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纪晚就成了他的小爸。
可他跟纪晚的相处,和普通的父子不一样。
少了亲密,有的只是生疏和从未有过的沟通。
到后来,他通过观察,自己领悟过来了。
纪晚和他的爸爸是合作关系,纪晚是他的小爸,这个身份随时都能消失,等到纪晚跟他的爸爸合作结束,纪晚随时都会离开。
留给他的只有合作时虚假的陪伴,但那也是真实的。
纪晚来了之后,他第一次知道小爸做的饭很好吃,第一次知道睡前的故事有多好听,第一次知道,在打雷下雨时不需要强装坚强,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都是纪晚给予他的……
那句话埋在心里太久,在喉咙里上下滚了好几遍,在纪晚轻轻地拍抚中,终于有了宣泄的机会。
“你可以不要再消失了吗?我……我不想你消失,我想要你继续陪在我身边,不要离开。”
就算还是无法说出喜欢两个字,但字字都是喜欢。
他知道他喜欢的小晚哥哥很聪明,一定会明白他有多喜欢他的。
纪晚内心大受触动,难以启齿的是,他曾经嫉妒过纪敛。
纪敛不仅拥有让人安心的力量,也拥有让所有人都喜欢他的力量。
当初录制综艺的第一期,纪敛什么都没做,只用一场游戏就赢得了所有小孩的目光与喜欢。
就连内敛的周徊,也在那场游戏中失了态,做出从未有过的反应,发出过那么响亮的声音。
与周徊认识了那么多年,纪晚还是第一次见到周徊有了一个小孩应该有的模样。
这一切,都是因为纪敛。
曾经有一瞬间,他想变成纪敛,周徊的一颗鸡蛋将他这个想法打消了。
让他明白,他想变成纪敛,不是想要所有人的喜欢,而是,他想留住周徊的目光,想要这个他亲手照顾了那么多年的小孩能对他敞开心扉。
现在,他做到了。
“我……”纪晚的答案还没说出口,就被一道冰冷的声音打断。
“周徊,松开纪晚。”
周徊本能抖了两下身体,双臂下意识松开了一点力道,却被纪晚反手按住了。
纪晚转头,看向身侧的高大男人。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向来整齐的头发今日不知为何有些凌乱,几缕碎发掉了下来,遮挡了他的额头,打破了他的端庄自持,仔细看,男人跟周徊有五分像,应该说,周徊比较像他。
他是周徊的亲生父亲,纪晚的联姻对象,周凛。
“老师。”纪晚轻声唤道。
周凛点了下头,快步上前,伸向纪晚的手偏移了方向,落在了周徊的肩膀上,冷声开口:“周徊,不要那么没有规矩。”
在周徊再次松动前,纪晚紧紧抱住周徊,替周徊避开了周凛的触碰。
纪晚脸上浮起几丝显而易见的淡笑,嗓音却听不出笑意:“老师,小徊不是没有规矩的小孩。”
周凛:“你需要安静与放松,他这样抱着你,是在给你添乱。”
纪晚的笑容倏地收起,眼中失望与难过交织。
这一次,他不再选择将它隐藏,坦坦荡荡袒露在周凛的眼前。
“老师,我们解除合约吧。”轻飘飘的几个字,语气听上去不痛不痒,周凛却感受到了纪晚的坚决。
纪晚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凛身体僵住了,上一秒还在指责周徊没有规矩的他,罕见地在纪晚面前露出了不该有的震惊表情。
周徊从纪晚怀里抬起头,脸上带着周凛同款的震惊,更多的是难过,他紧紧环住纪晚的腰,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心爱的玩偶,玩偶却告诉他:对不起,我不能陪你了,我们就此分别吧。
“小爸,你不要离开我……”
是他领悟得太迟的原因吗?
纪晚已经对他的爸爸,对他失望了。
所以才能说出那么决绝的话。
他好笨,他要是早点能开口,是不是就能留住纪晚了?
母亲离他而去的时候,周徊其实是有些记忆的,到现在,他还能回忆起母亲决绝离开的背影,那时的他没有落泪,因为保姆阿姨告诉他,母亲终于自由了,她终于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从小被规矩束缚,做什么都要受到限制,即使是自己生日的时候,也不能随心所欲的开怀大笑,那时的他也没有落泪。
就算跌倒了,摔疼了,他从来都没有哭过。
他压抑了那么多年,到如今才第一次流泪。
他知道眼泪会弄湿纪晚的衣服,这样非常失礼,可无所谓了。
如果继续受制于这些礼仪规矩,那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抱住他的小爸了。
“不……不要走……”
周徊第一次放纵自己的情绪,畅快地哭出来,声音响亮到躲在房间内的纪敛三人都听到了。
贺笙从卧室内探出半颗小脑袋,他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没被遮住的眼睛流露出担忧。
“小爸。”贺笙抬头看向自己上方的纪敛,声音从指尖泄露,“那个叔叔是不是欺负小徊哥哥了?”
纪敛眯眼打量突然出现的男人,男人身量很高,目测应该超过了一米八,同样是被西装束缚,贺铭沉驾驭的游刃有余,不会被封锁在西装壳子里,贺铭沉是轻松的,而门口的男人却肉眼可见的封闭了自我。
难怪周徊会有样学样。
周凛,原文里用不少笔墨描述了这个人,纪敛并没给予多少关注与重视。
纪晚今年22岁,与周凛相差了15岁,纪晚称周凛一声老师,但两人没有一天的师徒情谊。
纪晚16岁踏进娱乐圈,在他的第一部 戏里演了个少年将军,按番位来算,连男三都算不上,戏份不多,戏份却很重,可惜当时初出茅庐的纪晚没能诠释好这个角色,即使是配角,也被网友们群嘲演技烂。
纪晚反思自己,公司给他安排了表演课,好巧不巧的是,周凛与那位老师是好友,纪晚去上课的那一天,周凛刚好在表演老师家做客,纪晚打开门,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周凛,他以为周凛是他的老师,便喊了周凛“老师”,从那以后,即使知道真相了,周凛依旧让纪晚那么称呼他。
周凛是卑劣的,也是可怜的,他喜欢纪晚,却不愿意向纪晚坦白内心。
知道纪晚有困难,借着喜欢的名义,用一纸合约束缚住了纪晚。
他给纪晚提供了帮助与容身之所,还有大量的资源,明明已经趁人之危与纪晚签订了协议,又偏偏想当个正人君子,从纪晚18岁到如今的22岁,四年里,一次都没对纪晚袒露过心意,也一次都没对纪晚出手过。
周凛拥有贺铭沉一样的头脑和能力,他能轻轻松松打理好几家大公司,却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的感情问题。正因为他的笨拙,才让前妻对他失望,毅然决然地与他离婚,也因为他的笨拙,在纪晚选择贺铭沉时,他连挽留和告白的勇气都没有,眼睁睁看着纪晚离开。
“小爸。”纪敛迟迟不理他,贺笙没有不开心,他扯了几下纪敛的衣服,终于将纪敛的注意力拉回到了自己身上,问了刚才就问过的问题。
“那个叔叔是不是欺负小徊哥哥了?”
纪敛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嗯,他欺负你小徊哥哥了。”
贺笙急了,纪敛眼疾手快搂住小家伙的肩膀,蹲下来,凑到贺笙耳边,说道:“宝宝,交给你一个任务。”
贺笙眼睛亮了,兴奋道:“任务!好、好呀!”
纪敛莞尔一笑,低声叮嘱:“宝宝要看紧你的小徊哥哥,尤其是那位叔叔在你小徊哥哥身边的时候,你更要好好看紧你小徊哥哥。”
作为一个商人,周凛是成功的,但他不是一个好丈夫,一个好父亲。
周凛改变不了,痛苦的只会是周徊,在周凛长期的严格教育下,周徊会成为让周凛满意的机器,却无法成为周徊想要的自己。
原文里,周徊从未对纪晚打开过内心,到纪晚决定离开的时候,周徊跟他的父亲一样,冷漠的没有选择挽留,纪晚彻底失望,两人从此再无联系。
而现在,周徊的悲剧是可以被改变的,周徊已经向纪晚敞开了内心。
既然无法改变周凛,那需要改变的是不会沟通的纪晚和周徊。
纪敛复杂的心理活动,贺笙全然不知,他只知道,纪敛的话就是圣旨,纪敛说完后,他毫不犹豫地点点头,将这些话牢牢记在了心里。
“周徊,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规矩了!”周凛眉头紧蹙,他故意无视纪晚那句“解除合约”,只要装作没听到,他相信纪晚会跟以前一样,不再提这个话题。
他再次伸手要拉开这个不再听话的儿子,再一次被纪晚避开了。
纪晚的掌心按在周徊的脑袋上,轻轻揉搓着小孩柔软的头发,他到这时才发现,周徊看上去冷冷淡淡的,其实头发也跟同龄的小孩一样柔软,冷漠的外表下,也有一颗柔软的内心。
周凛失策了,纪晚变了,纪晚不再小心翼翼地回避问题,目光坦然看着他,轻声道:“老师,我们解除合约吧。”
声音虽然轻,但语气异常坚决。
纪晚已经做出了决定。
向来优柔寡断的人,一旦做下决定,任凭怎么挽回和补救,都无法更改。
周凛的手悬在半空,儒雅的外壳碎裂,表面的平静被打破,他却依旧固执地守护着已经崩裂了的外壳,艰声询问:“为什么?”
他对纪晚还不够好吗?
纪晚想要什么,他立刻就让人送到纪晚面前,纪晚想做什么,他放任纪晚去做,在身后默默守护着。
“那纸合约不是束缚你,我没有要你做什么,你为什么要解除合约?我对你不好吗?”说这些话可能是在要挟和绑架纪晚,可是,如果没有他这么多年的帮助,纪晚很难走到现在这个位置,很难独善其身。
纪晚摇头,无奈道:“老师,不是好不好的问题,你对我很好。”
周凛:“那为什么?”
“老师,您对我有多好,我记得清清楚楚,我也明白您是怎么看待我的,我真的很感谢您愿意帮助我。”刚和周凛认识的那几个月里,纪晚一直都是用“您”来表达对周凛的尊敬的。
后来,周凛让他改口,他才艰难地改掉了。
现在,纪晚再次用“您”来尊称周徊,他的决心已经很强烈了,他在自己与周凛面前竖起了坚硬的屏障,将周凛那句未曾宣之于口的喜欢彻底挡在了屏障之外,就算周凛现在再开口,也已经迟了。
纪晚不是一个愿意将就的人,他明白周凛的心意,曾经也问过自己好多次,他喜不喜欢周凛,愿不愿意为了周凛主动迈出那一步。
几次沉思过后的答案告诉他:他不愿意。
他也试过妥协,配合周凛玩这一场暧昧游戏。
他知道周凛对他很好,但比起他,周凛更在意的是自己的事业。
周凛喜欢他,却不会为了他主动向前迈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
周凛总是习惯等人先主动,习惯计较得失,习惯公平。
就像周凛那一句“我对你不好吗”,这无异于一条锁链,将纪晚牢牢锁了那么多年。
就像今天,周凛会在第一时间赶过来,一定是周徊通知了周凛,但周凛开口的第一句话,不是问他怎么了,发生了什么,而是纠正周徊的‘失礼举动’。
对于纪晚来说,周徊抱着他,对他撒娇对他坦白内心,一点都不失礼。
可在周凛眼里,这是不允许的,有违家规。
周凛关心的永远都是自己,在意的永远都是自己的颜面。
“纪晚,你在想什么?”
跟纪晚认识那么多年,周凛哪里会不知道纪晚在想什么,可他还是问出了口,想要亲耳听到纪晚的想法。
纪晚唇角轻扯,淡淡一笑:“您在我身上花的精力与时间,我已经平等地还在了小徊身上,您给我的资源,如果您允许的话,我希望可以用金钱来偿还。”
偿还……
纪晚都已经用上了这么残忍的词吗?
周凛:“我跟你签订合约的时候,没想过让你以后偿还我,我是心甘情愿这样做的,我们那么多年的情分,你真的要用这个词全部抹消吗?”
周凛心口攒着太多的情绪,从接到周徊的电话开始,到赶过来的这路上,他想了很多事情,从初见纪晚开始,到如今的桩桩件件都回忆了一遍。
他很确定,他无法放弃纪晚,他想要纪晚留在他身边。
“小晚,不要闹脾气了,如果我有哪里做错的地方,你跟我说,我会好好改正的。”周凛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这样的态度对谁说过话,这是他第一次低声下气跟纪晚说话。
放在以前,纪晚一定会妥协的。
可现在——
纪晚笑了笑,语气依旧坚定:“老师,我已经做下了决定。”
周凛没忍住,积攒已久的情绪终于冲出了口:“为什么!”
“因为我想要自由。”纪晚淡淡道。
周凛一怔,双目瞬间放空。
被这句话揭开了心里早已结痂了的伤疤,疤痕再次撕开,鲜血一点一滴渗透了出来。
当初,前妻离开前,也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纪晚摸了摸周徊焦躁与担忧遍布的脸颊,轻声道:“老师,当初我面临两难选择的时候,是你出手拉了我一把,我真的很感激你,没有让我走上歧途,您让我帮您照顾小徊的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个孩子会成为我努力生活的动力。”
周徊眼睛睁大,纪晚掌心的温度并不高,他的脸颊却被一股股暖流冲刷过,直直流进他的心底。
这些窝心的话,纪晚从没对他说过。
原来他也可以成为一个人的救赎吗?
纪晚的指腹点了下周徊的眼皮,让睁开许久的眼睛得到解救。
周徊眨了几下眼睛,反倒把自己的眼睛眨湿润了。
纪晚被他的反应逗笑,眼里流淌着温暖的笑意,他在对周凛说话,满心满眼却只有周徊。
“这么多年,我一直逼着自己努力,我比同龄人少了可以玩乐的时间,这些时间我得用来赚钱,拼命的赚钱,才能留住我的养父,才能拼接早就残缺的家庭,直到养父去世后,支撑我的信念倒塌了,我曾经试过将老师您当成我新的信念,可尝试了几次后,我明白了,您不能成为我的救赎。”
周凛呼吸粗重,纪晚的声音非常温柔,却像钝刀剜肉,剜得他鲜血淋漓。
原来一个人的温柔也可以那么残忍。
“养父还在的时候,我麻痹自己,以为金钱能挽回一切,但我这个想法显然是错了的,我之所以会答应与你签订合约,不是为了金钱,不是为了自己,我做了一个愚蠢的决定,但是我一点都不后悔,能认识你,认识小徊,我很开心。”
“养父去世后,到现在我才明白过来,我想要的不是名利双收,我只是想要一份可以支撑我前行的温暖,如果我继续停留在原地踌躇不前,我只会将自己继续困在原地,老师,我得向前走了,原谅这一次,我不能等你过来了。”
纪晚转头,这次终于直视了周凛,将自己的笑容与决心毫无保留地向周凛袒露。
周凛被纪晚的笑容震得说不出一个字,呼吸也在那一刻停止了。
他终于愿意承认自己的卑劣,他主动向纪晚提出帮助的时候,不是抱着不求回报的心情的,他是想要纪晚回报他的。
不管多少年,他都可以等。
可他等了那么多年,最终等到了这样的结果。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错了。
他以为他在等纪晚,其实一直都是纪晚在等他。
看似停留在原地默默守望着纪晚的他,其实一直在奔跑,真正在原地等他跑过来的人是纪晚。
但他醒悟的太迟。
明明只要往前迈出一步的事情,却败在了自己的自以为是和沉默寡言中。
纪晚收回了落在周凛身上的目光,在周徊面前蹲下,捧住周徊的脸,莫名的,无声笑了起来。
奇怪,他怎么也被纪敛传染了,也开始做这样的动作了。
纪敛这人,真的是太可怕了。
“小徊,我跟你爸爸分开之后,你还愿意跟我联络吗?”
周徊的伤心只存在几秒钟,便重重点了下脑袋,似乎觉得不够,又连续点了好几下。
他以前希望纪晚能一直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小爸。
但如果纪晚觉得痛苦的话,他不希望纪晚痛苦地留在他身边。
他想要他的小晚小爸能开开心心的。
“好。”纪晚郑重承诺道,“我们要一直保持联系,我会经常来看你的,你也不要忘记我。”
“怎么可能忘记。”周徊开口,声音满是哽咽,他学着贺笙,不管不顾搂住了纪晚的脖子,将脸埋在了纪晚的耳侧。
贺点点说过:“小徊哥哥要是不好意思跟你小爸说心里话的话,只、只要将脸埋起来,不被你小爸看到你的脸,有些话就可以说出来了,我、我以前不敢跟我的小爸说心里话的时候,就是这样做的,你看我现在什么话都愿意说给我小爸听,这一点都不难的,小徊哥哥要勇敢一点,只要试过一次,接下来再做就很简单啦,我会永远支持小徊哥哥的,你是最棒的。”
第一次尝试确实非常困难,可如果不去尝试的话,他一定会后悔的。
周徊闭上眼睛,贺点点说完这话后,往手心里吹了口气,掌心紧紧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那口气仿佛隔着额头灌进了他的身体里,即使过去那么久,身体里依旧能感受到暖流在流动。
他不是一个人,还有人在他身后鼓励他,支持他。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爸。”周徊覆在纪晚耳边,还没说完,整张脸已经红透了。
“小晚哥哥,我其实非常喜欢你。”最后五个字,周徊自己都不知道有没有说出来,他觉得自己是成功说出来了的,也成功传递给了纪晚,但又觉得自己没有说出来,那几个字还是被羞耻淹没,淹没在了无声之中。
但是,他的感情一定传递给了纪晚。
因为,在他说完之后,纪晚笑了。
当天晚上,纪晚将手头的证据整理完毕,交给了经纪人处理。
纪晚跟这位经纪人合作了快五年的时间,经纪人对纪晚的事情一清二楚,可以说,这位经纪人是纪晚的亲姐姐也不过分。
经纪人当初会与纪远联系,还给纪远牌子进入片场,是为了给纪远挖坑。
从纪晚回到纪家后,经纪人就从助理那听说,纪远总是找纪晚的麻烦,经纪人早就想收拾纪远这只蛀虫了。
刚好借由这个机会,将纪远彻底铲除。
周凛想在合约解除前,最后一次帮纪晚的忙,被纪晚拒绝了。
“周先生,我不想再欠您什么了。”
从你变成您,从老师变成先生。
他们从未熟络过,变得生疏也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谣言很好澄清,纪晚有足够的证据,心结解开后,当晚就将这些舆论处理得干干净净。
这件事情还波及到了纪敛,纪敛倒是没受什么影响,反而陆陆续续涨了好几十万的粉丝。
原因是——
网友们知道了纪远,纪父纪母的真面目,随即脑补了纪敛当初在纪家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从而又脑补了纪敛之前之所以会做让人反感的事情的原因,网友们在此时才终于放过了曾经的纪敛,对现在的纪敛,只有怜爱是不够的。
[呜呜呜,纪敛和纪晚是什么小可怜啊!刚爆出来真假少爷的时候,我真的讨厌过纪敛,心疼过纪晚,我在此道歉,我不该在真相还没出来前就妄下断言的,呜呜那种父母和哥哥,就算是豪门我也一刻都不愿意待。]
[这俩孩子怎么一个比一个可怜啊,真的不能看到豪门两个字就觉得那种生活很好,就算纪敛和纪晚没有交换人生,他们的命运不见得就会变好,只能说,他们现在能好好的,能和平相处成为好朋友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交换人生或许不是一个错误,或许,这其实是两人缘分的开始呢,彼此替对方承受了对方家庭的压力,如果没有被抱错,那结局能不能像现在这样,还算是个好结局呢?]
[没有发生的事情就不要想如果了,小晚不都发动态说了,要向前看嘛!不要执迷于过往啦!]
[啊呜呜呜,你们不要再说了,我的脑子要奔向纪敛x纪晚了,请让我住脑!]
“噗——”祁星寒刷着手机,一口水喷了出来。
贺笙坐在他旁边,被殃及到了,他从凳子上跳起来,跑到纪敛身边,抬起被水溅到的胳膊,委屈控诉道:“小爸,小寒哥哥吐我!”
纪敛给了祁星寒一个眼刀,祁星寒连忙摆手,接过助理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嘴,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是这些人说话太放肆,我才没忍住喷出来的。”
他又伸出手,道歉道:“点点,对不起啊,你要是生气,我给你喷回来。”
贺笙:“不用啦,我原谅你了。”
纪敛放下剧本,难得心情不错,问道:“你在看什么?”
祁星寒:“我在看纪晚的帖子,还有你的。”
纪敛好奇:“怎么还有我的事情?”
祁星寒:“纪家那种家庭,纪远那副嘴脸,谁听了都要生气,理智的网友们当然会为你鸣不平啊。”
祁星寒挥手让助理离远一点,周围没外人,他还是凑到纪敛耳边,小声道:“不过你也真是幸运啊,什么都没做就洗白了,你这大概就是别人口中的天选之子吧。”
纪敛:“……”
祁星寒:“我收回我之前那些话,纪晚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但你比纪晚还要主角好吗,你的气运比他还要好!”
纪敛:“……”
祁星寒这话说得没有毛病,纪敛都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好运。
刚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做就在贺铭沉和贺笙那里洗白了,接下来又是谈定康和许嘉年,再是网友们……
这过程一点都不艰难,也没花费他多少精力与脑细胞。
他之前执着于祁星寒那几句无心之言,将自己陷进了‘主角与命定’的怪圈里,从而忽视了一点。
其实,每个人都是自己故事里的主角。
他很早就知道命运和剧情是可以更改的,却在面对主角贺铭沉和纪晚时忘记了这一点。
纪敛突然冲祁星寒微微一笑,真诚道谢:“谢谢。”
祁星寒睁大眼睛,手臂瞬间起了鸡皮疙瘩,还没从纪敛突然的示好中反应过来,后领子就被人扯住,他被迫撑直了身体,转头对上贺铭沉似笑非笑的脸。
贺铭沉手里端着一个果盘,对他笑道:“这样说话不累吗,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好吗?”
贺铭沉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用词也很委婉,祁星寒硬是觉得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