,看着倒不是太糟糕。到底也是有元大君的脸蛋和身材负隅顽抗的功劳在的。
这天早晨有点儿特殊。
梅子规不是在停车场等待雇主,而来敲响了元大君的房门。
这让元大君颇为意外,也相当高兴。
他朝梅子规笑笑:“怎么来这儿了?想和我一起吃早餐?”
“我已经用过早餐了。”梅子规简单地回答道,目光扫过元大君不修边幅的头发胡子,道,“我是来为您整理发型的。”
元大君闻言一笑,说:“你不是说你的剪发技艺不会比我高明多少?怎么,难道昨晚得了什么奇遇秘笈,一夜成了剪头大师?”
梅子规没有理会元大君的调侃,只说:“能让我进房间吗?”
“当然。”元大君一副无任欢迎的姿态,推门请梅子规入内。
元大君的房间简洁而朴素,与庄园的豪华氛围格格不入。房间内的家具和装饰品都走简单实用的小而美风格。墙壁涂成淡雅的米白色,窗帘选用轻盈的白色纱布,好让阳光柔和地照亮房间。
梅子规没有想到元大君的房间会以如此多的浅色元素为主,因为元大君在穿着方面常常选择黑色等深色调。
元大君笑着问梅子规:“怎么样?你想在哪里给我剪头发?”
梅子规看着元大君,道:“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不会为您剪头发,这不是我的专业。”
元大君笑了笑,听到梅子规的回答,他并不感到失望。
元大君的阳台位于房间的一侧,通过玻璃门可以直接进入。
阳台的面积不算很大,但足够容纳一张舒适的躺椅和一个小茶几。
元大君坐在躺椅上,头舒服地靠后,看着蔚蓝的早晨天空,梅子规就站在他的背后。
像元大君这样的人,一般来说是不愿意让别人站在他背后这么近的地方的。但梅子规是一个例外。
就如同他一般来说不愿意让别人碰他的头发一样。
梅子规又是一个例外。
他明明与梅子规相识不久,交情不深。
但是,这一刻他愿意靠在躺椅上,让阳光、晨风和梅子规一起触碰他的头发。
元大君闭上眼睛,感受梅子规温暖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头皮和头发间摸索。
他原想多多享受这静谧的服务,却不想,梅子规的动作快速而利落,而且并不温柔——梅子规迅速地抓起元大君的头发,往头顶扭了一把,元大君头皮立即一阵绷紧。头发被扭紧后,梅子规伸手拉入一根皮革发绳,加入几个夹子固定,绑成一个稳固的高马尾。
元大君没想过梅子规会给自己挽发,心下颇为讶异,正想抱怨扎得太紧了,却见梅子规又伸手扯松他头顶的发。随着梅子规的动作,他的头皮得到了一些松弛,紧绷的感觉渐渐减轻。
“男人绑马尾,倒是不多吧。”元大君笑着说,“难为你想到。”
梅子规只说:“现代男人留长发的确实不多,也并非没有。”
梅子规原本还预想,元大君是否会抱怨这种造型太过女气,然而,元大君看起来却丝毫没有这方面的顾虑。
他应当是对自己的造型浑不在意。
梅子规怀疑,莫说自己给元大君扎马尾,就算是给元大君梳旗头,他恐怕都不会提出任何异议。
造型结束,元大君甚至都没有要求照镜子。
梅子规却主动把雇主请到穿衣镜面前。
镜子里,元大君绑着马尾,搭配一套现代风格的休闲西装。
若普通人这么打扮,恐怕会有些不伦不类,偏偏元大君容貌身材气质都非常符合这种搭配,使他呈现出一种无可挑剔的完美状态——头发的高束让他的五官更加突出,尤衬得他脸庞线条分明。
他穿着的现代风格西装剪裁得恰到好处,凸显他挺拔的身姿。
不需要多余的装饰,就凭借着这简洁而精致的搭配,元大君已经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梅子规凝视着镜中的雇主,说:“尊敬的大君,您认为这身搭配怎么样?”
元大君摸摸下巴,说:“像一个穿西装但是爱骂脏话的艺术生。”
梅子规听着这样的俏皮话并没有笑,但也不因此感到不高兴,只淡淡说:“那我姑且认为您认可了这个发型。那么,接下来,我可以为您修面么?”
梅子规看不惯的可不仅仅是元大君的“蓬头”,还有他的“垢面”。
元大君不喜欢剪头,也不爱把胡子刮得太干净——这自然是有他心理的因素在。
梅子规从前不知道,现在却知道了。
元大君倒也不忸怩,笑着说:“可以啊,你要剃我头也好,剃我的脸也罢,我都欢迎。”
梅子规再次让元大君坐下,拿起修面工具,靠近元大君。
梅子规修长的手指稳定而有力地握着剃须刀,让冰冷的锋刃在元大君的脸庞上滑动,但始终保留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绝不给他过于“连根拔起”的触感。
梅子规的动作精准而谨慎,不匆忙也不急躁,好似在画画,或是雕塑。
元大君脆弱的脸庞暴露在冷刀之下,却毫不在意,目光始终停留在梅子规的神情里。
梅子规看起来异常专注。
而他专注的模样极为迷人。
莫说是交出脸庞,元大君此刻甚至愿意把脖颈也送到他刀锋之下。
元大君忽而把脸凑近,这动作倒是把梅子规吓了一下——毕竟,刀还在手里,倒不是开玩笑的。
梅子规把握着刀的手往后一缩,素来冷静的脸庞罕见地露出一丝惊色,这使得元大君更感兴趣。他往前倾身,笑吟吟道:“别怕,你就算把我脸皮割破,我也不会怪你。”
梅子规闻言,冷冷道:“但是我会怪你。”
元大君依然在笑:“这便是我喜欢你的地方。”
梅子规突然听见“喜欢”二字,手里刀都颤了一下,似被精钢碰了一样。但他表情不变,眸光更冷,便将刀锋往前一送——这寒光乍闪,让元大君下意识往后退了半分。
梅子规把刀锋压在元大君的领口上——这衬衫是梅子规所选,领口是一片整齐而挺拔的立领,由白色细腻的棉质面料织成。
此刻这细腻棉料因刀锋的触碰而微微凹陷,因为承受着一份微妙的压力而散发出一种特殊的纹理质感。
元大君依然坐在椅子上,仰面看着梅子规,保持笑容,眼神里甚至有几分期待。
这表情让梅子规莫名觉得,就算自己真的割了元大君的脖子,元大君也能乐起来。
梅子规一瞬间便觉得空落落,不知何故。
他只将刀刃收了回来,却不想,手腕一紧,竟然是元大君握住了他的手。
元大君猛地一扯,将梅子规拉到自己的腿上。
梅子规睁圆了眼睛,定定望着元大君,神色里掠过一丝惊讶。
这惊讶让元大君很着迷。
元大君笑着说:“很抱歉,我能亲吻你吗?”
此刻,梅子规坐在元大君的腿上,手腕被元大君牢牢地握住,而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贴近了元大君的胸膛。
这似乎不是一个能够说“不”的姿态。
梅子规的语气依然是冷冷的:“尊敬的大君,我手里有刀。”
听了这话,元大君笑意更深:“你以为我为什么想吻你?”
说着,未等梅子规反应过来,元大君的唇便压了下来。
与此同时,梅子规的刀也迎了上去——
元大君言出必行,
梅子规也是。
嘴唇的接触,对梅子规而言,是十分的突然,而又十分的炽热。
就像元大君的气息化作钢板,紧密压实他的意志,将他积压在无法抗拒的境地中。
元大君却只诧异:梅子规的唇看起来薄而冰冷,吻起来却像阳光晒过的羽绒一样。
这种出乎意料的感觉让元大君更加迷恋梅子规的嘴唇……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沉浸享受,梅子规的剃刀就刮上来了。
刀锋擦过元大君的脸颊——以元大君的反应能力,完全可以避开——但他没有这么做。
他甚至更加深了这个吻,让脸颊离刀锋再近一些。
近一些,再近一些,嘴唇也好,刀锋也行,都没关系。
他刻意让这个吻变深,甚至不介意让自己的伤口和吻一样深。
——但梅子规介意。二转狗si
说一千,道一万,梅子规不舍暴殄天物,万万不愿毁坏元大君这张漂亮脸蛋。
就好似一个珠宝匠人不舍得刻坏一块上佳钻石似的。
梅子规一手摁在元大君的胸膛上,使他远离自己,一手则持剃刀,压在元大君的脸颊上,神情冷酷,好似电影里美丽得可以印在海报上吸引万千观众购票的杀手。
元大君笑盈盈看着梅子规,也不说话,似乎等着梅子规用刀把自己杀了。
梅子规自然不会这么做,他只是握着刀柄,把刀锋压在元大君的脸颊上,不阴不阳地评价说:“这脸皮倒是厚。”
元大君答:“正好与你互补。”
梅子规不接这话,却道:“原本想给你留点须根,算是尊重你的个人习惯,但现在看来,大可不必。”
话音刚落,梅子规就朝元大君脸颊下刀,手法准确而迅速,不留任何余地将元大君的胡茬彻底剃除。他大概毫不在乎雇主的体验,挥动刀刃,刀锋每次刮过,都给元大君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似是梅子规耀武扬威似的宣示着锋利的存在。
疼痛让元大君肌肉收缩,眉头微皱,但他并没有示意梅子规停下,亦不抗拒这种疼痛。相反,他的表情透露出一种奇怪的满足感,仿佛在这种微妙的痛楚中找到了某种享受。
最后,梅子规将剃刀从元大君的脸颊上移开。
元大君伸手轻轻触摸着剃得干净的皮肤,指头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光滑和清爽。
他朝梅子规一笑,说:“感谢梅顾问的修面服务,我很满意。”
梅子规无言以对。
头发束起,胡子刮净,元大君的脸庞变得极其清爽干净。
没有毛发的遮盖,他下巴线条更加清晰,束起的发更凸显出他完美的额头弧度,使他的脸庞看着更加精致和有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