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熊乐晨本人似乎没注意到这种“特殊”,他甚至似乎没怎么把薛锐的话听进耳里,只是淡淡地“唔……”了一声,随后就指着前边的一个停车场入口道:“往这里走。”
顿了一下,他又晃了一下手机,解释道:“是张哥刚才给我发了定位,手机可以引导人找到目标。”
“我知道你能找到他。”薛锐似乎在笑,但细看又看不出他嘴角上扬,“我和你走。”
地下停车场里,熊乐晨和薛锐上车后,张弛没直接开车,而先锐评了一下刚才的线上会议。
“妈的,A国佬真是耍了我们一手!”他回头冲两人道,“那个导致孩子失踪的视频,和伪人是一套的!”
熊乐晨一下没听懂:“……什么意思?”
“具体的资料片还在翻译和制作,我先给你们总结一下大意吧。”
张弛道:“那个奇怪视频,确实也是一种异象,A国将其命名为‘入侵者’。它经常出现在伪人的活动区域,但只袭击有婴儿或者幼儿的家庭。它的袭击方式,就是在播放视频、音频的电子设备上插播,播的内容一般分为两个部分。
“先是一段似是而非的幼儿教育内容,看起来好像是育儿专家会讲的话,但也就是这时候开始警告家长,不让家长在孩子哭闹的时候轻易靠近孩子。然后当家长真的离开后,入侵者就会放那首外语歌。哦对了,那首歌是A国一首很老的童谣,以前确实经常用来哄睡孩子。
“放那首歌的时候,它还会释放孩子的哭声,以吸引家长。一旦家长真的去查看孩子,孩子百分百会消失。”
听到这里,熊乐晨插话问道:“那不去看,孩子就不会消失?”
“有小概率,不会消失。但绝大部分的小孩,应该在家长离开的时候就消失了。”张弛回道,“已经失踪的孩子,也有极小概率会在别的地方会找到。但这些概率是多大,A国那边也不确定。因为找回来的失踪孩子,是等他们长大了之后,参与基因追寻计划,才核对上家族基因并找到亲生父母的。他们当年被发现的地方可能距离原生家庭很近,也可能相隔十万八千里。如果这些孩子并不知道自己是被领养的,或者并不想找亲生父母,那就一生都不会有消息。”
熊乐晨问:“入侵者为什么要掳走孩子?”
“不清楚,它没有实体,无法沟通。姑获鸟掳走孩子后还会藏在同一个地方呢,入侵者掳走的绝大多数孩子,在这世间都再也没消息。”张弛道,“不过A国那边说,入侵者很可能和伪人不对付。”
“你刚才不是说它们是‘一套’的吗?”
“我是指它们‘成套出现’。”张弛道,“被入侵者弄走的孩子,如果还能回到人类社会长大,很可能会遭遇伪人。但他们会比常人更容易识别伪人,并且不受伪人的精神引诱,会暴起抵抗。有资料显示,有个曾被入侵者带走过的孩子,被人领养后长大,期间两次遭遇了伪人。第一次在他还小的时候,大概因为伪人偏好成人而放过了他;第二次在他长大之后,他拼命抵抗但失败了,随后自杀。这一切,都有录像和验尸报告为证。
“哦,A国那边说,也有可能不是自杀的。因为他们怀疑伪人有一种‘转化’能力,可以把模仿对象打到自己身上的伤口,一比一复制到模仿对象身上。所以伪人杀了模仿目标后,再制造伤口,也是有可能的。”
熊乐晨想了想:“所以,伪人和入侵者都能影响人的意识,但它们相互之间是对立的。”
“确实。”张弛道,“还有,之前不是还说伪人可能模仿宗教里的使者诱骗人类吗?据说入侵者会在人群中传出消息,说伪人不是‘真神’,让人不要信它。当然,这部分有点A国的宗教因素,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加工过的信息。”
熊乐晨还记起一茬:“那家长自杀,也是入侵者引起的吗?”
“还真是。我忘了讲这部分了。”张弛回道,“如果家长长时间视听视频,也会被扰乱心智,寻求自杀。”
“所以,只要不看视频,就不会被引诱自杀。不让孩子落单,孩子就不会失踪。”熊乐晨总结,“入侵者,比伪人好对付。”
薛锐终于开口问:“伪人是什么?”
“一种实体……你可以认为是妖怪,会完全模仿一个人,并且杀死对方、替代对方,然后又袭击下一个。回头给你办好手机,会把资料片发给你看的。”张弛顿了顿,又道,“伪人用一般的小型枪械都杀不死,我本来想说你要是碰上了,不要掉以轻心。不过既然你一剑能劈开红月,或许不用我这么操心。”
薛锐又问:“伪人可以打,那入侵者如何对付?”
张弛道:“这就是难处,它就是一段潜伏在网络里的‘幽灵’,无法抓住。”
熊乐晨问:“不能用什么技术手段……”
“要是可以,A国早捕捉到了,他们的计算机水平不比我们高?”张弛道,“现在‘特美办’还是决定,利用舆论来提高家长的警惕,不要在给孩子独处的时候放视频。虽然听着有点怂,但是有效就行。”
“那已经失踪的,怎么解决?”
“警方那边肯定是不能和家长说实话的,只能让一些人继续找了。时间久了,警力自然分担出去,社会舆论也会转移,只能这样了。”张弛回道,“对了,和你们透露一下。警方那边说,这些报孩子失踪的家长里,有一对是真把孩子卖掉了。”
“卖掉?”
“可不是?他们怕别人问起,就主动报警,根据网上的帖子编了个故事。结果警察查到他们自己把孩子抱出去的监控,回来就没了,两人还有说有笑的,你说荒不荒谬?”
熊乐晨淡淡道:“人类妄图用怪物来掩盖自己的罪恶。”
“哈,你这话说的,倒像你是怪物那一方的了。”张弛边说边转回正面,启动车辆,因而错过了熊乐晨刹那间不自然的表情,“不过古往今来,多少失踪、死亡,不都是扣上了传闻的帽子?岛国所谓的‘神隐’……嗤。”
薛锐轻轻扫了一下熊乐晨,问道:“那红月的事如何了?”
“这个啊,正要带你们回去开会分析,办公室里刚从一大堆监控里剥离出了有效的部分。”薛锐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哦对了,刚才一下忘了说,薛先生的新衣服挺不错啊。”
这就是句社交式恭维,但薛锐还真回答了。
“是吗?小熊选的。”
回到“特美办”,众人也先对薛锐的新衣服表示了赞赏。
另外还有同事确定了能把自己的旧手机先给薛锐用,他不嫌弃的话,明天就能拿来。薛锐对这种身外之物似乎不是很在意,当即就同意并且道谢。
随后大家开始分析有价值的红月相关视频。
“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红月有很强的信号影响或者屏蔽功能。”
一名工作人员操作着连接电视的笔记本,同步说明着:“所有近距离的监控,都在拍到屏幕出现异常的几秒内,全部暂时失效。等到恢复的时候,已经只有你们俩出现在镜头里了。但远处的楼上,对着这一片商业街设置了一个天气监控摄像头,从上千米外拍过来的。虽然图像非常小,但至少没被屏蔽,而且拍到了在半空中的红月实体。”
说着话,她打开了所述视频。
果真如她所言,上一秒还十分平静的城市“街道+天空”夜景里,忽然在半空中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红色球体。它一现身,就以相当快的速度一直斜向下移动。甚至在距离它不远处的高楼玻璃外墙上,都映出了红色的影子。
而按照画面里的场景定位,那红月就是冲着熊乐晨去的。
不过短短十秒,红月就已经降到了距地面三四十米的高度。听着还是不近,但那红月可是接近热气球大小的,这已经属于迫在眉睫的距离了。即便只是看着这段无声的视频,即便已经知道事情的结果,“特美办”的人们还是忍不住悄然屏住呼吸。
下一瞬,那红月骤然一分为二。
它的两半像是要往下摔落,但刚有这个趋势,又眨眼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这部分和熊乐晨表述的一模一样。而出手的薛锐没在画面中被清晰捕捉到,毕竟还是太远了,他本身也不发光,在夜空下要被拍得清楚还是很难的。
“在我们可查到的监控中,只有这个拍到了红月本身。”
视频放完后,工作人员继续道:“红月被破开后的画面经过分析,确实很可能里面是机械构造。我们很可能要把这段视频发到军部里的对接部门,你们也明白,毕竟一个这么大的空中机械要是在我国领空上乱窜,这是不能被接受的。”
薛锐评价了一句:“这个国家的空域管制这么严格?”
“每个国家都很严格,只是有些国家有心无力而已。”张弛回答他,又问那个操作笔记本的同事道,“杜芳芳,我们现在能分析这个红月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杜芳芳是单位的技术员,当场放大了视频,回道:“这个像素,我们的设备办不到。但我估计、纯估计啊,军部也够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嘛。”
她顿了一下,扭头看向坐在一起的熊乐晨和薛锐:“两位,你们近距离接触它、观察它的时候,还有什么别的感知吗?除了已经看到里面的机械化部件,和它能产生吸力之外。”
两人沉默不语,张弛猜到其中缘由:“你问得更直接一点吧,他们俩的状况……估计不好分辨什么是特别的感知。”
杜芳芳道:“好吧。那最基础的问题,你们感觉到它是怎么悬浮在空中的吗?看到了气流推动装置,或者感受到气流的运动了吗?”
薛锐是离它最近的,果断回道:“未曾。”
“它运转的时候有声音吗?消失和出现的时候呢?令人产生耳鸣也算。”
“都没声音。我未曾耳鸣。”薛锐回答完,又看向熊乐晨,“你呢?”
“……我也没。”熊乐晨形容,“一切都是很安静的。我是说,只有那个环境里原来的声音。”
“那这到底怎么飞起来的……”杜芳芳皱了皱眉,“这技术要是高出我们很多,我们很难找出对应的办法。薛先生,我提醒你一下,如果我们上报红月的事项,军部可能会找你……‘聊聊’。而且你的能力如此强大,他们很可能会要求你在下次碰到红月的时候,将其捕获。”
“就算我能瞬间接近红月,他们能给我什么东西捕获它?”薛锐语气冷淡,“它在我和小熊的感知里,是直接消失,不是快速移动。它有凭空消失的能力,你们能造出使其失效的笼子吗?”
薛锐讲话难得带着点嘲讽的语气,但也是实话。杜芳芳只好回道:“这我不敢妄言,反正军部肯定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高科技。薛先生要是能配合的话,就配合一下吧。当然,军部的酬劳肯定是不会少的,至少肯定比我们给的可观。”
薛锐道:“就算我能配合,红月的出现也不是我所控制的。”
这话一出,“特美办”的人不由自主地齐刷刷看了一眼熊乐晨。
薛锐的眼眸轻轻一眯:“你们想让小熊去当诱饵?”
“我们肯定是没这个意思,不然不会担心他身边没人。”张弛心说要不是你能扛住红月,谁同意你一个陌生人头一天就住小熊家里。但他这话不能明说,只能道:“不过军部的意思我们不好揣测,只能到时候再看情况了。”
“我认为,就算军部来找,也要提醒他们,这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外国势力、未知生命体的探查设备。”卢萍道,“如果纯粹是智慧生命体在操纵机械,何必还用视频先引诱小熊去看红月?而且小熊不看红月,它就不显形,这也不符合智慧生物的逻辑。我建议,还是不要把这个案件完全移交给军部。”
杜芳芳点头:“我会一并陈述的。薛先生也不必过于担心,小熊毕竟是普通民众,按照军部的传统,不会让民众置于危险之中。”
薛锐不知道本地实际情况,也不清楚这话的可信度,没应话。
“那就先这样吧。”杜芳芳道,“其他的视频都没什么价值,坏处是我们没啥好分析的,好处是不需要大面积处理视频。”
薛锐道:“所以,你们现在既没办法处理入侵者,也没办法处理红月。”
“这世上很多诡异存在,既无法捕捉,也无法触碰。”面对“质控”,卢萍回应得很淡定,“我们有能感知死灵、妖怪、甚至像小熊这样对一切灵敏的‘信息位’,也有能扛着重机轰碎怪物、利用家传镇压邪祟、以及如薛先生这样一剑批碎实体的‘清除者’。即便如此,还有很多东西是不讲逻辑,也无从捕捉的。
“或许将来科技更发达的时候,可以将其彻底清理。但目前来看,我们也只能做到我们最尽力的一步。比如搞清楚怎么预防,建立舆论引导方案,让人们主动降低遇到它们的可能性。说到底,我们是一个综合应急部门,不是暴力执法部门。用我们的古语,这叫‘术业有专攻’。”
这一串说完,薛锐没回话。
他其实说什么都行,毕竟他目前展现出来的实力,很可能在“特美办”所有人之上。但他要是真说出句“无所谓”之类的话来,那双方就真僵住了,有点下不来台。
关键时刻,熊乐晨倒是开口了:“之前你们用的那个‘蒸发者’,我想再看看。”
他一开口,原本有点僵硬的氛围骤然一松,张弛也悠然一笑:“小祖宗哎,那玩意儿虽然还没还,但哪是能随便拿出来玩的。你要是不怕,我当时用它来喷伪人的时候,王林达拍了‘执行视频’,可以看看它的威力,想看吗?”
熊乐晨点头:“看。”
卢萍道:“别给人家看那个场面……”
“他都看过只剩半截碎尸的伪人和‘番茄酱’现场了,再看正义执行的时刻,也没什么吧。”张弛道,“而且他以后跟着出任务,万一忽然碰上类似场景,傻掉怎么办?还是现在提高一下耐受力比较好。哦对了,薛先生一块看看吗?”
张弛其实怀疑熊乐晨是在给“特美办”帮腔,比如给薛锐炫一下强力武器之类的。不管是不是,反正张弛叫上了薛锐。
薛锐不知出于什么目的,总之也答应了。
然后,熊乐晨和薛锐今天下班前的最后时刻,就是在之前伪人被击杀的视频中度过的。
视频中可以看到,前面的张弛扛着的那把枪械,即便从侧后方往前看,方形的枪管也足够大。如果从正面看,这个方形枪管中整齐排布了七七四十九个枪口。当开关摁下,所有枪口中都会击发特殊的子弹。
这个大家伙,自然需要个力气比常人更大的人才能扛得住。张弛就是这个人选。
他和王林达冲进小丽的合租屋里,只喊了一句“警告!”,随后就朝着回头的女孩——伪人拟态出来的——击发了“蒸发者”。所有子弹齐发,眨眼之间,别说是击中,伪人的上半身直接被打成了渣渣。
那不知什么东西组成的肉体,跟被车轮碾压过的泥水谭一般溅开。
“喏,这就是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门后不能有人的原因。”张弛摁下视频的暂停键,被薛锐打击到的信心又回来了一些。
“只要这些玩意儿有实体,我们还是有东西、有能力清除的。”
某日深夜,郊外某栋山间别墅。
租借别墅进行玩乐的年轻人们终于稍微消停下来,音响安静了,彩灯关掉了,就连一些房间的照明也开了又关。显然,年轻人们经过一整天的释放和疯狂,已经累了。他们正有意无意地,陆续进入休眠状态。
这栋别墅彻底沉寂下来。
不久之后,在天亮之前最黑暗的时刻,山间亮起了熊熊的火光。
那栋孤零零的别墅,成为了这愈发盛大的光明的养料。
“说句缺德话,得亏这场山火,才把路人拍到的红月视频热度压下去了。”
杜芳芳看着单位电视里放着的火灾新闻,评价道:“本来那个视频,我们已经打算用技术手段进一步降低热度了。毕竟只把它扣上‘合成视频’‘玩梗视频’的帽子,力度有点不够。谁成想,忽然来了一场大火,还死了十一个人,这还有谁管你天上的月亮是红的白的。”
“万幸之前就下过几场大雨,山里不那么干燥。不然这火就不是从一栋别墅蔓延到整个山头了,只怕十个山头都挡不住。”卢萍在旁边评价,“不过现在舆论的重点,不是这场大火本身,而是别墅里死掉的十一个人吧?”
“那可不?网上有这些死者的朋友爆料,说这些个年轻人一天天没正事,好像搞了个奇怪的教会。还挺神秘,也不知道是开玩笑的还是认真的。”杜芳芳看着电脑上的社交平台发言,“听说还有一个幸存者,也不知道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真相。”
“远离市区的聚集,教会,大火,幸存者。”旁边有同事啧啧感叹,“哎,光有这几个词,就够那些营销号编八百篇小作文了。”
“谁知道这些臭崽子们真搞假搞,以前不还有过一些……‘行为艺术’乐队,也用宗教相关的名字?那他们聚集了,你说是在玩音乐还是教会活动?”卢萍道,“而且在别墅里玩疯了,不注意防火也是很有可能的。就是这个代价,也太惨重了……小熊,想什么呢?”
在看电视的熊乐晨收回目光,问道:“‘扣上合成视频、玩梗视频的帽子’,是什么意思?”
“原来你在听我们说话啊。”杜芳芳解释道,“就是之前网上不是有人发了他从很远的地方拍到的红月视频吗?还一度引发不少人的关注。对于这种舆论,我们一般采取两个方式应对,一个是否定话题的真实性,另一个是降低热度。而‘合成视频’‘玩梗视频’,都属于否定话题真实性的做法。
“‘合成视频’,就是想办法搞出一些技术分析,把这个视频真的都说成假的。‘玩梗视频’,就是拿这个视频去造些很夸张的梗。比如,‘震惊!不明飞行物现身闹市区’‘UFO存在的真相’之类的,说得越夸张,大家越不信。以后就算大家口口相传,或者都看过这个视频,第一反应也是‘假视频’罢了。”
熊乐晨认真听罢,问道:“可那个发视频的人怎么办?至少他是亲眼看到的。”
“他一个人,就算加上他的一些亲属好友,就算再加上他在一些神神叨叨的论坛上说得有人信了,那又如何?”杜芳芳一笑,“只要大众不信,那就不要紧。只要大众不在意、不知道,红月在这社会上就等于不存在。”
熊乐晨注意到她的表述:“‘不在意’‘不知道’,就等于‘不存在’?”
“这要跟你细细解释的话,那就变成哲学问题了。”杜芳芳想了想,“不过社会面来看,确实也差不多。大家都不记得,大家都不在意的话,一个事件经过一段时间后就约等于不存在了。尤其是这种目击事件,还被打上‘造假’标签。过了这几天的热度,知道的人都放置脑后,不知道的就更不知道,可不就是淹没在历史的信息流里了?”
熊乐晨点点头,又把签好字的纸推回卢萍面前。
“签完了?”卢萍看了一下签名表,“行,回头薛锐也签上,就给你俩打款了。这次你只有去那几个受害者家里跑腿的补贴,红月任务的判定还没下来,别嫌少。”
熊乐晨“嗯”了一声,随后道:“我先回去了。”
“啊?你不等薛锐吗?”卢萍道,“他和军部的线上会应该不要多久了,再久总要吃午饭的吧?你等他结束了,张弛送你们回去呗。”
熊乐晨知道她真正担心的是什么,径直道:“红月在白天不会出现,也不会在人多的时候出现。我直接回家,不会有事。”
卢萍一想还真是,便答应了熊乐晨。她还顺便问了一句:“对了小熊,你的脑子还要去复查吗?”
熊乐晨:“……不用。”
“真不用还是你钱不够?”卢萍有些狐疑,“别因为钱不够耽误看病,我借给你,不着急还。之前让你来‘特美办’不是已经说好了吗?而且你要是因为出任务,导致什么病症复发或者受伤,我们也负责,不用忍着。这都写在合同上的,你记得吗?”
这简直就是暗示可以借着合同条款,彻底包完熊乐晨之前的车祸后遗症了。熊乐晨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点了头,随后就走了。
等他走了,杜芳芳才问卢萍:“萍姐,小熊那个车祸,就真没有赔偿款了啊?”
“有什么呀,调查出来是司机全责,但司机又死了。他本身也没什么家产,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的,能挤出什么赔款来?”卢萍轻哼一声,“这车祸,死了俩,重伤一个。小熊能从车祸里全须全尾地活下来就是奇迹了,要什么自行车。”
“哎,也是。那会儿警察总在怀疑是他动的手脚,要不是我们帮衬,舆论肯定要在他身上打转。”杜芳芳感慨,“他本来就没钱没势没工作没家人的,要是还被人戳脊梁骨,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那可不?这孩子从十来岁就没了父母,亲戚也不管,自己拿着一丁点遗产长到现在。”卢萍想起看到的熊乐晨生平材料,跟着叹气,“我就是怕他忍惯了,现在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会发展成大毛病。”
“谁说不是呢?还碰到了红月,要不是薛锐,指不定多危险。”杜芳芳想了想,“萍姐,我觉得还是给他约个医生看看吧?就算不拍片,至少看看心理啊。”
“也是。”卢萍回道,“那看一下我们熟悉的心理医生谁有空吧……”
熊乐晨这回没在外面乱晃一天,径直回了家。
最近这些天,薛锐都住在这里。不过说是“住”,薛锐也并不需要床。熊乐晨躺在床上的时候,薛锐就在沙发上待着,有时打坐,又是戴着耳机刷手机。屋子里除了薛锐的几件衣物,一把剑,几乎没有其他属于他的东西。因此要是不仔细观察,是很难看出这个屋子里住了两个人的。
今天,熊乐晨是时隔好几天的在家独处。
他环顾四周,又看了一下窗外的情况,随后把窗子关好、窗帘拉拢。
一室户变得十分昏暗。
接着,熊乐晨在手机上找了个幼儿陪伴视频,直接功放起来。稚嫩童声唱起了童谣,歌词很简单,曲调也很简单。本来大白天放个可爱歌谣,也没什么的。可这毕竟是单身成年男人的住所,特意被遮了光,还回荡着哄小孩的童谣,想想也怪渗人的。
如果有“特美办”的人在这儿,他们还会认出来,这首童谣就是第一个“入侵者”相关报案家庭里,孩子失踪之前家长放的视频。
熊乐晨把手机放到茶几上,想了想,又找个架子将其立了起来,面朝沙发。接着,他自己坐到了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