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攻上位合集—— by陈可羞

作者:陈可羞  录入:09-12

“那些地都被我们开垦得差不多了,说放弃就放弃,我不好跟大家交代。”季明里犹犹豫豫地说。
安玉把衣服在石头上摊开,拿起棒槌敲打,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帮派真是奇怪,放着那么好挣的钱不挣,辛辛苦苦种地,还种在山上,没有收成。”
季明里被说得耳热,蹲到安玉面前:“我们帮派有底线。”
安玉暼他一眼:“有何底线?”
季明里知道这话说出来臊人,也可能会被安玉耻笑,但他还是郑重其事地说了出来:“我们帮派的人都出生贫苦人家,知道穷人过得有多不容易,若能在丰阳城里找一份正经活儿,谁肯来山上当个被人唾骂的山匪?所以我们不打劫平民百姓。”
安玉把棒槌抵在地上,双手交叠地放在朝上的一端,下巴搁在手背上,目光定定地望着季明里。
季明里被他看得颇为不自在:“这么看我做什么?”
“季帮主。”安玉说,“你真是个好人。”
季明里觉得他这话很怪,可他一时半会品不出其他意思,只得勉强应下:“也许对大家而言,我不是一个好帮主。”
“你是一个好帮主。”安玉说,“你只是没找到好的渠道罢了。”
季明里不明所以:“什么渠道?”
安玉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转而说道:“丰阳城里多得是吃不起饭的平民百姓,也多得是富得流油的官吏地主,他们踩在穷人的尸骨上,大口吞咽穷人的血肉,连骨头都要嚼碎了吞进肚子里,路有冻死骨朱门酒肉臭的景象在丰阳城里可太常见了,你就没有想过这些吗?”
季明里好似明白了安玉的意思,又好似没明白安玉的意思,他表情怔愣,眼里的惊诧掩饰不住。
“季帮主。”安玉歪了歪头说,“我跟着尹山落脚丰阳城后,去了好几户人的府邸,我记得他们的地形以及前后门的位置,若你愿意,我都告诉你。”
季明里心头一震,一时竟有种说不出话来的感觉。
丰阳城分为东西两城,西城住着达官显贵,东城住着贫寒百姓,一条浪河让东西两城泾渭分明,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西城靠着吸食东城的血才壮大到如今规模,他不是没想过把主意打到西城那些人身上,只是一直没有做出决定。
眼下这事忽然被安玉提起来,他心里的某个地方仿佛被戳了一下。
安玉倾身靠近他,在他耳边说:“去找西城那些人,拎起他们随便抖抖,落下的钱足够我们帮派活好多年。”
裴这个姓氏再常见不过,但在丰阳城里,裴家是一个家喻户晓的大家族,从前靠生意起家,后来一个读书人入赘裴家并考取了功名,裴家一朝得势,后面更是节节攀升,那个读书人在京城当了几十年的官,年迈之后告老还乡回到丰阳城,膝下子孙也纷纷步入仕途,有的在京城为官、有的去了别处、也有的回到丰阳城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
裴家犹如盘踞在丰阳城的地头蛇,谁都惹不起,谁也撼动不了裴家的地位。
十月十四是裴志远大儿子的六十大寿,裴志远便是当初入赘裴家的那个读书人,他已年过八十,身子骨还算健朗,上头的人都死完了,剩下他手握裴家全部权利,他是个贪心的人,哪怕土都埋到脖子上了,也没有放权的打算。
裴志远大儿子还在京城为朝廷效力,此次六十大寿打算大办特办,家中几乎所有的平辈和后辈都在数天前赶赴京城为其贺寿。
除了裴志远。
裴志远八十多了,身体再好也经不住车马劳顿,一来一回折腾下来,若是生出什么病,才叫得不偿失。
家中的后辈们一走,府里一下子清静下来,下人们不敢大声言语,干活时跟哑巴似的埋头含胸,不被裴志远点名都不敢多说一句话。
裴家向来这样,对下人要求极其苛刻。
立秋的天逐渐转凉,裴志远很早便换上了厚衣服,他怕凉,还让下人备上了汤婆子,在他上床前塞到被褥里。
天刚擦黑,早吃过饭的裴志远准备上床歇下了。
丫鬟端着洗脚水进屋,把盆子放到他的脚边,伸手替他脱掉鞋袜。
裴志远眯缝着眼,想起来问了一句:“付满那个案子,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还是没有结果吗?”
“回老爷,暂未听到官府有任何消息。”丫鬟低眉顺眼地说,“管家每隔几日便去打听,若有消息,会第一时间告知我们。”
裴志远一下子来了火气,抬脚踢翻盆子:“废物!”
盆里的水溅了丫鬟一身,丫鬟被踢翻的铜盆磕到下巴,痛得瘫在地上,浑身湿透地压抑着颤抖。
“这么久了还没查出因果来,衙门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给钱养着他们,结果养出一帮废物,全是干吃饭不干事的!”裴志远气得直拍一旁扶手,眼里都快冒出火星子了。
付满是他们裴家一个微不足道的远房亲戚的手下,按裴志远的性子,即便死一百个付满也不够让他多看一眼,可付满死得太过离奇,且附近几个茶棚就死付满一人,谁都知道付满的茶棚有裴家罩着,这让裴志远不得不多想。
他怀疑幕后的人是冲着裴家来的。
当然目前只是怀疑。
裴志远想了又想,觉得不能掉以轻心,他能在朝廷的漩涡里存活下来就是因为他足够小心、足够多疑。
“明早把管家叫到书房。”裴志远吩咐丫鬟。
丫鬟低头从地上爬起来,抖着声音说:“是。”
“好了,把地上收拾一下,重新给我打盆洗脚水来。”
丫鬟将盆子放到边上,拿来帕子把地上的水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然后又打了一盆热水进来,伺候裴志远洗完脚后,扶着裴志远上床躺下了。
裴志远年纪大了,不容易入睡,需把屋内的蜡烛全部吹灭。
丫鬟吹灭最后一支蜡烛,小心翼翼地退出屋子。
刚关上屋门,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到她的身后。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丫鬟还是吓了一跳,肩膀一抖,差点叫出声来,还好那个人及时用隔着手帕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今晚月光很亮,将那人的五官轮廓清晰地映了出来,他一双桃花眼凑得很近,轻声对丫鬟说,“别出声。”
丫鬟惊恐地睁圆眼睛,接着用力点了点头。
安玉这才将手放开,把用过的手帕塞到丫鬟手里。
“他睡了吗?”
“睡、睡下了。”

安玉说:“外面都是我们的人, 你找个地方躲起来吧。”
丫鬟吓坏了,赶紧点头,抬脚便往屋后走去。
安玉看着她毫无防备地转身, 忽然一个箭步上前, 抬手劈在丫鬟的后颈上,丫鬟眼前一黑, 意识顿无, 身体软软倒在地上。
“睡一觉就好了。”
安玉轻声说完, 拔出发间的簪子, 他并未像之前对待季明里那般使用药物,而是将发簪握于掌心, 另一只手轻轻推开没有落栓的屋门。
王志远住在府里的主屋, 光是卧房就大得离谱。
安玉一步步地往里走, 握着簪子的手慢慢沁出汗水。
屋子两边都是置物架,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金贵物品, 随便拿一个出去卖都能换一套宅子,每个都价值连城。
丰阳城的人只知道裴志远很富有,却远远想不到裴志远有多富有。
安玉看也没看置物架上的物品一眼, 他满心满眼都是躺在那张大床上的人,不多时, 他来到床边。
裴志远已经睡着,并且睡得很熟, 只是气息略显急促,不得不张开嘴帮助呼吸。
上了年纪的人都会这样。
安玉垂眼看着床上的裴志远,眼神和表情都很平静, 看不出情绪的浮动,片刻, 他动作极快地拿出一条手帕塞进裴志远嘴里。
裴志远猛然惊醒,第一反应以为丫鬟还没走,谁知睁眼看到一张极为陌生的脸。
“唔唔……”裴志远下意识地想要挣扎起来。
安玉眼色一沉,手起手落,簪子深深扎进裴志远的喉管里。
裴志远闷声咳嗽,嘴里溢出的血瞬间打湿手帕。
“裴志远。”安玉在裴志远无比恐惧的眼神中喊出了他的名字,弯腰直视裴志远那张写满痛苦的脸,他说,“薛锦之,你还记得他吗?”
裴志远两眼几乎睁到极致,眼球突出,上面布满血丝,他不可置信地瞪着安玉,颤巍抬手:“你……你……”
可惜喉咙漏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是薛锦之的儿子。”安玉缓缓压低身子,半跪在床前,说话间,簪子拔出又刺入,把裴志远的喉咙上扎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
裴志远痛苦至极,可嘴被堵住,连呼救声都发不出,他被血水呛得不停咳嗽,整个人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安玉冷眼看着他垂死挣扎。
“你……”裴志远颤抖的手终于指到他的脸上。
安玉朝他一笑:“你们这些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我会一个个地收拾,放心吧,你那个在京城过寿的大儿子也跑不了。”
簪子和手都沾满了血,安玉将簪子上的血擦到裴志远的被褥上,收敛笑容,缓缓站了起来。
裴志远的手没了力气,落在床沿上,但还吊着一口气。
“等死的滋味不好受,轮到你来熬了。”安玉云淡风轻地说完,转身走出屋子。
另一头,季明里等人匆忙回到马车上,安玉已经团着薄被在马车上睡着了。
他们用裴家的牌子顺利出了城门,一路直奔浪山。
今晚收获不少,所有人都很兴奋。
周贵和陈六儿跟着季明里坐的一辆马车,叽叽喳喳的声音就没消停过。
“真是看不出来啊,裴家竟然如此有钱,随便摆在屋里的一件装饰物都是真金打造。”
“也不知道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堆放在他们屋里的哪儿是摆设,分明是百姓们的血肉。”
“下个目标是谁?”
“缓缓再说。”季明里打断他们的对话,“我们贸然闯入裴家宅院,官服肯定会彻查,到时候查到我们头上,我们还得想办法避过去。”
周贵撇了撇嘴:“反正官府有个什么事就喜欢往我们脑袋上套,不如我们一件一件地把那些罪名坐实。”
陈六儿连忙点头:“我举双手赞成。”
季明里没有接话,只道:“都安静一会儿。”
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团在薄被里的安玉,安玉已经睁开眼睛,不知何时醒来了,正望着被夜风吹起的窗帘走神。
周贵和陈六儿顺着季明里的视线看去,纷纷闭上嘴巴。
回到帮派里已是夜深,大家忙着把战利品拿下马车,周贵和陈六儿也下去忙了。
季明里坐在车里没动,直到安玉坐起身来。
安玉身上有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方才用薄被包得严严实实,加上车里飘着一股汗味,把血腥味遮盖了,这会儿安玉稍微一动,季明里就闻到了。
季明里皱了皱眉,想说什么,又什么都没说。
“季明里。”安玉轻声地喊,“我腿软,貌似走不动了。”
季明里说:“我扶你。”
安玉眼巴巴地望着他:“你背我吧,你好久没背我了。”
季明里:“……”
若他没记错的话,他似乎也就背过安玉一次。
季明里起身抓住安玉的胳膊,试图把安玉提起来,结果安玉真如他所说那般双腿都是软的,怎么都站不起来。
等到外面的人逐渐散去,赶马车的李大壮过来敲门。
季明里犹豫了下,只得在安玉面前蹲下身。
安玉熟门熟路地爬到他的背上。
车下的李大壮见车里同时出来两个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这两个月来,谁都看得出来安玉很黏他们帮主,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李大壮只是表情复杂。
“去休息吧。”季明里对李大壮说,“剩下的事明早再商议。”
李大壮赶着马车走了,季明里背着安玉朝他们所住的院子走去,在山上安营扎寨的坏处就是山上几乎没有平地,不是上坡就是下坡。
季明里奔波了一晚上,满身是汗,被夜风吹干了又冒出来,安玉趴在他的身上,他的后背和肩膀上已经湿了一片。
然而安玉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下巴抵着他的肩头,不知道又在走神还是在昏昏欲睡。
快走到院外时,安玉的声音被风吹来:“明天把从裴府拿到的物件整理一番,能换成现银的全部换成现银,部分放进银库,部分用于修建望京客栈,部分分给你的兄弟们,剩下部分拿去丰阳城里打点。”
季明里习惯了安玉在这方面发号施令,完全忘了安玉起初还是作为人质住在他们帮派里。
“好。”季明里很好脾气地说,“我明早就吩咐下去。”
安玉拍拍他的肩膀,之前他的后肩被衙门的人所伤,原以为伤口要过上一两个月才会好,谁想现在早已恢复如初。
“季明里,把浪浪帮派做强做大光靠抢不行,得把势力扎根在丰阳城里。”安玉抱着他的脖子,“不过靠西城那些人起家不失为一条捷径,以后我会帮你,帮你将浪浪帮派发展起来。”
安玉的脸颊贴着季明里的脸颊,肌肤相触,十分亲密。
季明里不适应地往旁偏了偏头,感觉鸡皮疙瘩出了一身。
把安玉放到屋里的床上,季明里说:“明儿是我们五年前成立帮派的日子,大家想好生庆祝一下,会在帮派里设宴。”
安玉轻轻点头。
季明里说:“明儿没什么要事,你可以好好休息,院里的活儿也不用你干。”
“那谁干?”安玉坐在床上,仰头看他,翘起嘴角时好看极了,明明眼里只有烛火跳动,却仿佛有星光闪烁,“你干吗?”
季明里叹了口气:“平常不也是我干得多吗……”
表面上是安玉打扫洗衣干活,实际上每一样都做得笨手笨脚,每次都要他来善后,如今院里的小厨房被打扫出来,有时候还要他烧上几道菜。
安玉眯起眼睛,脸上笑意更甚,他忽然张开双臂抱住季明里的腰:“季明里,你真是个好人。”
这句话被安玉说了无数次,季明里也听了无数次。
但这是第一次,安玉上手抱他。
和方才的背不同,他背安玉必须接受身体碰撞,他总不能隔空背起安玉,而这次是安玉主动的,将脸颊贴在他的腹部上,隔着一层不厚的衣服,他清晰感受到了安玉脸上的温度。
他被那一点温度烫着了,惊慌失措地伸手抵住安玉的肩膀,一把将人推开。
他大脑空白,惊吓之余没拿捏好力道,居然推得安玉一个后仰,后脑砰的一声撞上床那边的墙壁。
听声音应该撞得不重,可也不轻。
季明里:“……”
安玉表情呆滞,双手软软落在床上,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动静。
季明里深吸口气、吐出口气、又深吸口气、又吐出口气……反复几次,心跳仍旧快得几乎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恨不得时间倒流,他也没想下那么重的手。
“安玉?”季明里双手磨着衣服,讪讪地喊,“那个……我……刚刚对不住了……我不是有意的……”
安玉没有说话,目光怔怔望着床顶。
“安玉?”季明里又喊一声。
“你走。”安玉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极冷,和方才的软声细语对比鲜明。
“安玉……”
“我让你走啊。”
季明里欲言又止,一阵思索后,转身走了。
结果还没走出门,身后响起一阵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啜泣声。
季明里:“……”

季明里停在门口, 纠结着要不要往回走。
安玉哭得那么大声,他装作没听见头也不回地走掉的话未免有些无情,可安玉方才强调了两次让他走, 也许对方真的想自个儿静静呢?
季明里很是头疼。
踌躇半天, 他转身说道:“安玉,天色不早, 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要有什么事儿出去喊我一声便是。”
安玉双手交叠地放于脸上, 正好遮住眼睛, 只能看到那张薄唇微微张开,在一阵阵的抽泣声中, 下嘴唇也在轻轻地抖。
安玉哭得专注, 没搭理他。
季明里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 无可奈何下把自己代入进去,他感觉安玉伤心的主要原因应该不是脑袋撞上墙壁, 也许出于别的,虽然他不清楚具体原因,但假若他是安玉, 在他伤心的时候,也不想有旁人打扰。
“那个……”季明里挠挠下巴, 干巴巴地说,“我走了啊……”
安玉还是没有反应。
季明里转身又走。
谁知一只脚刚迈出门槛, 身后安玉的抽泣声一下子大了起来:“呜呜呜……”
季明里:“……”
他默默将另一只脚也迈出去。
“季明里!”安玉喊出了声。
季明里只得再次停下,转身看去,只见安玉一骨碌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 两眼哭得通红,眼泪还在簌簌而下。
“季明里, 你没看到我这么难过吗?!”安玉坐在床边,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痕,可他的眼泪不争气,刚抹掉就有新的泪痕蜿蜒而下。
大颗大颗的眼泪在安玉瘦削的下巴处聚集,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接连不断往下掉。
季明里最看不得人哭,以前是看不得女人哭,如今他发现原来自己也看不得男人哭,但不是怜惜,只是头疼。
“看、看到了啊……”
“看到你还走!”
“不是你让我走的吗?”季明里莫名其妙,伸出两根手指,“你还说了两遍。”
“……”安玉的抽泣声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随即说道,“我让你走你就走,你何时变得如此听话了?我这么难过,你不应该来安慰我一下吗?”
季明里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前他和李大壮几人唠嗑时,那些人总说女人心海底针,你永远猜不到她们笑脸背面的真实想法,陈六儿更是常说自己媳妇心口不一,嘴上说好、实则是不好,嘴上让人走、实则是让人留下,不能光听表面的话,得通过她的言行举止去猜。
这会儿季明里感觉哪儿是女人心海底针?明明男人心也在海底沉着!
他快头疼死了!
季明里抹了把脸,才说:“你先歇着,我出去打盆水来让你擦擦如何?”
安玉没有接话,似在思考,许久,点了点头:“好。”
季明里不敢耽搁,匆匆拿起盆子出去了,很快,他打了一盆水来。
“热水还在烧着,你先将就着用凉水。”季明里把安玉的帕子放进盆子里,他没有伺候人的习惯,做完这些便在旁边站着了,沉默地看着安玉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
安玉身上的血腥味淡去不少,却并非完全闻不到。
季明里也不是傻子,安玉为何对裴府了若指掌、为何能独自筹谋出一个如此精密的计划、为何连事后都安排得如此妥当,以及付满的死、两个官兵的死,这些事无一不在说明安玉的来历不简单。
可能安玉就没想过隐藏自身,否则不会如此轻易地被他察觉。
安玉究竟想干什么。
季明里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是安玉喜欢男人,而他是个男人,并且安玉对他的态度……
很奇怪。
至于哪里奇怪,季明里不敢深想,哪怕他身为一个帮主,在合适的时候也会选择当只鸵鸟。
不过该安慰还是得安慰一下。
等安玉走到木架子前,季明里斟酌着开口:“你方才在难过什么?”
安玉的手已经伸进水里,闻言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若我不开口,你是不是真就走了?”
季明里还是那个回答:“不是你让我走的吗?”
安玉反问:“我让你走你就走?”
季明里:“……”
得,又车轱辘回来了。
安玉拿着帕子在水里荡来晃去就是不拧干,季明里看不下去,索性将衣袖一挽,抓过帕子三两下地拧得挤不出一点水来,抖开后递给安玉。
“以后你有何想法直接说出来,我猜不来也不想猜别人心思。”季明里严肃地说,“你都住在我们帮派里了,多少算是半个我们的帮派成员,我身为一帮之主,聆听成员的想法既是责任也是义务,你不必藏着掖着。”
安玉接过帕子,擦了擦脸,轻声说了句好。
季明里这才发现安玉的眼泪早就收住了,表情也趋于正常,丝毫看不出之前的要死要活,若非那双桃花眼还有些红肿,季明里甚至以为方才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不得不说,安玉是个很会变脸的人,初来帮派时还会稍加掩饰,如今藏也不藏一下了。
“所以你方才在难过什么?”季明里决定再问最后一次,若安玉不说,他就再也不问了,安慰也免了。
安玉坐到凳子上,拿着帕子细致地擦着自己的脖子和手臂,嘴里说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也是你们帮派的半个成员,可我感觉你对我并不亲近。”
季明里皱起眉头:“此话怎讲?”
“你与李大壮他们勾肩搭背从不二话,可我刚刚只是抱你一下,你的反应便如此之大。”安玉看了过来,依然幽暗,语气近乎笃定,“你在排斥我。”
“……”季明里想否认,却无从否认,他推开安玉是事实,他不想与安玉举止亲密也是事实。
安玉等了半天,没等到季明里吭声,脸色略微一沉,起身把帕子扔回盆子里:“你说话啊。”
“李大壮他们是李大壮他们,你是你,不一样……”季明里讪讪开口。
“不一样?”安玉走到季明里面前,“哪里不一样?他们是男人,我也是男人。”
季明里欲言又止。
安玉直勾勾地盯着他,替他说了想说的话:“因为我喜欢男人?”
季明里一愣,他本是垂眼看着自己鞋尖,顿时抬眼和安玉对视。
安玉和他贴得很近,连呼吸的温度都传了过来:“因为我喜欢男人,你怕被我喜欢上,所以刻意和我保持距离。”
屋里只燃了一根蜡烛,光影在安玉脸上交织,不知是不是靠得太近的缘故,季明里飘忽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在安玉脸上停留,安玉的眼睫又长又翘,让他想起小扇子,眨动时跟小扇子一样扇来扇去。
季明里深吸口气。
“你要这么想也没错……”
话未说完,惹来安玉一声嗤笑:“李大壮他们也知道我喜欢男人,为何他们就没有这般想法?季帮主,是你想得太多还是他们想得太少?”
“……”季明里以前从未察觉安玉竟是如此伶牙俐齿,他磕磕绊绊地说,“我和你相处最多,不得不多想。”
“小鱼经常来你这院里,我和他相处也多,为何他不多想?”
“……”
没等季明里找到合适的理由,安玉的气息骤然拉近,季明里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安玉居然贴了上来,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手在他的后颈交握,如此姿势挤压走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点空气。
推书 20234-09-10 :我在鬼怪店里当老》:[玄幻灵异] 《我在鬼怪店里当老板》全集 作者:旗木土土寸【完结】番茄2021-9-21完结30.7万字1.4万人在读文案:薛鸣八岁那年成为万物生的店主,从此以后身边多了一只小羊羔,而这只小羊羔居然是上古四凶兽之一的饕餮?! 饕餮巨佬的三大日常:睡觉,薛鸣抱我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