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第一次上门时的傲慢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伪装出来的恭敬有礼。
纪敛却不吃这一套。
“你前一句说,你们家旻奕小少爷被你们的老夫人和老爷宠着惯着长大,下一句又说你家老夫人已经教育过你们旻奕小少爷了,你觉得,一个恨不得把自家孙子捧在手心里的人,该怎么教育做错事的孩子的?”
管家讷讷:“旻奕小少爷毕竟还是个孩子,太严苛教育的话……”
“贺笙也是小孩子,”纪敛打断管家,脸上罕见地挂着笑,笑容里满是嘲讽,“你家老夫人骂贺笙是小野种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贺笙也是小孩子呢?而且,他还比你们的旻奕小少爷小五岁。”
纪敛不会庆幸,贺笙年纪小,还听不懂野种是什么意思。
那些含着伤害的词全被贺笙听进了耳里,记在了心里,等到贺笙长大后,明白了那些词的含义,累积那么久的伤害不会随着贺笙成长消失,只会以几十倍,几百倍的速度扩大。
看似痊愈了的伤,还是在皮肤上留下了疤,一看到那伤疤,就会想起当初是怎么受的伤。
再坚强的人都抵抗不了这种伤害。
管家在纪敛的眼神逼视下,哑然了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纪先生,您也知道,贺小少爷跟贺家毫无血缘关系,老夫人难免古板了些,但她现在已经想通了,不然他也不会让我登门来向您和贺小少爷道歉了,您放心,以后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纪敛:“你的保证有什么用?”
管家:“我跟在老夫人身边已有二十七年了,可以说是半个贺家人。”
纪敛嗤道:“你跟贺家应该没有血缘关系吧。”
管家不明白纪敛这么问的原因,还是照实回答:“没有。”
纪敛:“你跟贺家没有血缘关系,贺老夫人却对你那么好,贺老夫人是懂得厚此薄彼的。”
管家的表情差点挂不住,他在贺家干了几十年,就连贺家的主人都对他客客气气的,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想要回呛纪敛几句,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来时,贺玫就叮嘱过他,贺铭沉现在只听这两个人的话,不管怎样都要说服纪敛和贺笙。
管家不明白,贺铭沉怎么就被纪敛迷了心窍,竟然跟老夫人决裂了。
“纪先生您没见过大小姐,所以不知道,大小姐当初就为了一个男人,不顾父母那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跟老夫人大吵一架后离家出走,最后落得那样的结局,老夫人气这个女儿不听话,也心疼女儿的遭遇,这一直都是老夫人的心结,贺小少爷是大小姐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如果他是大小姐的亲骨肉的话,老夫人一定会将他当成眼珠子一样呵护的,老夫人还在气大小姐不顾家人做出那样的选择,又怎么可能对一个陌生小孩生出感情呢……”
管家说得情真意切,将贺玫的无奈全都讲述了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贺玫的官方代言人呢。
熟知原文剧情的纪敛却不会被这三言两语忽悠过去,也不会感同身受,体谅贺玫。
贺铭沉的姐姐贺娅婷是个重度恋爱脑,但绝对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跟贺家彻底划清界限。
贺玫想要一个优秀的孩子,贺明睿不行,她立刻转移目标,重点培养贺娅婷。
直到贺玫在贺铭沉身上看到了希望,贺娅婷才终于松了口气,但这时已经晚了,长期的压力导致贺娅婷生出了极端性格。
她恋爱不顺是因为重度恋爱脑的原因,与父母决裂,离开贺家却是因为想要摆脱贺玫病态的掌控欲与成魔了的执念。
她无法成为贺玫心目中最优秀的孩子,也无法接受亲生母亲一遍遍告诉她,她是个没用的人。
贺明睿受得了,是因为早就在贺玫的批判下扭曲了性格,他还在悬崖边缘挣扎,期望有朝一日能成为优秀的人,让贺玫刮目相看,所以才会指使孙兰淑去伤害贺笙,利用贺旻奕成为贺家的当家家主。
贺娅婷一点都不想争,她只想在彻底坏掉前,离开这个窒息的牢笼。
她也做到了,甚至在最艰难的那段日子,也没向贺家求助过。
她抛弃了一切,是想要自由。
而不是简单一句‘她就是个恋爱脑,为了男人连父母都不顾’可以概括的。
纪敛:“你不需要跟我讲这些有的没的,也不要转移重点,你这番解释,只会让我更加确定,贺老夫人有多么重视血缘关系,你说她诚心悔过了,想必她也只是一时悔过,她心底里还是嫌弃贺笙的。”
纪敛才不相信贺玫是真心实意悔过了,让一个管家来登门道歉,明里暗里还是提醒他贺笙与贺家没有血缘关系,这就是贺玫的诚意吗?
纪敛的话让管家出了一脑门的汗,纪敛怎么听话都不听重点的,他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您误会了,贺老夫人之前只是糊涂了,她现在想明白了,铭沉少爷是她的儿子,贺小少爷是铭沉少爷最疼爱的孩子,她以后一定会像重视铭沉少爷那样重视贺小少爷的。”
贺玫会重视贺笙?
他巴不得贺玫看都不看贺笙,被贺玫盯上,能有什么好事?
贺铭沉没有长歪都算是老祖宗保佑了,贺玫还想祸害贺笙,她怎么敢的!
纪敛被气得笑出了声,眸里浸满了寒霜:“那麻烦你跟你们的老夫人说,我家贺笙可不需要她的重视,我怕她把孩子带歪了。”
管家:“……”这话他怎么敢一字不落地传给贺老夫人听啊,他怕不是想挨一顿骂!
“这些礼物我们也不需要。”纪敛踢了踢脚边的几个袋子,他火气正上头,控制不了脾气做出失礼的举动,也不想跟上门找事的家伙道歉。
“贺铭沉说过,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家任何人了,麻烦你们不要再来打搅我们,你走吧。”
他没说滚,都是客气了。
“不是,”管家抹了两下额头,焦急道,“怎么说,铭沉少爷也是老爷夫人的孩子啊,血缘亲情是断不了……”
“我说可以断,就能断。”纪敛伸手揪住管家的衣襟,环在管家脖子上的领结被他扯得歪歪扭扭,他目光森冷,语气恶劣,“你们一口一个血缘的,我都听腻了,既然你们那么重视血缘,那你猜猜,你们大小姐是个恋爱脑,作为她弟弟的贺铭沉会不会也是个恋爱脑?”
衣领被死死攥着,管家快要喘不过气来,他挣扎了几下,被纪敛踢中膝盖骨,疼得不敢再反抗,老老实实答道:“我、我不知道。”
纪敛:“你还看不清楚吗?是不是该去配一副老花镜了?”
管家:“什、什么?”
纪敛扬起下巴,居高临下俯视管家,笑容挑衅:“贺铭沉都愿意为了我跟贺家决裂,还愿意将一半财产送给我,你还觉得他不是恋爱脑吗?”
管家:“……”
纪敛:“前车之鉴,还不懂吗?恋爱脑这东西是救不了的,你们救不了大小姐,也救不了贺铭沉。”
管家:“……”
纪敛甩开管家,他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管家被他一甩,背狠狠撞在了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
纪敛没有一丝做坏事后的心虚与歉意,抬脚将摆在门里的礼物,一个一个踹出了门外。
“跟你们的老夫人说,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了,她要是不听,我不介意跟贺铭沉吹枕边风,让他断了你们老夫人的赡养费。”
纪敛看着管家落荒而逃的背影,被搅起来的怒火始终无法平息。
他往前走了几步,捡起地上掉落的一个盒子,看也不看里面装的是什么,朝那辆黑色豪车狠狠砸去。
盒子砸到车窗上时就被重力压瘪,里面的东西碎裂,响声炸起,碎玻璃散开,深红色的液体在车玻璃上溅开,刚上车的管家吓了一跳,这画面对于他这个岁数的人来说,太过刺激了。
心脏吓得都要蹦出胸腔,他惊慌地往车外看去,隔着污浊的车窗,纪敛的身影仿佛也沾上了这吓人的红色液体。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只能看到纪敛的轮廓,即使看不清纪敛现在是什么脸色,管家也能猜到,那双眼睛现在有多吓人,光被纪敛盯着,他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不敢再停留,手忙脚乱地点火,踩下油门驶离了这块危险区域。
目送着那辆车子消失,纪敛转了下手腕,脸色依旧阴沉。
因为贺铭沉的态度,向来高傲的贺玫才会短短几天就向他和贺笙低头道歉了。
贺玫的诚意和歉意惹人发笑,也激起了他的怒火。
从昨天见到那个管家的第一面,纪敛就想这么做了。
被这个世界的法律压制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暴力的感觉了。
果然,简单又快速解决问题的方式还是暴力呀,尽管这方法粗俗了点,但他喜欢。
萧默不过是给贺铭沉送几份文件,好巧不巧就撞见了这场景,他站在纪敛五米外,被纪敛扔东西的狠劲震慑到,心脏到现在还噗通乱跳个不停。
妈的,他老板一定是眼瞎了,怎么会觉得纪先生柔弱可欺呢!
萧默在躲避危险和勇敢面对危险之间选择了后者,他小心翼翼靠近还在发呆的纪敛,低声喊道:“纪先生。”
纪敛回神,给了萧默一个疑惑的眼神,他眼底的狠劲还没散去,萧默浑身紧绷,立刻乖乖接道:“我、我给老板送文件。”
他冲纪敛点了下头,就想冲上去找贺铭沉。
这时候,他不觉得待在贺铭沉身边难受了,他老板最近变了,但也没有纪敛的变化可怕。
待在他老板身边可以当个沉默的哑巴,待在纪敛身边,那就不是单纯的沉默而已了,是彻底说不了话了。
走了两步,他想起重要的事情,颤颤巍巍转身,重新回到纪敛身边。
“这个是老板嘱咐我买的,刚出炉,我过来没花多少时间,应该还是热的。”萧默将手中的袋子递给纪敛。
贺铭沉知道纪敛爱吃蛋挞,调查过A市哪家蛋挞最好吃,立刻就让萧默去买。
萧默带过来的这几份文件并不着急处理,他来这的主要目的是给纪敛送蛋挞。
不过是送个蛋挞而已,还要拐弯抹角找个借口。
萧助理还是第一次知道,他那位冷静自持,杀伐果断,做事从不拖泥带水的老板还有这样一面。
他老板这样追人可不行啊,要一直这样,猴年马月才追得到老婆啊。
萧助理想了想,决定帮他家害羞又闷骚的老板说几句好话。
“我半夜收到贺先生的短信,他知道你很喜欢吃蛋挞,特意做了调查,让我起大早去南门街排队帮你买蛋挞。”
萧默说得比较委婉,他其实更想说——
贺铭沉以前大半夜不睡觉,都在忙着处理工作,他这次不睡觉,只为了给你找到最好吃的蛋挞,他真的爱死你了!
袋子是密封的,热气从底部渗透进了纪敛的心里。
心跳有片刻的失衡,终究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你老板经常让你做这样的事情吗?”纪敛问。
萧默吓了一跳,疯狂摇头,赶紧解释道:“没有没有,我老板就让我买过一次蛋挞,就这次。”
纪敛怎么会这么想,要是纪敛误会他老板经常差使他去给几个不存在的小情人买东西,那他可就完了。
没拉近他老板和纪先生的感情就算了,反而增加了两人的误会,他就不该多说这一句,哎。
纪敛:“我指的不是买东西,我的意思是,你老板经常大半夜给你发消息吗?”
萧默更加慌了,难道纪敛以为他老板对他有意思?!
天大的误会啊!
“不是……”萧默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他老板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他的!
纪敛:“你的工作时间应该也是固定的吧?半夜应该不属于你正常上班的时间吧?贺铭沉让你加班,有没有给你加班费啊?”
萧默:“……”重点原来是这个吗???
第53章
纪敛的房间在走廊右边,贺铭沉居住的卧室在走廊左边,书房靠近贺铭沉卧室,当初这样安排,是为了给贺铭沉创造不被人打扰的安静环境。
纪敛上楼的时候,下意识看了眼左边,书房门紧闭着,贺铭沉应该还在里面办公。
他颠了颠装着蛋挞的袋子,犹豫了会,还是决定不去打扰贺铭沉了。
纪敛还没走到门前,房门就从内打开,贺笙站在门内,仰着头冲他喊道:“小爸。”
小柴犬站在贺笙身边,用着和贺笙一样的姿势,也冲纪敛汪汪叫了两声,小尾巴不停地摇啊摇。
贺笙每一次见到他,都会用百分之百的热情迎接他,纪敛一直觉得贺笙很像某种东西,但一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想不通的问题在此刻有了解答。
贺笙就像一只热情活泼的小狗,永远对他报以最高的热情。
纪敛伸手薅了把小家伙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不看电视了吗?”
贺笙抱住纪敛的手臂,使劲蹭了蹭纪敛的掌心,笑着答道:“我、我听到小爸的脚步声了,我来给你开门呀,小爸,有客人来了吗?是谁呀?”
管家开车过来的时候,纪敛正好靠在窗边发呆,他下楼前特意叮嘱贺笙,让贺笙乖乖待在房间里哪都别去,他很快就回来。贺笙很听他的话,知道有人登门也不会好奇,乖乖等到他回来。
“是萧助理。”纪敛说了个谎,他不想让贺笙知道贺家的人来过。
一提到贺家老宅,贺笙总会情绪低迷。
原文一概而过,他不知道贺笙到底受了多少委屈,也不想继续撬开贺笙伤心的记忆,让贺笙再经历一遍痛苦。
贺铭沉愿意为贺笙做下这个决定,他相信贺家的人以后再也伤害不了贺笙。
“萧叔叔怎么又来啦,他又给我们带了什么好吃的呀。”
贺笙用的不是疑问句,一听说萧默过来,他就知道萧默一定给他们带了吃的过来。
因为萧默这两天来的实在是太过频繁,基本上每天都要来一趟,每次来必定会带上一大堆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萧助理的工作就是专门给纪敛和贺笙送餐的。
纪敛晃了晃袋子,说道:“蛋挞。”
“哇。”
纪敛拉着贺笙回到了沙发旁,小柴犬在两人身边不停打着转,不时拿胖胖的身体蹭蹭纪敛的小腿,眼里写满了——也宠幸一下我嘛!
纪敛在地毯上坐下,打开袋子,拿出了一盒蛋挞。
蛋挞是用纸盒包装的,一盒里面有四个,每一个口味都不同。
纪敛将纸盒递到贺笙面前,让贺笙自己挑,跟他猜测的一样,贺笙果然选了最喜欢的草莓蛋挞,但是,贺笙没有自己吃,先送到了他嘴边。
“小爸吃。”
纪敛笑了,没有拒绝小孩的好意,张口咬下。
贺铭沉的调查结果没有错,萧助理早起排了那么久的队是值得的,这家蛋挞的确好吃。
蛋挞内馅比纪敛吃过的所有蛋挞都要甜,放那么多的糖是有原因的,酸甜的草莓果肉和酥脆的蛋挞皮混合,将过分甜腻的味道中和,只一口,纪敛的眼睛变亮了。
贺笙开心的像是自己吃到了好吃的蛋挞一样,小手抵着纪敛的下巴,将剩余的蛋挞全部塞进了纪敛嘴里。
他这种粗鲁的喂食方式是从纪敛那学来的,纪敛本人接受良好,也不觉得让一个小孩子给自己喂东西吃会丢脸。
贺笙掏出自己的小手帕,仔细地替纪敛擦去唇上的碎屑,余光瞥到了一抹鲜艳的红,他“啊”了声,抓起纪敛的手,紧张道:“小爸,你、你流血了。”
纪敛的右手被贺笙小心翼翼拖着,他低头一看,便看到无名指多出来的几道划痕,贺笙那么紧张,还以为是流了很多血,其实就只是擦破了点皮,血渗出来的不多。
大概是朝管家扔盒子的时候,被盒子边角刮到的吧。
“小伤而已。”纪敛没怎么在意,刚抽回手,又被贺笙抓住了。
贺笙小脸紧绷,正色道:“不行的,受伤了要赶紧处理的。”
纪敛:“真的没……”
“我去叫爸爸来帮忙,小爸你乖乖在这里等我,我、我很快就回来。”贺笙不管纪敛的话,从沙发上蹦下,一个转身就冲出了门。
纪敛:“……”这种小事就没必要找贺铭沉帮忙了吧?
小柴犬看了眼打开的大门,又看向纪敛,纠结没多久,它还是选择留在房间里陪着他的新主人。
它围在纪敛身边打转,尾巴不停摇着,黑眼睛眼巴巴望着纪敛,渴求都写在脸上了。
纪敛对可爱的小动物没有免疫力,被小柴犬逗得发笑,他朝小柴犬勾了勾手,小柴犬立马就扑过来。
胖胖的身体紧贴着纪敛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尾巴像个螺旋桨般不停摆动着,它盯着纪敛出血的那根手指,脑袋往前一探,伸舌舔了舔。
“啊——”门外响起贺笙的大叫声,纪敛和小柴犬都被吓了一跳,房间内还飘荡着回音,贺笙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揪住小柴犬的尾巴,一把将小柴犬拖离纪敛身边。
“胖胖,我跟你说过好多次了,你不可以拿舌头乱舔人哦,小爸受伤了,你更不可以舔他!”
小柴犬被贺笙按在地板上,耳朵被贺笙轻轻揪住,它可以轻松挣脱,却乖乖躺在地上不动,任由它的小主人对它‘施暴’,只拿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盯着纪敛瞧,像是在说——
我没有动哦,我那么听话,漂亮主人待会可不可以给我一点奖励。
纪敛被看得心软,出声帮小柴犬解围:“宝宝,这只是小伤,舔几下而已,没事的。”
“那、那也不行呀。”贺笙罕见地没听进纪敛的话,捧着小柴犬的脑袋不停揉搓,这是他认为的最严酷的惩罚,对小柴犬造不成一点伤害,小柴犬躺在地上,发出了舒服的呼噜声。
贺笙:“……”
贺笙觉得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他现在连胖胖都对付不了了吗?
呜,他这么弱,还怎么保护他的小爸!
奶团子和小狗在地上‘打’成一团,纪敛正看得好笑,手腕忽然被人握住了,他一怔,右手紧跟着落进了一只宽大的掌心之中,手指被抬起,他抬眼,看向突然蹲在他面前的贺铭沉。
贺铭沉低着头,在认真地检查他手指上的伤痕,纪敛能看到贺铭沉的发顶,这时候,他完全感觉不到他跟贺铭沉的身高差距了。
房间内光线充足,阳光直晒,打在贺铭沉身上,贺铭沉的头发比初见时长长了不少,低头时,碎发挡住了他的眉毛,发尾盖在耷拉的眼皮上,贺铭沉的眼睑皮肤非常薄,又因为光线的原因,纪敛能看到薄薄眼皮下的血管颜色,贺铭沉的眼皮突然颤动,投在脸上的睫毛影子晃动了两下。
纪敛这时候才发现,贺铭沉的睫毛纤长又直,垂眼的时候,能完全盖住瞳孔的颜色,让人看不出他眼里的情绪。这副模样的贺铭沉,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味道。
“疼吗?”低沉的声音在耳边乍然响起,随着声音落下,贺铭沉抬眼看了过来,藏在纤长眼睫下的瞳孔异常清澈,贺铭沉的瞳色极淡,阳光轻易便能装填进他的眼底,仿佛有碎金在他眼中流动,漂亮的过分。
纪敛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他在这双漂亮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恍惚生出了一种错觉——
贺铭沉看向自己的眼神非常专注,映在这双眼里的倒影仿佛是这世界上最珍贵的宝贝。
彼此无声地对视中,终究是贺铭沉先败下阵来,他狼狈地低下头,在带过来的医药箱里翻找着东西,借着这空隙,再次发问:“很疼吗?”
纪敛抿了下唇,回答道:“不疼。”
疼得不是手指,而是心脏。
胸口这块位置似乎也被划伤了,被强烈的酸涩感占据,累积的太多,压抑出了一股酸疼的感觉。
贺铭沉拿出碘伏棉签,小心翼翼擦拭过纪敛受伤的位置,他动作十分小心,时不时看一眼纪敛的面色。
一个简单的伤而已,涂抹了半天还没弄完,在被贺铭沉看了八次后,纪敛终于出声:“贺先生,我受伤的事手指,不是脸,而且,你不需要那么谨慎的,这伤真的不痛。”
贺铭沉被说的耳朵一热,声音莫名发虚:“我怕你会痛。”
纪敛:“……”
奇怪,胸口的酸胀感又加强了。
“这点伤确实不痛,但是你要拿碘伏一直刺激伤口的话,我也是会感觉到痛的。”纪敛话里带着几分调侃,眉眼含笑,蜷了蜷无名指。
贺铭沉被纪敛的笑容蛊惑,纪敛的手挣脱了他,无名指隔在两人面前,原本白皙的皮肤被大量碘伏涂抹成了棕褐色。
这下,不止是耳朵热了,连脸都热起来了。
“抱歉。”贺铭沉立刻扔掉碘伏棉签,从医药箱里扯出棉球,再次抓住纪敛的手指,替纪敛将多余的碘伏液抹去,动作慌乱而笨拙,却可爱的过分。
贺家的人真的是个神奇的存在。
纪敛的情绪感知能力非常薄弱,却在遇见贺家人后,频频有了剧烈的情绪波动。
面对贺玫,贺旻奕和管家是愤怒,面对贺笙和贺铭沉是出自真心的开心。
他最近,总是能在贺笙和贺铭沉那里接受到幸福的感觉。
纪敛张开五指,看着右手无名指上的白色创口贴,疑惑道:“需要贴创口贴吗?”
就一点小划伤而已,连指甲盖都没有的长度,真的需要贴创口贴吗?
而且,贴上去后,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贺铭沉面不改色道:“要贴的,贴上去伤口好得更快。”
萧默:“……”
纪敛:“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贺先生。”
贺铭沉:“不用谢。”
萧默:“……”
贺笙来叫贺铭沉的时候,萧默正好把文件交给贺铭沉,贺笙说纪敛受伤了,贺铭沉迅速丢下文件,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就奔向纪敛的房间,那速度快的,去参加百米冲刺绝对能拿第一名。
萧默站在纪敛房门外,目睹了他老板给纪先生处理伤口的全过程,心里的吐槽声就没有停下过。
纪敛是第一个关心他有没有加班费的人,萧默对纪敛的好感在刚才突破了一个难以想象的数值。
纪敛那么关心他,他当然也要关心纪敛。
听说纪敛受伤了,他的担心不比贺笙和贺铭沉少,当看到纪敛的伤口时,这份担心瞬间消散了大半。
这伤口不赶紧处理就要愈合了吧。
这种伤,哪需要贴什么创口贴呀。
他曾经不小心划伤了手指,贺铭沉就跟他说过,这种伤就要敞着,严严实实包着反而好的慢。
可现在,贺铭沉是怎么说的?
他老板可真够心机的,纪先生要是好的慢,这创可贴可以一天一换了是吧,还是他老板亲自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