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犯罪分子受到应有的惩罚前,我不会做出任何轻生的行为。”邵慈一字一句坚定说,“如果有一天你们听到我的死讯,那一定是有人要杀人灭口。”
听到这里,林载川第一个反应过来,“马上定位邵慈的直播ip地址,多带几个人把他接回市局,现在就去。”
“是!”
说完这些话,邵慈好像终于坚持不住,脊背弯了下去,本来就没有血色的脸庞白的愈发不像活人,他眼眶发红,微不可闻喃喃道:“我知道,对我来说,最好的选择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我的事业,这样对我的家人、对我的粉丝都不会造成伤害,也不会辜负你们对我的期待和喜欢。”
“但我已经无法忍受这一切、”
说到这里,邵慈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他低下头,单手遮住眼睛,话音哽咽道,“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对不起。”
邵慈选择将这些事说出来,他就不可能在娱乐圈继续生存下去。
受害者的滤镜从来都不是光鲜亮丽的,甚至饱含恶意。
这件事之后,别人看到他,不会再是一个优秀谦逊的青年演员,而是——“那个被强奸过的男人”。
流言蜚语足以杀死一个人。
直播间外的观众已经是震惊到失语的状态。
这个圈子里的“潜规则”好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行为,从来没有人——没有哪个前途无可限量的明星,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把丑恶真相完全摊开给别人看。
邵慈声音低哑:“对不起没有能够回应你们的期待……以后也不会有机会了。”
网侦技术人员的速度相当快,摸着直播间的ip地址找到了邵慈的实时位置,刑警迅速出动,开车赶往定位所在地。
如果邵慈说的话是真的,那他确实随时都面临着被杀人灭口的生命危险!
这个圈子里的“资本家”,身价动辄过亿,如果邵慈在警察面前说出他们的名字,就很有可能让他们一夜之间身败名裂。
但好在这里是浮岫地界,那些做贼心虚的人就算得到消息赶过来也来不及,再加上市局动作迅速,半小时后他们在一家居民房里找到了邵慈,第一时间把人带了过来。
“林队,我们马上就到市局门口了,直接把他带到审讯室吗?”
“嗯。”
林载川转头看向信宿,“你跟我来。”
不知道是不是听了那些话的缘故,信宿的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他一言不发跟着林载川走出了办公室。
邵慈还是穿着直播时候的那件单薄衬衫,看起来落魄又疲倦,看到林载川跟信宿一起走进审讯室,他的眼神有几分闪烁。
林载川坐在他的对面,声音平静道:“你好,浮岫市刑侦支队林载川。我全程观看了你今天的直播,你有什么话可以在这里说明——这起案子浮岫市局并没有管辖权,但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地方,我们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查明真相。”
信宿没说话,只是随意靠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看着他。
邵慈低声说:“我没有按时出席粉丝见面会,应该给你们也带来麻烦了,抱歉。”
林载川不置可否,示意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遭遇这些事。”邵慈喃喃道,“那一天对我来说跟其他夜晚没有任何不一样,也毫无预兆,当时我在剧组里只是一个戏份不重的配角,杀青庆功宴的时候被很多人轮流灌酒,我不知道哪一杯是有问题的。”
“那天晚上我的经纪人不在,我们本来约好酒会结束后他开车来接我回去,但是我没有撑到酒会结束,意识不清被人带到了酒店。”
“第二天早上,我在酒店的房间里醒过来,发现我的身上……身上有明显遭受性侵犯的痕迹,身体疼痛难忍,而那部电影的投资方之一就睡在我的身边。”
有很多女性受到性侵后选择息事宁人,不想把事情闹大,一是害怕影响自己的“名声”,被人几乎恶意的怜悯,另一个原因就是难以启齿,她们无法把血淋淋的伤疤用语言描述给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听,重述那种伤痛。
即便是一个男人,要在警方面前承认受到同性的侵犯,也极为难堪。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会用迷药控制我,防止我在那个时候剧烈反抗。”
“后来,”邵慈声音轻微发着抖,“后来我是清醒的,我看到那些人狰狞的脸,噩梦里都是那样的脸庞。”
“因为我曾经在当地公安机关报过警,他们为了防止我拿到任何不利于他们的证据,每次对我实施性侵的时候,那些人都不允许我携带任何电子设备。”
邵慈垂下眼,“那些事,我没有证据。”
眼下来看,这起案子调查起来一定相当困难,毕竟口说无凭——警察不可能只凭邵慈一个人的口供就去给谁定罪。
林载川微微蹙眉,问:“这两年时间,对你实施过性侵的人都有谁?”
“最开始的时候只有那部电影的投资人潘元德,他曾经多次强迫我跟他发生性关系,但是后来……”邵慈低着头,又轻轻说了三个人的名字,“辰影公司的副总经理戴海昌、盛天集团执行总监杨建章、中汇基金董事长韩旭姚,他们是后来强迫我时间最久、次数最多的人。”
信宿听着其中几个名字莫名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转过头,跟身边的林载川诧异对视——
那是当时在陆闻泽“名单”上的人!
半年前,刑昭借副校长的便利强迫学校中的少女卖淫,背后带着一股遮天蔽日的“保护伞”,那些“客人”给他们扫清了不少“障碍”。
那些高官厚禄的禽兽,大都被林载川送进了监狱,但是有些人在暗处藏的太深,从头到尾没有露出一丝破绽,市局也没有办法在毫无证据的情况下贸然启动调查。
所以当时不可避免留下了一部分没有被清除的“沉疴”,只存在于陆闻泽给他们的调查名单之中。
戴海昌、韩旭姚,这二人的名字赫然在列!
第九十六章
外面旁听这场审讯的刑警也反应过来,面面相觑、惊疑不定道:“……这几个人,不是当时刑昭那起案子咱们没查到的那些漏网之鱼吗?”
他们都是看过那个名单的。
郑治国瞥了眼里面的邵慈,道:“本来正想着没有理由查到这几个人头上,现在就送上门来了。”
而且那个辰影公司的戴海昌是浮岫市本地人,如果他真的涉嫌强制猥亵罪,那么市局就有正当理由接下这个案子了。
审讯室内,林载川波澜不惊继续询问:“他们强迫你发生性关系的时间,你还能记得吗?”
邵慈低声道:“两年多的时间,我已经数不清这种事发生过多少次,有些记得,有些不记得了。”
“最近一次……是一个周前。”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我受邀在S市参加当地电视台跨年直播晚会,晚会结束后,凌晨两点多,杨建章让我跟他一起去他的私人公寓。”
说到这里,邵慈不自觉握紧了手指,手腕上浮起血管的青色脉络,没有再说下去。
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章斐在审讯室外面听着他的话,有些不忍地吸了一口气——大年初一,他们在阖家欢乐热闹团圆,夜幕上盛大烟花绚烂炸开,点亮万家灯火,邵慈却在黑暗的地方承受着一场逼不得已的暴行。
看起来光鲜亮丽,其实内里早就被侵蚀的满目疮痍。
片刻后,邵慈又开口道,“再之前一次,是腊月初九,韩旭姚在半夜12点来到了我的家里,打开了我的卧室门。他跟我住在同一个小区,随时都能进入我的家里……那些人不允许我搬家离开,否则他们就会伤害我的家人、朋友。”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颤抖又无助,带着某种深陷泥沼的人无法挣脱的悲切绝望。
一个被恶魔环伺的普通人,最后只有被分而食之的下场,连骨头都不会剩下。
邵慈在林载川面前陆陆续续地交代了半个多小时,详细说明了受到性侵犯的时间和对他实施性侵的对象——不止他刚刚说的那四个人。
那话音里掩藏的真相太过压抑沉重,审讯室里只有邵慈低微隐忍的说话声,还有记录员迅速敲击键盘的声音。
邵慈失踪的这一段时间恐怕度过的相当煎熬,精神状态也明显不好,陈述案发的过程中很多次声音听起来都极为虚弱,嘴唇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林载川没有对他进行长时间的询问,在了解基本案情、涉案人员之后,就出声结束了这场审讯。
“大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市局会马上启动刑事侦查程序,传唤相关人员到场接受调查。”林载川起身问:“你要暂时留在这里,还是联系你的经纪人接你回去?”
邵慈喉结滚动,轻声道:“我想留在贵市局。”
邵慈一下捅了这么多人出来,尤其林载川已经知道他们至少涉及曾经一个刑事案件,一定绝非善类。
让邵慈一个人在浮岫市流浪,人生地不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无声无息死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了。
对方毕竟都不是普通人——那是浮岫市局曾经都无法插手的强大背景。
邵慈本人也想留下,林载川就让人给他安排了一间单独的休息室,让他先在这里好好休息。
带路的刑警关门离开,邵慈一个人坐在休息室的长椅上,疲惫至极地用单手遮住了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冷静而沉定。
没过多久,听到远远传过来的脚步声,他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信宿在审讯室里没有跟他说什么,审讯结束以后又不请自来,只见这人推开门就走了进来:“可以跟你聊聊吗。”
虽然是问句但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也根本不是商量的意思。
邵慈跟他对视片刻,低声道:“小信总。”
听到这个称呼,信宿轻轻一挑眉,“我们以前见过?”
邵慈解释道:“一年前在酒会上跟您有过一面之缘。”
信宿贵人多忘事且脸盲,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邵慈——不过这也不是他过来的目的。
他拉过一张椅子,在邵慈对面坐了下来,眼也不眨地盯着他。
邵慈的身段细瘦,但弱而不娇,气质清冷,在审讯室里亲手揭开自己的伤疤,眼眶还隐约泛着红,看起来脆弱而又坚韧。
如果他是女孩子,可能会是很多男人的初恋白月光。
但可惜信宿没有怜香惜玉的习惯——他向来是被“怜”的那个,他双腿交叠,神情冷淡地盯着邵慈,说出来的话锋利逼人:“那么大费周章地设计了一个好局,用两天时间把网络舆论集中到你一个人身上,把这件事能够造成的社会影响放大到最大。”
“我很好奇,你到底想做什么。”
听到他的话,邵慈心里一惊。
对面的年轻男人面带微笑,但目光里没有一丝笑意,在那样的注视下,好像所有见不得人的心思都无所遁形。
信宿一字一句清晰道:“你真的不知道,以你现在的名气无故失踪两天,你的粉丝会有怎样的反应、会引起多么高的国民关注度,你真的不知道你的行为会给当地市局带来什么压力和影响吗,你当然很清楚——所以你是故意那么做的。”
“明明什么时候都可以揭露你遭受的那些‘罪行’,偏偏选择在浮岫,还扯了粉丝见面会的幌子。”
信宿对他一笑,“想方设法让浮岫市局接下你的案子,简直把早有预谋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件事,你的经纪公司应该也知情吧,怪不得你的经纪人顾韩昭来到市局报案的时候,那么确定你会回来,没有生命危险。他从始至终都知道你在哪儿,不过是在我们警察面前演戏罢了。”
“失踪的这两天你不是在鼓起勇气怎么跟粉丝坦白,你早就谋划好了所有流程:借着失踪引起空前绝后的关注度,然后再开一场空前盛况的直播,让‘那些人’的丑行被公告于天下,不可能被强行‘捂嘴’掩盖过去。我应该没猜错吧?”
听到信宿这一通剥皮见骨似的分析,邵慈刹那间遍体生寒,浑身血液都冷了,好像从里到外被这个人彻彻底底地看穿了。
他呆呆望了信宿半晌,突然神情悲凉地笑了一声,“所以你们也不信我说的话是吗……就跟当初那些警察一样。”
他站不稳似的往后退了一步,极为自嘲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想要浮岫市局接下这起案子。”
“因为我曾经报过警,但是没有明确证据,只能让那些恶人逍遥法外到现在。”
“所以我一定要找到一个能够让那些人认罪伏法的公安机关,年前的时候我关注过社会新闻,我知道浮岫市局去年下半年连续破获了两起刑事大案,你们那位林支队长,有能力、有手段,为人正直……我调查过他。”
“我承认,选择在浮岫市公开这些事,确实有我的私心。”
“但是我绝对没有诬陷那些禽兽。”
提起那些强奸犯,邵慈脸上浮起一种不加掩饰的厌恶与憎恨,他咬牙颤抖道:“我为什么要毁了自己一生的工作、毁了我从进入大学以来十年的梦想,只是为了来陷害一群罪该万死的人渣。”
邵慈确实没有理由撒谎,他不需要用这种手段来炒作自己,或者用这样下作的方式来污蔑一个人。
受到性侵很有可能是真的。
不过目前警方还没有跟那些犯罪嫌疑人直接对话,邵慈在市局说的话是真是假还有待查证。
邵慈低声喃喃道,“信总,您是天之骄子,恐怕难以想象这种经历发生在一个人身上意味怎样的灾难。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我可以不惜一切。”
“我知道,我是一个男人,那些人最多被判强制猥亵罪,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根本算不了什么。”
“但是他们都是贪得无厌的资本家,每天收入流水难以计数,只要去查,就不可能毫无破绽,总有能被警察抓住把柄的地方,我相信贵局能够让罪有应得的人都付出代价。”
邵慈话音轻微哽咽,长长眼睫垂落,眼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他哑声道:“两年前我就发过誓,一定要把他们送进监狱。就算我自己身败名裂,也在所不惜。”
美人垂泪、我见犹怜,尤其邵慈本人自带明星buff,哭起来甚至是极具观赏性的,有如电影级的质感。
信宿只是端着手臂静静看他表演,然后铁石心肠对他一笑:“别这样。”
“我的眼神不太好,有时候分辨不出真情流露还是演戏,毕竟你是专业的演员,而我是个不太称职的观众。”
“不过你放心,那些人一窝子贼心烂肺,又蛇鼠一窝,市局本来就想找个借口收拾他们,我们的想法也算不谋而合。”
不等邵慈开口解释,信宿又道:
“你是一个聪明人,知道利用自身产生的舆论,把这起案子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全国上下关注,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包藏祸心。你让浮岫市局接下这起案子,我们林支队是你千挑万选以后的‘正义行刑者’,不可能被人用钱收买。你在直播间里说你不可能自杀,让那些人不敢贸然对你动手,否则就会坐实杀人灭口的罪名,做到最大程度自保。”
“好谋算啊,自愧不如。”信宿话音冷淡道,“可惜,我这个人向来不太喜欢别人算计到我的头上。”
听到他的话,邵慈抬起眼,本来还如断线珍珠般坠落的眼泪戛然而止。
他轻咬着牙关道:“……是,我机关算尽,不过是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我知道瞒不过你们。”
顿了顿,他又低声恳求道:“信总,如果您对我的行为有任何不满,在这起案件结束之后,我可以任您处置。”
信宿看他两秒,突然又笑了起来,那笑容灿烂到不带一丝冰冷与恶意,他春风和煦般温声道:“信总不敢当,我现在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民警察,对受害人的态度不好是要被批评的。”
“我们林队说让你在这里好好休息。如果想到其他需要补充的案件事实,随时可以来找我。”
说完他冲邵慈一点头,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邵慈:“………”
早就听说张氏接班的少爷性格喜怒无常,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等到信宿离开,邵慈浑身发软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后背传来冰冷湿润的触感,邵慈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浮岫市公安局局长办公室内。
林载川将这起失踪案的前因后果都一五一十地告知魏平良,而后道:“以邵慈本身的舆论影响力,再由我们市局来调查,势必要把这件案子调查到最后了。”
邵慈不知道计划了多久才制造出了这样的好局,有些刑警听到他的遭遇气的怒发冲冠,根本没有多思量,当然也没有反应过来这里面弯弯绕绕的花花肠子——但是魏平良这种摸爬滚打了几十年的圆滑老油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倒了杯菊花茶,感叹道,“这个邵慈看着文文弱弱的,性格还挺刚烈,胆子也不小,算盘珠子都打到咱们市局头上了。”
顿了顿他又问:“听起来这件事牵扯了不少人,好像还有几位‘旧朋友’,你打算怎么处理?”
林载川沉静回复道:“邵慈说这些人对他实施了性侵犯,但目前也没有确凿证据,只凭当事人的口供不足以定罪,从这个角度入手调查的话恐怕很艰难。”
“我的想法是,既然已经锁定了嫌疑人的范围,那就从其他方面切入,先抓住他们的确切把柄,有正当理由把他们留在市局,再一并审理。”
邵慈有句话说的没错,这些大公司大企业的老板,没有完完全全干净的,如果真的调查起来,十有八九都或多或少地涉及经济犯罪。
“但是很多嫌疑人不在浮岫市内,跨地区调查有一定难度,需要当地公安机关配合。”林载川道,“我已经联系了距离最近的杨建章和戴海昌,让他们今明两天尽快过来一趟。先把几个首要分子把传唤到市局接受审讯,邵慈的这起案子也可以同步进行侦查。”
魏平良听完点点头,林载川他是再放心不过的,只是……
“如果这个邵慈没有任何证据,最后的调查结果对他来说恐怕不乐观。”
林载川低声道:“他把这件事用这种方式呈现出来,就不只是想用强制猥亵罪给那些人定罪。”
魏平良叹息道:“玉石俱焚啊。”
“你心里有数就行,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反正横竖是落在咱们市局头上了。但是记住把握好分寸,兔子急了还会咬人,不要把他们一步就直接逼到绝路上,小心最后反扑。”
那些人都是豺狼虎豹,真逼急了不一定能做出什么心狠手辣的事,一个小小的刑昭尚且敢□□,更何况幕后的“老板”们。
林载川轻轻颔首:“我明白。”
说完了正事,魏平良又看他一眼,神情变得有些微妙,“我听说你跟你们队里那个信宿……发展关系了?”
鉴于某个知名漏勺的存在,这两人的关系在大年初五那天就传的风风雨雨,市局里可谓“人尽皆知”,不过魏局身居高位,八卦基本上飘不到他的耳朵里,消息难免闭塞——这是他上班的时候路过二楼办公室,听到旁边两个小年轻说起来的。
他先是感觉到一丝震惊,然后又是理所当然。
林载川对信宿的偏心,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魏平良早就察觉了不一般。
可能是跟林载川天生理智冷静的性格有关,他待人接物,不管亲近还是疏远都是恰到好处……唯独对信宿不太一样。
林载川好像对他是没有“社交距离”的,信宿往前走一步,他就允许信宿走一步,好像只要不超过最后那道底线,信宿想做什么他就会允许什么。
现在的局面也不算奇怪。
不过可能是出于工作习惯的警觉,魏平良始终对信宿没有太多好感,这个小年轻身上阴郁、邪气的味道太重了,而且林载川不可能看不出来,他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魏平良像老父亲一样叹了口气,“你对那个小子死心塌地,但是你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吗?他身上八百个心眼子,又对你坦诚了几个?”
林载川道:“他不必对我全部坦诚,只要他告诉我的不是谎言,我就愿意相信他。”
“载川,你从小就是聪明人,怎么这次就糊涂了。”魏平良痛心疾首道,“以你这样的条件,以信宿那样的条件,你们两个想找什么样的对象找不着,根本不是一路人,非要凑在一起干什么?”
林载川轻声说:“您就当我非要跟他走一路吧。”
魏平良:“………”
他这次终于带着浓重诧异看向林载川,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沉稳,和无法被撼动更改的坚固。
都说三岁看老,林载川从小就是个闷声不吭的人精,肚子里藏的都是心思,凡事谋定而后动,那绝对的理智好像是焊在他的身上的,他做的每件事“利”和“弊”都权衡的清楚分明。
他从来没有——因为想做一件事,所以就不计后果地做了,甚至一眼还看不到最后的“结局”。
魏平良喃喃道:“那个小子最好不是苏妲己。”
他心累地挥挥手,让林载川走了。
第二天早上,邵慈的经纪人顾韩昭被传唤到了市局。
邵慈可能是做好了跟那些人玉石俱焚的准备,为了避免祸及旁人,提前把他的父亲和朋友都送到了国外,目前警方能找到的对邵慈有一定了解的对象,就只有他这个经纪人了。
而且这个经纪人看起来相当支持邵慈的做法——甚至还跑到市局跟这些警察演了一场戏。
不过再次见面的时候就有些尴尬了,顾韩昭两只眼睛一动不动盯着脚底下的地板,开口就是道歉,“真是对不住警察同志,当时我也是没办法,没法说实话,让你们跟着受了两天的累。”
林载川没跟他计较那么多,淡淡问:“对邵慈供述的被多人性侵的事,你知情吗?”
顾韩昭立刻回复道:“一开始不知道,他完全没有告诉我。”
“后来,是我自己发现了不对,他这才跟我说了那段时间都遭遇了什么。”
林载川微微一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差不多一年前吧,具体是什么时候我也记不清了,有一段时间邵慈的状态非常不好。”
“我带了他那么多年,也算是了解邵慈的为人品性,他一直是一个非常敬业的人,工作态度是我手底下明星里最端正的一个,但是那段时间他工作上犯了很多从来没有过的低级失误,明显不在状态,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也不肯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