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是用人、管家、司机还是回到公司里遇到的工作人员,都无比惊叹元大君的新形象。
大君的母亲元淑君也非常感慨,对梅子规说:“梅顾问,这次请您可真是请对了,现在一看,大君真是换了一个人似的。”
梅子规却答道:“夫人过誉了。大君原本就具备很好的形象条件,我并没多做修饰。”
得了这个评价,元大君尾巴都要翘起来,只说:“看来,梅顾问心中,我本就是一个美男。”
听了这话,梅子规平平答道:“是的,正是这样。”
梅子规直视元大君,答得坦率,倒叫素来厚脸皮的元大君难得地薄脸皮了一回,耳垂都微微发热,似梅子规的视线能烧了他一样。
元淑君倒没注意到这眉眼官司,因为她的关注点在别处。
她思忖两秒,对梅子规说:“说起来,还有事情要拜托梅顾问。”
梅子规道:“夫人请说。”
元淑君微笑着道:“过两天我家大君将受邀前往王氏府上作客,需要参加一个比较正式的宴会。我们家大君一直不是十分注重餐桌礼仪……”
梅子规明白元淑君的意思,便点了点头:“夫人放心,我会为大君提供细致专业的用餐礼仪指导。”
元淑君叹了口气,又说:“其实,这也只是一个热身。不久之后,我家大君就要在家里主持一场晚宴,这是他荣任大君后第一场较为正式的晚宴。”
梅子规心中明白,说道:“夫人放心,我将提供全方位的晚宴指导,确保一切顺利。”
形象顾问的工作不仅仅是关于外表的改变,更是要提升雇主整个形象和气质的综合表现,用餐礼仪,主持仪态都是其中的要素。
而梅子规方方面面都颇有经验。
如果是要主持晚宴的话,那么要辅导的方面就不仅仅是用餐礼仪,还包括晚宴的流程、座次、致辞等方面。这里头大有学问。
梅子规也对此颇有研究,但就是不知道元大君有没有心学习。
事实上,元大君认祖归宗已久,也有学习过餐桌礼仪,只是一直粗枝大叶,不曾十分上心。要说应对普通商务场合是绰绰有余,但要到世家大族的正式晚宴,又显得差点意思。
元淑君本人亲自劝过,也请过礼仪老师,都不太奏效。
现在,元淑君又寄希望于梅子规。
主持元氏晚宴也是后面的事情了,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任务是过两天的王氏宴会。
他们决定还是先辅导元大君用餐礼仪。
在庄园主楼,管家张罗了一个餐厅以供梅子规教学之用。
餐厅布置得优雅而精致,桌上摆放着银质的餐具、精美的瓷器和华丽的花束,端的是富丽堂皇。
梅子规在餐桌旁站定,开坛授课。
元大君则坐在椅子上,聆听指导。
梅子规从最基本的用餐姿势开始,然后去讲解餐具的正确使用方法:如何持刀和叉、如何使用汤匙和勺子,以及如何取用不同的餐具。他又强调用餐的顺序和礼仪,以及如何在用餐时保持优雅的姿态,如何避免不雅的餐食行为……
元大君听得是昏昏欲睡。
梅子规对此倒是早有预料,他知道元大君是不会用心听这些繁文缛节的。
但这是梅子规的工作,他必须完成。
讲解完毕后,梅子规便让管家上菜,二人一同进食。
看到桌上摆满美食,元大君终于有了兴趣,开始大快朵颐。
梅子规在旁冷眼看着,深知自己刚刚讲了也白讲,元大君用餐时姿态依然是十分放松,随意取用食物,并不拘束在任何礼节之内。
他的吃相自然够不上粗鲁,到底还不至于吃饭吧唧嘴、喝汤呼噜噜,一般商务场合尚能对付,但王府家宴这等场合,就可能会被诟病有失礼数。
在珍珠岛,元氏是首屈一指的大家大户,但王氏也是老世家,应当颇为讲究。
梅子规心里知道元大君目前的礼仪还不过关,但面上还是一派云淡风轻,便只是默默用餐,慢条斯理地享用美食,看起来倒是心无挂碍。
元大君却开始观察梅子规起来,忽而一笑,道:“梅顾问喝汤是真的一点声音也不会发出的。”
元大君喝汤的时候也不会呼噜呼噜,但到底在吸汤的时候还是不免发出一丝声响,放在普通用餐环境里倒也十分正常。
然而,要是在特别正式安静的用餐场合,即便是银汤匙碰到碗沿的声音也响亮得刺耳,细微的吸汤声便也引人注意。
梅子规轻轻看向元大君,道:“你想知道诀窍么?”
元大君笑道:“不想。”
梅子规看了元大君一眼,低头拿起汤匙,自顾自道:“首先,我们可以轻轻将嘴唇贴近汤匙,形成一个小的密封区域,这样汤的声音就不容易传出来。此外,我们还可以尝试微微倾斜头部,使汤流入口腔的方向更加平缓,减少可能的声响……”说完,梅子规示范一遍,缓缓吸了一口汤,轻盈得像是只是吹过了一阵微风,几乎没有任何声音产生。
元大君看着梅子规的嘴唇,笑了一下,道:“很有意思。但是我不想学。”
“但是我得教。”梅子规淡漠道,“你不想学,可以不听。”
听了这话,元大君哭笑不得地看着梅子规。
事实上,他真的很难不听梅子规的话。
梅子规即便是说最枯燥的话,都有最迷人的气度,使得元大君目不转睛。
梅子规不理会元大君是否专注,便开始展示正确使用筷子夹取食物的技巧。他轻轻夹起一块鱼肉,筷子的尖端立即与鱼肉完美贴合,没有任何滑脱。
梅子规又一边讲解道:“夹食物时,要保持手部的稳定,同时要注意用指尖控制筷子的力度。轻轻夹取食物,避免过度用力,以免损坏食物的形状。”
听着讲解,元大君不自觉地把注意力放到梅子规的握着筷子的手上。
元大君可以看到梅子规似有若无地触碰着筷子的指尖,洁白而莹润,如玉如月光。
在那一瞬间,梅子规的指尖好像变成了全天下最重要的事情,让元大君根本无从注意其他。
元大君缓慢地眨眼,好似盯着了一只蝴蝶的猫。
梅子规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也微微侧目。
元大君忽而笑了,露出牙齿,眯起眼睛,很像一只大猫:“我要是现在去亲你的手指,你会用筷子戳我的眼睛么?”
第8章 王氏晚宴
梅子规没好气地把筷子放下,说:“当然不。”他扫了旁边一眼,“为何要用筷子?手边不是有餐刀吗?”
元大君摸了摸下巴,那儿还有今早被剃刀刮出的细微伤口。
为了保护元大君的形象,梅子规没有给他划拉出破相的疤痕,但肉眼不可见的小刮蹭也够让人喝一壶。
看着一脸冰冷的梅子规,元大君饶有兴味地笑道:“子规啊子规,我怎么觉着,你才是一个穿高定的野蛮人啊?”
梅子规心下微动,眼里波光粼粼,似春水横流。
元大君又道:“而我实际上是一个看来粗莽的斯文人。”
“你别要侮辱‘斯文’二字。”梅子规迅速接口道,但嘴角却翘了一下,隐没一丝难得的笑意。
王氏庄园,古色古香,气韵悠然。
红墙绿瓦,绿树成荫,花草点缀,曲径通幽,小桥流水,步移景异,亭台楼阁点缀其中,雕梁画栋纵横交错,别有宁静景致,一派祥和气象。
王氏是老派家族,对礼仪甚为讲究,还总爱宣扬自己祖上出了多少进士。
庄园内举办的宴会,仪式庄重,座次有序,彰显世家的规矩礼仪。
这次的王氏庄园宴会不仅邀请了元氏、金氏、唐氏的大君,还有一些其他当地显贵的名流。
来宾们都身着华丽的礼服,风度翩翩地踏入庄园,彼此交流着谈笑风生。
其中,唐小姐与李先生窃窃私语道:“我听说,元大君请了一个形象顾问……”
李先生一听,只觉得好笑:“他?他那野兽请什么形象顾问?”
唐小姐禁不得轻轻摆手,拿着一柄蜡染印花折扇掩面而笑:“就是野兽,也得装个人,否则是要关笼子里的。”
李先生也和她调笑起来。
元氏上任大君猝然离世,新任大君来历不明,又一点儿不带他们“自己人”的气息。
短时间之内,元氏新大君在这个名流圈子里是很难得到发自内心的尊重和认同的。
元淑君有心让元大君与这些人好好打交道,但也没什么太显著的效果。
要说在商场上的合作还是照旧,私下社交却不太融和。圈子里对元大君抱持一种观望态度,新合作也未曾提上议论日程,这让元淑君多少有些不安。
其他门户的大君也就罢了,却即便是小辈们,也都自感和元大君是一个辈分的,又嫌元大君的出身和举止,对他不太真心尊重。
为此,她才请来梅子规,希望元大君能看起来更像一个能被接纳的大君。
宴会上,衣香鬓影,众人身着华丽的服饰:耳朵的珍珠,脖颈的钻石,裙裾的流苏……都够令人眼花缭乱。
而此刻,元大君从人群中走来,只穿一套经典而简约的黑色西装。
众人望见,都不觉有些诧异。
要说元大君穿衣服那是从来不穿合身的,而且还不会正经系领带,这让他看起来颇为邋遢,不少人也暗地嘲讽过他的打扮。
而今天,他依然没有穿修身的衣服,也不带领带。
只见他长发束起,黑色西装,白衬衫,领口敞开,透露出一丝随性的味道。
他身上依然没有佩戴任何奢华的饰品,没有金银的闪耀,却散发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魅力。
众人看着他那过分简单的打扮,心中或许产生了些许疑惑和诧异,但也不得不承认,元大君以他独特的风格在人群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是不一样了。
但又很难说是哪里不一样了。
就连是私下最爱吐槽元大君的唐小姐,也不免看呆了眼睛。
李先生看到唐小姐的表情,便调侃道:“怎么样?该不会被他帅到了吧?”
唐小姐闻言赶紧摇头,只说:“你在说什么胡话?我只是头一回看到有人这样打扮出席晚宴,还以为自己很帅!胸口领带不打就罢了,还不扣好扣子。哪有半点大君的样子?倒是像KTV的牛郎!”
这时候,王小姐也加入谈话,笑眯眯地说:“要说牛郎,我可不点他,一看就是个没品的,倒是他旁边那位更斯文,看起来也值钱一点。”
王小姐的话引起了唐小姐和李先生的兴趣,他们纷纷望向元大君身旁的梅子规。
梅子规身着一套精致而优雅的深蓝色西装,搭配一条银白色丝质领带,整洁得体,手腕上佩戴着一块银质手表,表盘简约精确,色泽纹理都与领带相呼应,细节之处散发出一种儒雅风度。
这打扮也确实如王小姐所说——“看起来值钱一点”。
场内不少人也纷纷对焕然一新的元大君以及他身边这位生面孔的美男子感到好奇。但是,谁都没有冒昧地率先搭话。
按照礼仪,应当是主人家王氏大君最先与元大君交谈的。
王大君也遵守礼节,带着配偶笑着上前迎接,与元大君以及梅子规寒暄。
王氏这一任大君是一名中年女性,身材匀称,高挑优雅,一头微微卷曲的黑发散落在肩膀,脸庞展现着岁月的痕迹,也散发着一种成熟和自信的魅力。
她的配偶则是一个气质温厚的男子,长相俊俏,看起来年纪要比王氏大君小上十岁。
事实上,诸位大君,有男有女,但基本上都不年轻。
像元氏大君那么年轻的当家很少见,这或许也是元氏大君受到一些质疑和轻视的原因之一。
尽管王氏大君也觉得元氏大君还不够老练,略带几分看小孩儿的轻视,但表面礼数还是做足的。
王氏大君微笑着与元大君握手,又寒暄几句。元大君介绍了梅子规,王大君的男人便顺势客气道:“很高兴认识你,梅先生。看到元大君今天的打扮,就知道你是有真才实学的,有机会的话以后一起合作交流。”
梅子规也客客气气地回应,故作谦恭,冷峻的脸容上浮现着职业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冰冷而迷人,可近而不可亲。
回头王大君的男人便跟王大君说:“那个姓梅的倒不像是市井里的人。”
王大君点点头,说:“能让元大君这头倔驴改头换面,总得有两把刷子吧。”
她的男人想了想,又道:“我总觉得这位梅先生有些脸熟。似是哪里见过,或是像什么人……”
王大君却不以为意:“这也不奇怪,到底圈子也就这么小。”
众人依次落座,食物也被端上桌。
这类型的晚宴氛围显得较为庄重,沉静而安静。
桌上的酒杯不断举起,却没有喧闹和狂欢。人们细细品味着美食的味道,认真倾听对话的内容,彼此交流时的目光互相交汇,处处透露出一种尊贵的谨慎。
这正是元大君吐槽过的:汤匙碰到碗都会很刺耳的那种晚宴。
元大君十分不喜欢这种氛围,只觉得这份谨慎甚至辜负美食。
他自顾自大快朵颐,并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侍者端上一道深海龙鱼脊骨汤,颇为鲜嫩,香气四溢。
但面对如此佳肴,宾客们却只是小心翼翼地喝着,精准地倾斜汤匙和嘴唇的角度,将汤舀入口中,以确保不会发出一丝声音。
为了不让汤匙触碰到碗发出令人不悦的声音,他们甚至都没有把汤喝完。待碗底剩一层奶白汤汁时,宾客们便小心翼翼地放下汤匙,不再取用。
元大君却不以为意,非要将所有汤汁全部舀起。
汤匙划过碗底,发出微弱的响声,仿佛是对整个晚宴的一种反叛。
他并没有用力刮碗底,声音在这晚宴里却依旧过分分明。众人的目光不禁聚焦在元大君身上,有的微微皱起了眉头,有的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元大君却毫不在意,他似乎忽略了周围的注视,只在专心享用碗里的汤。他很快就把整碗汤饮尽,并对王大君笑道:“这一道汤的味道可真好。”
王大君只是微微一笑,说:“你要是喜欢,我让厨房给你装上一些带回去。”
元大君却笑道:“那也就罢了,也不好拿。”
这时候,那位唐小姐便忍不住对身边的朋友嘟囔:“他该不会真的是这辈子没吃过饱饭吧?”
在这样连汤匙触碰都能被听见的场合,唐小姐的吐槽也是跟开了喇叭似的响亮的。尽管她压低声音,但众人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唐小姐的话引起了周围一些人好笑的表情,也有人意味不明地偷偷使眼色。
唐氏大君轻轻瞥了一眼唐小姐,示意她不要在这个场合失礼,唐大君的妻子也用手肘碰了碰唐小姐,希望她能收敛一些。
得了父母的指令,唐小姐不情不愿地闭上了嘴。
因为这小插曲,原本就沉静的饭桌更显寂静。
就在这时候,却听得一阵瓷器作响的声音,众人以为又是元大君,却不想,竟是他身边那位风度翩翩的形象顾问端起了汤碗,仰头将汤水一饮而尽。
刚刚饭桌上,不少人都暗中打量这个新面孔,却见他的用餐礼仪堪称完美,握筷子都似拉琴弦般优雅,正觉得这个高价形象顾问还是值回票价的,却没想到,他现在居然作出这样的举动,众人不觉纳罕。
要说看到梅子规作出豪迈之举,在场是没有人比元大君更诧异的。元大君也转头看向梅子规,
却见梅子规缓缓放下碗,神色平静轻松,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吃完饭菜,众人离开餐厅,进入茶厅。
到了茶厅众人便不必再守食不言寝不语的礼节,可以高谈阔论。
唐氏小姐与三五好友走在一块,正迎面遇到梅子规与元大君。
她瞥梅子规一眼,只笑道:“我还从没看到会在晚宴上仰脖子喝汤的形象顾问。”
梅子规回答:“您现在见到了。”
唐小姐闻言一怔,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李先生在唐小姐身旁,见唐小姐词穷,忙笑着帮腔,说:“话可别这么说,说不定这是梅顾问自小长大的地方的习俗。据说很多乡下,吃什么都吃光,免得没有下一顿。”
唐小姐听了李先生的话,不禁笑了出来,顺势回应道:“是吗?那也算是一种聪明的习惯。”
说着,唐小姐却对着梅子规道:“只不过,入乡就要随俗,来到一个地方就要遵守一个地方的习俗。要像你这样,在我们这儿是不知礼数的表现。”
说着,唐小姐摇着那把翠绿的蜡染印花折扇,笑盈盈地与朋友们转身走开。
平时唐小姐爱在人前人后嘀嘀咕咕,元大君是知道的,但懒得理她,到底不是一个辈分的,他因为一两句话和小姑娘吵嚷起来,倒不至于。
现在听唐小姐当面挑衅梅子规,元大君却忍不住,只要发作,却不想梅子规的手往元大君的手肘上轻轻一拍。
他那手拍得不轻也不重,却把元大君一腔怒火拍成春雨绵绵。
梅子规道:“他们敢这样放肆,想必你是从来不会回击他们的。”
“不是不回击。”元大君点头,又道,“只是回击两只虫子有什么意思?我的战场,不在这儿。”
原来元氏大君从不跟唐小姐他们吵架,因为管教唐小姐的应当是唐大君。而唐大君放任唐氏小姐对自己出言不逊,这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元大君不会和唐小姐说什么,但在商场上对唐氏倒会出手,好几次让唐氏大君吃了暗亏。这也越发让两家关系紧张。
梅子规点头:“那就是了,大君和小人吵架,有失身份,赢了也是输了。”
元大君却道:“那就由得那姓唐的和姓李的那样说你?”
梅子规道:“你的身份不宜反驳,但我的身份倒可以。”
元大君讶异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亲自去和他们吵架?”
“不吵架,没必要。”梅子规淡淡道,“我一句话就能叫他们两个人都一晚上不敢抬头。”
元大君听了这话,一边诧异一边好奇。
他还真难想象梅子规要怎么一句话吵赢这对璧人。
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这边。
唐小姐手握着那一把翡翠色的蜡染印花折扇一整晚了,逢人便炫耀是从唐州古董店淘到的矜贵艺术品。
梅子规的话语让唐小姐的手微微一顿,她的表情瞬间僵硬。她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瞪大眼睛。
站在她身旁的李先生脸色一变,满脸愠色地指责梅子规:“这位形象顾问先生,你若是没见过真正的好东西,不懂得品味和鉴赏,可以闭上你的嘴。这把折扇我是花了一大笔钱购买的,卖家可是专门经营古董艺术品的知名商家,你怎么可以轻易地说它是假的?”
听了这话,梅子规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这折扇是李先生送给唐小姐的。
依梅子规看来,唐小姐身为唐氏千金,实在不至于拿着假货到处炫耀。而她身旁的李先生……从他的言谈举止和对唐小姐的谄媚,可以看出,李先生本身并非一个出身很高的人。更别提,李先生本人的高定礼服并不十分贴身。梅子规多看两眼,就发现那礼服虽然按照李先生的身材改了,但却是假改——拆掉还能恢复原样归还的那种程度。
李先生有攀龙附凤的心,但本钱欠奉,便想到找这么一个小众而昂贵的工艺品来讨好唐小姐。本地并不流行这样的折扇,懂行的人也不多,李先生便起了侥幸心理,送了这么一把翡翠绿的折扇赠予美人。
而现场似乎也没有人发现端倪,大概对这种小众工艺熟悉的人太少,又或者,有些人是看破不说破。
毕竟,这场合有几个人能似梅子规这么眼尖又嘴快?
李先生心里又气恼又害怕,色厉内荏地说:“梅子规,你要为自己说的话负责!要知道,你侮辱的不仅仅是我,更是唐氏千金!”
面对李先生的指责,梅子规并没有动摇,他淡定地注视着唐小姐手中的折扇,缓缓开口,声音平静而有力:“李先生,我理解您的担心和愤怒,但我需要告诉您的是,这把折扇确实是一件假货。”
这对峙也实属有趣,众人都带着几分好奇和纳罕看着这个场面,而元大君则饶有兴味地站在梅子规身后,仿佛在无声地为他摇旗呐喊。
唐小姐的脸色也涨得发红,一时不知道是羞是怒。
梅子规平静地说:“我注意到,唐小姐折扇的左上角似乎有一个圆点。”
唐小姐低头一看,发现折扇的左上角确实有一个小圆点,看上去像是茶渍,应当是刚刚喝茶聊天的时候不小心溅到了。
李先生连忙解释说:“这一看就是不小心弄脏了,难道这也能证明它是假货?这是上等丝绸做的扇子,娇贵一些,也很正常。”
梅子规听了李先生的解释,微微颔首,平静地回应道:“确实,丝绸折扇容易受到污渍,尤其是在使用过程中。”
李先生心下微微松一口气。
却听得梅子规话锋一转:“然而,正品的唐州蜡染折扇在遇水后是不会留下痕迹的。”
李先生和唐小姐闻言脸色都僵住了。
梅子规耐心地解释说:“唐小姐,制作蜡染折扇的工匠会选择高质量的扇面材料——通常是细腻而坚韧的丝绸或棉纸。这些材质很娇贵是不假,但是工匠会将蜡坯加热至融化成液体状并用特制的笔刷将其涂画在扇面上。融化的蜡在扇面上凝固后会形成一层薄膜,起到一种保护的作用。这层薄膜使水无法渗透到扇面上,同时也保护了扇面的纹理和色彩。因此,即便唐小姐不小心把茶倒在扇面上,由于蜡的阻隔作用,茶水不会渗入扇面,而是顺滑地滑过蜡的表面。也就是说,即使水滴洒在扇面上也不会渗透进丝绸的纹路中,更遑论留下茶渍了。”
说着,梅子规轻轻一叹:“这种工艺也不难复刻。一般高仿也能做到完全防水,然而,您这一把……”
梅子规话顿在此处,但是未尽之意也不言而喻了——这把扇子,不但是仿,还是低仿。
唐小姐听完梅子规的解释,她的眉头渐渐皱起。
李先生的脸色变得更加尴尬,无言以对。
众人开始议论纷纷,眼神也变得好似看戏一般。
唐小姐可受不住这等目光,她自尊心极高,哪里能忍受这样的场面?
唐小姐感到脸上火辣辣的,好像是被无形的巴掌给打得无地自容。
愤怒和羞耻充斥心头,唐小姐此刻竟然还不未想起要生李先生的气,倒是看着梅子规如看仇人。她目光如刀般射向梅子规:“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