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从力气当面来说,眼前这个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怪物”。
林载川不再跟他正面发生冲突,将灵活迅捷几个字发挥到了极致,身形快速移动变换,柯泰的每一次攻击几乎都擦着他的衣摆险伶伶过去。
柯泰几次出手不中,而且看他完全没有还手的意思,顿时有些不耐烦地怒了,用很粗鄙的英文破口大骂了几句。
林载川并不急于反击,他在观察柯泰身体或者反应上的弱点。
但几次试探下来,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几乎是没有任何破绽。
是一个林载川从来没有遇到过的、罕见强硬棘手的敌人。
林载川心想:怪不得老师会说,柯泰的格斗技巧不在他之下。
如果是十年前的林载川,跟这个钢筋铁骨的大块头硬拼,说不定有五分胜算,但现在……
林载川脚下迅速变换位置,躲避着柯泰的进攻。
在某个空挡,他终于提起一脚,袭向柯泰的腿部。
柯泰同样抬腿去挡,两条腿相撞的瞬间,不知道是谁的骨骼嘎啦一声轻响。
视觉上来说是那应该是非常痛的,可柯泰完全毫无反应似的,不仅没有防守,反而伸手握住了林载川的脚踝,紧接着向右狠狠一拧:——
这一下如果拧实了,这条腿都能直接从身体上拆下来,那几乎只有千分之秒的反应时间,林载川身体后仰“啪”一声单手拍地,身体跟着他的动作凌空旋转过360°,后背旋即狠狠砸向地面!
下一瞬间钢铁一般的拳头砸了下来,落点在林载川的眉心,那青筋暴起的拳在视野中无限放大,林载川眼也没眨,侧身一个翻滚,“砰!”的一声闷响,地面上留了一个凹陷的拳印。
这短短的几秒过招,即便是旁观的人,都觉得惊心动魄,但凡林载川刚刚反应慢了半秒,脑浆可能都被直接砸了出来。
林载川侧翻脱出,第一时间站了起来。
这几个过招下来,一旁看热闹的人只觉得林载川在单方面地被动防守,被柯泰压制的毫无反抗的机会。
但柯泰的感觉却完全不同,他几乎是目光惊奇地,盯着这个比他矮了一个脑袋的亚洲男人。
如果让柯泰来评价这是对手给他的感觉,那他可能会用中国的一个成语,叫游刃有余。
游刃有余。
柯泰第一次感觉到,对手在如此精密地、精确地算计他。
好像他的每一次攻击的落点都在这个人的计算范围之内,所以可以提前做出最准确的预判,可怕的是他的攻击频率在不到半秒一次,手、脚、肘、头,有些动作快到他自己都分辨不清,但竟然都被预测、识破了。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他彻底兴奋起来。
他很久、很久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对手,柯泰胸膛里狂吼了一声,阴狠冷厉的眼瞳里几乎泛起了灼灼红光。
他再次扑了过去,两条钢筋一样的手臂箍住他的腰,将他的身体狠狠地向雪地上砸去——
林载川整个人陷进雪地里,在雪层上留下一具清晰的肢体痕迹,他在雪下用两只手掰过柯泰的手腕,卡啦一声轻响,柯泰痛叫了一声,身体失衡被林载川整个翻了下去。
林载川无法突破这一身铜墙铁壁,柯泰也一时半会伤不到他,场面看起来有些焦灼。
他们两个人的体重保守估计相差两倍,身形也差距悬殊,完全不是一个重量级别的人,林载川甚至踩着柯泰踢过来的一条腿,借力空翻到来了他的身后。
那些看热闹的白人都以为柯泰很快就会把这个人打倒在地,可这样一守一攻的局面,竟然持续了将近十分钟。
最开始他们以为,这个亚裔男人被柯泰完全压制,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所以一直在被动防守。
但看到后来发现,不是柯泰不想结束这场搏斗,而是柯泰确实碰不到他。
或者换句话说,柯泰暂时没办法打败这个男人。
柯泰不知道眼前的男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些拳脚好像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似的,根本打不到他身上,即便暂时落于下风,也可以在第一时间挣脱。
这是怎样恐怖的注意力、反应速度、运算能力——柯泰从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在笼子里打拳,三十年时间,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对手。
这滴水成冰的天气,柯泰硬生生出了一身的汗,脸上的汗水沿着胡子滴落下来,胸膛大幅度起伏着,从嘴里喘出来的粗气变成一道又一道白烟。
这样高强度的进攻,在短时间内极度耗费体力,就算是柯泰也无法让自己的出手动作永远保持在巅峰状态——十分钟过去,他的攻击频率明显慢了许多,在林载川的眼里更加是慢镜头的动作。
没有破绽的人,在场上也可以制造出破绽。
林载川盯着他的眼睛,轻声道:“继续。”
这简直是一种赤裸裸的挑衅,柯泰愤怒低吼一声,暴起一拳打向他的太阳穴。
林载川这次没有闪避,反而双手握住了他的手腕——
那截有如雷霆万钧的手臂竟然硬生生被截了下来,一瞬间停在了原地,柯泰感觉到他的手臂骨骼传来一阵从内部挤压的剧痛。
下一秒,林载川拉着他的手臂向后一退,凌空一个蝴蝶踢扫向他的脖颈,那马丁靴和柯泰的脖子碰撞在一起,几乎发出了某种金属似的声响。
柯泰耳边“嗡”一声,整个人在雪地里踉跄了一下,他看着眼前的男人,所有的动作分明都像是慢镜头,但他的大脑、身体已经难以做出反应——
那几乎是吊着威亚都难以完成的动作,只见林载川身体原地侧旋而起,两条修长有力的腿双旋分踢,脚尖一前一后踢在柯泰的太阳穴上,几乎是分毫不差的位置!
“…………!!”
好似被万吨重的洪钟迎头砸过,命门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柯泰猛的眼前一黑,有一瞬间完全看不见了。
林载川前十分钟的运营都在为了这一瞬间做铺垫,他将柯泰整个人按倒在地,借着身体的重量,单膝死死压在他粗壮的后脖颈上,单手向后抬起他的右臂,再对折出一个恐怖的弧度。
“格拉——”
不知道哪里的骨骼发出悚然的响声。
柯泰的四肢以一个极为吊诡的姿势被固定在地面上,浑身动弹不得——林载川甚至没用十字固。
柯泰五官扭曲,面色涨红,嗓子里发出无法形容的声响,仿佛极为痛苦,抬起手心接连拍打地面。
在格斗场上,这个手势代表了“认输”。
林载川起身,松开了他。
周围安静的鸦雀无声,观众席上的白人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表情同步变得震惊至极、不可思议。
“他居然打赢了柯泰?!”
“甚至无伤!”
“他叫言百!?以前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到底是什么人!”
“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把柯泰打的这么狼狈,还全身而退!”
在旁观者的眼里,林载川好像极为轻松地就赢了下来——明明就是防守了一整局,然后忽然出其不意的一招,就瞬间全盘扭转了局势。
几秒钟后,柯泰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衣服上沾的全是灰扑扑的雪,半张脸庞都是从脑袋上流下来的血迹。
林载川咽下了一股喉间泛起的血腥味。
他说:“我赢了。”
柯泰脸色有些难看,他扭了扭脖子,龇牙咧嘴地按着脑袋,沉声道:“你通过了入门考核。”
紧接着他又道:“但想要加入我们,你还需要留下一样你身上的东西,表示你的诚意与忠心。”
林载川面无表情,语气淡淡讥讽:“我是为了钱来的,对你们没有什么忠诚可言,只要你开到足够的价格,我就可以做到绝不背叛。”
“当然,如果有人开的价格高于你的数字,那只能怪你们没有足够的财力留下我。”
柯泰咧嘴笑了一声,但眼神极为阴鸷,“嘿,你已经没有下山的路了,但你必须留下什么东西。”
“这是我们的规矩。”
刚刚林载川在观察这些人的时候,就发现了他们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某种缺陷——有的缺了一根小手指,有的缺了拇指,还有缺半只耳朵的。
原来这是“入会条件”。
林载川面不改色听他说完,突然雷霆一脚踹到了柯泰的膝盖上,“咔”一声响。
柯泰一时没有防备,刚站起来,又直接当场跪了下去,两个膝盖一同着地。
他愤怒抬起头,刚要破口大骂什么,话音猛然顿住——林载川手里的三棱刺,尖锐地抵在他的咽喉,已经陷进去几毫米的深度。
雪地里陷下去几滴滚烫的红。
柯泰勃然色变。
林载川居高临下看他,一字一字问道:“我给你手下败将的命,你要的起吗?”
第一百八十章
林载川话音落下,柯泰就保持着跪立的姿势原地一动不能动,脖颈传来一阵清晰的冷意,伴随着锐物刺破皮肤的轻微疼痛。
旁边观看的白人都没想到局势会这样急转直下,一时间全都站在原地没有动作——他们跟柯泰其实没有什么“同盟情谊”,不过是被捆绑在一起的利益共同体,没有人想在这个针锋对决的关头去当出头鸟。
不过林载川这样毫不客气、甚至下马威似的的举动,仍然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他毕竟只是一个刚来的新人,立威太快……可能被反噬。
柯泰脸色阴沉着半晌,直到那三菱刺不耐烦地似的又往脖子里戳了一寸,几乎要切开大动脉,他才终于沉声开口道:“不用了。”
他记住了言百这个人的名字,在他从无败绩的职业生涯上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这个看起来秀美内敛的年轻华人,内里是与表面的沉静截然相反的果决悍勇。
林载川低头看他,淡声道:“那么佣金呢?现在可以谈谈吗?”
柯泰沿着脖子落下一道混着血的冷汗,开了一个数字:“一百万美金。”
“一个月。”
林载川平静说,“一百万美金只能雇佣我一个月。”
这个价格在他们这群人里已经是非常高了,许多打工白人的“终身买断”价钱都没有一百万美金。
柯泰脖颈上跳起青筋,他咬牙说道:“可以!”
林载川收起三棱刺,脸上始终没有什么表情,在雪地里清洗上面留下的血迹。
柯泰站起来,用手背蹭了一下脖子的伤口,眼珠盯着林载川,闪烁着骇人的阴冷。
那群人看他的眼神也不一而足,震惊、诧异、佩服,甚至惊恐。
……还有嫉妒。
这个人竟然不必像他们那样,抱着一副残缺的躯体加入这个组织,还能拿到一笔近乎天价的佣金。
林载川将武器收回袖口,抬起眼,又恢复了平静到冷淡的波澜不惊,他说:“我需要一个新的帐篷。”
到了夜晚,雪原上的温度更低,没有帐篷很难在这个地方过夜。
一个白人出声道:“言百,这边有帐篷,你选一个地方自己扎起来,不要离我们太远。”
林载川很早就学过无数野外生存技巧,他拿着一套帐篷,走到最远处停下,从中把篷布和支架抽了出来,他手上动作着,目光不动声色地注意远处的人群。
本杰明这群人初来乍到,在这片区域没有一个稳定的安身之所,好像一群漂浮的幽灵。
柯泰这次奉命带着十几个人出来,就是想在这座雪山里找一个隐蔽的、不容易被警方发现的,并且易守难攻的位置扎根下来,作为他们的“根基”,然后慢慢扩大势力。
他想要接近到这个组织的核心人物,本杰明、甚至从未露过面的谢枫,只能从现在的角色,一步一步地爬上去。
林载川当然知道今天跟柯泰的这一战胜的太招摇,但他不想花费太多时间,才让本杰明注意到他。
林载川将帐篷四个角固定在地面上,站直身体。
往西面看过去,视野里已经完全见不到太阳了,失去了阳光照耀,雪地上泛起一股令人不适的冷,林载川脸色有些白,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黑色羽绒服,穿在身上,走到了烈烈燃烧的火堆旁边。
跳动的火光打在半边鼻梁上,他的侧脸看起来冰冷而清俊。
一个白人很感兴趣地凑过来,用蹩脚的中国话问他,“言,你的功夫是从哪里学的?这是你们的中国功夫吗?”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见到有人能够打败钢铁战神一样的柯泰。
林载川没有理他,烤好了一只兽腿,就拿着回了帐篷。
柯泰一直没有出来,应该是在跟本杰明汇报今天晚上发生的事——这个新来的、打赢了他的、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顶尖打手。
晚上八点多,那些人熄灭了火,各自回到了帐篷里,准备取暖休息,明天早上继续行动。
夜里非常安静,能听到细微的簌簌风声。
林载川穿着长身羽绒服从帐篷里走出来——这件衣服是信宿给他带的,衣柜里面最厚、最保暖的那一身。
他走到帐篷附近,微微仰起头看着上面的夜空。
不知道是不是海拔的缘故,雪原上的夜幕看起来异常清晰,暗暗涌动的流沙似的,璀璨星河映在瞳孔深处,这个高度,浩瀚星空仿佛都触手可及。
林载川安静站立片刻,从羽绒服口袋里拿出手机,拍摄了一张相片。
他的目光无定所地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的黑暗,两分钟后,转身走回了帐篷。
晚上十一点。
这个时间那些白人基本都睡沉了,从各个帐篷里响起此起彼伏的鼾声,响亮的几乎震耳欲聋。
林载川闭眼躺在睡袋里,可能因为极为寒冷的缘故,他的身体轻微蜷缩在一起。
吱呀——
那仿佛是鞋底踩雪的声音夹杂响起,并且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
林载川轻微睁开眼睫,帐篷的拉链发出咔啦啦的声响,随即,一道黑漆漆的庞大身影出现在他的眼前。
他知道今天晚上有人会来,这一夜不会安宁。
他下午的时候在人群面前出尽了风头,踩着一个人的头盖骨,在这个组织里取得了一席之地。
柯泰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会回来出这一口恶气,起码不会让他在这个地方呆的太痛快。
林载川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不请自来,有什么事么。”
柯泰身体挤进狭小的帐篷里,几乎把内部空间都塞满了,夜色中有如一匹被激怒的恶狼一样,淬着恶毒冷光的眼神钉在林载川的身上,他冷声道,“以为白天的时候我没看穿你的伎俩吗?故意拖着时间耗费我的体力,找到一个机会侥幸赢了而已,你们有个成语叫做见好就收,但你却蹬鼻子上脸。”
林载川稍微坐了起来,后背几乎抵在帐篷边缘,他淡淡讥讽道:“我给了你很多次可以胜过我的机会,可惜你一次都没有抓住——承认自己的无能很困难吗?”
柯泰语气阴沉狠厉,“口舌之快,我也已经给你活命的机会了,可惜你没有抓住,既然你那么想找死,我这就送你去见阎王!”
柯泰说着手臂向下一落,黑暗中一道寒光一闪,锋利匕首破风扎了下来!
…………
“喂,你要不要看看现在几点了。”
“你这是打算彻夜不归啊,没人管着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酒吧已经关灯打烊了,没想到半夜又来了一位任性的不速之客。
秦齐有些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客人,右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信宿坐在一支高脚椅上,穿着一身雪白的毛呢,身体半趴在台面,面前的红酒只剩下了半瓶,不过他的脸色看起来没有那么红,好像还没喝多。
秦齐挑眉道,“怎么,林队不在身边,你就只能一个人在深夜里买醉了吗?可怜哦,才刚分开就这样,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哈。”信宿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然后又倒了满满当当一杯红酒。
秦齐看着他暴殄天物有点心疼,快六位数的酒被他这么一晚上嚯嚯完了,他八卦似的问道:“怎么,林队离开之后一直没有联系你吗?”
信宿拿着手机,垂下眼看了看,上面没有新的消息传来。他低声道:“刚走了一天,早上还见过面……有什么可联系的。”
秦齐听他口是心非,也不戳破,道:“卧底这种事我也干过,虽然说出师未捷身先死吧,但多少有点经验,不是他不跟你联系,实在是条件不允许,林队又是那么谨慎的性格,刚进去很难找到机会的,等他那边情况稍微稳定下来再说吧。”
信宿当然知道这些。
对于卧底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了。
他只是……确实突然有些不习惯。
秦齐注视他了片刻,说:“你这就是由奢入俭难,习惯了林队陪着你睡觉,一个人孤枕难眠啊……哦,我忘了,你家里还有一条狗。”
“少说点废话,”信宿懒懒瞥了他一眼,“你不会觉得我就是来你这里喝酒的吧。”
秦齐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您还有什么打算?”
秦齐以为他就是一个人漫漫长夜无心睡眠,跑过来跟他借酒消愁,还不肯承认,没想到是真的有正经事——
信宿面不改色道:“帮我准备一批最好的‘货’。”
听到他的话,秦齐愣了一下,诧异看向他,下意识问道:“你要那玩意儿干什么?”
周风物靠着毒品起家,信宿很小的时候就接触过各种成品、半成品、实验品,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他对于这种东西,向来深恶痛绝,平时看都不愿意多看一眼。
怎么突然会要霜降里面的东西?
信宿没有解释,只是转动着手腕,漫不经心晃了晃酒杯。
半晌他意味深长道:“敲门砖。”
几缕日光从遥远东方水平线泄露出来,带着初阳的金黄色,被雪白的地面折射,流光溢彩似的。
一个穿着厚实皮袄的高大白人从帐篷里走出来,一边提着裤腰带往外走,一边无精打采地打着哈欠,显然还没睡醒。
突然,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脚步猛的停了下来,张着嘴表情呆滞杵在原地。
一秒钟后他拔腿跑了过去,嘴里骂了一句:“oh shit……!”
远处的雪地上倒着一个人,从体型上看赫然是柯泰。
只不过他的手脚被粗粝绳子捆在了一起,四肢固定着,身体硬生生被挤成了一团,整个人以一种看起来就异常不舒服的姿势窝在地上,身上的兽毛大衣也不知所踪,天寒地冻,他只穿了勉强蔽体的单薄里衣,带着斑斑点点的干涸血迹。
他几乎是被赤身裸体的扔在雪地里,不知道在这零下二十度的天气躺了多长时间,冻的浑身皮肤都发紫了,脸上死灰般毫无人色。
“天,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难以置信惊叫出声,蹲在地上喊他的名字,“柯泰?柯泰!”
那绳子不知道是什么刁钻的打结手法,白人半天都没解开,最后用刀子割了几分钟,终于把那股粗绳完全割断,柯泰的身体已经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眼睛渗人地睁着,但没有任何反应。
白人看他的情况,心里暗道一声不好,抓起一把雪,在他的身上狂搓起来。
他对着身后的帐篷大叫道:“Fxxk!别他妈睡了!出事了!赶紧起来烧热水!”
他这一嗓子几乎把帐篷里的人都喊了出来,几个白人把柯泰一起抬进最大的帐篷里,塞进睡袋,给他紧急恢复体温。
五分钟后,林载川最后从帐篷里走出来,黑色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压住了乌黑头发,只露出一张脸颊,眉眼间带着明显的疲倦。
组织里一个男人扭头看他,问道:“柯泰的事,是你干的?”
林载川没说话,抬手把羽绒服帽子摘下来,稍微拉下了一点拉链——他的脖颈缠着一圈雪白的绷带,隐约还能看到渗出了一丝淡红血迹。
说话男人的脸色明显变了变,“这是……”
林载川淡淡道:“我还活着,所以也留了他一条命。”
男人看着他的伤,联想到柯泰被发现时的样子,反应过来了什么——昨天夜里大概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么太平。
时间推回六小时前。
柯泰两只手一起握着刀,居高临下,将浑身的力量注在上面,森寒刀尖变成尖锐一点,落在林载川的眉眼之间。
林载川咬牙竭力抬臂抵挡,然而冷浸浸的刀尖仍然在一寸寸向下压,离的越来越近,几乎要触碰到皮肤。
仿佛空气都被无限挤压,死神的镰刀已经悬在他的头颅上。
林载川猛的一偏头,同时反方向狠狠一推柯泰的双手,那刀刃失去阻力瞬间扎了下来——
那刀尖直接钉进了地面上,一声“铮”的亮响,刀身紧贴在林载川的耳边,锋利的切面在耳朵上划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柯泰这把刀不知道喝过多少人的血,被淬炼的削铁如泥,但凡刚刚林载川没有躲过,不废丝毫力气就能把他的脑袋捅个对穿。
柯泰拔出短刀,随即被林载川一个手刀打飞了出去,落在远处地面上,他简直怒极,重若千钧的一拳打在林载川的右肩,紧接着又是一拳落在相同的位置,骨头跟骨头碰撞,发出令人胆寒的声响。
林载川脸色猝然一变,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抬起左手一拳击中柯泰的鼻梁,滚烫鼻血瞬间喷了出来,柯泰出于本能反应捂住了鼻子,鼻血从他的手指缝隙里不停滴落下来。
林载川借助腰部力量整个人几乎是平地而起,右臂已经完全失去知觉,无法调动,他用双腿紧紧绞住了柯泰的脖颈,那一瞬间在二人接触的骨节支点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柯泰竟然硬生生被他两条腿压倒在地上,逼仄狭小的帐篷里,二人位置瞬间调转。
柯泰用手抹了把鼻子,嘴里满是浓重血腥味,他第一反应就是起身——只从两个人的体重和力量来说,他想要压制住林载川简直轻而易举。
然而他的脑袋刚抬起一点弧度,就被林载川的手肘一下当头砸回了地面上。
帐篷底下的雪层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他的后脑勺重重磕在山石上,惊心动魄的一声响。
林载川急喘了一口气,单腿抵在他的腹部,左手抓住他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起来,又一次狠狠地砸在地上!
砰——!!
“………”
几次动作下来,林载川几乎完全脱力,整条左臂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而柯泰躺在地上瞳孔涣散,短时间内没有任何反应。
“不要再来自寻死路,”
林载川动作极为缓慢地站起来,单手按在右肩上,声音冷淡至极,“下一次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说完,他转身弯腰向出口走去。
柯泰喉结抽动几下,充血的眼珠慢慢转了转,看到了不远处被扔在帐篷里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