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林载川道:“老师。”
陈成泽问:“怎么这个时候联系我?你现在不是应该在雪山上吗?”
林载川说:“有一件事要跟您汇报。”
“……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有点不对,”陈成泽敏锐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载川低声回答道,“嗯,他们在雪山屠了一整座村子,有二十多户村民死在了他们的枪口下。”
“什么?!”陈成泽语气震惊,下意识问道,“那你出手了吗?”
这才是第二天!
林载川顿了顿,把今天一整天里发生的所有事跟他简单陈叔了一遍。
陈成泽听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不管当时是谁在场,在那种情况下,林载川的选择都已经是权衡利弊后的最优解,没有更好的解法了。
只不过无论“利”还是“弊”,林载川都很少考虑他自己。
陈成泽道:“你的伤现在怎么样?危险吗?”
“没有危险。”林载川道,“只是腿部轻伤,很快就好了。”
陈成泽长长叹了一口气,“从你离开以后,我就一直在想,让你到这个地方,到底是对来说不对。”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林载川又轻声道:“这件事,您不要告诉其他人。”
陈成泽当然知道“其他人”是谁。
他无奈道:“知道了,你好好养伤,市局那边不会听到消息的。”
林载川嗯了一声又道:“我建议,尽快准备好一个‘窝点’让他们安定下来,否则他们一路上会屠戮更多无辜的百姓。”
这也是他故意从雪山下来联系上面的目的。
陈成泽沉吟片刻,“这可能需要一天时间,地点确定之后,我会尽快联系你。”
“嗯。没有别的指示,我先挂断了。”
林载川又咽了一颗止疼药,手臂上青筋跳起。
他闭了闭眼睛,片刻后,又起身拿过手机。
手指在键盘上慢慢按下一个不能再熟悉的号码。
那边很快接听,男声嗓音低缓,“你好。”
林载川喉结滚动,没有说话,信宿也安静片刻,又轻声试探:“……是你吗?”
“嗯,是我。”林载川声音极稳的开口,语气是再熟悉不过的笑意温情。他轻声地问:“小婵,你还好吗?”
信宿问完低下头,看着手边一箱一箱堆积整齐的密码箱。
他面不改色回答道:“我很好。”
第一百八十三章
信宿稍微倚靠在那一摞密码箱上,语气轻快,“嗯,你怎么有时间联系我,那边安全吗?没有人盯着你吗?”
“嗯,”林载川垂眼轻声地说,“这边很好,一切顺利,你不要担心。”
信宿弯了弯唇,带着一点鼻音问他,“两天不见,有没有想我?”
林载川那边沉默片刻,然后轻声说:“很想你。”
林载川其实很少惧怕什么,生死一线他都经历过许多次了,可孤身进入那个深不见底的龙潭虎穴的时候,他第一次会感到害怕——
他并不畏惧死亡,他只是怕他无法实现承诺、回到信宿的身边去。
林载川问他:“有好好吃饭吗?”
“有啦。”信宿给他报了一连串的菜名,表示自己一个人这两天吃的健康且丰盛,可以好好照顾自己。
两人在电话里聊了一会儿,林载川估算时间,买药的那个人可能快要回来了,他不能再跟信宿继续说下去了。
“我先挂断了,这边有人要回来了,”林载川低声对他说,“在雪山上没有通讯信号,可能很长时间无法跟你联系,下次通讯或许不是这个号码。”
“好,我等你。”信宿说,“注意安全。”
“照顾好自己,小婵。”
“知道了!”
挂了电话,信宿一双眼睛盯着暗下来的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稍微阴沉下来。
他的手指在箱子上轻轻敲了两下,思索片刻,拨出一个号码,接通第一句话就问:“林载川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对面男人语气诧异:“你怎么知道?他跟你联系了?”
“只是报了平安,”信宿微微皱起眉道,“但是他应该在瞒着我什么事。”
信宿其实也说不上哪里不对,林载川对他的态度跟分别前没有什么区别,但他总是觉得说不出来的奇怪。
男人:“………”
他叹了口气道:“你消息比我还灵通,我也是刚听老陈说的,本杰明那个组织的人跟当地警察发生了正面冲突,载川为了保护同事、隐藏身份,左腿中弹了,现在在雪山脚下的一家旅店里养伤。”
信宿从他第一句话开始的时候,脸色就猛的一沉,听到最后,神情已经完全冰冷下来,一字一顿问:“是谁伤了他。”
男人顿了顿,低声解释道,“是他要当地警察向他开枪,当时那种情况,林载川不可能毫发无伤地回去,你应该懂这个道理,甚至就算他伤成这样,只要他留着一条命,就可能有人怀疑他。在那种地方,有一步走错了,都可能丧命。”
信宿闭了闭眼,几秒钟后语气冷静道:“我明天就出发。”
“什么?”男人有些惊讶,“明天?你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了?”
信宿向下瞥了眼,道:“准备好了,随时都可以运到那边去,不过数量很多,就算现在开始运输,可能也要三四天的时间才能全都送过去,我打算提前过去,跟他们接触。”
男人沉吟了片刻,“想走就走吧,反正浮岫这边你暂时也不打算动手,你不是说要等林载川回来么。”
“载川那边,要我通知他一下吗?你们两个人互相照应着,在那种地方,至少还能安全一些。”
“不。”
信宿却否定了,他低声道,“我不会跟他见面。”
下午,信宿开车来到市公安局。
江裴遗不在刑侦队,应该是去机场接人了,信宿也没有要找他的意思,直接越级到了公安局局长的办公室。
他在外面敲了敲门:“魏局。”
信宿的声音很特别,平时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低柔感,魏平良只听两个字就知道来人是谁,他感觉这个小年轻找他,基本上没啥好事儿,肯定不知道又要作什么妖了。
他表面上云淡风轻地喝了一口茶,问:“什么事?”
信宿开门见山、平铺直叙道:“我要请假一段时间,归期不定,如果我长时间没有回来,局里可以按照纪律对我进行处分。”
“噗——”魏平良刚呷了一口热茶,没来得及咽下去,全喷了出来。
林载川刚走两天,这个小崽子就开始了吗?!
连个正经的请假理由都没有就想直接溜号,这是打算90后整顿职场吗?!
魏平良八风不动地擦完脸,板着脸道:“请长假可以,需要一个正当合理的理由,否则免谈。”
信宿一时没有说话。
如果说出他这次离开的真实目的,魏平良一定不会阻拦他,事实上他也没有那个资格,但在魏平良面前完全摊牌,就是在林载川面前摊牌,信宿还不想那样做。
信宿思考半秒,干脆道,“那我辞职吧。”
反正他在市局想做的事也基本都做完了,就算不辞职,最后也会走到这一步。
“………”魏平良感觉他的血压蹭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把公安局当成什么地方,你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他站起来盯着信宿,“你们林支队走的时候,说你就算在市局惹了什么事,也希望我等他回来以后再处理、”
“现在他人还没回来,你就要走了?”
信宿:“………”
林载川临走之前到底找了多少人“照顾”他。
“好吧,”信宿认真想了想,改口道,“我患有严重边缘性人格障碍,需要去省外看专业的心理医生,这个理由可以吗?”
魏平良:“………”
为了请假,连这种精神病都往自己身上扣!
他简直气笑了:“信宿,你以为你一张嘴——”
信宿语气平静打断他:“需要的话,我可以出具专业机构的相关诊断证明,最快明天上午就能送到市局。”
魏平良半晌没说出话,神情极为震惊地看着他。
“言,消炎药买回来了。”
男人推开房门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语气稍微有些喘,“抗生素药店里不卖,跑了两家药店都没有,我让人搞了两支针剂,从一家小医院里弄出来的,应该可以用。”
林载川接过袋子,拿出里面的针剂,看了眼上面的细长标签,确定是普通的抗生素,然后将针头沿着手臂血管扎了进去,一推到底。
他拆开腿上的纱布,敷上外用的消炎药后重新包扎起来,雪白绷带一圈一圈缠绕上去,最后用医用胶带收紧。
整个过程迅速、专业,往伤口上撒药的时候,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白人站在一旁看着他,“这种事你好像很熟练。”
林载川抬眼问道,“你难道不熟练吗?”
他们这些长年在刀尖上舔血的人,脑袋都是挂在裤腰带上的,受伤简直是家常便饭,出去都能顶半个医生用。
白人道:“疼痛是不能适应的,无论受伤多少次,还是会畏惧疼痛。”
但林载川其实没有感觉到多少痛苦。
因为这种程度的伤,对他的过往来说,完全算不上什么。
他也早就已经习惯了与长年如蛆附骨的疼痛共生。
在很早以前,他就学会了忍耐。
白人打量他的面孔——一张非常典型的东方人的脸庞,五官斯文秀美,其实不太像是这个地方养出来的人,他随口道,“你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
“我是孤儿。”林载川靠在墙壁上,语气平和,“很小的时候就来到这个地方了,我不知道我的父母来自哪里。”
“你的身手很好,”白人夸赞道,“在南美那么多年,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能够打赢柯泰的人。”
“不过他这个人,四肢发达的大块头,脑子有些不聪明,你跟他结仇这两次,回去少不了要找你麻烦的。”
“他性格很鲁莽,就是一个纯粹的武夫,没有自己的花花心思,我们老板很重用他。”
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在提醒林载川小心防备,表示自己不跟柯泰站在一边。
他们组织里的这些人都是弱肉强食的鹰犬,在丛林法则里,往往有严格的鄙视链——所以大都有“慕强”的偏好,会更加敬畏那些在地位、实力上高于自己的人。
而“言百”无疑是那个强者。
林载川不动神色顺着他的话音问,“你们的老板去哪儿了?”
“你也知道我们做的是什么生意,这个地方是固定死的,需求量一共就那么大,竞争对手当然是越少越好,”那白人意味深长地对林载川笑笑,“老板带着人去摸底了,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林载川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本杰明这一伙人作为一股境外力量初来乍到,根本没有什么市场可言,除非拼了命的压价,降低利益来换取客源,否则很难在短时间内占据内地市场,而在他们不想压价的情况下,可能会开始“黑吃黑”,把同一领域的竞争对手都解决了,那些犯了病的瘾君子也只能老老实实从他们手里拿货。
用这种方法慢慢发展成“一家独大”,垄断这一片三角地带的毒品交易市场,价格也就随便他们狮子大开口。
而以这群人的冷酷、残暴,是非常有可能做出这种事的。
警方当然乐得看这群毒贩在一起狗咬狗。
他们只要杀死最后留下来的那只最残暴的“兽王”就够了。
第一百八十四章
信宿拿着一张签字盖章的请假条从局长办公室走出来,他瞥了眼上面的文字,将这张纸条折叠起来放到了口袋里。
他没去刑侦队办公室跟其他人告别,径直走向了停车场,事实上对信宿来说,除了林载川,他很难跟别人感受到“离别”的情绪。
只是发了一条消息在工作群里,表示他这段时间不会来上班了,这段时间的工资拿出来帮大家“改善伙食”。
路上,迎面走来了两个男人,身形一个比一个高挑——是江裴遗和林匪石他们,应该刚从机场下来。
江裴遗还是穿着那件严肃冷淡的黑风衣,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而林匪石则穿着一件浑身毛茸茸的雪白大衣,一黑一白,色彩分明。
林匪石挽着旁边人的手臂,嘴里不停跟他说着什么,他眼睛尖,远远地看到信宿,他的表情明显变得有些惊喜,踮起脚尖冲他用力挥了挥手,“你好!我们又见面啦!”
信宿:“………”
他一直无法理解林匪石对所有人无差别莫名其妙的热情,但听载川说他的性格天生就是这样的,而不是装出来的“伪善”。
……跟自己是两个极端。
想了想,信宿还是调转脚步,过去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信宿其实不喜欢跟人进行无用的寒暄,尤其他们之间完全算不上“熟悉”,但他们是林载川的好朋友,来这里也是接替林载川的工作,从情理上说,他似乎应该替林载川“接待”一下这两个人。
信宿在二人面前站定下来,若无其事弯起唇,声音温和:“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信宿——谢谢你上次送我的袖扣,特别闪特别漂亮!”
林匪石努出伸出一条手臂,露出在毛茸茸大衣里的衬衫袖子,还有一截白皙细瘦的手腕,“看!我平时都舍不得戴出来!”
因为一看就很贵,闪烁着人民币的光辉!
信宿礼貌一笑,非常大方道:“没关系,山阳路有一家明洆珠宝店,有时间你可以去逛一逛,想要什么去挑就好,结账的时候报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听到这“霸总”发言,林匪石小声“哇”了一下——有钱人的生活果然跟他们这些“工薪阶层”不一样!
信宿又面不改色看向他身边的人。
江裴遗站在林匪石的旁边,神情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冷,一双冰冷而审视的目光有若实质地落在信宿身上。
不说多少敌意,但起码不是善意的。
信宿隐约能够猜到江裴遗对他的态度,毕竟眼前这个人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眼里容不了一点沙子,知道了他这半年多来在市局的所作所为,肯定看不惯他散漫、甚至有些邪性的作风。
江裴遗蹙眉问道:“工作时间,你要去哪里?”
信宿拿出口袋里拿出他的假条,脸上挂着很标准的微笑,“来跟魏局请假——这段时间我就不来上班了,队里的工作还要麻烦二位帮忙了。”
说完他微一颔首:“我家里还有事,先失陪了。”
然后转身离开。
等到信宿走到停车场,林匪石扯扯旁边人的袖子,小声说道:“裴遗,你对人家干嘛那么凶呀,林队走前要你好好照顾他的,你不是都答应了吗,怎么一见面就冷脸。”
江裴遗缓缓吐了一口气,低声对他说:“浮岫市局这半年多的卷宗,你都看过了的。”
因为要过来市局帮忙,林匪石也了解过这里之前发生的案子,当然也知道信宿在工作的时候都做了什么。
林载川揣着明白装糊涂,跟信宿表面上“岁月静好”,明明知道这人身上有那么多的破绽和疑点,也不愿意逼迫信宿对他开口。
可其他人不会这么“宽松”。
李子媛、高桥洞、潘元德、宣重、沙蝎。
桃源村、李登义、赵雪、霜降。
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信宿为警方提供了太多“视野之外”的线索,从他进入市局后,发生的这一切都不能用巧合来形容。
但凡从头到尾看过卷宗的人,都会明白信宿跟这两个组织一定有某种牵扯。
只是林载川都没有要调查的意思,下面的人就更不会有什么异议。
而信宿表面上确实也是跟警察站在一边的。
可一个身价过亿的年轻富二代目的不明地到公安局这种社会地位敏感的司法机关来,还跟浮岫市两个犯罪集团很可能存在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无论如何都是非常令人起疑的行为,江裴遗又从来不是长袖善舞的人,不会人前一套、人后一套。
根据现有的证据,他非常怀疑信宿的动机不良。
如果不是对林载川有十足的了解,他简直要以为这个领导是个十足的“恋爱脑”,对明面上那么多显而易见的疑点视而不见,完全没有跟信宿对质的意思。
如果这是他手底下的人,那么现在可能已经在审讯室里了。
林匪石虽然也觉得信宿行为奇怪,难以解释,但是他不会表现在脸上,忧心忡忡的说,“感觉他这次要离开很久,不知道林队知不知道这件事,这个小孩看起来年纪轻轻的,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江裴遗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随他去吧。”
二人一起走向刑侦队办公楼。
信宿本来已经走到了停车场,打开迈巴赫的车门坐了进去,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下车原路返回。
他去了林载川的办公室,打开办公桌下面的抽屉,想找那个红色的丝绒盒子。
他一只手进去翻找一下,动作顿了顿——本来放在最上层抽屉里的那两枚戒指不见了。
信宿微微一蹙眉,难道是林载川临走前放到其他地方去了吗。
他蹲下来翻了每个抽屉,确定戒指不在里面。
林载川不会去别的地方,除了办公室,就只可能放在他们的家里了。
信宿开车回家,最后果然在书房里找到了那个小盒子。
他垂眼看着里面的两枚男戒。
半晌,取走了其中的一枚。
信宿不想浪费时间,定了当天晚上的飞机,明天一大早就能落地,至于那些“货”,到齐最早也要后天。
去机场前,信宿给秦齐打了一个电话。
对方问他:“要走了?”
“嗯。”
信宿推着行李箱,带着黑色口罩,皮肤看起来极为冷白,他面无表情的时候,一双漂亮至极的眼睛都显得冷漠。
秦齐不放心道:“真的不用我跟你一起去吗?”
秦齐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行动内容是什么,但是他知道林载川跟信宿都要去一个相当危险的地方,说不定比霜降还要危险。
信宿道:“不用了,那边有人接应。”
那个地方的犯罪势力猖獗,公安在那边自然也有很多“耳目”。
秦齐像个不放心独生子单独出远门的老妈子,叮嘱道:“那你一定注意安全,那边的势力很乱,去年还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暴动。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不比霜降,好歹还有我们互相照应,线人跟警察卧底到底不一样,就算是上面介绍的,也不能全信。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以自保优先,这边还等着你回来呢。”
信宿难得没有烦他的唠叨,安静听完了他的话,才开口说:“嗯知道了,我不在的这段时间,盯好霜降的人,如果发生什么意外,你自己处理。”
组织里有人想把阎王和宋生的两股势力“合二为一”很久了,很多人一直不服阎王,这都是在明面上的。这次信宿长期不在浮岫,说不定会有小鬼趁机夺权,把他直接从霜降剔除出去。
秦齐语气正经道:“我明白。”
挂了电话,信宿微微呼出一口气,抬眼看着远处天边涌动的云雾,头也不回走向机场。
西南边陲的某个县城里,地下暗场里人头攒动,整个场地烟雾缭绕,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甚至腐臭般的气息,环境非常令人作呕,但也没有耽误里面的人跟磕多了似的摇头晃脑,甚至有男男女女毫不避讳地纠缠在一起。
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越过乌烟瘴气的人群,在身边保镖的保护下走进包厢里,他穿着当地少数民族的服装,满头头发花白,年龄看起来六十岁上下,但精神矍铄,没有一丝老年人的衰败,嘴唇很薄,一双眼睛尖长似钩,眼神里闪烁着惊人的贪婪与欲望。
以及掩饰不住的恶意。
包厢里坐着一个男人,右眉有一颗明显的黑痣,穿着一身奢华的唐装,看不出年纪,见到老人进来,他一下从沙发上站起,主动走过去伸出手,态度放的极低,“本杰明先生,自从听说您要来中国,我可是期待许久,时隔几十年,终于又跟您见面了。”
本杰明跟他握了握手,在沙发上坐下来,扯着嘴角笑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个年纪了,我们两个老朋友竟然还有再见的一天。”
“上次来到中国,被两个该死的警察坏了我的好事,这次,没有人能够挡住我的脚步了。”
唐装男人奉承道:“我也会祝您一臂之力,让您在这里构建出一个无与伦比的地下王国。”
本杰明明显心情大好,伸手将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语气桀骜道,“这是现在的最新样品。我手下的人在这三十年里不断进行效果改进,已经掌握了非常先进的提纯技术,在你们国家的市面上绝对买不到这种成色的白粉,你可以当场验一下货。”
闻言,唐装男人拍了拍手,一个形销骨立的中年男人从包厢内部的房间里走了出来,身上只穿了一件松松垮垮的背心、四角裤。
他的皮肤几乎是空荡荡挂在骨头上的,眼眶凹陷、五官突出,明显是一个年数颇高的瘾君子,脖子上的皮肤甚至有几处吸毒过量而导致的溃烂脓疮。
“好货。”唐装男人把那包毒品扔在他的脚下,居高临下道,“尝尝吧。”
男人马上捡过那包白粉,跪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打开袋子,张开嘴巴,将袋子里的白色粉末一股脑都倒进了嘴里,甚至有些撒在了嘴边。
很快,他的脸上出现了如梦似幻的痴迷表情,从嘴里流出口水,旁若无人似的,身体在地板上扭动起来,丑态百出。
然而这种状态没能持续多久,几乎是突然之间,他直挺挺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剧烈抽搐,嗓子里发出“喝喝”的恐怖声响。
没多久就不动弹了。
本杰明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拐杖,冷眼旁观看着,直到男人被进来的两个人抬出去,才不急不缓道,“按照五代的纯度,一次使用十分之一就足够了,基本上没有任何人能够戒断,吸一次,直到死。”
他用拐杖的末端挑了挑面前的尸体,“微量的白粉就能起到明显的致幻效果,一次用这么多,基本上是活不了的。”
唐装男人对此明显非常满意,嘴角都咧开了,“那价格呢?”
“二百美元。”
这个价格对于普通海洛因来说当然是高的,但是对于这种成色、纯度的海洛因,已经是市面上难求的低价了。
唐装男人思索片刻,道:“老板的价格果然公道,这样吧,第一次我先订二十公斤,方便观察一下市场效果,以后我们兄弟两个长期合作,还有很多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