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夫人是那朵有无数人喜欢的娇妍欲滴的玫瑰,他只能躲在暗处悄悄的窥探,先生将玫瑰摘下圈养在自己的牢笼里,他却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林齐心里泛上几乎难以忍受的酸楚。
他是离江寄厘最近的人,也是离江寄厘最远的人。
林齐想把目光移开,但尝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直到他对上了一双满含警告的眼睛。
江崇手里的动作不停,视线迎了上去。
他从第一次见到这位管家起就将他的心思猜得差不多了,但是因为他并没有过分逾越的行为和举动,也从未袒露过什么情绪,所以江崇可以当作视而不见。
现在却不行。
这道视线对江崇来说已经非常无礼且冒犯,他不接受有人对江寄厘表露出如此赤裸的情感。
他的视线变得冰冷而阴沉,一言不发,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林齐惊了一下,心头狂跳,恍然在这个小少爷的身上看到了他们先生的影子,急忙低了头,说道:“夫人,少爷,我去拿一些点心过来。”
江寄厘听到声音抬头,礼貌的点了下头说:“谢谢。”
林齐脚步匆忙的离开了。
江崇放下了手里的铲子,他拿起一张手帕擦了擦手,叫了声:“爸爸。”
江寄厘看向他,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江崇已经很主动的进了他怀里,江寄厘失笑的搂住他:“怎么了早早?”
江崇不说话,抬起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江寄厘顺手把江崇小小的身体抱到了腿上,揉着他的头发笑道:“怎么还撒起娇了?”江崇的脸埋进他颈间,低声说了句“没有”。
江寄厘了解江崇的性格,知道他这样就是有事,所以便也不再照看那几盆雏菊,耐心的摸着他的头发低声哄他。
不知道过了多久,江崇突然抬起头。
他说:“爸爸,你现在开心吗?”
江寄厘垂下眼睛望着他:“怎么这么问?”
“……我希望你能开心点。”
江寄厘低声笑了出来:“好,我都听早早的。”
江崇沉吟了片刻:“爸爸,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江寄厘亲了亲他的侧脸:“爸爸也是认真的。”
江崇没再说什么,心里的思绪却有些纷乱。
如果忘掉那些不好的记忆能让江寄厘开心,那他也愿意……暂时的配合一下这些人。
林齐说回去拿点心,但离开后却很久都没有再出来,江崇和江寄厘倒也不在意他到底是去干什么,压根没有关注他有没有拿点心出来。
他们把所有的小雏菊都松好了土,然后浇了一遍水放到桌上任它们沐浴今天和煦的阳光,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林齐终于从大宅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盘精致的糕点。
他正要朝江寄厘和江崇走过去,恰在这时,大宅外面响起了汽车的轰鸣声。
林齐脚步一顿,他听得出来这是哪辆车。
盘子刚刚放在桌上,“咔哒”发出一声脆响,那辆劳斯莱斯就已经驶进了庭院内。
林齐说不出心里的想法,他知道先生醒了,但没想到先生会这么快回来。
匆忙走过去打算去开后座车门,结果他的手还没碰到把手,门就已经开了,男人高大健壮的身躯从车上下来,他脸色病态的异常,胸口已经被血浸染。
林齐的手滞在半空:“先生……”
戎缜根本听不到周遭的这些声音,他只注意到了庭院沙发上坐着的人,青年怀里抱着一个孩子,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
戎缜一瞬都等不了了,浑身剧烈的痛意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却像没有感觉一样,飞速走了过去。
江崇站到了地上,他眉眼沉沉的看着来人,拉着江寄厘的手,叫了一声:“父亲。”
戎缜的视线短暂的掠过江崇,并没有多想,他嗓音发哑,带着浓重的喘息。
“厘厘……”
而江寄厘却被他这个样子吓到了,视线惊惶的盯着他胸口一大片鲜红,又看了看他其他地方的伤口,不自觉拉紧了江崇。
戎缜又向前走了一步,江寄厘再也坐不住了,他跌跌撞撞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拉着江崇往后退了好几步,才咽了咽喉咙小声道:“您好……”
戎缜的手僵住了,尝试着说道:“厘厘,过来,让我抱抱你。”
江寄厘有些无措,看了看那边的林齐,又垂眸看了看江崇,并不太敢过去。
“您现在伤得有些重,要不要先叫医生……这些伤口不及时处理的话很容易感染。”江寄厘说完,勉强冷静了一点,道歉说:“很抱歉,我刚才不是故意的,只是您身上……太多血了,看起来状况很不好……”
“我觉得还是先处理伤口比较好,其他事情可以等下再说。”
戎缜终于察觉到了话里的不对劲。
“厘厘,你不认识我了吗?”
江寄厘:“认识。”
戎缜刚要说话,就听到青年又小声的补充道:“他们说我和您结婚三年,还总叫我夫人,那您应该是我的……伴侣吧。”
戎缜动作彻底凝固了,他探寻到了青年目光里的陌生,呼吸里带了轻微的颤抖,许久才道:“是。”
“厘厘,我很担心你,过来让我抱抱,好吗?”
江寄厘不确定的低头看江崇,江崇安静了一会,然后无声的点了下头,放开了他。
“好吧。”江寄厘脚步慢慢的挪了过去,中途还是有些紧张,目光看向林齐和江崇好几次,好容易才走到男人面前。
“很多事情我都不太记得了……”
他话还没说完,戎缜就已经把他抱进了怀里,男人的力气大而凶蛮,江寄厘被他箍得骨头都有点疼,略微抗拒的挣扎了一下,小声道:“疼。”
戎缜浑身都在颤抖,听到这句话只松了一点:“对不起宝贝。”他眷恋又痴迷的吻着他的发顶:“别怕,我会好好爱你的。”
江寄厘有些别扭,总觉得哪里不太舒服。
戎缜的嘴唇从他的发顶慢慢向下,在他小巧的耳垂上轻轻啄了一下,刚想再在他唇上吻一下,结果视线一垂下,他便注意到了青年颈间一些隐隐约约的痕迹。
已经散了很多,变得非常浅淡,但仍然能看出来这里曾经经历过什么。
从耳垂下方一直到靠近锁骨的地方,留有密密麻麻的吻痕,那些将散未散的红印如同一把火,将戎缜的双眼烧的赤红。
他颤着手扣了上去:“厘厘,谁碰了你?”
江寄厘本能的想把他的手甩开:“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谁碰了你?”戎缜的语气短而急促:“宝贝,告诉我,是谁……他还碰了你哪里?除了脖子他还碰了你哪里?”
江寄厘被他偏执的样子吓得不轻,无数莫名的恐惧都涌了上来,他想后退几步,却被男人牢牢的抓着。
“厘厘……回答我。”戎缜的眼睛越来越红,“是不是姓秦的?他吻了你?他都吻了你哪里?脖子?嘴唇?还有哪里?”
“这里?”
戎缜突然的动作让江寄厘尖叫了一声,他猛地推了一下眼前的男人:“你放开我!”
“爸爸!”江崇冲了上来。
戎缜本就摇摇欲坠的身体更加不稳,他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胸口渗出的血越来越低,已经从完全浸湿的衣服下摆滴落到地上,他弯下了腰,疼得几乎有些佝偻,嘴里还在念着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吓到你了……”戎缜说着这些话,实际上却嫉妒的快要失去理智,他脑海里全是那一片刺眼的红痕。
江寄厘惊魂未定:“你说的那个人我不认识……我不知道……”
戎缜突然吐出一口鲜血,面色苍白如纸,程严赶紧叫了医生,一阵混乱的脚步声在庭院里响起。
江寄厘整个人都发了懵,他抱住江崇,躲在了人群后面。
戎缜身上的伤口几乎全部崩裂,尤其是胸口的地方,这次的救治从这天下午一直到第二天天亮,医生们才满头大汗的出了房间。
江寄厘这夜根本没怎么睡,一早起来便等在了房间外面,他心里是抗拒的,但也很自责,因为如果不是他推的那一下,这位先生的伤口应该不会崩裂到这个程度……
林齐从房间里出来,江寄厘忙上前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林齐:“先生没有生命危险,您不用太担心,医生说不出意外今天就能醒来,夫人,您也再回去休息一会吧,先生醒了我会通知您的。”
江寄厘还在犹豫,视线朝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林齐道:“您别让少爷担心,先回去吧。”
江寄厘:“……好,麻烦你了。”
他没有再在这里久留,但也并没有回房间休息,而是进了浴室,对着镜子仔细的查看起了自己颈侧的痕迹,这些痕迹都在他脖颈偏后面的地方,江寄厘不对着镜子仔细看是看不到的,所以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注意过自己脖子上有什么问题。
他侧着身体看得有些费力,镜子里只能勉强观察到几片红痕,还都已经散得差不多了,江寄厘蹙着眉,对这些痕迹没有一丁点印象。
那位先生说话的时候提到一个人……姓秦的。
江寄厘不记得,他努力的想回忆起来,结果却是越想越头疼,针扎一般刺着他,江寄厘赶紧摇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甩出去了。
他确信自己不认识那个人,至少现在是没有任何印象的,所以他回答不了那位先生的问题。
但是……江寄厘觉得,那位先生却回答了自己的一些问题。
比如,他们结婚的那三年应该不像他最初以为的很恩爱。
比如,那位先生的确是性格有些糟糕,难怪戎宅的人都怕他。
还比如,他们受了这么重的伤,很有可能就是和那个姓秦的人有关系。
江寄厘觉得自己了解到了一些事情的皮毛,但却很难将它们串联起来,具体的那些问题还要等他亲自去问,等那位先生给出他一个完整的答复。
只希望那位先生不要再想昨天下午一样突然发疯,江寄厘很怕他那个样子。
戎缜是在傍晚的时候醒过来的,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守在房间里程严注意到,想出去叫医生,却被戎缜抬手阻止了。
他问道:“夫人呢?”
程严:“夫人吃过晚饭去院子里玩了。”
戎缜垂着眼,片刻后他起了身。
程严:“先生,要不还是我去叫夫人回来吧。”
“不用,我去看看。”
他步履有些沉重,偶尔还会重咳两声,但走的速度却并不慢,很快就到了庭院里。
庭院中间有一座修建得很漂亮的水池,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架起了一座很舒服的秋千,青年正在上面坐着,悠闲的观赏着池子里的鱼。
他只穿着一双拖鞋,皓白漂亮的脚腕露了出来。
戎缜试探到了空气中的冷意,慢慢走了过去。
江寄厘很快便察觉到了,他猛地回头,立即就要站起来,没想到受了重伤的男人依旧比他快了一步。
男人蹲在了他面前。
“厘厘。”
江寄厘眨了眨眼,望着他:“您身体还好吗?”
戎缜没有回答,他的手慢慢抚上了青年的脚腕:“怎么不穿袜子?太凉了。”
江寄厘瑟缩的往后退了退。
解释道:“只有今天,您不用担心。”
“会生病的。”戎缜的手从脚腕上慢慢探到了他的脚心,青年的脚并不大,而且又白又嫩,戎缜一只手便能握住。
他贪恋而缓慢的摩挲着:“这么凉……宝贝,回去用热水泡一下,去去寒气。”
“我会的。”
江寄厘还是想挣开,但男人却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把他的两只脚都从绵软的拖鞋里拿了出来,搂进了怀里。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经常来这里坐着吗?”
江寄厘有些紧张,四下打量着周围,似乎是想找谁。
“只有我。”戎缜的手轻轻摸过他蜷缩着的圆润的脚趾:“宝贝,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江寄厘下意识摇了下头,但很快又语气迟疑的说道:“我知道您,但是我……我想不起来和您有关的事情,我不知道为什么。”
“没关系,厘厘。”戎缜的嗓音前所未有的温柔,他说:“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我会带你一点点记起来的。”
“戎先生……”
戎缜注视着他的眼睛:“厘厘,你以前都叫我先生。”
江寄厘抿着唇:“好……先生。”他叫得很小声,说完便不太习惯的移开了视线,安静了一会,他突然道:“您可以放开我的脚吗?我不太舒服。”
男人因为个子极高,即使蹲下也并不显得很矮,他的视线几乎可以和坐着的青年平视。他抱着青年的双脚,嗓音里多了些恳求:“厘厘,可以让我抱一会吗?”
江寄厘耳根有些红,什么都没说,但轻轻挣扎了一下。
男人似乎被他踢到了哪里的伤口,闷哼了一声,江寄厘瞬间就僵住了,一动不敢动。
语气里有些慌张:“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戎缜垂下眸:“天快黑了,回家吧厘厘。”
江寄厘后背毛毛的,巴不得快点回去,然后躲回房间里。
“好。”
男人倒也没有再抱着他的脚不放,江寄厘赶忙穿上拖鞋。
在戎缜回来之前他都是住在主卧的,戎缜这天回来之后,江寄厘便换到了另一个房间,所以上楼他便很自觉的往那个房间走,谁知经过主卧时他就被拉住了。
男人扣住他的腰:“这里才是我们的房间。”
江寄厘懵了一下,迷迷糊糊就被他带进去了。
而更离奇的是,他坐在主卧房间里的沙发上,男人端来了一盆热水,拿着一块温热的毛巾,在他脚边的地毯上半跪了下来。
“宝贝……”
昨天下午男人因为那些吻痕疯狂偏执的样子还历历在目,现在却变成了另一个极端。江寄厘后脊一阵发麻。
这位先生……现在要帮他洗脚……
青年陷在柔软昂贵的沙发里,和半跪在地上的男人对视着。
他眸中有惊惶,但更多的是不自在,因为他的脚踝是很敏感的地方,稍有一点痒意都会浑身发麻,何况男人握着他脚踝的那只手粗粝磨人,江寄厘从脸到脖子都是红的。
“您的手……”江寄厘的目光落在他左手骇人的疤痕上,忍不住问了出来,他抬起眼望向了一直注视着他的男人:“是烧伤的吗?”
脚踝上摩挲着的手指一顿,“是。”
江寄厘被他看的很别扭,男人的视线死死的黏着他,江寄厘就这么被他锁定在这个范围内,像是被野兽把玩欣赏的漂亮猎物,任何微小的动作都逃不过男人的眼底。
他只是因为受不了那只手在他踝骨上带来的战栗痒意,稍微朝后退了一下,男人的手就猛然收紧,似乎生怕他就这么从眼皮底下溜走。
江寄厘垂下眼,手紧张的抓住了沙发垫子的一角,小声道:“我看您的手上还有其他伤,沾水会感染发炎的,我自己来就可以。”
“没关系。”戎缜另一只手慢慢的帮他把裤脚卷了起来,看他纤细的小腿暴露在空气中,眸色暗了暗,“厘厘,结婚的那三年,你很喜欢让我帮你洗。”
江寄厘下意识想要先确认这句话的真假,但刚要张口,就又被另一道突然横插过来的想法截住了。
他看着男人眨了下眼,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像是迟缓的倒带一样,他心里缓慢的念了一遍那几个字,结婚的那三年。
明明之前其他人都在说,他也没有多想,但现在他很突兀的就反应过来这句话一直不对劲的点在哪里了。
他们都说的是“结婚的那三年”,那三年他们结婚了,那后来的五年……
江寄厘想起了自己之前问林齐的那个问题,他问,他和这位先生到底是因为感情破裂暂时分居了,还是已经离婚了。
林齐没有回答,只让他亲口来问这个人。
江寄厘咬了下唇,犹豫片刻,还是问了出来:“我们结婚三年,那意思是,我们现在已经离婚了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江寄厘忐忑的看着沉默下来的男人:“对不起,我只是……”
“没有。”
戎缜低声说:“我们没有离婚,五年前我们只是因为性格不和才暂时分开了,厘厘,我还爱你。”
“那我们……”
“我们可以好好生活,我会比以前更爱你,不要再走了,好吗?”
江寄厘没有表态,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他的脚动了动,很想抽出来。
“厘厘。”男人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不自觉的哀求,手上也抓得更紧。
江寄厘知道自己挣不开,便也不再徒劳。
他只说:“我不确定,先生,我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所以我暂时还不能答应您。”
“对不起。”
男人像是妥协了的样子,没有再继续说让他不要离开的话,但手上的动作却更加缱绻。
他语气缓慢而深重,一字一句:“厘厘,你会想起来的,会想起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
江寄厘心跳得很快,眼神躲闪着看向了其他地方。
温热的水逐渐漫过脚背,漾到了他小腿往下一点的地方,脚心被轻轻挠了一下,江寄厘手指蜷紧,轻哼一声:“不要……”
男人抬眸。
江寄厘面红耳赤,垂着眸:“有些痒。”
戎缜的手移开了他的脚心。
江寄厘从来没觉得时间这么难熬,明明只有不到十分钟,他却觉得过了半个世纪,中间不停的悄悄看时间,觑着男人的神色和动作。
就在他快要忍不住找借口催促的时候,男人终于洗完了,抬手用一块洁白干燥的毛巾包裹住了他的脚。
“……谢谢。”江寄厘说。
戎缜擦得细致而缓慢,仿佛手里捧的是什么珍贵而精美的艺术品,那双脚瘦而莹白,脚趾被温热的水泡得泛起了些淡淡的粉色,现在正有些害羞的蜷缩着。
他用毛巾认真的将每个缝隙都擦干净,江寄厘的呼吸变得急促,身体紧绷了起来。
这样的场景让江寄厘感到无比怪异和尴尬,虽然他脑海里没有关于眼前这个人的任何记忆,但还是觉得……不该是这样,这个人说的所有话做的所有事都让他觉得陌生。
江寄厘心里对这一切是存疑的。
他忘了自己曾经嫁给过这位先生,也忘了那三年他们共同生活的事情,但是他没忘了这个人的身份,也没忘了关于淮城的那些复杂难测的豪门世家。
……他为什么会嫁给戎家的家主?
这样一个站在淮城权力巅峰的人,却愿意半跪在地上给他洗脚。
江寄厘觉得不可思议的同时又一种深深的虚无感,记忆的空白让他感觉自己好像被一层厚重的雾气包裹着,他离真相很远很远。
这个人说的真的是实话吗?
江寄厘控制不住自己往更深的地方想,他想要知道真实的过去,就在他走神之际,脚背上突然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
江寄厘猛然回神,就见到男人的头垂了下来,眷恋的吻着他的脚背,江寄厘吓了一跳,急忙就想抽出自己的脚。
“您不要这样!”
戎缜充耳不闻,他的喉间发出含混的声音:“宝贝,宝宝……”
江寄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几乎想要立即离开这里。
戎缜的唇一寸一寸移动着,越来越过分,江寄厘感觉自己的脚趾被咬住了,他尖叫了一声,惊得狠狠挣扎了好几下,脚胡乱踹了过去。
“不要!”江寄厘闭着眼睛疯狂往后面躲,根本不知道自己都踹到了哪里,只凭着本能抗拒,模糊间感觉可能踢到了对方的下巴,他身体僵直缩着,眼泪都快掉出来了。
直到听到男人浓重的喘息声,他才睁开眼,发现戎缜高大的身躯在微微颤抖,满头都是冷汗。
“我……我……”江寄厘说了好几声都没能完整说出一句话,他眼圈红了一大片,看起来确实是被吓得不轻。
“我说了不要的……”他有些无措,声音都带了哭腔:“我去叫林齐,让他喊医生来。”
他要从沙发上下去,却被戎缜扣住了腿。
“不怪你,宝贝,对不起。”男人长臂揽住了他要逃离的双腿,整个人半跪着埋进了他的腰间,低声呢喃着:“对不起,我吓到你了。”
江寄厘被他弄的更加手足无措,腰间缠着这么大一个人,还是个浑身都是刚缝合好伤口的病号,他噙着眼泪眼眶微红,却不敢再乱动,生怕又碰到这个人哪里。
“我只是太想你了,厘厘,我好想你,我想你想的要疯了。”
江寄厘:“……我就在这里,您不是见到我了吗?”他嗓音有些颤抖,刚才被吓到的那股劲还没过去,但因为鼻音很重,说话听起来黏黏的,像是有些埋怨的撒娇。
“我不太习惯刚才那种……您下次不要那样了。”
戎缜没有说话,炙热浓重的呼吸隔着衣服他都能感觉到,江寄厘知道自己刚才除了下巴肯定还踹到了他哪里的伤口,虽然这个人做得确实过分,但还是难免有些自责。
他的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放到了男人的头发上,轻轻碰了碰,算是安慰。戎缜的头发很硬,还有些扎手,江寄厘一触即放。
他编了个借口:“现在不早了,我得去给早早热杯牛奶,然后哄他睡觉了。”
说这个谎江寄厘其实非常心虚,因为江崇早熟懂事,别说要他哄睡了,很多时候都是江崇抱着他让他安心入睡的。但江寄厘心里觉得眼前的人是不会知道的,毕竟对于一个当爸爸的人来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戎缜眼神暗了暗,“厘厘,晚上留在这里可以吗?”
“我得去陪早早。”
这是很明显的拒绝。
他还是不信任这个人,所以不可能留下和他同床共枕。
戎缜的手慢慢松开了:“去吧,好好休息。”
“您也是。”
江寄厘穿上自己的拖鞋,不再迟疑犹豫,很快就离开了主卧,临关门都没有再回头看沙发旁的男人一眼。
出去后刚松了口气,结果转头就看到了门口的林齐,他心头一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过来的。
林齐低声道:“夫人,少爷刚在外面找您,您……没事吧?”
江寄厘摇摇头:“我没事,但是他可能不太稳定,你去叫一下医生吧。”
“好。”
江寄厘:“早早现在在哪?”
林齐:“……房间里。”
江寄厘没有多想,转身就离开了。
林齐在原地站了很久,小少爷刚才其实并没有找夫人,不过是他擅自编出来的理由罢了,他确实担心,担心……
门“咔哒”一声开了。
走出来的男人面色并不好,他的视线在林齐身上打量片刻,丢下一句:“让程严来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