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老板。”他说,“晚上不吃东西的话肚子会饿,半夜家里没吃的,我给你端了点饭菜来,你多少吃几口。”
里面没有回应。
这下陈明夏完全确定了云予的心情不好,虽然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但是应该和工作上的事八九不离十,也有可能是下午去县上出了什么事,听陈明冬说现在云予团队还在和政府沟通细节,难免产生摩擦。
工作上的事,陈明夏不清楚,也无从安慰。
他在冷风里站了一会儿,纠结过后,又喊了一次:“云老板,你真的不吃点吗?”
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若非刚才灯被关上,陈明夏还以为云予晚上偷偷摸摸地出去了。
又等了将近一分钟,没有得到回答,他只好说:“我把饭菜温在灶房的锅里,用锅盖盖着,夜里你要是饿了就去吃。”
说完要走。
脚还没迈开,身旁的门唰地一下被人从里面拉开。
陈明夏转头,在月光下和云予对视上了。
云予穿着短袖短裤,表情近乎冷淡地看着陈明夏,片刻,他开口道:“我吃,你进来吧。”
然后往里退了一步,伸手拉开旁边灯泡的线。
暖黄的光再次填满整间屋子。
陈明夏端着两个碗走进屋子,放到桌上,发现桌上又摊开了一本书,仍然是一本资料书,但书上的笔迹和陈明春的笔迹不同。
陈明夏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仔细看了两眼。
随即发现那是他的书。
以前他会借陈明春的书预习高年级的内容,可能还书时不小心多拿了一本,陈明春也没多看,一起收在自己屋里。
陈明夏不明白云予为什么会看他的书,一本初二的物理资料书,内容枯燥,实在没有可读性。
正想再看几眼,一只手突然从旁伸来,啪地一声把书合上,接着拿上书放回书架的最高层。
陈明夏回头看去。
云予原本冷淡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有慌张、有无措、也有被人现场抓包的心虚,还好他的心理素质不错,迅速整理好情绪后,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陈明夏本想说什么,见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云予走到桌前,拉开椅子坐下。
陈明夏想到云予的心情不好,不打算在这里碍对方的眼,便说:“我去外面等,你吃完了出来跟我说一声。”
云予闻言,刚拿起筷子的手蓦地一顿,脸又垮了几分,他扭头看着陈明夏:“你急什么?这么不想和我共处一室吗?”
“不是。”陈明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斟酌了下才说,“我怕在这里打扰到你。”
云予的脸色不太好看:“如果我怕被你打扰,就不会放你进来了。”
陈明夏安静两秒,拉来一张塑料凳子坐下:“那我在这等你吧。”
晚饭烧的肉和土豆,还炒了两盘青菜,陈简云在碗里装了很多肉,土豆和青菜混在一起,吃着很香,可惜汤汤水水泡在一起,实在没什么卖相。
云予的吃相相当斯文,一口菜一口饭,一边细嚼慢咽一边走神,只是一小碗饭就能被他吃上很久。
陈明夏在旁看着,越发觉得大城市里的人和他们村里的人不一样,他们只看中吃什么菜、饭多不多、有没有肉,而云予似乎要求不少,饭量受到饭菜的味道、卖相以及摆盘方式等等细节影响。
比如这会儿,云予只吃了一块肉和三片青菜,后面就小口小口地吃着白米饭,没再碰大碗里的菜。
米饭吃了三分之一,也吃不下了,动筷子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搁在碗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陈明夏两手撑在膝盖上,双腿微岔,盯着云予走神的侧脸看了半天,问道:“吃不下了?”
云予回神,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不想吃了。”
陈明夏说:“那就不吃。”
云予把筷子放到小碗上面,剩得少倒没什么,可眼下剩得不少,他略有尴尬:“倒了有些浪费。”
陈明夏看看大碗里的菜:“土豆不吃一块吗?”
云予说:“皮没削干净,我不想吃上面的皮。”
陈明夏看他。
云予抿着唇和陈明夏对视,半晌,小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饭菜不是你打的,也是我给你送来的。”陈明夏拎着塑料凳子往前挪了挪,挪到桌子另一边,伸手拿过搁在小碗上的筷子。
他扯了张纸将筷子一头随意擦了一下,然后把大碗小碗放到自己面前,小碗转了个方向,就着另一头干净的米饭吃大碗里剩下的菜。
云予没想到他会这么做,有些呆滞,怔怔看他。
陈明夏吃饭的速度极快,和云予对比鲜明,像是两个极端,不出十分钟,便把剩下的饭菜解决完了。
不过陈明夏没急着走,他把碗筷重叠起来,擦干净嘴后,对云予说:“我可以跟你打听一件事吗?”
云予抬抬下巴:“什么事?”
“有人说过两天你要在村里请吃饭,村里的人都有份,这个消息是真的假的?”
“真的。”云予早就和吉东他们商量过这件事,并未刻意瞒着其他人,对于村里的人私底下讨论,他并不意外。
但决定只是决定,很多细节还未落实,光是请客的场地都没确定下来,如果是其他人问,云予不会回答。
陈明夏又问:“大概什么时候?”
“不出意外的话,是在下周天。”也就是这个月底,云予说,“到时候我们应该会在村里找些人手帮忙,还计划去县里找一支表演队伍来,田村长说村里刚刚秋收,想趁这机会热闹一下。”
陈明夏应了一声,得到答案,他起身端起碗筷:“你好好休息,我去洗碗了。”
“等等。”云予连忙叫住他,“你帮别人问的?”
陈明夏点头:“帮熟人问的。”
听到这话,云予的脑海里骤然浮现出白天撞见的画面,田埂上,那个年轻活泼的女人不断喊着陈明夏的名字,陈明夏拿着锄头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一时间,心坎上不知道被谁塞了一大颗柠檬,汁水溢出,酸得他浑身颤栗,他搭在椅背上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抠着木头表面。
“谁?”云予死死盯着陈明夏,声线紧绷,“今天田埂上的那个?”
陈明夏倒是没想到,云予第一眼就注意到了他和廖杰,还以为当时离得远,云予瞧不见他们。
“嗯。”陈明夏说,“就是他。”
正想说你也认识,可话还没说出,云予仿佛受到什么刺激,噌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椅子四条腿擦过地面,发出刺耳声音。
那声音在安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云予毫无察觉, 目光始终未从陈明夏身上挪开过,甚至盯得眼睛隐隐发红,他的声音又低又沉:“你给我送饭, 就是为了帮她打听?”
那倒不是。
陈明夏说:“顺便打听。”
可惜这个回答足以激怒云予, 他甚至觉得刚刚看着陈明夏吃饭竟然有点快乐的自己像个傻子,被人抓在手心里玩得团团转的傻子。
有那么一瞬, 他委屈得眼睛发酸。
陈明春这么对他, 陈明夏也这么对他, 兄弟俩都这么对他!
为什么?
因为他已经快三十岁了吗?因为他不是女人吗?因为他没有办法像那些女人一样光明正大又热情开朗地对待他们吗?
可他给了那么多钱。
他付出了时间、付出了精力、在陈明夏这里还给出了第一次, 最后他像什么?像被丢在匣子里的旧毛衣,偶尔想起来穿一次, 想不起来就压箱底。
云予的胸膛狠狠起伏几下, 气息粗重, 心里难受到了极点,似乎有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肩背上, 几乎让他直不起腰。
他两眼发红地瞪着陈明夏,眼睫直抖,随即怒火冲上脑海, 他的身体微微一晃,转身坐回椅子上。
“你走吧。”云予撇过脑袋, 冷声冷气地说,“不是还要洗碗吗?去吧。”
陈明夏没有眼瞎, 不可能看不出云予的异样,但他实在想不出云予生气的原因,若说云予在生气他乱打听的话, 那也不会那么仔细地回答他。
他端着碗筷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不知道要不要留下来,可他担心自己说错话,反而踩中对方的雷池。
云予兀自气了一会儿,本以为陈明夏走了,结果抬头发现那道高大身影依然杵在门口。
陈明夏还没走。
冷不丁的,一丝名为惊喜的情绪爬了上来,让盘旋在云予心头的火气瞬间消散大半。
他在这两秒内迅速反思,心想也许是自己多疑了,陈明夏在这村里本就受女人欢迎,那些女人喜欢他、对他没有恶意,他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一个都不搭理,村子不大,容易落人口舌。
这么想着,心里舒坦多了。
云予抬眼看着陈明夏,刚想说话,陈明夏在他前面开口了:“那我走了。”
话音未落,陈明夏转身就走,顺带把门关上。
云予:“……”
外面的陈明夏还没走出几步,身后的门再次唰地一下被人从里拉开,力道之大,门撞上墙壁,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陈明夏!”云予绷着声音喊。
陈明夏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云予:“云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云予猛吸口气,脑子里乱得几乎要炸开,他既气自己口不择言、口是心非,又气陈明夏这个木头疙瘩没有一点眼力见,让走还真走了?
月光下,他的眼神和脸色都尤为的冷,绷了半天,挤出一句:“你给我进来。”
于是陈明夏又端着碗筷进屋了,带着一头的雾水。
云予把门关上,垮起一张脸地盯着陈明夏:“你看不出来我很不高兴吗?”
陈明夏老实回答:“看出来了。”
“那你还走!”
这下轮到陈明夏无语了,他在说不说实话之间纠结片刻,最后选择实话实说:“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云予的后槽牙都咬痛了,很突然的,一滴眼泪流了下来,被他迅速抹掉,似乎不想让陈明夏看到,他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把头一扭。
“我让你走你就走,你这么听我的话吗?”眼泪控制得住,可声音里的颤意压不住,他的所有情绪全部暴露在这个屋子里,也摊开了暴露在陈明夏面前。
陈明夏把碗筷放到桌上,走到云予身旁。
他的角度从上到下,只能看到云予没有打理的凌乱黑发以及被灯光照成暖白的侧脸。
又有眼泪落下,云予假装无意地抬手,飞快地用掌心将脸颊上的泪痕抹去。
陈明夏不是第一次看到云予哭,仔细算来是第三次,第一次是云予刚住进来的晚上,对着他哥的书哭,第二次是他们做爱的晚上,云予被痛哭,第三次就是今天晚上,可他不知道云予为什么哭。
他默默看了半天,开口解释:“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可能是工作上的事,可能是私人的事,我不好问,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万一说错了话,会让你更不高兴。”
云予睫毛湿漉漉的,凤眼里似乎笼了一层水意,他转头瞪着陈明夏:“还不是因为你。”
陈明夏惊了:“我?”
“就是你。”云予起身和陈明夏对视,可惜他矮了陈明夏一截,只能微微抬头,“白天我看到的那个女人,你和她很熟吗?”
那个女人?
陈明夏难得体会到了脑子一片空白的感觉,他和云予犹如在鸡同鸭讲,甚至猜测自己是不是失去了哪段记忆。
他白天什么时候见过女人了?他白天明明一直在地里忙活。
云予看陈明夏回忆半天,也不知道是真想不起还是在装,但他不觉得陈明夏是会假装的人,于是提醒一句:“穿花裙子那个,头发很长,扎着高马尾。”
陈明夏想起来了。
不过不是出于云予的提醒,而是他在心里迅速把今天经历的事过滤了一遍,然后于翠的脸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于翠。”陈明夏说,“你说她吗?”
云予垮脸:“我又不知道她的名字。”
陈明夏回答了刚才的问题:“我和她一起在村里长大,她只比我小一岁,所以我和她比我和其他人要熟一点。”
这是实话。
主要是于翠很主动,热情洋溢,活泼开朗,像一朵永不凋谢的太阳花,他的冷淡和木讷驱赶了很多人,唯独没驱赶走于翠。
陈明夏很少说这么长的话,更很少用这么多词去介绍一个人,在云予这里,于翠是第一个。
云予的心脏揪得发疼,他说:“于翠喜欢你?”
陈明夏没有否认:“嗯。”
云予又问:“那你喜欢她吗?”
云予敢说,如果陈明夏再回一个嗯字,他绝对能气到把屋顶都掀了……
他和陈明夏只是合约关系,他出钱、陈明夏出力,所以他有什么资格掀屋顶呢?
这个事实宛若一盆凉水,泼得云予浑身湿透,一颗心的温度也在骤然间冷却下去,脑子里只剩三个字——没资格。
他没资格做任何事。
今天闹的所有情绪,都让他像极了一个跳梁小丑。
如果陈明夏知道他的想法,会怎么想他?会不会觉得他自作多情、觉得他莫名其妙、觉得他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陈明夏不知道云予在这短短几秒间的心路历程,他只看到云予的脸色阵青阵白,眼里的光也明明灭灭。
他说:“不喜欢。”
末了,又加一句,“我现阶段没有喜欢的人。”
刹那间,云予眼里的光亮了,又很快想到什么,他嘀咕一句:“那你还这么积极地帮她打听。”
陈明夏皱了皱眉,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我没有帮于翠打听,那件事是廖杰让我帮忙打听,他过两天要回县上,听说你在村里请客吃饭会找人手,给的钱比他回县上干活多,他在考虑要不要在村里多留几天。”
“廖杰?”
“嗯。”陈明夏说,“你也认识。”
前段时间廖杰在云予手下做事,天天在云予面前晃来晃去,就为了刷点存在感,云予喊了廖杰那么多天,应该也认识廖杰了。
结果云予回想片刻,恍然说道:“噢,就是那个和他表嫂……”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但表情足够生动。
“……”陈明夏失语,过了几秒,无奈点头,“对,就是他。”
原来是这样。
刚刚是他误会了。
云予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了,好像这辈子的大起大落都交代在了这几分钟里,酸楚和难受统统褪去,欣喜和快乐迅速在胸腔里膨胀开来。
他想到自己刚刚醋意乱飞,脸颊和耳根都在发烫,嘴上哦了一声,可手上乱得连怎么摆放都不知道了,索性背到身后。
陈明夏也从中品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微妙,但也只有一会儿,他敛去神色,重新端起桌上的碗筷:“那我先去把碗洗了,干了不好洗。”
云予梦游似的:“好。”
陈明夏端着碗筷出去了,灶房和堂屋里都没人,灶房的灯关了,堂屋的灯还亮着,兄妹三人都回屋休息了。
陈明夏来到灶房,在锅里烧了热水洗碗。
洗到一半,披了件外套的云予晃了过来,他在灶台前站了片刻,接着绕到灶台后面,瞧见灶台的洞里烧着柴火,惊叹一声:“原来是这样的。”
陈明夏站在灶台前,拿着洗碗布擦碗,闻言抬了下头:“以前没见过吗?”
云予摇头,他见过最老式的灶台就是用煤气罐的了,之前出差,没找到酒店,只能借住在一户人家里,那家用的煤气罐,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见。
居然还有比用煤气罐更老的灶台。
云予也是长见识了。
陈明夏说:“村里没有天然气,家家户户都这么烧火,每天烧两壶水备着,晚上洗澡洗脸另烧。”
云予坐到灶台洞前的小板凳上,明亮的火光映着他的脸,五官精致,鼻梁挺拔,即便坐在这种落后的环境里,他也浑身萦绕着一股子贵气,和周遭格格不入。
“那挺麻烦的。”
“村里干什么不麻烦?”陈明夏笑,“最麻烦的就是穷。”
第134章 城里富N代x山里贫困生
云予抱着双臂, 仰头看向陈明夏的脸,似乎在走神,表现有些怅然。
陈明夏余光瞥他:“等会儿洗澡吗?洗的话我顺便把水烧了。”
云予说:“洗。”
之前他都会在傍晚回来的时候先擦洗一次, 今天实在被情绪冲昏了头, 什么都忘了,就记着白天那个女人亲亲热热地喊陈明夏过去说话的画面。
他想自己还是太失态了, 不该如此冲动, 可他又不是忍者, 什么事都能往心里憋。
再说, 他在陈明春那里已经憋得够久了。
陈明夏不知道云予在想些什么,只察觉到云予的目光一直追随自己, 他洗完碗筷, 又用钢丝球把锅底刷了几遍, 担心云予觉得用锅烧出来的水有味儿,他刷得特别认真用力。
把刷锅水倒到厨房外的地上, 又用干净的水过了一遍,才装了满满一锅水继续烧。
云予依然坐在洞前的小板凳上,抬头看着陈明夏走近, 他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今天的事,真的很不好意思。”
陈明夏已经走到云予跟前, 闻言身形一顿,低头和云予对视。
云予一张精致的脸被洞里的光映得很红, 漆黑的眸底有光点跳跃,他的眼神极为专注,瞳孔微微晃动。
陈明夏弯腰拿起靠在灶台上的火钳, 半蹲在云予身旁。
小板凳很矮,若非放在灶台前, 一看就是烧火时坐的,云予都会怀疑是给两三岁的小孩坐的,他坐下后的高度甚至比不上陈明夏蹲着的高度。
洞口很小一个,陈明夏几乎贴到云予身上才把火钳伸进去,在快烧完的柴火中间捣出一个冒着火星子的小洞。
“没事。”陈明夏一边说一边把火钳放了回去,从身后的柴火堆里拿了几根秸秆,对折之后放进洞里。
火星子点燃秸秆,燃烧声噼里啪啦地响。
火光窜起,宛若流水一般地在两人脸上涌动。
两人之间挨得极近,云予感觉自己像是被陈明夏搂在怀里,他又闻到了陈明夏身上的气息,那种专属对方的气味,和灶房里秸秆燃烧的气味混在一起,形成一道独有的屏障,将此时和过去分隔开来。
过去在大城市里,和奶奶一起住在大房子,身边只有两个佣人照顾,每天都在被孤独吞噬。
现在在梨山村里,和陈明夏一起坐在灶台前,温热的火光驱散了夜里的凉意,他被陈明夏身上的气息包裹。
有那么几秒,曾经无比熟悉的孤独离他无比遥远。
他扭头看着陈明夏,轻声开口:“我想增加一个条件。”
陈明夏接连塞了好几个秸秆进去,拿着火钳在洞里掏了掏,才开口道:“你说。”
“在我们保持这段关系期间,我不会找任何人,也不会和任何人有接触或者喜欢上任何人,我希望你也能做到。”云予说。
“嗯。”陈明夏没有多想,也没有犹豫,“我能做到。”
云予安静片刻,又说:“如果你真的喜欢上谁了,我希望你诚实一点,直接告诉我。”
陈明夏放下火钳,转头看着云予的眼睛,颇为认真地说:“在我的弟弟妹妹们工作之前,我不会再喜欢上任何人,这点你可以放心。”
云予皱起眉头,敏感地捕捉到了这个字眼,但他没来得及多想,又听得陈明夏开口。
“云老板,我们这段关系主动权在你手上,所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有要求也尽管提。”
闻言,云予的眉头一下子拧得更紧,他伸手圈住陈明夏的脖子,身体前倾,稍稍用力地咬住了陈明夏的嘴唇。
陈明夏明显一愣,却没挣扎,等云予细密地啃变成轻柔地舔后,他抬手掌住云予的腰,凭着本能地加深这个吻。
交换唾液的声音混杂在秸秆燃烧的噼里啪啦声中,隐隐浮起,又被覆盖。
陈明夏的学习能力很强,不仅体现在成绩上,还体现在接吻上,也就经历了上次一回的练习,他便已懂得进退有度,引着云予追赶出来,忽的轻轻咬上一口。
其实不疼。
但云予从未被人咬过舌尖,大脑里的防御机制让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
陈明夏立马松口:“疼?”
云予没有回答,报复似的低头咬上陈明夏的脖子,他的力道不小,咬起陈明夏脖子上的一块肉,用牙齿磨来磨去。
陈明夏拍他的腰:“我又出了汗,你也不嫌脏。”
云予没有松口,力道还在加大。
陈明夏感觉到了疼痛,眉心拧成了一个川字,但他没说什么,伸手圈到云予的另一侧腰间,用火钳捅了捅洞里的柴火。
过了好一会儿,云予才松了口,垂眼一看,脖子上又是一个明显的牙印,估计和上次一样,得一两天才消。
嘴里有咸味蔓延,云予想把唾沫吐掉,转头一看周围的环境,只得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陈明夏看他:“你还真是爱咬人。”
语气平铺直叙,没有抱怨和责备,虽然他一直觉得咬在脖子上和肩膀上被人看到了不太好,但是既然云予爱咬,他只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件事。
云予说:“好咸。”
陈明夏笑了一声:“我说我出了汗,你又不听。”
完了又说,“咬出牙印了?”
“嗯。”云予用手指摸摸,还摸到了自己的唾液,他用手心擦掉,“明天之前肯定不会消。”
陈明夏问:“这下满意了吧?”
云予点了点头,何止满意,简直满足得不行,心里那块原本空着的地方几乎被填满了。
锅里的水烧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陈明夏让云予把洗澡的桶提来,装了半桶热水,又兑了半桶凉水,满满一桶水只够云予一个人用,剩下的水则装进了他的桶里。
他们提着两桶水来到厕所后面,这里有厕所、驴棚和树的遮挡,旁边还有一条早已干涸的小水沟,是个冲凉的好地方。
之前冲凉都穿了底裤,这次也不例外。
然而洗着洗着,云予又在他的肩头上咬了一口,不过没咬太久,云予的头往下低了去。
这边没有开灯,只有堂屋的灯照着前院,隐约可见眼前晃动的身影,陈明夏感觉身上的疼从肩上转移到了胸前。
察觉到了云予有下蹲的趋势,陈明夏不可谓不震惊,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慌张之下去抓云予,却只抓到云予的头发。
五指没入发间,随即攥紧。
云予被扯得抬起了头。
眼前光线昏暗,看不清云予的脸和表情,可不知怎的,陈明夏觉得云予正在看他,一双凤眼比天上的明月还亮。
“别……”陈明夏呼吸微喘,气息又重又急,“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