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子的科举路—— by仪过

作者:仪过  录入:09-01

许昀信正是茶馆里为何似飞此举愤愤不平的那位,他同何似飞对视一眼,看出他的疑惑,道:“原本是想要遵守礼节,先下拜帖的,但今日公子此举,着实让在下心头哽咽,食不下咽,这才主动上门,失了礼节,还请公子勿要见怪。”
何似飞前些日子都在准备殿试,外加认一些京城名士,对京外的书生名士并无涉猎。
不过,许昀信性格倒是让他心生好感,道:“既然如此,不如进屋详谈?”
许昀信道:“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
一番交谈下来,何似飞觉得许昀信的政见和话语煽动力都不弱,如果入朝为官,进入御史台写檄文,估计是个人才。
许昀信则对何似飞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真不愧是半百年来第一个十六圈的三元!”
上一个十六圈的三元,是半百年前余明函斩获的。
许昀信起身拱手,道:“在下从冀州赶往京城,原本并非只想见公子一面,而是要投奔公子门下。熟料公子如此清明的一个人,居然要求娶那乔家子!这不是自断前程么!如今,小生依然钦慕公子学识,却、却也无处投奔,在下这就回冀州去!”
何似飞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没经过朝考,连官都不是,居然有人要投奔自己。
而且还是一位性格刚直、语言极具煽动力的书生!
虽说还没查清他的底细,但暂时将人留一留并非什么大事。
他立刻起身,道:“既然如此,在下岂会让许公子白跑一趟。如果公子肯信我,便在京城多留三个月如何?”
到时京中局势应该会比现在分明许多。
许昀信原本就发自内心的不理解何似飞求娶乔影,一下负气之余,才有失礼节的来到他家,只想跟他讨教一番再回老家,让自己这趟京城没白来。
现下见何似飞才学如此,为他不值的心思简直要冲破喉咙。
可他再怎么刚直,到底是还是懂得最基础的礼数——不能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
此刻见何似飞还要留自己三个月,一时愤怒,道:“再下来京,是要投奔公子,成为幕僚,辅佐公子的,并、并非来吃喜酒的!”

许昀信看着比自己还要震惊的何似飞, 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难不成,是自己会意错了他话语的意思?
然而何似飞只是笑了笑,他那个书童便急急切切跑来, 见自家少爷站在门外,也不觉得惊讶,立刻道:“少爷,少爷, 乔家答应了!”
何似飞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松,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就是偌大欣喜。
他要娶妻了!
再看向许昀信的时候, 何似飞也不管许昀信到底误会了什么,道:“原本没想这么长远,既然许公子提出,那边顺道喝一杯喜酒, 如何?”
许昀信才不信能写出锦绣文章、智多近妖的何似飞‘不往长远了想’!
他觉得丝毫看不出何小公子对自己的挽留之意!
往常走到哪儿都被吹捧到哪儿的许昀信头一回崇拜一个人,想要投奔他, 却惨遭冷遇, 心想, 人家刘备还三顾茅庐呢……
他自个儿的才学虽然不算特别好, 但他个人优势很突出啊!
何小公子怎么都不礼贤下士一点。
可何小公子方才的表现着实让他有些捉摸不透,难不成他本意真不是请自己喝喜酒?
还有——
再等三个月,朝内局势当真会有变化?
怎么可能嘛!
许昀信觉得自己不用再等三个月,就是再等三日, 等到何小公子朝考结束,馆选落选……一切就都尘埃落定了!
也罢, 他就再等三日, 看看三日后状元郎的官职!
当晚,在家看大雁看到累的乔影还是忍不住, 托人给何似飞带了一封信。
乔影原本写了一版,大意是他为何要在这时来提亲,这时候跟乔家牵扯上关系,着实非明智之举。
可现在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他捻着笔杆子,心想,自己这会儿再询问,万一信笺被别人劫了去,打乱何似飞的布置,那他简直万死难辞其咎……
于是,何似飞看到的信笺,只有短短四个字:[大雁甚美]。
何似飞练完字,看到这封信,原本疏朗的眉眼间带了开心,回信道:[我也喜欢]。
雪点霜汐两人看到这封信,都笑吟吟地打趣自家主子。
“要我说,咱们何小少爷也是个妙人,不说‘你喜欢就好’,只是渐渐说‘我也喜欢’,就让咱们少爷红了脸。”
“哎呀,到底是喜欢大雁还是喜欢人?”
“哎呀,到底时大雁美还是人美?”
乔影终于忍不住,一把抽出软鞭,俩姑娘总算消停下来,佯装害怕地跑出书房。
时间一晃就过。
朝考之日来临。
自从何似飞找了媒人去乔家后,他家一改往日门庭若市的境况,接连三日,除了许昀信外,无人问津。何似飞也乐得清闲,除了每日必须的温书、练字、锻炼之外,就是去坊间询问哪里有正在出售的宅院。
——都是要娶亲的人,自然不能还住在小院。不然到时宴请宾客都不够。
三日来,他倒是看中了几处宅院,三进三出,不是特别大,但也不小。
石山谷跟在他身后乐呵得不行:“少爷看中的这些宅院修得都很阔气,而且保护得也很好,光是看到门都有种高门大宅的感觉,虽然跟京中勋贵家族不能比,但也比其他通过科考入京的文人学子的宅院要大上一些呢!”
何似飞则没考虑这些,他比较看重的是宅院周围的环境。
好像从古至今,真正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都喜欢‘闹中取静’,在人流如织的朱雀大街或者是长安街上,门户不大,但是期内别有洞天的大宅院总是价格要比其他地域、同样大小的宅院家隔高上一两倍。
何似飞对于‘闹中取静’没多大兴趣,他比较喜欢周围有假山园林的宅院,这样可以方便去跑步锻炼。但石山谷有一点说对了——门面。他既然要娶乔家小儿,必须得考虑门面。
何似飞手里现在银钱足够,可以买一个毗邻繁华大道,又内涵假山湖泊的宅院,但问题是这样的宅院一经问世,基本上就被销售一空。甚至有的还不等问世——消息压根传不到房先生这边,就被别人给定下了。
连看了三日,都没找到各项都能附和何似飞要求的宅院,他也不气馁,翌日一大早换了衣裳,先去宫门口候着,参加朝考。
朝考的目的是给翰林院选拔庶吉士,因此又称为馆选。入选翰林院的话,便称为点翰林。
翰林院的工作纷繁又复杂,约莫有十一二种,有负责在每年秋天举行经筵典礼上值讲的,有稽查史书、录书,整理历年卷宗的,有论撰文史、陪皇帝作诗写赋的,有负责衔接整个朝廷所有文官的,但最重要、也是权限最大的一个职位,便是起草诏书、批阅奏章的。
不过,最后一项一般由大学士担任。
但又不完全是大学士一手遮天,也会召四十来位翰林共同侍诏。
何似飞站在最前列,不一会儿就听到后面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应当是各位进士都陆陆续续到来。
有些出身京城,家弟丰厚,没打算做出多少丰功伟绩的进士主动给何似飞打招呼:“何兄!”
何似飞拱手回礼。
有些则一心想要干大事,成为肱骨之臣,这时则选择远离何似飞这个跟乔家‘绑定’了的状元郎。生怕自己跟何似飞说一句话后,便被有心人举报,到时被上面的大人们所嫌恶,耽误一生。
唯有第四的陆信和榜眼叶辰对他一如既往,好像完全不受外面的传闻所影响。
其实排在后面的花如锦也不受影响,但是他位置实在太靠后,压根上不到前面来说话。
三人低声打了招呼,便各自站好,不消片刻,内侍前来带领众人赶往保和殿。
朝考的内容分为‘诏’‘论’‘疏’‘赋’等,成绩分为一、二、三等。
因为朝廷已经风调雨顺这么多年,翰林院并不缺人,因此,一般只有考第一等,才有机会进入翰林院。其他人如果家里有点关系,可以被六部直接招录,不然就只能请求下放地方——到时候天高皇帝远,得花费大心血,做出大功绩,才有可能在几十年后被重新唤回朝廷。
所以说,科举考试只是为官的第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很不起眼的一步。
想要入朝为官,想要步步高升,朝考才是重中之重。
内侍们将众人带到保和殿前的广场上,让他们在此等候。
何似飞听到隐隐约约有人在讨论:“我觉得,咱们这一届的状元郎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他以自己的状元身份做投名状,求娶乔家幺儿,乔家在宫里有个太后,在朝廷又有个担任兵部尚书的大人,我看啊,他这回馆选是不愁了,可以直接跳过翰林院,进入兵部。啧啧,一辈子荣华富贵就有了。”
“欸,别这么说啊,咱们的状元郎可是半百年来罕见的十六圈,他即便步依靠乔家,依然可以顺利通过馆选,进入六部或者翰林院的。”
“呵,兄台,你还真是把所有人都想的跟你一样清高了。那何似飞确实有这样的实力不假,但翰林院里多少白发苍苍垂垂老矣的老爷子?这可都是熬了一辈子,还只是个小翰林啊。”
有人终于忍不住了,道:“……说人家小翰林,好像自己以后就能当大官一样。要知道,就是翰林,那也是所有进士中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你——”
叶辰悄悄在何似飞身后说:“别往心里去,他们在这时说道这些,可能就是为了影响你的朝考成绩,到时如果乔尚书非要让你进兵部,御史台就有弹劾他的资本了。”
“叶兄放心。”
听见他的答话,叶辰心里稍安,紧接着太监回来,召他们进入保和殿。
何似飞朝前走了一步,叶辰这才发现何似飞的手一直垂在身侧,即便是听了这些腌臜的言论,他都没有动一下手指头,更没有恼羞成怒的握成拳。
原来都是自己多虑了。
也对,何兄的本事在那里,即便不依靠乔家,也有大好的前途……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陛下会因为乔家,而刻意的打压何似飞了。
其实叶辰还有一点没想通——原本应该是前日举办的恩荣宴,也就是大名鼎鼎的琼林宴,居然被陛下再一次推迟了。
听说要在朝考结束后的第二日举办。
原本琼林宴在朝考结束前举办,各位进士都不知道对方日后的归处——京中还是地方,这样子更便于平等的交友。
一旦馆选结束,很多人自然都会奉承那些前途光明的进士,而对即将分配到地方的进士不不留一丝关注。
这也并非势力,只是大家一百多号人,来自五湖四海参加会试前都不曾相识,最多可能就是邻省的书生可能之小一点对方的名头。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家都会本着曾经同窗过的情谊,恭喜即将能施展大抱负的伙伴,人之常情罢了。
可是,这样子还是比此前少了些许单纯,叶辰着实有些莫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何似飞其实大概能猜到皇帝的想法——尤其在他朝考答卷写到一半时,面前出现一抹明黄色的袍角,一直到他写完答卷对方才离开。
之所以说‘大概’,是因为一切还没尘埃落定,等到馆选结束,就可以将‘大概’二字去掉了。
他心说,自己还是因为此前求娶乔影的事情惹到了皇帝,这是在表达不满的吧?
不过,也是对方出手在先,想要将他捧杀。
他此举,也是在逼着皇帝下水,把他自个儿落在棋盘上。
一报还一报罢了。
就看棋盘上谁能留在最后。

第160章
落座于案前, 何似飞垂首研磨,跟身边背后进士们的紧张和期待不同,他稍显青涩的面上满是镇定。看起来不像是参加一场可以决定此生命运的大考, 而只是一个闲来无事的午后,打算随意写些东西。
这一幕落在玉阶上身着明黄色龙袍的皇帝眼中,却成了强装从容。
但皇帝生性多疑,微微侧了侧头, 小六子立刻会意,悄悄挪过来, 矮下身子,倾耳细听。
“你觉得何似飞那少年,跟其他人比,如何?”
小六子心头一凛, 差点腿一软跪下身去。
这问题……让他如何回答?
陛下分明是看好状元郎的,但隐隐又有捧杀之意, 反倒对那位二甲第一的传胪陆信颇为上心, 小六子甚至都看到陛下有一次在纸上写下了‘陆信’二字。
而前一张纸上画了圈, 又打了叉的名字, 则是‘何似飞’。
——这应该是要放弃状元郎,提拔传胪的意思……吧?
可状元郎惊世之才,三位阁老皆青睐于他,怎么看都不像能成为弃子的啊。
毕竟, 朝中大小事务都得过阁老之眼,有阁老作保, 状元郎前途不会差才是。
小六子看了眼摇杆挺拔、因为年纪小而肩膀稍显清瘦, 却丝毫不减俊逸儒雅的状元郎,心说自己到底该如何回答?
是跟随陛下的想法, 说状元郎这不过是装腔作势。还是,如实说?
唉,最近陛下是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以前陛下的喜怒虽表现得不是那么明显,但也总是有迹可循的。身为陛下的贴身太监,陪着陛下一道长大,小六子自诩对陛下了解的还算透彻。
可、可自从仙帝驾崩,太后礼佛不问宫闱之事后,陛下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小六子总算体会到‘伴君如伴虎’的感觉,每日再也不敢抖机灵。
见他犹豫,成鸣帝目光寒凉。
小六子这下连思考的本能都难以维持,只能说自己下意识地想法——“陛下,奴婢觉得状元郎比其他人都从容不迫,有儒生之风。”
他其实想说,有‘文官’之风,但如今状元郎还不是官,且陛下对状元郎态度不明,他当着不敢多言。
何似飞能感觉到高台上有人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他眼帘半垂着,落在自己研磨的指尖,心说要不要装出一点紧张感?
听着身边背后不断传来的其他进士们因为紧张导致的碰桌角声、磨墨时用力过猛的擦碰声,何似飞心想,这种的他恐怕装不来……算了,顺其自然吧。
他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朝考成绩。
即便‘朝考’与科举一样,考完后要分一、二、三等,且只有一等和极个别出类拔萃的二等成绩才能得以进入翰林院。
何似飞想,现在自己能不能进入翰林院,已经完全不看朝考成绩,而是看京中几大势力的博弈了。
朝考前去乔府提亲这个举动,等于向全京城昭告自己身上打了‘乔家’的烙印。
何似飞心中虽有千般谋划,却也不敢说自己讲人心算得有多透彻,尤其还是只见过一两面的皇帝。
因此,他其实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进不了翰林院。
但即便不进翰林院,何似飞也能保证自己不会被下放去地方。
——阁老们定会保他这一回。
京中势力盘根错节,每一步棋都大有深意。
现下,何似飞已经落下最关键的一子,就看其他人怎么接招了。
成鸣帝听了小六子的话,又瞥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一丁点说假话的胆子,自己反倒笑了起来,道:“什么儒生之风,都是装的。”
小六子连忙道:“奴婢眼拙,奴婢眼拙!”
成鸣帝摆摆手:“罢了,不怪你,你要是什么都能看出来,这皇位就该落在你身上了。”
小六子扑通一声跪下,浑身颤抖,却还惦记着这在保和殿上,紧咬牙关,不敢大喊饶命。
成鸣帝让人把他架下去,自个儿好整以暇地看起进士们答卷。
朝考的题目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所考内容与会试、殿试等大同小异,但种类花样繁多,且用语要更加考究细致,毕竟是皇帝亲自过目,稍有不慎,就会触怒龙颜,惹得自己丢了前程。
何似飞早年在老师的教导下,已经写过不少相关文章,这回答卷的速度尤其快,一个时辰都没到,他便提前交了答卷,拜别成鸣帝。
矜贵清瘦的身影跟在内侍身后,很快消失在巍峨的宫殿群内。
成鸣帝拿到何似飞的朝考答卷,原本只打算草草瞥几眼,没想到入目第一句便是——
[臣之一生,当立德、立功、立言……]
身边的小太监不像小六子一样跟了成鸣帝多年,陡然站在了六公公的位子上,心下开心,却也无比胆颤。
他看陛下随意的捻起状元郎的答卷,本以为状元郎这是惹了陛下不满,不料陛下拿到状元郎答卷后,就再也没放下,而是细细研读起来。
直到最后一位进士交卷,成鸣帝依然没从何似飞的答卷中缓过神来。
“欸,似飞兄,朝考——你也交卷如此之快,我看到你交卷,自个儿心里就是一慌,然后抬头看了钟点,才过了三成时间。”朝考结束后,花如锦便来了何似飞家拜访。
他的殿试成绩在二甲九十多名,复试成绩排名一般,即便朝考能考个第一,取得‘朝元’之位,也不可能留在翰林院,只能下放去地方,因此,他倒是毫无忌讳的依然同何似飞保持一个亲近的关系。
何似飞正好落下最后一个字,抬起头来,笑道:“花兄,打扰了花兄答卷,在下赔个不是。”
花如锦见他神色间开心不似作伪,十分惊讶。
——他其实也不大能理解何兄为了一个喜欢之人放弃大好前程的举止。
但还不等他说什么,何似飞又问:“花兄,快帮我瞧瞧礼单。”
花如锦走到书案前,打眼一扫,先是羡慕起何兄的字——他得到何年何月,才能写出这样一副筋骨与风格的并存的好字!
随后,花如锦赶紧细看,半晌后,他说:“似飞兄,你这拟定的是聘礼还是彩礼?”
何似飞也是头一遭成亲,好不容易将三书六礼的每个细节都弄明白,闻言道:“是纳征所用的聘礼。”
他指了指上方的字,道:“此礼用红绿描金的龙凤书帖,写有‘素仰壶范,久钦四德,千金一诺,光生蓬壁’。”
花如锦抬眸乜了这个兴高采烈的少年一眼,摇头失笑道:“家中姐姐成亲时我见过此类书帖,当年知道这叫龙凤书贴。只是我没想到,似飞兄的聘礼给如此之多。”
顿了顿,他道:“这还只是聘礼,并非彩礼,吉时之前新郎官要给新娘家送彩礼,那才叫一个大数字——似飞兄你给聘礼的礼金就这么多,彩礼作何打算?”
何似飞:“彩礼的礼单也拟好了,但暂时不能给你看。”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他并非没考虑周全。这下便轮到花如锦惊愕:“似飞兄,你哪儿来这么多银子?”
何似飞没瞒着花如锦,道:“银子是琼笙书肆、乘月书肆等的稿费。在你来之前,京都书局也有人找我,说想印刷出版我会试和殿试的考卷,不过他们的银子流通量不大,倒可以用宅子交易。”
“……”听了前半句的花如锦心下依然钦佩到五体投地,但理智尚存,原本还想提醒似飞兄不要为了婚宴排场把稿费全部搭进去。进入官,场后,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但听到后半句的‘京都书局’,花如锦当下就把自己的所有话都咽回嗓子眼儿里。
——京都书局,那可是皇家书局,岂会没有银子?
必然是后面的主事人见何似飞在京中暂时没有宅邸,这才想给他示好,送他一座宅邸。
而京都书局的主事人怎会无缘无故给示好?
后面必然少不了那位九五至尊的意思。
花如锦沉默半晌,最终只能憋出来六个字:“苟富贵勿相忘!”
他真是怎么都没想到,似飞兄在朝考前一日去乔家下聘,看来是极其得罪陛下的事情——没看到那么多进士都十分有眼色的跟何似飞断绝了来往么?
可陛下怎么会突然又照顾起了似飞兄?
何似飞知道他想问什么,待石山谷准备好了菜肴,也不用花如锦开口,道:“说实话,我在今日朝考上已经做了最坏打算,现下这份光景,便成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花如锦很快反应过来:“定是似飞兄朝考的答卷尤其惊艳。”
何似飞给他倒了杯茶,并未多言,只是跟花如锦商量起了伴郎事宜——先前花如锦说过,如果婚期临近的话,可否让他来当伴郎。
花如锦虽然没有什么伴郎经验,但何似飞当过,他大概跟花如锦说了一下流程,以及可能要准备的诗词,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顿饭很快吃完。
这边刚吃完饭,媒婆就带着从庙里算好的生辰八字回来,急匆匆道:“状元郎,您和乔家小少爷的八字尤其般配呢!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再过一刻钟就到吉时了,现在得赶紧出发,前去纳征下聘呐。”
花如锦连忙给何似飞和媒婆拱手:“那我就等候似飞兄的好消息了。”
他这边一出门,就看到一个身体结实,但气度确并不鲁莽,反而有些儒雅的汉子立在门口,花如锦立刻对其颔首。
许昀信却依然一脸悲愤:“他怎么就只请你当伴郎!”
花如锦反应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此人正是那位冀州十分有名的才子许昀信。他心说早听说冀州男儿身子壮,今日一见,可真是古人诚不欺我。
他笑了笑,道:“许公子不必介怀,我应当只是伴郎之一。”
眼看着何似飞和媒婆进入院子,许昀信也不敢在门口多留,跟着花如锦一道走了。
何似飞踏入乔府,呈上聘礼礼单,乔夫人原本以为他一个穷少年,没多少银子,下聘也只是普普通通的数字——不过她也不在乎这些,能把乔影嫁出去才是关键。
但扫到礼单上的数额,乔夫人自个儿都愣了一下。
这……依照这聘礼的数额来看,状元郎何小公子恐怕不想草草办一场婚礼,而是要风光大办了。
乔淞远则对礼单没多少心思,自然也不晓得何似飞的想法,他见如今才走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步,接下来还要‘请期’,道:“纳吉是去庙里询问生辰八字是否相合,请期也是去庙里,怎么不一道办了?流程冗杂,咱们就得画繁而简,不必迂腐。”

何似飞冷不丁被扣上这顶大帽子, 面上没有丝毫变化,道:“尚书大人渊清玉絜、光风霁月,在下佩服。”
乔淞远面色稍朗, 正待行使‘岳丈’的权力来吩咐女婿,不料何似飞下一句话便是:“既然如此,晚辈这里还拟定了一份礼单,想必以尚书大人的品魄, 不会介怀才是。”
媒婆早就知道乔尚书不是什么好爹,原本见状元郎拟定的礼单聘礼如此之多, 一想到这些钱都是给乔家——万一乔家不仁,不把这些银子留给乔小少爷陪嫁,那就等于状元郎亏了好多银子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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