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宿最不怕的就是有人在他的背后放冷箭——他一定百倍奉还。
不仅如此,戴海昌还是在“名单”上的人。
“后来有了足够的经济基础,他就改行去电影公司了,也混的风生水起,”信宿话音冷淡道,“这个戴海昌在圈子里得罪了那么多人,还能好端端活到现在,背后不一定有什么人在帮他。他的背景可比杨建章有意思多了。”
“嗯,我知道了。”林载川轻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信宿打开车门,稍微弯下身坐进驾驶室,“到停车场了,我先去买午饭,然后就回市局。”
“嗯我等你。”
挂了电话,信宿打开控制器,准备离开停车场,他无意一抬眼,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里面容貌秀丽的美男子,踩在油门上的脚又稍微顿了顿。
只见这人拿过手机,打开摄像机自拍模式,咔咔咔一顿操作,一连拍了九张不一样表情的照片给林载川发了过去。
“好看吗?”
“嗯。”
“哪张最好看?”
过了大约三分钟,林载川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信宿看了眼,是他心血来潮比了一个剪刀手的那张,九张照片里唯一比较“甜美”的风格。
“………”信宿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嘀咕道:“果然男人都喜欢甜妹那一款吗。”
他把手机扔回格子里,开车离开了商业大楼。
信宿回到市局的时候,手里还捧着一簇蓝色妖姬,放在林载川的办公桌上。
林载川有些意外,迟疑了一下,把跟信宿相关的所有特殊纪念日都想了一遍,也没有能对上号的,“……怎么突然送花给我?”
信宿微微一挑眉,“我给男朋友送花还要看日子吗,。”
林载川两只手接过来,把外面流光溢彩的玻璃纸拆下来,将这簇花换到墙边的花瓶里。
信宿问,“戴海昌是不是已经到了?”
“嗯,贺争刚刚打电话,说他刚到。”
“那你去审吧,我就不去了。”信宿坐到沙发上,打开他的午餐盒,语气懒洋洋的,“以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他说不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我,懒得跟他叙旧了。”
信宿本人有点脸盲,见过的人有时候完全不记得,但是他那张脸却是相当有辨识度的,可以说是让人过目不忘,只要看一眼就很难忘记。
信宿不太想遇到他以前的“商业伙伴”。
林载川点点头:“你吃完饭在这里休息吧,有事的话就下来找我。”
“好哦。”
林载川倒了一杯温水给他,然后离开办公室下楼,跟另外一个刑警一起去了审讯室。
戴海昌已经在审讯室里了,他穿着一身人模狗样的西服,身形长的很壮实,不太像长年坐办公室的老板,眉眼间带着一股精明算计的凶相——如果说相由心生,他一眼看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林载川也没跟他废话:“邵慈向公安机关指控,在违背其本人意愿的情况下,你在过去两年时间里对他多次实施了性侵行为。”
跟杨建章的暴跳如雷不一样,听到林载川这句话,戴海昌只是露出了稍稍讶异的表情,甚至波澜不惊地对林载川点了一下头,面不改色道:“哦,我可以听听他是怎么说的吗?”
“去年12月7日,由你们辰影公司投资制作的电视剧《烧春》杀青,你们整个剧组的人在晚上一起举办了庆功宴,在庆功宴结束之后,你带着邵慈回了你的单人公寓,对他实施了性侵。”
林载川平静看着他:“对于邵慈说的案件经过,你有什么要辩驳的吗?”
戴海昌没急着回答林载川的问题,反而又不急不缓问了一句:“除了我,他还说了什么人吗?”
这句话一出,审讯室里里外外的人都听出来了,戴海昌这是在套警察的话。
——跟杨建章的反应相比简直高下立见,戴海昌在审讯室里冷静的过头了。
林载川淡淡道:“这些事跟你无关。你只要如实交代,去年12月7号晚上你的全部行为就好。”
“林队长,在查明真相之前,我想我有最基本的保持沉默的权利,这件事我没有什么要说的,清者自清。”
戴海昌并不和善地抬眼对他一笑,双手交叉放在审讯椅前的隔板上,这是一个防御性相当强的动作,他皮笑肉不笑道,“事实上你们就这么贸然把我传唤到这里,对我也造成了很多困扰。”
他话锋一转,又善解人意地说:“当然,如果后续警方发现了什么证据,我一定会配合调查。”
戴海昌漫不经心往后一靠:“林支队,我的时间宝贵,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这个姓戴的,好话坏话都让他说了,什么态度啊。”外面的章斐皱眉道,“最讨厌跟这种自以为聪明的人打交道,说话风格跟刑昭简直如出一辙,是不是有病。”
戴海昌话音刚落,坐在林载川旁边那个刑警就开口道,“急什么,还有话问你呢,谁的时间不金贵啊,我们还赶着审下一个嫌疑犯呢,少在这儿说废话。”
这些吊儿郎当的话很难从林载川的嘴里说出来,但是其他刑警可不惯着戴海昌这些毛病,那刑警翻了翻手里的调查资料,“根据我们调查,你在17年的时候对电影《出师》进行了三百万的投资,虽然是以你的名义投资的,但是实际转款方却是一家皮包公司,收入来源不明,而这家公司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注销了——”
那刑警用手指点了点桌面,似笑非笑盯着他:“说说吧,你跟这个公司有什么关系。”
听到他的话,戴海昌的脸色终于有了轻微的变化,眼神沉了下来,一时没有说话。
那刑警笑了一声道:“不想说也没事,毕竟您贵人多忘事,可以理解,我们可以给你时间让你在这里好好想想,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愿意开口了,随时恭候——浪费您宝贵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市局目前其实也没有调查到二者之间的关系,毕竟时间太短了,经侦那边的人本来就少,他们现在只是粗略调查了戴海昌近年来的经济版图,发现他的某些行为可能涉及洗钱。
只是通过邵慈本人的供述,想要给这些人定罪太难了,甚至市局都没有一个正当理由将他们扣留超过24小时,只能从其他方向下手——而戴海昌刚好撞在了枪口上。
戴海昌冷冷道:“我要求等我的律师到场后重新开始审讯。”
那刑警一耸肩,“当然可以。”
普通人没有这样的“法律意识”,那些动不动就要嚷嚷着请辩护人的,大都是心里有鬼的“行家”。
那个皮包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还没有找到,就算戴海昌刚刚交代了什么,他们一时也不能辨认真假,不如再等等。
戴海昌联系了他的专业律师团队,让他们尽快赶到市局。
林载川起身走出审讯室。
大老远就听见章斐评判道:“我果然还是很讨厌装模作样的伪君子,跟戴海昌一比,昨天杨建章在审讯室里发疯都显得可爱多了。”
刚刚审讯室里那刑警翻了个白眼,“惯的他毛病,不就是有几个臭钱,装什么装,他能比信宿还有钱吗?能不能学学人家,都是富豪,差距怎么这么大。”
信宿确实在——不只是富二代,在整个上流社会圈子里——都是一股清流,除了对饮食非常挑剔、有点娇生惯养以外,那些富人身上的铜臭气他一点都没有沾上,跟同事们相处起来也从来不摆架子,甚至天天在上司兼男朋友的家里蹭吃蹭喝。
蹭吃蹭喝的某人刚吃饱喝足从楼上走下来,用手背蹭了蹭下巴,好奇道:“……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
“对呀!在夸你呢!”
信宿是刑侦队里年纪最小的那个,平时本来就是团宠待遇,跟那些让人讨厌的资本家比起来更是讨喜,章斐见他过来,开始了妈粉发言,“我们小信宿不仅有钱还有礼貌,长的还这么漂亮,简直是无可挑剔!”
贺争也说了一嘴,“其实一开始信宿刚来的时候,我以为他肯定不习惯咱们这边的工作环境,毕竟比起那些豪华大别墅,咱们办公室还是显得太寒酸了一点,没想到他还挺适应的。”
信宿平日里的确没有没有那些贵公子挑肥拣瘦的毛病,他更像是给个猫罐头就能养活的品种猫——唯一可能昂贵的东西就是那个小冰箱里永远没有空缺的甜点——还基本上都是林载川给他买的,没用他自己花钱。
信宿坦然接受了同事们的赞美,并且投桃报李,微笑道:“请大家喝下午茶,有什么要求可以跟我说。”
章斐第一个举手配合,“我的多加一份脆啵啵,谢谢金主爸爸!”
“那我要一份柚子茶~”
“我就珍珠奶茶就好了!”
信宿:“好哦。”
林载川:“………”
信宿那家“专人特供”的败家奶茶店终于要有其他客人了。
信宿站在门口,端着手臂往墙上一靠,盯着林载川,一双凤眼不太正经地弯了一下,问他:“请问林队要喝什么?”
当着办公室里这么多刑警的面,林载川没说什么,只是走过去拉着他的手腕,跟信宿一起离开了办公室。
章斐一路目送,安静了两秒,眨巴一下眼睛:“……所以这两个人现在已经光明正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贺争默默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林载川在走廊的楼梯口附近停下,单手搭在护栏上。
信宿微微一挑眉,以为林载川要跟他说什么两个人才能听的“悄悄话”,结果听到林载川沉默了一会儿以后问他,“戴海昌的身份,你有什么想法吗?”
信宿“唔”了一声,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指哪方面的身份?”
林载川看着他道:“戴海昌是在那个名单上的人,一定跟刑昭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至少有金钱上的往来,而刑昭是沙蝎的内部成员。”
“你也说过,戴海昌能在圈子里走到这一步,背后很可能有人在帮他——”
林载川轻声道:“那股势力,有没有可能就是沙蝎?”
信宿倏地蹙了下眉。
他很快意识到了什么:“如果是沙蝎的话,那他这几年通过投资电影电视剧洗出来的钱,就有可以解释的来源了。”
林载川点点头道:“我也只是猜测。”
信宿想了想,“这件事我可以回去调查一下,但不一定能有线索。”
“嗯。”
以信宿的背景,调查起这些事比警察要方便许多。
信宿问他,“所以你要喝什么口味的奶茶?”
林载川看他一眼:“跟你喝一杯。”
信宿知道他从来不喜欢这种不必要的甜品,最多就是在他的杯子里“喝一口”的程度。
信宿笑了一声,带着一点鼻音道:“我不介意用另外一种办法跟你一起喝。”
林载川:“………”
信宿分明也是一个从来没谈过恋爱、甚至讨厌同性也讨厌异性的“新手”,不知道从哪儿学来这些花花公子的腔调——也可能花言巧语这种事也是要看天赋的。
信宿若无其事拿出手机,给所有同事都点了奶茶。
戴海昌打定主意在律师到场之前一句话都不会再说,林载川也懒得跟他浪费口舌,除了他之外,跟这起案子相关的其他人员,市局都在悄无声息地进行调查——但是很多工作都需要当地相关机构协助,不排除有人去通风报信的可能。
林载川不能保证所有人都是“干净”的。
下午三点半,办公室的门突然被轻轻敲了两下,距离最近的章斐抬眼一看,是邵慈。
这个大明星——或者说是曾经的明星,在市局其实没有什么存在感,一直待在被安排的那间接待室里,一日三餐都看不到他的身影。
章斐有些意外,站起来问道:“你好,你有什么事吗?”
邵慈轻轻垂下眼问:“请问我可以了解这起案子的调查进展吗。”
“当然,你是案件的当事人,有权利知道这些。”章斐离开座位走到他身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们出来说吧。”
章斐带着邵慈到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
可能邵慈是因为弱势一方受害者,对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多一分怜悯,章斐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告诉他,“现在案件的侦查情况不太乐观。”
“你也知道,我们市局本来就是异地调查,案件牵扯时间又太久,很多监控录像都已经无法调阅,而且你也无法向市局提供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现在也没有其他证人……各种不利因素都叠满了。”
“除非那些人主动承认对你实施了性侵行为,自愿认罪伏法,否则如果要以强制猥亵罪给他们定罪的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非常困难。”
邵慈听了一言未发,他像是早就预料到了结局如此,只是带着某种无奈而讽刺意味地笑了一下。
邵慈作为一个将近一线的男明星,他的名气、他的财富、他的人脉圈,已经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但也有无可奈何。
“但对你来说的好消息是,目前警方在调查这些人其他方面的背景,”章斐又道,“戴海昌很有可能涉及经济犯罪,明天他的律师会到案配合调查,我们市局负责经济侦查的同事会把他的公司彻头彻尾调查一遍,现在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
顿了顿,章斐又轻声道:“至于杨建章,我们最多还能再拘留他24小时,如果没有其他证据,公安局也没有权利拘留他太久。”
杨建章只是一个甩手掌柜,吃穿用度靠的都是家里,他基本上不干涉公司的事,市局现在抓不到他的把柄,以后也很难再有突破。
一天后,杨建章会招摇过市地从公安局的大门走出去,重回以前灯红酒绿、美人在侧的生活,他犯下的罪过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湮灭、被遗忘。
……只有受害人陷在原地走不出去。
邵慈双手逐渐握紧,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低声道:“难道我就只能看着他继续逍遥法外吗?!我已经忍耐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控,很快控制住了情绪,深吸一口气,稍微闭了一下眼睛:“……抱歉。”
“我没有经历过那些事,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是能稍微理解一点你的想法。”章斐咬了一下嘴唇,轻声道,“你能做到这一步,已经……很让人敬佩了。”
邵慈明显在克制着什么情绪,胸膛起伏,手腕上浮现出一条条青筋的脉络,半晌他低声道,“我知道了。”
章斐深深地看他一眼:“我知道你不愿意轻易放过那些人,而除了法律以外,‘杀死’一个人还有很多种方式。”
“这件事在网络上仍然有很高的关注度,只要有一点捕风捉影的动静,舆论就会一股脑倒向某一方……但是,如果你要把这些人的所作所为散布出去,说不定反而会被对方以造谣、诽谤的理由起诉,邵先生,我并不希望你走到那一步。”
邵慈对这些人痛恨至极,如果通过司法途径不能制裁他们,他说不定会用另外一些极端办法来“解决”。
比如千夫所指的“舆论”。
章斐望着他语气诚恳道:“如果你愿意相信法律的话,我们会尽最大的努力,让犯罪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邵慈沉默听着,清冷的脸庞上没有任何表情,看不出他有没有听懂章斐的意思。
许久,他才点头道:“多谢。我知道这起案子本来不应该让浮岫市局接手,是我擅作主张,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章斐微微对他一笑,“不客气,我们应该做的。有什么事随时找我就好。”
“这起案子应该还要调查一段时间,我也不方便一直在这里叨扰。”邵慈轻声道,“我在附近租了一家公寓,到案件结束会一直住在那里,如果有需要到案配合调查的地方,可以随时联系我。”
“好,我回去跟我们林队说一下,”章斐有些担心,“你一个人住的话,千万注意安全。”
邵慈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离开了会议室。
邵慈慢慢走出刑侦大楼,阳光落在他的皮肤上,照出一层不正常的雪白。
冬天冰冷的阳光似乎格外灿烂。
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话音清楚而冷淡:“杨建章明天就会因为证据不足结束拘留,以后恐怕再也不会回来了。”
对面的顾韩昭一阵沉默,然后语气无奈道:“时间过去太久,当时发生的事没有留下证据,警方也不可能捏造虚假事实,这也是……在我们预料之中的事。”
邵慈的五官本来就轮廓清晰,此时看起来更有一种锋利而坚固的冰冷,他低声道:“不管法律怎么给他们定罪,我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人。”
顾韩昭道:“……你想怎么做?”
邵慈语气出奇的冷静,“当时让你拍的照片,你拍下来了吗?”
“嗯。”顾韩昭说,“我现在发给你。”
很快邵慈收到一条消息提醒。
手机屏幕上,是杨建章独自走进市公安局大门的静止画面。
“……”他一双漆黑眼睛直直盯着那张照片,握着手机边缘的手指泛起青白。
晚上下班,信宿罕见地没有跟林载川一起回家。
最近这段时间他一直跟林载川住在一起,已经很久没有去酒吧了——不过林载川白天的时候让他调查戴海昌的背景,他就借着公事的理由,到酒吧见了他的“接头对象”。
信宿推开门,他穿着一身橘色长风衣,衣柜里少见的暖色调。
这个过于阳光明媚的颜色,但凡换个人穿都是史诗级的灾难,比粉色都显黑,但信宿本来就很白,穿什么颜色都盖不住他肌肤雪似的莹白。
——这件衣服还是林载川过年的时候给他买的,跟他衣柜里的风格格格不入,信宿一边嫌弃他的审美,一边把衣服穿到了身上。
秦齐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老样子,跟他嬉皮笑脸,“好久不见了阿sir。”
“听说市局前两天刚接了个大案子,里里外外肯定都很忙吧,怎么还有时间过来到我这儿喝酒?”
信宿单腿撑在高脚椅上,开门见山问:“辰影公司的副经理戴海昌,你对这个人有什么印象吗?”
“有所耳闻,一个行事作风有点邪门的大老板,在圈子里的名声不太好,早年的时候办事缺大德,到现在圈里都没有愿意得罪他的。”秦齐问,“怎么了?这个人跟你们现在的案子有关系?”
“帮我调查一下他的背景,”信宿直截了当道,“载川怀疑他跟沙蝎有联系。”
“………”秦齐不知道听见了什么,一时没绷住,一口气泡水没来得及下肚,从嗓子里喷了出来,“咳咳、咳……!!”
信宿面无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秦齐手忙脚乱抽出纸巾擦干净吧台,神情震惊道:“你刚刚,叫林队叫什么?”
信宿:“……”
秦齐一连串追问:“你俩现在什么关系啊,怎么就连姓都不喊了,就‘载川’了,什么情况!你跟林队搞在一起了?”
搞在一起。
信宿不太喜欢这个形容,但是也没否认。
秦齐道:“你上次见面的时候不是还说,你跟林载川不是一路人吗?怎么主意改变的这么快,转眼就好上了?”
信宿微微垂眼,“所以想看看到底能走到哪一步。”
秦齐满脸不可思议道:“所以你就跟他表白了?林载川竟然答应了?”
信宿轻轻一挑眉,本来想跟他说其实是某个人对他一见钟情,并且温水煮青蛙长达半年时间,煮的水温滚烫,早有预谋地让他动了心,但是想了想,又没解释什么。
信宿从来不相信玄学,但是在这件事上,他还是谨慎了一点。
——不能总是跟人秀恩爱。
信宿懒懒道:“我们是两情相悦。”
秦齐看着他年轻的容貌:“你俩差了这是多少岁,都快一轮了,我跟我家里小舅子都没差十岁。”
信宿冷淡看他一眼:“……你对我的择偶对象有什么意见吗。”
“不敢不敢,”秦齐马上否认,挨了一眼刀接受现实后又嘿嘿笑了一声,开始乱出馊主意,“年长好啊,你回去叫他哥哥,我们男人都爱听这些。”
信宿感觉这话听着有点奇怪,没理他。
秦齐听完了他的八卦,又说回了正事,“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霜降在研发一种新型毒品,他们卖了手里一批大货,拿出三千万给研究所提供资金。”
顿了顿,秦齐低声道:“你这次一分钱都没往外拿,那些人本来就对你有意见,现在更是趁机借题发挥,现在组织里关于你的传言都不太好听。”
信宿点头总结道:“哦,无能狂怒。”
秦齐:“………”
他无语凝噎半晌,问:“那你有什么打算?就这么看着他们弄这些吗?”
“在摇篮里掐断希望太没意思,我更喜欢看到那些人功亏一篑的模样。”信宿漫不经心笑了一声,“就让他们先高兴一段时间好了,毕竟这种日子不会有多久了。”
信宿笑起来远比他面无表情的时候更危险,秦齐早就从以前多次切身经历里领会到了这一点,他身后下意识地一毛,然后点了点头,“你有安排就好,那边我们的人会帮你盯着,等到正式上市前我联系你。”
信宿自己开车过来的,不方便喝酒,调了杯无酒精的龙舌兰日出,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开车回了家。
他坐电梯上楼,还没走进家门,就听到干将蹲在门口的隐隐约约嗷呜嗷呜的声音。
“我回来啦。”
信宿推开门,低头在门口换上拖鞋。
林载川从卧室里走出来,站在旁边看他,伸手接过他脱下来的风衣,挂到衣架上。
走之前林载川还给他戴了一条羊绒围脖,估计又落在车里了。
“外面好冷,我先去洗澡!”
信宿跟他展示了一下被风吹红的两只耳朵,很快钻进了浴室。
他洗了一个氤氲舒适的热水澡,穿着毛茸茸的蓝色睡衣,很潦草地吹了吹头发,钻进了被窝里。
信宿的头发快要长到两个人刚见面那会儿长度了,垂落下来能直接散在林载川的肩头上。
“头发又长了好多,”信宿有点舍不得剪掉,眨巴着眼睛问他,“我可以留起来吗?”
林载川看他两秒钟:“如果你觉得督察组那些人的理发水平比理发师更专业的话,那就可以留着。”
信宿:“………”
他以为只要贿赂好上级就可以了,忘了还有纪检这一说。
“那等你给我剪好了,”他伸手卷了卷发丝,恋恋不舍道,“等被批评了再剪。”
林载川轻声道:“都很好看。”
反正以后还是可以再长出来的,信宿难过了半秒钟,很快就想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