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贺笙会一直这样,没想到,贺笙也学会了反抗。
而这次反抗也让他知道了贺铭沉的态度。
他对于贺铭沉来说,就是一个认识,但可以做到漠不关心的人。
眼泪哗哗往下流,贺旻奕被清晰摆在面前的事实打击到了,他在想该怎么办……
不管是丈夫还是孩子,都没一个向着自己的,贺玫只能将全部的精力投放到亲孙子贺旻奕身上。
贺旻奕可以说是她一手带大,疼到骨子里。
生怕贺旻奕会出事,贺旻奕去哪,身边都有人护着,贺旻奕的贴身保姆不过是去上了个厕所,回来就看到自家小少爷被人围堵了,堵着小少爷的还是贺铭沉。
保姆不敢上前帮忙,转了个弯,快速去正厅找贺玫求助了。
贺玫听闻消息立马就赶来了后院,见到自家亲孙子狼狈地坐在地上,他的儿子丝毫不管他亲侄子死活,只顾护着怀里的外来人,还没消下去的火又蹭蹭地窜了上来。
保姆跟贺玫报告的时候说得很小声,贺玫找了借口过来,前厅的人都没有发现这边出事了。
后院里只有自家人,因此,贺玫不像在正厅里刻意压低了音量。
“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贺玫拉起了贺旻奕,将贺旻奕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那紧张担忧的表情,仿佛贺旻奕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哇,奶奶,他们都欺负我。”能替他说话的人一出现,贺旻奕不再控制眼泪,放声大哭。
小叔不待见他没关系,他还有奶奶。
小叔是奶奶的孩子,总要听奶奶的话的吧,只要奶奶站在他这边,他幻想过无数次的结局是不会改变的。
“贺笙他打我。”贺旻奕一边哭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脸,“他打了我好多下,我的脸好疼。”
贺玫瞬间变了脸色,怒目看向贺铭沉怀里的贺笙,她的怒火还没发泄出去,就被贺铭沉的目光硬生生打断了。不用说,贺铭沉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
贺玫沉着脸,气愤道:“贺铭沉,这是你亲侄子!”
贺铭沉:“哦,然后呢?”
贺玫被贺铭沉不冷不淡的态度气得心梗,不可置信道:“你亲侄子被你怀里的小野种给欺负了,你竟然还要帮这个小野种说话?”
贺铭沉无视贺玫的愤怒,看向贺旻奕,问道:“你说,贺笙欺负你了?”
贺旻奕脖子一缩,躲到了贺玫身后,战战兢兢道:“欺……”
贺铭沉:“说实话。”
贺旻奕被吓得说不出话,贺玫拍了拍贺旻奕的肩膀,指着贺铭沉:“你少恐吓旻奕,孩子要说真话,你现在连这种权利都要给他剥夺了吗?”
贺玫的话音刚落,纪敛便嗤笑出声,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被打断,无法将全部愤怒发泄给自家儿子,这火自然转到了无辜的纪敛身上。
“你笑什么笑,从头到尾就没规矩,长辈在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吗?”
贺铭沉眉心皱起,刚想开口帮纪敛反驳,就被纪敛抢过了话。
“规矩?”
这两个字被纪敛一字一字念出来,带上了无尽的嘲讽。
“我不觉得一口一个野种的人有资格问我有没有规矩。”
贺玫:“你……”
纪敛:“您这样的素质,会教出这样的孩子也不奇怪。”
贺玫:“纪敛,你胆子肥了是吧,你还尊重我这个长辈吗?”
纪敛睁大双眼,做出恍然大悟的模样:“您还知道您是我的长辈呀。”
贺玫气得面色铁青,纪敛的笑容倏地收起,本就清晰的下颌线绷紧,语气不再轻快:“贺老夫人,我给了您应有的尊重,是您先不尊重我在先的,我想,再多的尊重与礼貌也难以抵消您对我的偏见鄙夷,我也不是什么圣人,尊重我已经给到了,先撕掉它的人是您,那就不能怪我这么跟您说话了。”
“你这就忍不下去了?”贺玫发笑,“我不过是给你几个小小的考验,你就受不住了,豪门媳妇不好当,你要是受不了,就趁早滚蛋。”
“您这样说的话,那我会带着小敛离开。”贺铭沉抱着贺笙站到了纪敛身边,牵住了纪敛的手。
贺玫笑容僵在脸上,贺铭沉面无表情,眸中却透着失望:“是我错了,不该将贺笙带回贺家。”
贺玫松了口气,以为贺铭沉态度松软了,可看着贺铭沉的眼睛,这口气没有完全吐出来,隐隐有不祥的预感盘旋着,说话也失了底气:“你知道错了就好,就按我之前说的,给贺笙找一户人家,多给他们一点钱就完事了,我知道你跟你姐姐的感情很好,想要报答你姐姐,但报答的方式也不一定非要让一个跟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孩子做你的孩子啊,你舍得将多年的心血交给一个野……外来人吗?”
贺玫原本想说野种的,但她忽然想起了纪敛的话,面色难堪地扫了眼纪敛,硬生生将那两个字给改了。
贺铭沉静静听着,等到贺玫说完,唇角的讽刺已经十分明显了。
他从没对贺玫露出过这种表情,贺玫一时有些怔忡。
“贺家能有如今,我自认我的功劳可以占九成。”
剩下的一成,贺铭沉没有算进去,是给了贺玫最后的颜面。
在贺铭沉接手贺家之前,贺家还只能靠着上一辈积累下来的财富和名声苦苦支撑着,这座在外人看来华丽的城堡曾经被拍卖过,要转手给他人的时候,贺铭沉拿了回来。
这个家现在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是贺铭沉的。
“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不想给谁,他连觊觎的资格都没有。”
手被贺铭沉紧紧牵着,纪敛挣脱不得,也不想挣脱。
贺铭沉的手很烫,跟刚才在宴会厅里牵他时不同,现在这只手一次都没有颤抖过,传递过来的是与话语一样的坚定。
“如果我之前的态度还不够明显,那我现在可以清楚地说一遍,我的伴侣是纪敛,且这辈子只会是他,我也只会有贺笙一个孩子,如果我发生了意外,我所拥有的一切会全部交给我的伴侣和我的孩子。”
庭院内明黄的灯光打在贺铭沉的侧脸上,男人突然暴露的一面让纪敛觉得陌生,又让他心跳加速。
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也很莫名。
“贺铭沉,你是疯了吗!”贺玫仅剩的一点面皮彻底被撕下,她控制不住咆哮出声。
贺家的一切全部给两个外人?
贺铭沉这都能想得出来!
贺铭沉是忘了谁才是他的生母了吗?
贺铭沉像是能猜出贺玫在想什么,冷声质问:“您一心想要一个优秀的儿子,眼看着在大哥身上看不到希望,您就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现在的我,是否成为了您心目中,最满意的孩子了呢?”
贺玫胸膛不断起伏,贺铭沉的问题她无法给出否定的答案。
贺铭沉是她见过的最优秀的孩子,是她的骄傲,是她能被人仰视的资本。
可是,这个优秀的孩子在最不该的年纪学会了叛逆。
贺铭沉:“可是在我的成长过程中,您又参与了哪些呢?”
贺玫回答不上来,她从未有一次有耐心陪伴过贺铭沉。
为了让贺铭沉成为最优秀的人,她将贺铭沉的时间全部填满,也从未问过贺铭沉——
儿子,你会觉得累吗?
贺铭沉也从没有抱怨过一句。
贺铭沉:“我儿时享受过的物质生活,在我长大后全数都还给了您,我觉得,我们已经没了亏欠,您也不该觉得,儿子的东西,母亲就该有无偿占有的权利,从您不尊重我的伴侣,苛待我的小孩开始,您就已经没有资格拥有我的任何东西。”
贺玫面色发白,尽管贺铭沉说的已经足够委婉,给了她足够的颜面,她还是觉得被贺铭沉狠狠扇了一个巴掌,她想开口说点什么,想要求贺铭沉不要划分得这么清楚,可张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但是,我跟您被血缘纽带系着,我终究还是您的孩子。”
贺玫眼里迸发出欣喜,贺铭沉却打破了好不容易生出的希望:“我以后还是会赡养您的,但是,我们没有见面的必要了。”
贺玫:“我是你的母亲,你想抛弃你的母亲吗?”
贺铭沉将贺笙搂紧,紧紧攥住纪敛的手,转身之前,丢下了一句没什么重量的话:“您从很早以前就已经将我抛弃了。”
从贺家老宅回到别墅的一路上,车内异常沉默。
贺笙哭累了,一坐进车里就睡着了,柴犬胖胖怕打扰小主人休息,乖乖地趴在车里没有吱声。
纪敛很早以前就察觉了,他跟贺铭沉有些方面很像,比如从不外露的情绪,比如只要下定决心,就会非常决绝。
原文中的剧情提前,没想到会是因为贺笙和他。
如果贺铭沉没有提到‘伴侣’两个字,纪敛不会加上自己。
那时,贺铭沉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握着他手的力道又紧了一分,让他想忽视都难。
——我的伴侣是纪敛,且这辈子只会是他。
纪敛擦着湿发,洗完澡后,脑子还是懵懵的。
他还是无法理解,贺铭沉为什么会这样说。
贺铭沉是因为要应付贺玫,阻止贺玫继续觊觎他的财产,所以才会这样说吗?
贺铭沉真的要把所有财产都给他和贺笙?
那他岂不是要成为亿万富翁了!
纪敛拍了下自己的脑袋,打断了可怕的想法。
他一定不会告诉贺铭沉,他曾有一瞬间生出过要怎么成功暗鲨贺铭沉,快速继承遗产的想法。
法治社会,他不该被钱迷了心窍。
而且,贺铭沉对他那么好,他不可能会做出伤害贺铭沉的事情的。
纪敛不喜欢用吹风机,囫囵擦了下头发就完事了,从浴室里出来,贺铭沉还在他的房间里,贺笙睡在他的床上,打起了小呼噜,小柴犬趴在地毯上也睡着了。
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灯,打在贺铭沉身上,连光影都多了层温暖的感觉。
纪敛有些恍惚,低低唤道:“贺先生?”
贺铭沉抬起头,被纪敛传染,也怔忡了几秒。
现在是冬季,从他开始观察纪敛后,他就没见过纪敛穿夏装的模样。
房间内开着充足的暖气,纪敛只穿了件白色背心和黑色的沙滩裤,露出的四肢白皙纤瘦。
纪敛个子不算高,身材比例却极好,长手长脚,重点是,他的体毛很少,小腿光滑细腻,因为还没擦干净身体,水顺着大腿滑到了小腿,在凸出的踝骨上打了半个圈,落在了地板上。
纪敛没穿鞋,裸/露的脚背也白到过分,在热水的蒸腾下,脚趾反倒透着淡淡的粉色。
贺铭沉仓皇地收起了视线,急切地吞咽了好几下喉咙。
纪敛去洗澡前,贺铭沉说陪贺笙一会,纪敛身体不脏,洗头加洗澡花了二十分钟,贺铭沉竟然还在。
“你怎么还在这里呀?”纪敛的疑惑发自肺腑,一点都听不出在赶客。
贺铭沉摸了摸贺笙的头发,答道:“想多陪陪贺笙。”
“哦。”纪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回答比不回答还要让气氛沉默。
纪敛在床尾坐下,贺铭沉不走,他也不好赶贺铭沉走,毕竟这是贺铭沉的房子。
贺铭沉在,他也不好躺上去睡觉,只能无聊擦着还湿漉的头发玩。
又过去十分钟,贺铭沉还是没有要走的打算,也没有说话。
纪敛隐约明白了什么,开口:“贺先生。”
贺铭沉:“嗯?”
纪敛看向贺铭沉,问道:“你是想让我安慰你吗?”
别扭的大人想求得安慰的方式太拐弯抹角了。
贺铭沉一怔,笑容缓缓绽开。
纪敛:“?”
在纪敛出来前,贺铭沉原本是打算提前离开的,纪敛不按他计划来,突然出来了。
贺铭沉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纪敛时,打消了离开的想法。
贺铭沉知道家里人不喜欢贺笙,因此给贺笙买了现在这栋别墅,搬出了贺家。
一年前,贺铭沉还会坚持每个月送贺笙回老宅几天。
他目的是想让贺笙跟本家的人多亲近点,他认为,父母再怎么嫌弃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孩,只要多接触几次,他们一定能发现贺笙的可爱之处。
就算无法对贺笙培养出亲情,也不会那么强烈排斥贺笙了。
再者,老宅有很多小孩,还有他的亲侄子贺旻奕,兄弟俩一起玩闹长大,以后还能相互扶持。
贺旻奕要是跟贺笙玩得不错,贺笙就算不被贺家两老待见,有贺旻奕的帮助,贺笙也不会过得太差。
贺铭沉一直担心自己如果发生意外,孤苦无依的贺笙该怎么办?
他给贺笙留了足够的钱,但贺笙还小,没踏入过社会,没经历过人心险恶,被人引诱被人哄骗,再多的钱也难守住,唯一靠得住的只有亲人。
贺铭沉为贺笙安排好了一切,却不知道,他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的想法太幼稚了。
从小到大的经历其实早早让他知道,守着没必要的亲情是一件非常可笑的事情,可他麻痹自己,不肯去理解。
直到知道,一向对他不错的大哥暗地里做的事情。
父母对贺笙的苛待,侄子对贺笙的欺辱……
是他的天真害得贺笙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是他错误以为,他可以借由贺笙,找到他从没拥有过的亲情。
但就如他心底早就确定的,在他父母眼里,金钱权势大过一切,他只是父母严苛教育下的一个机器,只需要听从父母的指令,完成父母的心愿就够了。
他是时候该抛弃这份可笑的天真了,也是时候做个取舍。
从小到大,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是从姐姐那里获取的,他的姐姐给了他世界上最好最珍贵的一份礼物。
就算没有血缘又如何,短短几天,在袒露心扉后,他从贺笙身上获取的温暖就足够填补过去29年的残缺了。
现在,他不止有贺笙,还有纪敛。
让他跟贺笙能够敞开心门的人是纪敛。
面对纪敛时,他的心脏总是无法控制的乱跳。
这份心情,这份悸动,绝对不是感激之情。
“贺先生,你在笑什么?”纪敛觉得对着他傻笑的贺铭沉有点奇怪,打在贺铭沉脸上的光让贺铭沉的笑容都变得瘆人起来。
贺铭沉起身,缓缓走到纪敛跟前,他张开双臂,压住心口躁动,小心翼翼地做出试探。
“纪敛,你能抱抱我吗?”
第52章
纪敛有一瞬的怔愣,不是因为贺铭沉求抱的行为而怔愣,而是,他会从贺铭沉嘴里听到这句话。
他迅速反应过来,扯住贺铭沉的衣角,稍一用力,将贺铭沉拉到他身前。
贺铭沉双臂仍然摊开着,这样的姿势反而更方便纪敛抱住他的腰。
温热的触感贴上贺铭沉的腹部,隔着一层薄薄的衬衣衣料,他能感觉到纪敛脸颊有多柔软。
被纪敛抱住的一瞬间,贺铭沉的身体仿佛石化般僵硬无比。
他站着,纪敛坐着,这样的拥抱姿势是他怎么都想不到的。
这样,就好像是恳求拥抱的人是纪敛,而不是他。
此刻,他又十分庆幸,这张床很矮,纪敛抱着他的时候,只能贴到他的肚皮,不然,纪敛一定能听到他胸腔内剧烈跳动的心跳声。
纪敛从贺铭沉腹部抬起头,仰望贺铭沉,淡声道:“贺先生,你好僵硬。”
贺铭沉:“……”
他伸直的手臂挡住了一半的光,剩余的光打在青年冷白的皮肤上,光影交错间,将五官突显的更加立体深邃,那张面容过分昳丽,即使是面无表情说着话,也十足地能打动人心。
尤其是,纪敛在他怀中仰起头,从前不觉得纪敛有多娇小,可这样一看,在他怀中的纪敛真的娇小瘦弱的过分,像一只柔弱可怜的小动物,在向他寻求温暖与帮助。
开口求抱的人是贺铭沉,他却被纪敛的主动打了个措手不及,好不容易鼓起的那点勇气都融在了羞怯之中,如纪敛说的,他自己也感觉到,自己此刻有多僵硬与不自然。
贺铭沉喉结不停滚动,长时间张开的手臂没感觉到一丝酸软,却连连颤抖了好几下。
一个强烈的想法冒出了头,他想回抱住纪敛,不知道可不可以。
“贺先生,虽然你说想要我抱你,但是这种抱法很奇怪。”纪敛没看出贺铭沉的不对劲,脸色和语气都没有改变。
贺铭沉:“哪里奇怪?”
纪敛:“你的手不搭在我身上的话,总觉得是我在强迫你一样。”
贺铭沉:“……”
纪敛抬手,拉住了贺铭沉的右手,手心里的手颤抖了一下,纪敛抬眼,问贺铭沉:“讨厌我碰你?”
贺铭沉咽了下喉咙,声音染上了几丝沙哑:“不讨厌。”
纪敛做了迟来的询问:“那我可以碰你吗?”
贺铭沉:“可以。”
当然可以。
纪敛放心了,他引导着,将贺铭沉的手放置在他背后,像个耐心十足的老师般,教导这位笨拙的学生:“这样就会自然很多。”
贺铭沉:“嗯。”
纪敛重新仰起头,与贺铭沉大眼瞪小眼,贺铭沉觉得自己快要死于心跳过速前,听到纪敛说:“贺先生,你那只手也可以放上来的。”
不然,一只手举在半空,那更加奇怪了。
“嗯。”贺铭沉听从纪敛的命令,另一只手搭在了纪敛的背上,这样,他才真的拥抱住了纪敛。
可拥抱之后要做什么,两人谁都没有思考,也没有讨论。
时间仿佛在这阵沉默里冻结了。
先松手的是贺铭沉。
“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贺铭沉的双手恋恋不舍地从纪敛的背上移开。
虽然他很想再继续抱下去,但时间真的不早了,而且,他跟纪敛的关系还没达到能让他死皮赖脸留在这里的程度。
“嗯,贺先生,晚安。”
纪敛放手的很快,贺铭沉的手还没完全离开纪敛的背,他就感觉到身体的束缚瞬间消失了。
纪敛还保持仰头的姿势看着他,贺铭沉那点遗憾都被纪敛这副乖巧的模样冲淡了。
他觉得,仗着纪敛心软,意图索求无度的自己真的是个混蛋。
可是,面对喜欢的人,卑鄙一点,那又怎么了。
贺铭沉伸手,摸了摸纪敛的头发。
纪敛:“?”
纪敛:“贺先生,你为什么要摸我的头?”
贺铭沉轻描淡写岔开了重点:“头发干了再去睡觉,不然明天起床会头痛。”
纪敛:“哦,我知道了。”
贺铭沉唇角微勾,声音温柔:“晚安。”
“晚安。”
纪敛非常不喜欢吹风机的声音,湿哒哒的头发由湿变干的过程对他来说十分的煎熬,在贺铭沉指出这个问题之前,纪敛都是任由头发自然风干的。
贺铭沉走后,纪敛在床上又坐了会,起身走进浴室。
浴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吹风机开到最大,也不会吵醒卧室里正在熟睡的贺笙。
纪敛站在盥洗台前,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滚烫的热风吹疼了头皮,他面无表情地移动吹风机,换到另一块位置继续吹头发。
吹风机最讨厌的地方就是,如果控制不好,吹风机很有可能会吹疼头皮,这也是纪敛讨厌用吹风机的原因。
贺铭沉不在,他本可以不用听贺铭沉的话的,但他还是照贺铭沉说的做了。
因为,他无法拒绝贺铭沉的关心,除了两个点点之外,没有人会关心他。
受重伤,在病床上躺了几个月都没人来关心他一句,更别提只是‘头发没干就睡觉会对身体不好’这种小事了。
但是,贺铭沉注意到了,而且提醒他了。
他害怕贺铭沉无偿的好,怕自己渐渐习惯,等到合约结束后,贺铭沉收走了一切,他肯定会难受的。
他知道该及时规避伤害,但就是无法做到远离贺铭沉,无法拒绝贺铭沉的好。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跟贺铭沉真的很像,都在竭尽全力握住一点亲情的温暖。
在不得不放弃的时候,失望死心的时候,却又立马想要祈求另一份温暖,不管什么也好,只要能填补空洞的内心就够了。
所以,他接受了巨型仓鼠的怀抱。
所以,他主动拥抱了贺铭沉。
纪敛不觉得贺铭沉这个年纪了,还在天真的寻求亲情是件可笑的事情。
许多人说,未曾拥有过,以后也不想有。
有些人是发自肺腑,有些人只是心口不一。
纪敛觉得,能坦诚面对自己的贺铭沉非常勇敢,也有一点点的可爱。
贺笙的年纪照理来说可以上幼儿园了,纪敛还没穿来之前,贺笙在孙兰淑的镇压下,连一句话都说得小心翼翼的,考虑到贺笙的特殊情况,贺铭沉没让贺笙去上幼儿园,而是请了老师来家里给贺笙单独辅导。
贺铭沉的大哥贺明睿希望贺笙变成废物,在孙兰淑有意的破坏和诱导下,贺铭沉以为贺笙不想学习,他顺着贺笙的想法,辞掉了老师。
孙兰淑入狱,贺笙不想学习的原因找到了,贺铭沉还是没有给贺笙安排入学。
贺笙比一般小孩懂事听话,动手能力非常强,不需要接受早教课,他会的比同龄人要多的多。
比起去学校跟一群陌生小孩们玩,贺笙更喜欢赖在家里陪着纪敛,贺铭沉知道却不阻止,他亏欠贺笙的太多,贺笙的愿望,他想尽可能的满足,对于贺笙来说,即使不上学前班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最重要的是,贺笙在家,贺铭沉也有合理的理由留在家里。
他用‘想多陪陪贺笙’为借口,实则是想增加跟纪敛的相处机会。
公司没有需要他出面解决的事情,贺铭沉一定会选择留在家里处理工作。
从贺家老宅回来后,贺铭沉在家待了两天,期间哪里都没有去。
贺铭沉不再一直待在书房里,他会下楼跟纪敛贺笙待在一起,陪两人看电视,做饭,打扫房间。
以前的贺铭沉绝对不会想到,有一天,他会为了两个人,心甘情愿做这些事情,且乐此不疲。
他跟贺笙的隔阂消失了,贺笙会主动亲近他,愿意将埋藏许久的小秘密说给他听。
贺铭沉觉得开心,但同时又生出了些许的不满足,除了跟贺笙拉近距离之外,他还想跟纪敛拉近距离。
这两天,他想了很多办法,废了许多脑细胞,抓住一切机会跟纪敛单独待在一起。
他的努力是有用的,虽然跟纪敛还不够亲近,但最初时的生疏已经淡去了,他已经能够正常和纪敛交流了,纪敛也会主动跟他说话,让他做一些事情。
贺旻奕的生日宴才过去两天,纪敛就收到了贺家送过来的道歉礼物,来送东西的依旧是那位管家。
“纪先生,这是老夫人和老爷给您和贺小少爷的礼物,旻奕小少爷被老夫人老爷娇惯着长大,脾气确实是骄纵了些,老夫人已经教育过他了,小孩子之间的打闹而已,还请您和贺小少爷不要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