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裴曦和江上阳出门的时候当街被一辆小型飞行器撞翻车子的惊人新闻就像是花蝴蝶撒花粉一样,尽管明面上的新闻被压了下来,但还是洋洋洒洒地传到了北联盟国9区的那些有心之人的耳里,还没等某些人嘲笑他们两个人居然会大意到在一条小阴沟里翻船,长冈建筑在短短三个小时里被阳光世界各个官方单位查封清查准备拍卖重组的消息就像是重磅炸弹一样紧接着前面那个消息砸进了9区这片汪洋大海里,瞬间惊起哗然一片。
长冈建筑……就这么倒了?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连当事人都是一脸懵逼的,长冈建筑的那批高层还在局子里审着呢,听到这事儿的时候差点没直接把一口血给吐出来,还没等有哪个人上诉说这流程不符合律法,另一个消息又爆出来了,说是长冈建筑做的那批豆腐渣工程的所有受害事主拿着合同在前些日子就集体上告,被长冈建筑的人当做小事一件给打压了,可惜人家的流程还在走,调查安全局开出来的证明就是铁证,在这个年代沾上这种分分钟出人命的事情,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伸冤回旋的余地了,法院那边连给长冈建筑喊冤的机会都没有,巨额的赔偿金早就算得纹丝不差,整个上诉流程早就走得差不多了,刚好在今天那么巧就给一把捅了出来,长冈建筑的律师被叫过去的时候都是一脸茫然的,直到被判决书砸了一脸才知道是怎么回事,资产清查组那边直接杀到长冈建筑,把整个公司的资产一清查,得,不够赔,全查封,拍卖,攒够了来赔钱!
长冈建筑的员工们都懵了,还在局子里等着被提审的高层们也懵了——自家公司都要被卖了,就算逃出去也跟净身出户的穷光蛋没什么区别,何况公司这么一卖,他们连律师费都付不起了,难道那些联手上诉的讨债鬼这是准备逼死他们吗?!
讨债的人则是表示,工程出现问题要命的时候,你们想过赔命吗?
那些长冈建筑的高层们很绝望也很愤懑,整个北联盟国9区原本那些的哗然之声却瞬间全部噤若寒蝉,虽然这件事里完全没有看到旭跃集团的影子,但是没有人不会认为这件事和旭跃集团以及那个总是笑得谦逊又矜贵的男人没有关系,作为北联盟国9区阳光世界商界的标杆企业,发展稳健的旭跃集团在这些年都忙于收拢整理自己的产业,也不打算独家垄断,有竞争才能有市场嘛,对外的手段也放柔了一些,可是在今天,江家的年轻家主再一次向所有人展示了他的雷霆手段——慵懒餍足的狮子对着敢于侵略它的地盘的敌人展露出了最尖锐的爪牙,活生生地撕碎了对方的喉咙,截断了对方的全部生路!
所有知情人都深刻地明白了一点——江上阳在轻描淡写地告诉他们,你们可以用任何手段来帮自己争取利益,合法的或者不合法的,只要你们做得到,但是如果没有一击必杀,把整个江家都弄垮,那么,你们完全就可以坐等江家倾天倒海的报复了!
事实上,长冈建筑作为一家知名的建筑企业,也算是北联盟国9区的老牌产业了,长年累月下来都不怎么和北联盟国9区的地下势力有牵扯,裴劲英还在世的时候它就已经声名鹊起,能在局势动荡中坚持几十年也是了不得的成就,只不过这几年有所颓态,才不得不依附了骇浪组而已,在江家这个庞然大物初涉足阳光世界的时候,长冈建筑是这个北9区的金牌建筑企业,江家渐渐势力庞大,长冈建筑还在守着那一亩三分地,在江家后来进军建筑业的时候还曾经非常高姿态地以前辈的语气对江家放过话,一直耀武扬威到如今,可惜一步错步步错,妥协了一次又不够聪明果断,那就不怪别人把它当枪使,结果就这么轻描淡写成了一个被旭跃集团杀鸡儆猴的倒霉蛋,两派势力碾压的牺牲品,所谓风水轮流转,不过如此。
而在全部知情人都在心惊胆战暗暗重新整理自己对江家的目光的时候,骇浪组的总部里,元伍再一次砸了刚刚换过的巨大电视屏幕,“哐当”一声,震得实木的房门瞬间抖了一抖,就连守在屋外的骇浪组成员们都忍不住缩了缩肩膀,面面相觑,可是这个时候总是能够奋勇去拿灭火器扑火抑或堵枪口的黄珲嬴还在局子里等着他们老大把他捞出去,其他人上阵那是纷纷阵亡的节奏,既然没有了勇于前去灭火或者扛炸药包的勇士,那么他们只能全都夹紧尾巴装鹌鹑,当做自己不存在,任凭自家大BOSS被气个半死,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而在屋子里,元伍砸碎了电视屏幕之后还想伸脚将眼前碍眼的茶几也给踹个稀巴烂,但是刚抬起脚,元伍就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像是被定格了似的,忍耐的表情附着在那张刚硬冷漠的脸上,忍得那张脸都扭曲起来了,可是他仍旧忍着,胸膛大力地起伏,喘着粗气,眼里的红血丝都快憋得根根崩裂破碎,好像不忍着就会被一把刀劈成两半似的,到了最后他终于全部忍下来了,紧绷的肌肉微微松开,元伍将双手插进头皮里狠狠一抓,再重重往后一倒靠在沙发背上,整个人都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坐在沙发上,睁着眼睛眨也不眨望着顶头的天花板,像是失了神,连眼睛里的焦点都找不回来。
不行,他不能生气,不能暴怒,不能轻易被人激得失去理智,因为今天裴曦刚用几句话轻描淡写地就激怒了他,让他在长冈建筑被江家拉朽摧枯般弄垮的时候……还在纠结那些细枝末节,压根没有反应过来,错过了最后一个把长冈建筑保下来的机会——虽然他并不想保住它,但是长冈建筑也不能被人用这么屈辱的方式被毁掉。
如果是有人在场,元伍肯定不会让自己露出这种颓废沮丧的模样,他曾经的十六年活得太难受了,太退让了,太憋屈了,每个人都可以看不起他,每个人都可以轻而易举踩他一脚,看他流露出屈辱的神色,每个人都可以让他变得像是狗一样卑躬屈膝地向高位者祈求自己能够安稳生活的资本,每个人都那么高高在上地蔑视着他……所以等到他成功了,功成名就了,反而能够轻而易举踩着别人的脑袋往上走了,元伍就愈发不希望有人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那些曾经侮辱他的人不是死了就是远走他乡,再也没有人敢提起元伍过往羸弱不堪的模样,他在所有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强大,好像这样就会让自己变得更加强大,事实上他这十一年也的确从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流露过软弱的姿态,就好像当年那场大火不仅烧毁了裴家这棵大树,也让他在滔天巨火中涅槃重生,脱胎换骨,彻底变成另一个人的模样……
到了如今,死的死,逃的逃,还有多少个人记得他当年软弱无力时的样子呢?恐怕也没几个了吧,他们想起他的时候,最直接的印象大概就是狠辣,恶毒,野心勃勃,即使他们总是鄙夷他的卑鄙,藐视他的不择手段,厌弃他曾经靠着自己的身体来换取活下去的资本,但是再也没有人能够那么毫不避忌地倨傲地站在他面前,嬉笑着撕下他衣冠楚楚的人皮,唾弃他内里千疮百孔的肮脏灵魂——除了一个人,裴曦。
但是,裴曦不仅蔑视他,还蔑视整个世界,蔑视全人类,好像谁也没法和他站在同一个高度似的,元伍无数次以为自己战胜了他,可是又无数次把这个结论推翻,像是不停把石头推上山又眼睁睁看着石头往下滚的西西弗斯,只不过元伍没有放弃过,他还在竭力努力,尽管绝望始终和他与影随行,挥之不散……不过元伍不介意,裴曦就是他的劫,他的难,他要闯过的九九八十一道关,他接受并且认命地和这个人斗争到底,只是,这并不代表裴曦随时随地无所顾忌地踩他一脚的同时,另一个人却在裴曦的背后跟着从容地补上了一脚!
他再卑贱,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轻易践踏的!
“江……上……阳……”破碎的三个字从元伍的喉咙里像是碎片一样挤了出来,带着深切的怒火……以及难以言喻的嫉妒。
他怎么能不嫉妒呢,那个人并没有强到像是裴曦那样令他绝望,却又能得到他所有得不到的东西!
旭跃大厦,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
埋首在多份紧急的公司文件之中的江上阳突然抬起头来,看向巨大的落地窗外的灯火阑珊,冬天的天色黑得早,外面已经是一片昏天黑地的暗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多日放清的天气终于打算把累积已久的雨水酝酿出来了,天际边缘明显堆积着一片片雾沉沉的云,像是随时都会往大地坠落下来似的。
“江总?”助理费雨看向他,有点奇怪于专心致志的他突然走了神。
“没事,”江上阳对他笑了笑,然后继续浏览手边的文件,片刻之后,他突然问:“刚才谁给你发通讯了?”隐隐约约的他好像听到了熟悉的名字。
费雨先是一愣,然后道:“哦,是裴先生身边的那位管家先生让我留意一下,如果你八点之前还没做完工作的话就给你订外卖……要是你不想吃,他就做一份给你送过来。”
潘戎……么?江上阳缓慢地眨了眨眼睛,顿了一会儿,“哦。”
第一百三十三章 等夜
车祸当天,江上阳并没有及时赶完工作,各种事务堆积到他加班了大半天,是差不多到了第二天凌晨一点多才回到裴曦家里的,这个不夜城都陷入一片安眠的静寂之中了。
说起来,长冈建筑的倒台之快的确是江上阳设计的,但是本来他没有打算那么急着把这个被骇浪组的当枪使的麻烦解决掉的,好歹是老前辈,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可惜谁让对方迫不及待地来送菜呢,江上阳就毫不客气地把它拿下了,可是速度快就表示很多事情都不得不堆在了一起处理,加班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虽然那个开小型飞行器的中年男人未必是他自己那么有本事找上门,也那么有勇气亲自来做“人肉炸弹”,不过既然他已经做下了这么个事儿,那么就显得太碍眼了,江上阳在揪出幕后主使人之前怎么能不拿那些跳梁小丑来一回杀鸡儆猴,好让那些猴子别总是跳出来耍猴戏?不然的话,江家树大招风,马上又要和拉仇恨专业户裴曦绑定在一起,以后谁都来这一招怎么办?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老虎都有打盹的时候,人肉炸弹哪有说随时能够防得住的,那就干脆一劳永逸好了,让那些还心存侥幸的人看一看,他们有本事来找江家的麻烦,有没有本事能够承受得起找麻烦之后诛连一切的后果!
和裴曦相比,江上阳对外的形象的确足够谦和恭谨,谈笑间翻云覆雨的时候都比别人来得温柔可亲,但是也别忽略了他那动人心魂的笑容之下的凌厉刀锋,哪个傻子会把吃肉的狮子认成是大猫咪的呢?而且,难道还有谁会觉得在地下世界出身的温柔贵公子见过的血会比哪个人要少,带着江家这艘巨船从地下碾压到地面之上的时候逼得家破人亡的例子还鲜见?
当然,这其中从某方面来说,也有那么一点关系是因为裴曦那厮刚好和江上阳一起在车上,白天的时候还算幸运,只是个擦破皮的小车祸,可一个不好彩的,要是真把那妖孽撞死了,江上阳还说能够一了百了,最多就是做恶梦的时候多被裴曦纠缠几下嘛,但要是把裴曦撞个半死不活了,这个麻烦精的下半辈子铁定是吃喝拉撒都赖上他了,那么永远背锅的江上阳到时候该找谁哭去?就算不提这些晦气话,说点实在的,江上阳也是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和裴妖孽扯作一堆利益绑定,还用平时积累的人情让齐老给裴曦治腿,刚有一点起色了,要是就这样一个不小心把他撞回原样了……江上阳可就损失大发了!
“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可怜他同情他怜惜他什么的……”傍晚的时候,还有些心有余悸的秦飞觉得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放过长冈建筑以及它背后连萝卜带泥的那群搅屎棍,于是忙不迭拨通讯过来问江上阳需不需要在长冈建筑那事儿上给他提供什么帮助,秦二少的公司虽然不大,但是他本人的人脉和本事却不差,在江上阳表示暂时不用他出面之后,秦飞和他说起他为什么突然雷厉风行的理由,因为江上阳是那种喜欢温柔地咬碎你喉咙的类型,这么雷霆一击还是比较少见的事情,江上阳解释了几句之后,秦飞便问了如上内容的问题,眼神意味深长,又带着深深的暧昧的笑,像是藏在冬末时那一丝探头探脑溜达出来的春风。
可怜?同情?怜惜?这些词一个比一个让江上阳恶寒,他的眼皮子被恶心得使劲跳了跳,然后无语地问秦飞:“到底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有了这种神经质的错觉?”
“什么叫做神经质的错觉?”秦飞被他说得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明明是我野兽般的直觉在起作用——你搞得这么轰动,肯定有那位裴大少的原因在里头……”
他的声音还没落下,易绍游的声音就插了进来,清清冷冷的,却是不容置喙的:“秦飞,你是需要我亲自请你过来给你该签的文件签字吗?”
“小的不敢,马上就来~”堂堂秦海老总忙不迭唱作俱佳地应了一声,一阵影像晃动之后,通讯器被易绍游拿在了手里,江上阳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秦飞这个瘪犊子,也就易绍游能忍得了他也治得了他。
“不需要帮忙?”易绍游问,面容还是那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唯有熟悉的人才能看到他眼中深藏的一抹关切。
江上阳对易绍游的态度要比对秦飞那个死种马嘴抽帝要好多了,没有那么敷衍,大致地说了一些对长冈建筑事件后续的安排,易绍游听罢之后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然后又道:“这件事你跟裴曦说了么?”
没听懂他的意思的江上阳顿时茫然:“我跟他说这个做什么?”
易绍游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意,“你们不是马上要订婚了吗?”怎么做事完全不需要和对方商量的?打击长冈建筑这件事虽然说看起来轻而易举,但是想要真的把一个老牌企业连根拔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而且这件事多多少少也是因裴曦而起,不吭一声真的好吗?
江上阳却觉得没什么所谓,因为他和裴曦都不是那种非得解释才说得清楚的那种人,他们对彼此太熟悉了,江上阳甚至觉得中午那会儿还没离开车祸现场的时候,裴曦都可以能够猜到他的下一步行动是什么,估计连具体的步骤都分析出来了……不过这种事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江上阳说不太上来,也觉得说了之后太暧昧了,便随意提了几句裴曦不会在意这些小事之类的,易绍游沉默了片刻,说:“夫夫俩还是要沟通,你别老傲着你的性子。”
江上阳:“……”明明都是中文,为什么易绍游的这句话他连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等把通讯挂了半天之后,江上阳才猛地意识到易绍游的意思是和裴曦处好感情,别傲娇着傲娇着就把人给整跑了……可是问题是,他到底哪里表现出很在乎裴曦怕他落跑的意思,就因为他和裴曦同时被撞伤,然后他紧接着便气势腾腾地搞掉了长冈建筑吗?明明他大部分原因都是在于给自己报仇好吗!
可惜没人听得到江大总裁的控诉……
江上阳满心吐槽,但是在凌晨时分回到裴曦家,一进门却看到客厅里亮着灯,并且捕获一只在长沙发上半趴着打瞌睡的裴妖孽时,所有的吐槽无端端的变成碎屑砸在心底,像是搅拌着草莓汁的陈醋,那种说不出诡异感的味道就和他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你好慢哦……”潘戎和辛宓都被他赶走去睡了,独自一人坐在客厅的裴曦正在百无聊赖用手指像是弹钢琴一样折腾遥控器,一看到江上阳进门,他便打了个呵欠,眯着雾蒙蒙的眼睛抱怨道。
江上阳愣了愣,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才想起把外套脱了挂起来,随即他朝着裴曦走过去,一边走一边道:“今晚加班了,裴少怎么还不睡?”
裴曦懒洋洋地看着他,眼睛眨了眨,眨去了因为打呵欠而泛起的生理性水花,漆黑的眼珠子像是被水洗过了一样,亮晶晶的,会勾魂的钩子都没有他那双桃花泛滥的眼睛那么迷人,他没有提任何和外界事情有关的话语,只是伸手去抱他,撒娇道:“等你回来睡啊,可是小太阳你真的好慢哦,我都困死了……”
“等什么,自己快点去睡就好了,你以为你还是个怕黑的小孩子吗?不对,你小时候就没有怕过黑……”他粘着江上阳撒娇的样子显得无害极了,好像跟白天那个把人抡起来使劲往地上砸的人不是同一个似的,江上阳无语地拽住裴曦的腰,拖着他想把他推到轮椅上,但是始终不得章法,裴曦甚至不怎么用力,只要技巧性地腕骨一转,江上阳就跟轻飘飘的纸片人一样被他拉倒了,闷声一头栽进他怀里,乍一看,还像是江上阳主动投怀送抱似的。
裴曦得意洋洋地把江上阳抱在怀里亲了一口,然后把脑袋搁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满意地吐出一口气,他这才伸手碰了碰江上阳的左臂上裹着纱布的地方,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气说:“待会儿你还要换药,我帮你……怎么样,疼不疼?”
裴曦这是温情戏玩上瘾了么?江上阳有点头痛地推了推裴曦的胸膛,没推动,“不疼,你快回去睡觉,我也要洗漱睡觉了。”
裴曦立刻若有所思地道:“其实我也可以陪你一起洗澡的……”
然后再一次羊入虎口吗?虽然他不是羊但是他也拒绝入虎口……江上阳板着脸道:“我自己洗,你去睡觉。”
裴曦抱着他不放,语气软乎乎,但是话里的意思很强硬:“你可以明天再洗澡,现在先陪我睡觉~”
江上阳嘴角一抽,“你是准备和我僵持到天亮?”
裴曦一脸深沉地说:“辛宓说了,洁癖也是一种强迫症。”
因为在心理学家面前全世界就没有正常人!江上阳淡定脸,“你不困的话我们就这么僵着吧。”
闻言,裴曦立刻咬了咬他的耳垂,呼出的气息蹭得江上阳整个人都汗毛微微一竖,江上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裴曦按在沙发上结结实实亲了一顿,墙壁上的电视在播放着无聊的广告,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几乎交叠在了一起,衣衫摩挲的细微声响刺激着人的神经,似乎连血液的流动声都被放大,长发的男人舔了舔唇,露出餍足又不满足的神态,像是尝到了肉味,恨不得把整块肉都吞吃入腹……
直到江上阳忍无可忍地踹了裴曦一脚,才把他踹开些许距离,裴曦却在这时说:“我困啊,可是我更想等你回来啊……”
他的声音本来总是带着一种像是蔑视的讽刺之意,只是此时把音调压下来,完全就变成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嗓音,又温柔又深情,比震天一锤更容易击破人心,江上阳不是铁石心肠,心脏也忍不住跟着裴曦的声音轻微一震,下一秒他就忽然想到,秦飞和易绍游都问他这次处理长冈建筑为什么这么果决,他们也提到了裴曦这个人,江上阳觉得他们的第一直觉的确是很厉害,江上阳那么做的原因的确有一部分是因为裴曦——因为他在白天里说的那一句真真假假难以概述的爱的表白。
“我说,裴少,”江上阳把在他耳边说话的脑袋搬开,然后直视裴曦的眼睛,江上阳的脸色显得很严肃,“不要总说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既然我已经决定和你订婚了,那你不需要拿这个来试探我,我不会反悔。”
裴曦似乎有些发怔,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缓慢地阖动了几下眼帘才回过神来,表情瞬间过渡到天真无邪的模样,“宝贝你在开玩笑吗?你在想什么?我中午说的那一句表白吗?”
“……那不是表白。”江上阳的眉心一跳,因为他的用词。
裴曦却板着脸:“你错了,小太阳,那是表白。”
“你错了,小太阳,那是表白。”
裴曦的话让江上阳“……”了片刻,顿觉心累,然后就非常敷衍地道:“行,表白就表白,我困了,先去洗漱了,你赶紧上床睡觉。”他一点儿都不想跟裴妖孽讨论这种危险的话题。
江上阳推开他爬起来,但是裴曦缠住了他的腰不放,很不满地道:“小太阳你又不相信我!”
江上阳低头看他,沉默半晌才一脸认真地道:“裴少,其实我挺想信你的,”毕竟有个把柄好掌控这只妖孽嘛,“但是你好像没有给过我相信你的机会啊。”
“……”裴曦郁闷了,“难道小太阳你觉得我一句真话都没跟你说过吗?”
江上阳想了想,“有啊,但是这种事我觉得你胡说八道的可能性更大。”
裴曦眯起眼睛,“那你要怎么才信我?”
江上阳仔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若有所思地呢喃道:“总觉得信你的话下一秒就会被你坑了……所以裴少,你最近又干了什么坏事需要我原谅你吗?”一心虚就化身乖乖牌妖孽或者是甜言蜜语版本的妖孽,他对裴曦的套路太熟了,熟到都不想自欺欺人。
裴曦很不高兴,“我才没有做什么。”
江上阳喃喃道:“……总觉得好像更可怕了。”什么都不做这才不正常吧?
裴曦啧了一声,“是不是我做点什么你才安心?”
“……”江上阳不吭声了,满腹怀疑地看着他——裴妖孽真的干坏事了?
裴曦本来想对他的眼神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可是转念一想,又有些跃跃欲试,“好吧,小太阳你不信是吗?那你就试试看好了~看我这次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江上阳有一种不太美妙的预感,“裴少你想干嘛?”
裴曦笑了,很难得阳光灿烂的那种笑,左边脸颊总是藏起来的小酒窝也浅浅地露了出来,显得一向阴郁英武的男人都变得有点可爱起来,“给你证明我喜欢你啊~”
“……”这是又要闹幺蛾子的节奏?江上阳很艰难地道:“谢谢裴少你厚爱了,我信就是了,你不用证明了。”闹腾的裴曦比精心算计的裴曦要多一百倍杀伤力!
裴曦却似笑非笑地道:“当然不行了,我的小太阳不信任我,这可是大事儿,我怎么能不好好重视?”
江上阳:“……”所以他刚才为什么不认真表达一下他的信任呢?
江上阳带着一肚子心累和满脸生无可恋去洗澡了,裴曦没有回房间,一个人呆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懒懒地道:“躲着做什么?还不出来?”
他的话音一落,一个人影就从拐角的地方滚了出来,一边揉着自己发麻的脚一边忙不迭申明道:“我没有偷听啊BOSS,我只是出来喝杯水的,谁知道你们俩又在客厅里互诉衷情,我这才没有出来打扰你们卿卿我我的!”
这个人留着一头中长的碎发,长着一张修眉风目极有韵味的东方面孔,脸颊上一条淡淡的血痕,并不显得难看,顾盼飞扬间魅力十足,但是他身上却裹着一件蓝色的哆啦A梦的睡袍,让人感觉十分出戏——可不就是辛宓辛医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