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处理小组的人只觉得喉咙一紧,再看钟言,他仍旧站在浓雾当中,不伤分毫。
这难道就是鬼场的能力?在鬼场里,他能改变子弹的弹道?
“钟言!你住手!”王大涛不得已,放出了自己的鬼,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直接顶到了天花板,像是要把办公室拆掉,“杀一个就够了,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厉害就足够了,不要赶尽杀绝!”
“我不杀绝,他们找我报仇怎么办?是我想赶尽杀绝吗?人永远会杀鬼,他们不会放过我,不如今天都杀了。”钟言将头一偏,他的两个鬼影马上蹿到王大涛的巨大鬼影面前,王大涛一阵战栗,他知道自己拼不过钟言,可还是尽力再劝。
“凡事不要做绝,以后傀行者会给你提供一席之位!”
“今天他们都活不了,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钟言将右手伸向前方,从前他避之不及的金弹现在对他完全没有了威胁,这鬼场可真是好东西。又有几颗子弹被他拦截下来,就在他鼻子尖的几厘米外悬停,钟言将手一挥,子弹调转方向,朝着开枪的人去了。
半秒之后,特殊处理小组的人团灭。
“下一个轮到谁好呢?”钟言慢慢朝前走,左脚抬起,科学家园代表的身后就多了一个鬼影,左脚落地,那人脸色涨紫,活活地憋死了。再往前走,赵恒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像是被烈火烧身,试图扑灭看不见的火苗,但最后只能手指痉挛地瞪向天花板。再往前走,旁边一个男人将枪口对准了钟言的太阳穴,下一秒枪就掉在了地上,高高的身体对折地弯了下去,开始剧烈地咳嗽,不断有血沫喷出来。
这一刻,钟言像一个自带疾病和火灾的恶鬼,站在了投影屏的正前方。
投影屏上面,就是他的特写照片。
“天地不公,这就是人间。”钟言抬头看着自己的照片,笑着转过身来。
屋里除了王大涛,刚才办公桌边上的人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就剩下几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其中一个仍旧没有放弃,捡起一把枪,用尽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伴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巨大的洞穿伤出现在他的太阳穴上,显然子弹绕了个弯,自己打中了自己。
王大涛看着这满地的尸骸又无能为力,钟言这回算是完蛋了,每个组织都会让他负责。钟言却不觉危险临近,淡淡地笑着:“你放心,我不杀你。没有恶念的人,我不动。”
“诶呀!”王大涛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不是我杀不杀你的事,这是……”
这是惹了大祸,王大涛仿佛看到所有人对钟言下追杀令了,别说他能不能顺利活到明天,单单这办公室外面的人就不好解决。眼前的雾气虽然呛人,但眼瞧着越来越淡,钟言他在鬼场里无所不能,离开鬼场就没法全身而退了。
钟言的太阳穴也在这会儿疼了起来,他知道鬼场的时间到了。刚刚在雪山里为了抵御活尸,费了不少功夫。为了不让自己的理智崩溃,钟言快速地关闭了鬼场,随着雾气和咳声的消失,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当然,血腥味也格外浓重。
撞门声也在这会儿响起。
“开门!快开门!”
门外有人要进来,而且人数不少。这些代表在办公室里头开会,外面的人一定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钟言盯着那扇门,短时间内再开启鬼场大概是不可能了,如果强行开启,剧烈的头疼一定能把他逼疯。
门被撞开的动静打断了钟言的思考,王大涛看着他这幅胸有成竹的姿态,只替他惋惜,但他又觉得钟言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手,不可能白白送死。
人一冲进来就傻了眼,满地鲜血,地上的人都不喘气了。能代表组织进来开会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可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里头,他们看向惨剧的始作俑者,那人不仅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白芷的身体护着何问灵,这时候才问:“没事吧?”
“啊?”何问灵根本听不清楚,严重的耳鸣了。
“人是我杀的,要报仇找我,不要殃及无辜。”钟言这时说,“让屋里的人先走。”
“这屋里谁都别想走!”屋外的人就要往里冲,刚刚还和他们说话的同伴已经变成了尸体,报仇的情绪瞬间吞噬了他们的理智。于是拿枪的拿枪,准备请仙的请仙,更多的人往里冲去,脚下踩着粘稠的血。
钟言看着他们冲进来,随后闭上眼,风来了。
起初只是一阵微风,吹得他鬓角的头发随意飘动,紧接着微风变成了足以吹响玻璃的风速,左侧的蓝色落地窗嗡嗡地震动起来,刹那间,整块的玻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仿佛外头刮起了猛烈的飓风,直冲这屋里来了。
最大的那面玻璃碎了。
碎片飞向屋内,在气流的作用下朝着钟言飞去,可是还没有碰到他就全部掉在了地上,哗啦啦,仿佛变成地面上闪着光的碎石。钟言听着这声音,看向那些已经冲进来的人,每个人都面露杀气。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个十恶不做的饿鬼,今天必须要斩杀在此,看着自己的头滚落,看着血红色的液体从脖子里潺潺流出。
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掀翻在地,如同被这风给吹倒了。有的人只是摔在地上,有的人摔在了墙上,还有人直接飞上天花板,再落下来。夹杂着雪花的旋风当中是一个长头发的男孩儿,转身时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五官还未长成,可是露在外头的眼睛已经学会了凌厉的神色。这不该是一个孩子拥有的表情。
等风声停下,飞练刚好踩在一个人的后背上,那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细长型的马刀,刀柄稍稍一动,刀尖就可以挑破飞练的腹部,将人刺穿。飞练轻巧地往后一跳,躲开了他的偷袭,不远处响起了拉弓的声音。
有人的十字弩已经架好。
纯金弩箭头的武器发射出来,还不是单弩,数十支弩箭一起袭来,遮天蔽日,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只要稍微走神就要被它们刺穿身体和脑袋。飞练再次翻身而起,右臂变成触手黏在了天花板上,身体向后翻腾,地上趴着的那位直接将马刀投掷过来,飞练踩到了马刀的刀柄,脚腕一勾,将刀换了个方向,踢了回去。
窗外的自然风吹了进来,飞练落回地面,脚下粘稠的液体几乎能粘住他的鞋底。冬日的光照射到他的脸上,反射出他眼白里的猩红色,如同即将杀红眼的小兽。
片刻的安静,飞练的双臂变成巨大的触手,将面前所有人一扫而过。刚爬起来的人甚至还没站稳就倒下了,差点被他扫到破裂的落地窗前,掉出去坠楼而亡。哀嚎声不断,触手收回,飞练转身快走,不想再看他们。
再看他们,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再开杀戒。
“师祖!”他朝着钟言的方向去,眼里的那片猩红色瞬间开始褪色,逐渐往淡色变化。等到他跑到钟言旁边时,窗外刚好照射进一缕金色的光芒,给飞练那张小脸镶了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尖端的颜色都变浅了。
“我回来了,你好不好?”飞练摸了摸钟言的手,身上还带着寒气和冰凌。
“师祖很好,就是担心你。”钟言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累不累?”
“累,但是我想着赶紧回来见你,想着想着,就不累了。咱们去玩雪吧!”飞练说完耳朵一动,风声变了,这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动静。他顺势将钟言往后一推,单独回身抵挡,可是风刃已经抵达耳边,尽管双臂和双腿快速化作触手还是被锐利地割了下去。
“飞练!”钟言的手也被风刃割伤,掌心多了一道血红。鲜血顺着腕口滴答,流过了他的铜钱手串,他快速抓住飞练的身体,刚刚还是人形的飞练已经变回了原状,只不过没有了触手。
血还滴着,钟言用掌心盖住飞练的伤口,心疼地捂住被割出的横截面,而飞练也没有止步,又有几根触手长了出来,但一阵风刃过后,全部齐刷刷地掉在了地上。
钟言愣了一下,起身挡在飞练的前面,抬起袖口面对即将到来的风刃:“蒋天赐!”
风刃停了,变成了一阵微风,贴着他的面颊吹了过去,只是削断了几根长发。
“果然是你。”钟言还未见到本人已经猜出了身份。果不其然,安静的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声响清晰干脆,可见走路的人没有半分犹豫,照直冲这里而来。等到那人身影显现已经进了屋,西装革履,文质彬彬,根本不像是傀行者。
只是他手里拿着的无线电,泄露了他的身份。
“你怎么知道是我?”蒋天赐问,同时对无线电说,“已经抵达五层,无人生还,汇报完毕。”
“怎么无人生还了?”王大涛站在一旁问。
蒋天赐看了看他,再次拿起无线电:“13小队前队长王大涛逃过一劫。”
从现任队长退位的前队长王大涛:“……啊?”
“上头派我来,就是为了接替你手里的工作,你现在可以着手退休的事了。感谢你为组织工作二十五年,安享晚年是你应得的。”蒋天赐低沉地说,再回头看钟言,“你怎么知道是我?”
钟言先确定身后的飞练没事,虽然重伤,可好在没伤到本体。只是以前如果触手被割断会立即化为血水,现在那些触手还在地上扭动着,仿佛神经未断。
“我猜会是你。”检查完飞练,钟言才起身,“我进入过你们傀行者的内部网站,看到过你的名字。你是东部阵营的主力干员,目前精神稳定的三级傀行者。”
“四级。”蒋天赐纠正他,说话像机器,毫无感情。
“你什么时候升级了?”王大涛追问。
“昨天。”蒋天赐朝他点了下头,继续看向钟言,“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没错。”钟言也点了下头。
“杀得好,就算你不杀,这些人我也打算清除。”蒋天赐看了看四周的残骸,“你这招很高明,先是用自己当诱饵,引出所有打算对付你的人,再发出具体定位,把每个部门对你不利的人集中起来。各个组织都有好人,只不过这些人不是。”
他走向特殊处理小组的那片血迹:“特别是这几个,他们杀了余青青。”
“余青青是谁?”钟言反问。
“一个四级傀行者,也是我以前的搭档。她才十九岁,表面上是一位网红,实际上,她曾经以一人之力拯救崇光市四次,每一次都是S级的鬼煞。”蒋天赐紧皱眉头,似乎不愿意回忆那段经历,“这么简单的就死了,便宜他们。”
钟言用袖口擦掉掌心的血迹,早知如此,就该下手狠一点。
“现在你捅了这么大的篓子,打算怎么办?”蒋天赐忽然问,“现在外头已经有你的悬赏令了,五百万一条命。”
“我就值五百万?”钟言觉得自己太便宜了,“怎么也得一亿吧。”
“你只要走出去,就会知道有多少人将枪口对准你。”蒋天赐强调。
“那如果我加入你们傀行者呢?”钟言反将一军。
王大涛被突然扭转的局势搞懵了,之前自己那么极力要求他加入,他都不曾同意。
“你是想让我们给你兜着,对吧?”蒋天赐看透了他的计谋。
“我一开始就这样计划的,因为我知道傀行者必定会给我兜着。”钟言算准了接下来的每一步,“风水动乱了,鬼煞只会越来越多,你们缺人。”
蒋天赐停顿了两秒,确实如此。
大家都沉默了,只有桌子下面蹲着的何问灵想要出来。白芷将她压了压:“别动!”
“那个能不能吃啊?”何问灵看着满地的尸首,恨不得四处溜达挑挑拣拣,“刚才我看到有一个还不错,咱们去给钟言找找。”
白芷无奈地闭上眼,果然,年龄小的女孩儿就是麻烦。
这时钟言开出了条件:“我不多要,既然外面开价五百万要我的命,我就要五百万的年薪,以及一套安全的住房,第一年一次性付清,往后崇光市S级及以上的鬼煞,全部交给我处理。”
蒋天赐又停顿了两秒:“有点贵了。”
“那你慢慢想吧,以后有事别找我,反正鬼煞苏醒对我没坏处,我又不是你们人。”钟言永远那么有把握,让王大涛看不透他究竟还有什么底牌。结果钟言刚说完,蒋天赐的无线电就响了。
“天赐,尽快赶往市中心,十三中学的事赶紧解决。学生和老师已经困在学校的鬼煞里面两天了!家长那边已经闹起来了!”
催促紧急,就如同钟言料到的那样,崇光市的鬼煞越来越多,正在复苏。蒋天赐先回复了无线电,然后问:“你怎么猜到我有任务?”
“直觉。如果没有大事,你不会空降。”钟言回答。除了直觉,还有他对周遭信息的分析,萧薇曾经说过,她的医院接收了一具校工的尸体,明明学校那边上报的是刚刚意外身亡,可是尸体已经像死了很久。
这就说明最起码有一所学校里的鬼煞正在形成,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了。
“好,我暂时答应你。”蒋天赐不得不点了点头。
“对了,我要医药费,还有每个月十万伙食费,这不算在我的年薪里。”钟言又加码了,想到飞练的伤势,痛彻心扉,“你刚刚可是伤了……”
“师祖,你的手在流血。”
钟言定在原地,背后这声音又陌生,又熟悉,像是飞练,又不太像他,比刚刚的声音低沉了不少,像正在经历变声期的高中生。他猛地转过去,还来不及为飞练的伤势痛彻心扉,只见刚刚被砍成七块的触手连同本体都站了起来,全部变成了完整的人,全部都是飞练。
八个飞练站在他的眼前,只有一个穿着衣服。明明刚才还是十岁的男孩儿,现在变成了十五六岁的少年,原本只搭到锁骨的头发这会儿超过了肩胛骨,发丝乌黑。浓黑的眉和浓黑的睫毛相互呼应,颀长的身体和钟言差不多高了。样貌初长成,目光清澈又有一丝对蒋天赐的凌厉敌意,只不过飞练已经学会了伪装,杀意一闪而过,变成了笑意,机警又聪敏。
如果说刚刚是只会蛮力的小兽,那现在这头小兽已经学会将獠牙收起,周旋人心,只等待出笼的机会。
“你们都是……”钟言看着他们一起走过来,围住自己,“怎么都是?”
“师祖,那个人,他是不是伤了你?”八个飞练见钟言愣着不动,一起说,“要我们为你除掉他么?”
钟言又一阵恍惚,伴随身体的成长,飞练的智力也飞速发育,他现在会用“你”,并且有了自身复数的概念。
办公桌下,白芷默默地抬手,捂住了何问灵到处搜索尸首的双眼:“不要看飞练,你太倒霉了,会长针眼。”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们:师祖师祖师祖师祖……
蒋天赐:没眼看。
王大涛:忽然离职?
何问灵:满地寻摸。
白芷:年龄小的就是不行。
钟言:被飞练团团围住,不知所措。
第44章 【阳】肉纸人1
何问灵原本正在兴奋搜寻,这个看着不错,能吃,那个看着也不错,说不定也能吃,然后视线一转,看到了八个高中生的后背,但是……明明什么都没看见,又好像什么都看见了,
“等一下,那是飞练?”她悄悄地问,刚刚耳鸣,现在视力被阻挡,听什么都模模糊糊。
“是。”白芷淡定地回答,“他成长得太迅速了,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为什么他会长这么快?”何问灵很不解,“会不会明天他就变成中年人?如果这样下去,岂不是很快就老死了?”
“不可能的,他现在已经和以前不同了。”白芷说,“之前我也只是听说过太岁肉的传说,没想到居然成真。飞练他原本没有实体,现在用太岁肉铸了肉身,变成了不死不灭。”
何问灵是个外行,不仅没听过,更不懂这东西到底多厉害:“那他为什么长这么快?”
“恐怕和钟言的血液有关系。只是……这说不通啊,只是受阴血滋养?”白芷没有将话说明白,何问灵也没听明白,继续偷偷从她指缝往外看去。满地都是食物,这下钟言可以吃饱了吧?
被人团团围住,钟言暂时没有言语,思维短暂地停转,但是他不能让蒋天赐看出自己不知所措。“你们不要随意开杀戒,不可以打打杀杀,不过你怎么……”
“可是他伤了你的手。”穿着衣服的那个飞练打断了他的话,系着红色续命绳的左手直接牵起了他的手,将受伤的掌心捧到面前看。伤口很细,看着就是被薄如纸的东西划破,钟言倒是不觉得有多疼,只是……暂时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
只是碰了一下伤口,血液就让飞练长大几岁,现在的他不用昂着头和自己说话,也不用垫着脚尖,轻轻松松就能够到自己的鬓角。
“你在看什么?”飞练注意到了钟言的打量,将他的手放在胸膛上,“我就是飞练,不是别人。”
“我没有说你是别人,只是你怎么不叫我‘师祖’了?”钟言摸了摸他的衣服,衣服下面也不再是小孩儿的身体,而是变成了精壮有力的身躯。
“不叫不行吗?”飞练将钟言的手放在心口处,“你再摸摸这里,这里有心跳的。”
“咳咳。”钟言赶紧咳了一声,当着蒋天赐的面拉拉扯扯,这简直乱了辈分。所以他马上摆出师祖的样子来:“我知道你有心跳,是太岁肉让你变成这样的?”
“是,我说过去拿一样东西,就一定会拿回来,我不会骗你。”这个飞练说话的功夫,其余的七个也没有闲着,其中一个轻轻地摸着钟言的头发,另外一个摸着他的鬓角,像是要给他戴花,还有一个将脸埋在他的脖颈之处,深深地嗅着身上的中药味。背后还有一个牢牢地抱着他。
“不叫‘师祖’是因为……本来师祖的年纪就不大,我现在也不小了,总是挂在嘴上叫显得咱们生分。”不知道哪个飞练说。
钟言已经看不过来,忽然这么多张一模一样的面孔在面前晃悠,复制粘贴似的,看得他眼花缭乱:“我年纪可比你大得多。唉,你怎么这么快就叛逆期了?还能变回一个吗?”
“我没有叛逆,我只是想得多了。你要是不喜欢,以后我只在心里想,不说出来。”穿衣服的飞练将钟言的手压在心口上,“这些都是我,当然可以变回去,你如果不喜欢,我就变回一个。”
“还是变回一个吧,这么多我怕分不清楚。”钟言微微蹙眉,心里头想的却是别的。飞练长大,他体内的三障十恶也会跟着发育,恐怕很快就会失控。自己必须想个法子帮他镇住,不能任其发展。否则这样多的阴生子一起杀起来,整个崇光岂不是血流成河。
在他们的旁边,蒋天赐只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丝毫不觉得有多惊讶。“果然是太岁肉的功效,不死不灭,以后普通的武器都伤不了你。”
“刚才的风刃是你放出来的?”离他最近的飞练转了过去。
“是我。”蒋天赐回答,“你和我想象的很不一样。我以为你不会有人类的意识,也不会懂得人情世故。”
“你想象中我是什么样?”又一个飞练转了过去,眼睛微微发红。钟言一看,不好,这是动怒的前兆,于是伸手将这两个拽了过来。不料穿着衣服的那个不高兴了,将他手腕一攥,受委屈了似的:“你喜欢他们两个?不喜欢我这个了?”
“不是,我哪个都喜欢。”钟言苦口婆心,刚刚是王大涛劝他冷静,现在换成他劝别人,果然人间就是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好吧,既然你不让我们杀,我们就留他的命。”飞练眼中的红逐渐褪去,情绪也逐渐平稳,“只是你不能偏心,既然喜欢了这个,也要喜欢那一个。”
蒋天赐听他们对话,感觉很头疼。“咱们要不换一个地方,要不赶紧说正事,你不能总是光着,周围这堆东西也要赶紧处理干净。现在我问你,太岁肉你已经拿到了,怨鬼皮有下落了吗?”
“没有。”飞练回答,眼神黏在钟言的身上。
蒋天赐听到他这样说就放心多了:“那就好,根据我们多年来的经验总结,怨鬼皮不好找,除非……”
“因为我根本就没开始找。”飞练冷不丁地插话。
蒋天赐冷若冰霜的正经脸起了一丝表情变化:“你说话不要这么缺德。”
“师祖,他居然说我缺德,你从来不会这样说我。”八个飞练马上同时向钟言告状,声音起此彼伏,“我能杀了他么?”
“师祖,我能杀了他么?”
“让我们杀了他吧?”
钟言苦恼至极,好几双手臂一起抱着他,前簇后拥的,活动很不方便。现在听着他们一起说话,脑瓜子里嗡嗡直响:“当然不能了,你们先老老实实待着,师祖去帮你们拿几身衣服,然后……”
没说完,他脚步一虚,仿佛因为长时间地开启鬼场,身体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整个人软弱无力地倒向后方,不知道被哪个飞练接住了,又或者是被所有的飞练一起接住了,钟言累得闭上眼睛,只听到耳边一声接着一声的“师祖”,还有好几双手同时抚摸他的脸,试图叫醒他。
风一吹,阴气连连,眼前一片乌黑,钟言奋力睁开双目,只看到头顶是四方形的黑天,一弯状如勾刀的明月挂在空中,他的一只手正压在棺木上。
“少奶奶?大少奶奶!”元墨的声音将他彻底唤醒,钟言将手收回,压一压太阳穴,嫁过来两日,累了两日,又没吃饱,自己这是什么命啊,都怪那病秧子。
“您这是怎么了?叫了您好几声,都没有回应,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元墨差点扶不住她,吓得魂魄都要飞了。这要是没把人扶好,真给摔了,少爷一定要怪罪。
“没事,恐怕是饿了吧。”钟言继续按揉太阳穴,又按住眉心掐了掐,“你们在外头等我,我进去看看。”
张开一把拦住,一只手臂挡在棺上。“明早再说吧,这棺材摆明有诈!”
“就是因为有诈我才要进去,否则你们家大少爷今晚可能就出事儿了。他那身子禁不住折腾。”钟言又将手压在棺木上,底下微微发烫,显然这上好的木料里头也是掺杂了纯金。
纯金之棺,别说是普通人的冤魂,就算是自己也逃不出去。
“你们不用在外头守着,我进去之后,你们即刻离开此院。”钟言再次抬头看向悬月,“弯月心头刀,元墨,今晚你别睡,好好守着你家少爷。”
“是,小的定看护好少爷,绝不打瞌睡。”元墨立刻应了,既然拦不住少奶奶入棺,那就踏踏实实办好自己的差事,让她放心。
“张开。”钟言又回头吩咐这个,“你命后厨去找白蜜,务必这几日给我找到。还有,你手里若存了金子,就先预备着拿出来,等着我用用。我用多少,往后垫补你多少,绝不少了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