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后悔了。
但这时想跑,已经太迟了。
壮汉一个飞身扑来,一拳打在他下颔上——差点要把他的脑浆都打出来,整个人都在空中转了半圈,惨叫一声后就趴在地上呻吟起来。
“是你!你他妈的是谁?”壮汉拎起他的衣领,“我们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杀李小木?!”
李想大汗淋漓,不住咳嗽和战栗,充满恐惧地求饶:“不、不是我……我……我不敢……饶了我……”
“我杀了你!!!”壮汉充满愤怒地大叫,一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将他打成一只蜷缩的虾米。
这时,一位桃源村老人还算平静,拦住了壮汉继续施暴。
他转而面向江辞月,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说:“多谢仙长大人的手段,我们才能查到真相,否则就真的冤枉了好人……”
江辞月微微颔首,接着看向李想,问他:“你为何要杀李小木?又为何选择段折锋栽赃陷害?”
李想脸色惨白,断断续续地说:“他、他会毁灭世界的,他才是大魔头……你们相信我!”
江辞月皱眉:“还在挑拨离间,胡乱攀咬?”他看向段折锋。
段折锋始终坐在那里,身边蹲坐着一只小狐狸。
听到自己的名字,段折锋才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想必是因为我看起来最好欺骗吧。”
江辞月点头认可他的猜想,索性不再理会李想的胡言乱语。
而段折锋低头喝了口茶,继续读自己的书。
就连狐狸都比他显得更专注些,两只灵动的小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众人,仿佛在看一幕大戏,只差没有掏出一把瓜子来磕了。
老人见江辞月很好说话,于是又说:“我们桃源村虽然不问世事,但也有自己的规矩。杀人偿命,是应有之事,所以老夫斗胆请求仙长,请把这个凶手交给我们处置。”
江辞月目光在李想身上停留,淡漠的眼神里流露出几分厌恶,说:“今日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还没说完,李想充满恐惧地大叫:“不、不要!救救我!江大哥,我是灵犀宗的新人,我有仙缘的,我会成仙,我会为宗门做贡献的!而且、而且死的只是个画里的小孩啊,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说过,纵使修为通天,也不能轻忽任何生命。”江辞月说,“你非但杀害幼儿,甚至妄想栽赃他人,罪无可恕。就死在这桃源中吧。待我们抵达灵犀山,我会来接你的灵魂,送往地府。”
李想还想求饶,壮汉却已经一巴掌扇了过去,把他门牙都打落两颗半,脸肿得再说不出话来。
“害人的东西!呸!”村民们群情激奋,“杀了他!活剐了他!”
“不!烧死他!他是桃花林里来的妖孽,要镇压他,让他永世不能轮回!”
“烧了他给李小木报仇!”
在老人的主持下,村民们将李想五花大绑。壮汉一把当先,将一捧猪油倒在李想身上。
所有人都举起了火把,真要将他活活烧死。
李想倒在众人包围之中,吓得直接尿了裤子,痛哭流涕地惨叫求饶。
就在火焰即将窜到他身上的那一刻——
一道流光飞速从江辞月的袖中飞出,没入了李想的眉心,悄无声息地终结了他的生命,也让他免于遭受接下来的苦楚。
大火很快冲天而起,熊熊燃烧了他的罪孽。
不远处,江辞月无声叹息,将剑影收回。
接着,他的目光看向了李小木半透明的魂魄,淡淡道:“凶手已经伏诛,你安心去吧。若还是找不到你的尸身,我会让他们为你建一座衣冠冢。”
身旁香炉中,那一炷香已经走到尽头,余烬在风中熄灭。
李小木的地魂、命魂面容呆滞,跪下来分别向江辞月磕了一个头,又向着自己昏迷的母亲磕了一个头,而后化为光芒,向天空之上飞逝,没入了桃源绘卷的轮回法则之中。
江辞月说是面壁思过,结果还是被迫破了戒。
事情散场之后,他在段折锋这边坐了一会儿,干脆把一杯茶喝完。
段折锋揶揄他:“如何,还回去禁足吗?”
江辞月犹豫了一下:“……算了,我不太放心。”
他将茶盏放下,看了一眼房间里被翻得乱七八糟,于是招来一个纸人力士,令其帮忙整理房间,又在外间放下蒲团。
江辞月说:“你一个人在这,没有人照顾的话,难免被人暗算。我就在这外间冥想吧。”
段折锋双目失明,被李想栽赃陷害,藏了凶器进来也不知道,差一点要做替罪羔羊——江辞月就是这么想今日之事的,于是万分自责,又怕有什么人还怀恨在心,当即决定留在这里,好好守着段折锋。
段折锋挑眉问他:“这么说,你是等于在我房里禁足了?”
江辞月很平静:“嗯。”
“那就要叫人送两份饭菜。”段折锋慢条斯理道,“我们两人在一个房中朝夕相处、同吃同住,也不出门、不见人,你觉得旁人会怎么看?是不是连新婚燕尔的夫妻都不过如此?”
江辞月不平静了,耳尖应声而红。
但他红归红,做下的决定还挺坚持:“我问心无愧就行。”
段折锋沉吟片刻,坏笑了一下:“若我问心有愧呢?”
“你,”江辞月面红耳赤,“你不准有愧。我只是在这里面壁思过,又不是……”什么“新婚燕尔”,全当没有听过。
段折锋生怕他要把自己点着了,就宽慰他说:“没事,索性也没有别人听见,你慢慢害羞。”
江辞月:“……”
傍晚时分,江辞月果然在外间打坐冥想。
段折锋令纸人力士去打了热水,准备在房间里沐浴。
江辞月一开始还没明白,抬眼望了过来,看见段折锋刚解了腰封,披着件外衣,摘下眼纱,紧闭的双目下鼻如悬胆,侧脸在烛光中柔和如玉。
他走过来将内屋房门阖上。
尽管只是一瞬间,但江辞月这样的正人君子,光看见别人的中衣都觉得过意不去,连忙转过头。
他听到段折锋在里间道:“你要想沐浴,也可以现在进来。”
江辞月结巴了一下:“休要胡言乱语,我……我又不是登徒子。”
说完,他看了一眼房门上、烛光映出的人影,段折锋显然正在更衣——
江辞月眼观鼻鼻观心,想了想,又调转了方向背对房门,又想了想,再令纸人力士守在门口,整个把里面的灯光都挡住了。
房间内,段折锋慢慢躺进了浴桶里。
热气蒸腾上来,他沾水擦拭了一下脸颊,双目赫然睁开,其中晦暗难明、深沉似渊,哪里有半分瞎子的感觉。
角落里,妖狐容雩不敢偷看,讨好地捧起了那条蒙眼黑纱,顶在自己的小脑瓜上:“尊主,尊主,我什么时候可以吃……呀?”
段折锋笑了笑,并没有答话,重又闭上双眼。
小狐狸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充满兴奋地化为一团影子,从窗棱里挤了出去。
须臾,一道金光从段折锋眉心之中飞旋而出,直冲向天际。
外屋中,江辞月突然心中一动,似有察觉。
但他甫一抬头,还没看到段折锋的身影,先又羞愧地低下头——人家正在里面沐浴,我老想去看他干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很有负罪感地咬了下舌尖,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桃源村外,一棵巨大槐树下。
李想的骨灰被村民们倾倒在了此处——他们不想污染桃源绘卷中唯一的水源,又不打算大兴土木让仇人入土为安,索性洒在了槐树下。
在民间传闻里,槐树乃“木中之鬼”。坟上栽槐,就足以让人死后不得安宁。
此时,一道元神从天空上降临,就站在槐树之下,看见微不可见的灰粉在泥土中散落。
他身后,一只小狐狸头上缠着黑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尊主,等等我!我虽然并不精通招魂,但也可以试一试……”
元神看了他一眼:“试一试?”
容雩摩拳擦掌,本想好好为尊主办一件事,证明自己除了做炉鼎之外还有别的价值。但他刚抬起狐狸爪子,还没掐指算起来,先就脸色一僵:“我、我还需要李想的生辰八字,或者一件生前的贴身之物,才能有把握把他招来……”
元神嫌弃他:“老实做你的宠物吧。”
妖狐受伤极了,原地蜷缩成一团,六条尾巴齐齐蔫巴在地上。
——招魂本来就需要这些东西啊!人家江辞月又要生辰八字、又要符纸、又要亲人去喊魂的时候,您可什么都没说!
元神在李想的骨灰前站定,伸出模糊的手指,在半空中汇聚魔气,勾勒图形。
容雩好悬没把自己的眼珠给瞪出来!
——竟然能把魔气汇聚成实体!非但是实体,而且看来还是个玄妙的阵法!非但是阵法,甚至还保留在空中凝滞不消,散发出异常强大的波动!
容雩紧紧扒着自己的嘴巴,瑟瑟发抖地看着阵图汇聚成型。
却见其中字符如天书般晦涩诡异,只有东南西北四大方位上,各书一个篆字——
断、生、离、恨。
画完阵图之后,元神俯下身,手掌抓取了脚下一抔泥土,也并其中的一撮骨灰。
“李想。”他冷淡地命令,“速来见我。”
说罢,袖手一扬,手中灰烬在悬空的阵图上瞬间燃气紫黑色的阴火,寸寸燃烧过每一个篆字,而后消失不见。
天上地下,忽而响起了沙哑的呻吟之声。
李想的三魂七魄从各方凝聚过来,强行化为了一道完整的轮廓,就被囚禁于断生离恨阵中。
容雩骇得不敢动弹,低伏在阵图之下,只觉得浑身狐毛不由自主地炸起。
——尊主招魂之时,竟然只用一句命令而已……!
这不是招魂,分明是拘魂。
容雩没想到,李想就更是没有想到!
他以为人死如灯灭,自己算是完蛋了,但居然连这都不按照他的三观来。
一切不科学到了极点。
他彻底懵逼了:“我、我死了?我是灵魂?你、你是谁?”
他看着元神的轮廓,只觉得打从心底就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自己连死后都没被放过?!眼前这个明显是魔道中人吧!绝对是反派的吧!!
元神并不理会他的问题,而是看了李想片刻,说:“你并非此世之人。”
李想瞠目结舌!
元神又道:“临死之时,你似乎有许多话想说。”
李想的鬼魂突然战栗起来,他想起了自己临死前想对江辞月的话,他想说:段折锋是无赦魔尊!他会毁灭这个世界!众仙倾尽举世之力,都没能阻止他!必须要趁着段折锋还未入魔,先行将他解决!我是在替天行道才对,不能杀我啊!
——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反派,看修为应该不浅,难道是魔尊的手下?
——不对,这是在江辞月的桃源绘卷里,每个人都是他接引的。他可是未来抵抗魔尊的仙道魁首啊,绝对不会、也不能放任魔道进来……
一瞬间想到了各种可能,李想更不敢随便开口,试探道:“我、我其实是在替天行道,不得已才做了这些事,你信吗?”
元神笑了笑,说:“我信不信不重要。”
李想深怕他话中有什么深意,思维已经急速地运转了起来。
此时此刻,他脑海里瞬间又划过几十部影视剧里的逼供、间谍、诈骗桥段,同时打定了主意:绝对不能承认穿越的事实,也绝对不能把一切都说出来,不然我一旦没用了,很可能要被灭口……
但他刚准备好腹稿,就听见元神低头对狐狸说:“交给你了。”
六尾妖狐兴奋地抬起头,热泪盈眶道:“尊主!我真的是有用的!”
说罢,六条尾巴陡然膨胀起来,鼓足了劲施展起幻惑之术,一时间激动得过猛!
数百步之内,桃花林齐齐盛放,漫天桃花布满了粉红色背景板。
李想的魂魄猛然愣住——连逼供都他妈的这么不科学?
两秒后。
李想目光呆滞、嘴角流涎:“狐、狐仙大人是我未来的妻子!我非他不娶!!”
容雩问:“你临死前究竟想说什么?”
李想:“非、非你不娶,嘿嘿……”
容雩惊呆了,六条尾巴一齐抓住了李想的魂魄,将他一顿猛摇:“醒醒!你可是冷血杀人犯,甚至还敢栽赃给尊主,应该胆大包天才对,意志力怎么会这么薄弱?我只用了一分力而已,你不能变白痴吧?”
李想念叨着没人能听懂的词:“我不娶新垣结衣了,娶你,嘻嘻,速速与我击剑……”
容雩:“……”完了,彻底白痴了。
元神拎起小狐狸的后颈皮,将它放到一边。
办砸了差事的狐狸心如死灰,原地化为一滩黑水,恨不能钻进地里,再也不出来见人。
不过,元神并没有嫌弃他,而是道:“也罢,询问毕竟太浪费时间。既然已无神智,不如就此制成锢魂珠,还可以慢慢翻看他的记忆。”
容雩重新抬起头,眼泪汪汪道:“尊主……”
“收起你那表情。”元神瞥了他一眼,嫌弃道,“回去了。再晚一些,江辞月要撞门进来救人了。”
说罢,他将李想的魂魄、连同断生离恨阵图一起捏入掌心,魔气禁锢之下,化为一枚漆黑的珠子,把玩于股掌之间。
身后,小狐狸擦了擦眼泪,心中满怀着对尊主不杀之恩的感激:尊主虽然人很邪恶,但是对自己人好宽容啊!嘤嘤嘤,好爱好爱……
第17章 问仙缘(8)
江辞月正在门外站着,内心犹如天人交战,纠结万分:他怎么沐浴这么久?该不会是室内密不透风,被蒸晕了过去吧?我该不该进去救人?
忽然,房门被突兀打开。
段折锋头发带着湿气,身披一件白色罩袍,叹了口气:“想进就进来罢。”
江辞月大窘:“我不是……”
段折锋逗他:“嗯,你不是,我才是登徒子,在哄骗你进房呢。”
江辞月小声道:“又乱开玩笑。”
段折锋笑了笑:“既然来了,不如帮我擦干头发。”
“好。”江辞月踏入了房间。
角落里的小狐狸:“……”
唉,也太好哄了啊。
室内还带着水雾,纸人力士将房间收拾了一番,又擦干净镜子。
江辞月小心翼翼地收拢段折锋的湿发,取过浴巾,动作轻柔地擦拭。
手捧着段折锋的长发,他又说:“我以前没有交过朋友,也没有做过这些事,你是第一个。要是我弄疼你了,记得和我说。”
“你觉得,我们该是很好的‘朋友’?”段折锋问。
江辞月毫不犹豫:“嗯。”
笨拙的。坦率的。青涩的。纯稚的。
江辞月。
段折锋的唇边勾勒出笑意:“如果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呢?”
江辞月愣了一下,动作停住。
然后就听见段折锋说:“我还是想听你喊我‘哥哥’,那应该很美妙,不知道今世有没有机会。”
——他还没有放弃这个念头?
“怎能如此?”江辞月恼了,“我虽然只比你年长几个月,那也是比你大,不能这么没大没小——”
“但我有些地方比你大,不行么?”段折锋调戏他。
江辞月呆呆的:“啊?”
角落里的小狐狸突然兴奋地支起了两个大耳朵,眼睛瞪得溜圆。
段折锋伸手抓住了江辞月的手腕,将自己的手掌与他的比划。
掌纹相合,五指亲密无间——果然是段折锋的手掌大了那么一点点。
是手掌啊……
小狐狸失望地躺了回去。
“这、这怎么能算数……”江辞月想抽回手,却又不敢太用力,只觉得掌心热得很,流经那里的血液也热得很,烧得自己心脏突突直跳。常年练剑的手掌,几乎沁出手汗,让他无措地又抽了一下。
段折锋仍不放手,坏笑着说:“叫哥哥。”
“你这……你荒唐!”江辞月小声骂他,又加了两分力道,终于抽回了手,却也让坐在凳子上的段折锋失去了重心。
段折锋索性后仰倒在他身上,胸膛里发出沉闷的笑声。
江辞月耳朵通红,匆忙将他推回去,又说:“下回还敢促狭,我先罚你十戒尺。”
挣扎之间,江辞月有一缕头发混了进来,落在段折锋肩头。
段折锋手指绕着这缕头发,感受到身后浅淡的白芷香气,笑意渐深:“足足十戒尺,真是好可怕。早知道的话……”
江辞月低下头看他:“早知道的话?”
“先欠你一千戒尺,一万也行。”段折锋低声笑道,“你能陪我荒唐几次?”
江辞月的心跳声剧烈得好像是在自己鼓膜上响起,他看着段折锋含笑的唇角,也许还带着刚沐浴过的湿气,在昏暖的油灯下晕出毛茸茸的金边……
——他从没有交过朋友,朋友之间该如何亲密?
——为什么胸腔里会有这么多悸动着的期待,是不是……可以,稍许地,更亲密一点点?自己会被原谅吗?
段折锋挑了下眉:“怎么呆住了?生气了?”
他伸出手,在江辞月面前晃了一下。
然后,两耳通红的江辞月似乎突然回过神,飞也似地后退了几步,逃难一般:“我,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房门一关,江辞月就消失不见。
“……”
段折锋捂着嘴唇,若有所思。
——唉,师兄未免年纪也太小,什么时候能修回他那“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冰山本事就好了。
——到时候再想办法逼他喊一声“哥哥”,他一定会羞耻到浑身发紧……
次日,江辞月认真“面壁思过”。
段折锋反倒是出了门,指挥起江辞月的纸人力士,只见更熟练,没有丝毫生疏。
纸人力士们搜刮硝石,制了冰,又用大锤、斩骨刀将冰块打碎,磨成碎末后浇上鲜榨的杏子汁、牛奶,佐以杏仁、核桃、糯米等小料,就是一碗上好的甜品。
小狐狸看得眼睛溜圆,口水快要滴到前爪上:“斯哈斯哈斯哈……”
段折锋瞥了一眼,无情拒绝:“自己做。”
容雩:QUQ
他给江辞月递上一碗。
江辞月犹豫了一下,拿小勺尝了一口之后,眨了一下眼睛:“这是什么甜品?我从未见过。”
“某人的家乡特产。”段折锋很平淡地笑笑,“应该是叫做‘冰沙’,夏日消暑之物。等冬日还有所谓‘奶茶’、‘火锅’之类,也可一试。”
“修行之人不该贪图口腹之欲。”江辞月还在挣扎。
段折锋:“在我面前还口是心非?”
被看穿的江辞月迎风而矮,小声说:“就吃这一碗,不能再贪多了。等回了宗门,就将这类小食定例。”
说罢,他察觉有什么东西在拽自己的裤脚,低头一看——
狐狸扬起来的小脸上布满了渴望之色。
“你这小东西……”江辞月失笑,也取了一个小碟子,给狐狸舀了一勺。
小狐狸感恩戴德,连连作揖!
春日和煦,屋内气氛静好。
段折锋坐在一边,悠然摩挲着手中竹简。
在他骨节分明的手腕上,不知何时戴了一条红线,上面穿着一颗漆黑透亮的珠子,似乎因为光线的变幻,偶尔会反射出一道弧光。
他像是阅读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嘴角微微勾起。
江辞月看到这一幕,便觉得心中平静,今日过得再好也没有了。他问:“看到什么有趣的故事了?”
段折锋道:“看到了一些有趣之人,都来自一个地方。”
“冰沙来自他们的家乡?”
“嗯。”段折锋道,“日后有机会的话,可以与他们好好叙旧。”
在李想伏诛之后,桃源绘卷之中,再没有孳生事端。
不过,原住村民和灵犀新人之间毕竟还是留下了罅隙,一路上双方都没有多交流。
江辞月将自己禁足后,村民们也不敢上前打扰,更像是突然有了什么主意,这些天来颇多祭祀之举。
倒是新人们仍然笼罩在一股兴奋异常的气氛里,一直持续到绘卷抵达灵犀山为止。
是日,江辞月重开桃源绘卷,让住在其中的新人们一一离开。
第一时间离开桃源,众人几乎还有些不适应。
外界真实的灵气扑面而来,耳目一新的同时,他们或多或少都感应到了灵气的差距。
“哇!还是外面的世界好!”
几人驻足深深呼吸,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山头,而眼前云雾缭绕,还有另一座仙山伫立当前——
但见石崖突兀,悬壁高张,烟霞散彩,日月摇光。青松苍柏之间,有仙鹤、白鹿等灵兽若隐若现,伴随着溪声琮铮、鸟语花香。
果然是一幅仙家气派,令人望之心旷神怡。
有人满怀期待地问道:“这里就是灵犀山吗?”
江辞月说:“这是灵犀山地界,但还不到山门处。当下我们在坐忘峰,需要你们踏上鉴心桥,方能抵达灵犀山——这就是宗门前的最后一道考验了。”
少年们紧张地小声议论起来。
江辞月袖手一挥,只见眼前云雾缥缈散开,露出一条悬梯,在高处寒风之中不停摇摆,其下更是云海渺渺,看上去十分危险。
少年们往下看了一眼,都是两股战战。
有人说:“我们该不会要从这梯子上山吧?万一摔下去岂不是粉身碎骨了?!”
江辞月适时地安抚道:“这是鉴心桥,上面有灵犀门的法术,绝不会摔死人。这里是进入山门前的最后一处试炼地,为的是查看你们的心性。”
众人听了,这才恍然大悟。
江辞月又解释道:“踏上此桥之后,你们心中执念将会一一在云海中化形,或成为阻碍,或成为助力,陪伴你们踏过此桥。虽然会有阻碍,只要你们心性坚韧、不为所动,依然可以努力通过鉴心桥。不过,一旦摔下鉴心桥,那么纵使你们都有仙缘,灵犀宗门却也不会收徒——你们将会摔落云海,直接离开灵州,之后也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也就是说,桥上的都是幻象吗?”有人问,“大概都有什么样的阻碍啊?我们也好准备一下。”
大家纷纷点头。
江辞月却摇了摇头:“人各有别,难以细说。”
“那江大哥也有吗?”
“有的。”江辞月说,“我自幼离家修行,几乎从未涉足尘世,所经历的心魔便是高处不胜寒之景。不过,只要踏过这一难关,日后再上灵犀山时,自然会有助力。”
他说完向前一步,鉴心桥两旁的云海之中,就生出了异变。
一头雪白的鸾凤从云中幻化而出,从头顶翎羽到身后长翎都纤毫毕现,清亮的鸣叫声响彻山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