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我接了,这个是委托方的资料和背景。”他递过来几张纸。钟言拎起来看了看,救援对象叫程凌,是个十岁男孩儿,眉眼精致,鼻尖小巧,看着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不像是普通的小学生。
果然,就是钟言心里想象出的高智商小孩的样貌。
“他爸叫程立天,妈妈叫邹宛彤,两人结婚二十年通过试管婴儿有了两个孩子,现在就剩下程凌一个,所以当作至宝。”王大涛说。
“那另外一个孩子呢?”钟言马上问。
“试管双胞胎,五岁那年兄弟俩当中的哥哥死了,那个孩子叫程菱,是一场意外。”王大涛补充。
“唉,可惜了。”钟言摇摇头,拿起红楼商场的布局地图,“煞里还有多少人?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吧,否则这孩子怕是救不出来。”王大涛看看时间,刻不容缓。
两个小时之后,一辆保姆车停在了红楼商场附近的临时帐篷旁边,蒋天赐随行,但是不入煞,王大涛跟随钟言和飞练进去。整个商场已经以“临时维修”为由封锁起来,从外面看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钟言从车上下来,等着他的是一辆轮椅。
“这是专门给你申请的。”王大涛悄悄地说,“怕你忽然晕倒,虽然坐轮椅有点……”
“你怎么不早给我弄这个?”钟言一屁股坐了上去,有种回家了的喜悦。
还在担忧坐轮椅伤了钟言自尊心的王大涛:“你喜欢就好。”
确实是喜欢,钟言坐上就不准备下来了,好似曾经和它密不可分。他操纵起轮椅来,往前,往后,转了个圈,这一幕刚好被前来等待救援的程立天和邹宛彤看到,夫妻俩已经人面枯黄,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已经把最后一线希望交到了傀行者组织的手里,没想到……
他们的人,居然在玩轮椅。
看着就不靠谱。
钟言察觉到周围来了人才停转,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过去抬臂握手,和方才撒欢的他判若两人:“不好意思,坐轮椅是我个人爱好,与工作能力无关。”
在旁边观察他的飞练却不禁笑了,仿佛刚才那个无忧无虑的师祖才是真实的他,那样多好。
多好看。
师祖当真好看。飞练看入了神,黑布之后的双眼弯了弯。
程立天和邹宛彤并没有放心,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他们只能相信专业人士。又过半小时,钟言做好最后的准备,刚离开蝟人煞没多久,再次选择了入煞。
只不过这回,换做飞练推着他的轮椅,身边是王大涛。
前方就是红楼商场的正门,王大涛擦了擦汗,黑洞洞的商场门口看不出里面什么情况。“现在进去吧,进去之后不要分开行动。”
“等一下,先烧个纸钱。”钟言看向四周,仿佛在搜索什么。
“去哪里烧?”王大涛问。
“就那里吧。”钟言指了指前方的水晶雕塑。王大涛看着他掏出一沓子黄色的纸钱来,八成这是给那位遇难者烧的。他死得太过惨烈,整个人就剩下一张皮包骨,皮和骨当中的东西全部被挤干净,从毛孔流了出来。
钟言没说话,只是将纸钱折成了一条小船。轮椅动着动着不走了,他回过头,只见推着自己的飞练一脸严肃。
“怎么了?害怕?”钟言安慰他,“没事,咳咳,有师祖在。”
“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飞练从后面走到前面来。
“嗯?”钟言抬头看他。
两只手臂放在轮椅的左右扶手上,飞练的前身朝下倾斜。钟言眼里的飞练的脸不断放大,逐渐贴近,随后“嘭”一声……
他低头,和他额头相抵。
而这一下,飞练的心跳也嘭一下快得厉害,欲擒故纵个屁,文包都是假的。
钟言不解地看着他,这孩子怎么了?
而另外一边,萧薇已经带着何问灵和白芷到了姥姥家的楼下,一边上楼梯一边抱歉:“对不住,这边是老城区,所以楼道比较窄。”
“没事,慢慢走就到了。”白芷跟在后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确保小倒霉蛋跟上了。
“我在外面租了房子,早就让她跟我去住了,可是姥姥不愿意走。”萧薇移开一辆挡住路的自行车,“姥姥住在四楼,马上就到了。”
说着话,她们就走到了四层,再一拐弯就该是姥姥家的防盗门,可萧薇却愣了一下,脱口而出:“陈然?”
一个年轻男人回过了头,第一反应显然也是一愣。紧接着,萧薇一拳揍到他的脸上,曾经喜欢的清秀面孔这会儿怎么看都让她恶心:“滚!”
白芷扭头看了看何问灵,用眼神问她怎么办。这人显然是萧薇失踪的前男友。
何问灵耸了耸肩,girls help girls,先让她打,打不过她们再上。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Zzzzzzzz……
飞练:翻来覆去,欲擒故纵,内心戏十足,他为什么还不找我?
第82章 【阴】血毛孔6
萧薇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他,知道自己怀孕后他就没了,连句话都没留下。陈然的脸上挨了一拳,身体迅速朝旁边歪去:“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最近跑哪儿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怎么过的!”萧薇很少这样失态,人生中第一次失恋的她经历了以泪洗面,每天开导她的只有闺蜜赵丽丽。现在丽丽惨遭不测,他却回来了,萧薇多希望死的人是他!
“你误会我了,我只是……”陈然刚要开口,忽然被萧薇用背包砸了一下。原本他以为这就是一个普通的背包,不会有什么大碍,可偏偏就是这样一砸,将他彻底砸在了地上。
白芷捏了一把汗,这背包是自己用来放制药材料的,正准备调配的药膏需要的材料当中,有一味……红砖石里的烧砖土。
也就是板儿砖。
陈然眼冒金星,半天都没起来:“不是这样,你听我说!”
萧薇又砸了好几下才停下,心里的痛楚齐齐发作,伤疤再一次揭开了。但她停了下来,眼睛里早就没有泪水:“好,你说啊,你说!我听听你拿什么谎话骗我!”
白芷这会儿从她手里拿过书包,默默地塞给她一根金属的棒球棍。红砖容易碎,打坏了要重新找。人渣还不如她的药渣值钱。
何问灵瞪大眼睛,谁会!在双肩背里!塞铁棒子啊!
陈然晃了晃脑袋,试图赶走眼前不断往外冒的金星。太阳穴被砸得隐隐发疼,鼻梁骨发麻。扶着周围的水管他才勉强站直,再次看到萧薇实属震惊,而且他更没想到的是,她居然会打人了。
曾经那个弱柳扶风的听话女友一下子不见,身后还多了两个凶神恶煞的朋友。
“你说啊,我听着。”萧薇已经冷静下来,更何况医生说她目前不宜情绪激动。
陈然想了想,暂时没有说话。原本方才只是权宜之计,他也没想到萧薇会真的冷静下来听他说。放在以前,他只需要这样说然后继续哄她就好,他印象里的萧薇是一个执着于解决情绪问题而不是根源的女生,
“其实我是有苦衷的。”他开口了。
“编,接着编。”何问灵也开口了,“十个渣男九个半有苦衷,你们活得这么苦,就别找女朋友了。”
“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陈然缓了缓,“我当时是家里出了事,所以一时没联系小薇,我是没有时间。”
“我现在也可以让你出事,你作为出事当事人,会不会没有时间联系你家里人?”白芷冷冷地说。
见这两位说不通,陈然只好把倾诉对象换成了萧薇,好在他了解她,她一直以来都是很好说话的。“我家里真的出了大事,我的心情也一直很不好,我是怕咱们两个互相影响,所以才没……才没和你联系。现在我家的事处理好了,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孩子呢?孩子怎么样了?我们结婚吧,好好把孩子养大!”
“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曾经听来是甜言蜜语的话,现在再听只有无限讽刺,可萧薇自己也清清楚楚,如果不是有了一次入煞的经历,体验了死里逃生,她肯定还会相信他的花言巧语。
陈然走近拉住她的手:“我是真心反悔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男人有时候很脆弱,我们不是一下子能面对问题的。”
“脆弱?既然你这么脆弱,就赶紧从我面前消失!”萧薇快速地甩开了他的手,被他多碰一下都恶心透顶。这样一甩,她的手差点碰到陈然的肩膀,陈然吓得往后一躲,又苦苦哀求起来:“我知道错了,我去你住处和工作单位都找过了,邻居说你好几天没回来,单位也说你辞职了。我是因为找不到你才想着来你姥姥家的门口碰碰运气,没想到这就碰上了,这是不是我们还有缘?小薇你原谅我……”
“我不想和你多说话,和你说话是浪费我的时间。”萧薇再次甩开他的手,“孩子已经没了,你马上滚。”
“什么?”陈然一愣。
不等萧薇再次开口,白芷和何问灵站在了陈然的左右两边,将他往楼梯口轰赶。陈然一直愣着,忽然反应过来,再次回过了头:“没了也不要紧,我们结婚吧,以后还会再有孩子的!或者我们不要孩子,我只要你……”
话音未落,他从楼梯滚了下去。
萧薇赶紧冲了过来,白芷见她还有点担心,于是劝:“放心,不是我推的,所以死不了。”
“没死就好,我怕他死在这里咱们说不清楚。”萧薇才不担心他的死活,只是怕好姐妹被牵扯进去。而陈然被摔得鼻青脸肿,捂着鼻血站了起来,萧薇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曾经这张清俊的面孔多让她喜欢,现在就多讨厌。
“我……我改天再来找你。”陈然看了看她们,自知接近萧薇无果,只好擦擦伤痕灰溜溜地离开了。可是没过多久,摔跟头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像人又从楼梯折了下去。
白芷听这动静,很明显地笑了笑:“果然是马仙。”
“你很懂这些?”何问灵问。
“听钟言讲过。”白芷点点头,“他说,仙家难惹,千万不要招惹他们,因为你一旦招惹了很有可能三代不好过。大仙报仇可不是只和你一个人过不去,很有可能和你一家子,祸及儿孙,把你孙辈折腾够了才算罢休。二十多年前他见过一个狼仙保护的女孩儿,狼仙不是正经马仙,可是仍旧厉害,那女孩儿的男朋友身上经常无缘无故青一块紫一块,就是因为狼仙觉着他对她不够好。”
“那小薇以后找男朋友……”何问灵忽然住了口。
萧薇无所谓地一笑:“没事,这没有什么可忌讳的。我这辈子是孤单一人的命,也好,想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你们瞧钟言,他也是独身一个人啊,没有伴侣和子女,还不是乐得逍遥?”
“他……”白芷欲言又止,“他那样的人想找伴侣也没法子,人只有短短数十年性命,能活到百岁都是少见。他要是真找了,岂不是要眼睁睁地送走一个又一个爱人?这种痛楚谁受得了……”
“那还是别找的好。”最后何问灵给钟言的婚姻大事擅自敲定,“为了不让他难过伤心,咱们三个一定要时时刻刻监督他,不能脱单,不能动心。”
萧薇也点了点头,再走向老屋的防盗门,拿钥匙拧开了门锁。太久没来,萧薇一直回避回家,就是不想面对姥姥离世的事实,现在再次回来,恍如隔世。
刚开门,伴随着一股子没人打扫的灰尘味,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揭开面纱。
萧薇带她们进去,自己却停留在客厅当中。屋里的陈设摆饰都十分老旧,最引人注意的就是客厅正东方的香炉,好似长久供奉着什么。白芷对香火一类向来敏感,率先走近查看,屋内落了一层灰尘,依稀能看出墙上贴着许许多多的旧报纸。
报纸上的信息看似无意,实则都是一些灭门惨案的报道。白芷猜想,老人一定在寻找破解萧薇命数的法子,只是命由天定,她无力回天。
“我去姥姥的房间里找,你们在客厅休息。”萧薇说完就进了屋,木门吱扭一响,何问灵听得毛骨悚然,好似进了百年的木头鬼屋。
她马上问白芷:“感觉到什么了吗??
“屋里确实有东西。”白芷回答,“只不过我还没看见。”
有东西?能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萧薇的马仙?何问灵走向玻璃橱柜,对里面的小摆设很是好奇,其中还有一个罗盘呢。但好奇归好奇,她可不敢乱动。
“也不知道钟言那边怎么样了……”何问灵着实担心,目光从玻璃表面一滑而过,随后她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多动。
白芷还没察觉到,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水杯看看,又放回去:“钟言他应该心里有谱,再说还有飞练。”说着说着话,白芷察觉到何问灵不动了,“你怎么了?”
何问灵咽了咽唾液:“有……有……”
“有什么?”白芷回头看了一眼,后面是墨绿色的旧沙发,什么都没有。
“玻璃……玻璃……”何问灵浑身发麻。
玻璃?难道是……白芷也不敢动作太快,缓慢地转向身前的玻璃柜。柜子里的金属闹钟早就坏了,表盘上徒留一层看不出成分的污渍,白芷将视线缓缓地定格,而身后,方才还什么都没有的旧沙发上,坐着一位全身白衣的银发老人。
“看到了吗……”何问灵用气音问。
白芷点了点头,这就奇怪了,如果是清风的话,按理说不应当现身,还是说这也是受到飞练影响?为了能够看清楚,白芷再次回过头去,奇怪的是,背后墨绿色的沙发并没有那个老太太。
这就更奇怪了,她去哪里了?白芷只好回过头来。
面前的玻璃上投射出老太太的身影,她笔直站在身后,贴在自己的后背上。
距离这样近,白芷不仅看清了她脸上的皱纹和老人斑,还有她重度老花的双眼。瞳仁早就失去了应有的颜色,只有灰白,像是被磨花的玻璃珠子。
何问灵的手就在白芷的手旁边,头一回和清风如此近距离地相望。腐败的气息瞬间袭来,是老人身上特有的气味。
她不敢和鬼直视,低着头,指尖轻轻地碰着白芷的手指,好在还有她在。
白芷一动不动,认认真真地观察着身后的老人。不一会儿,她用力地攥了一把何问灵的指尖:“抬头吧,她已经走了。”
“走了?”何问灵这才抬起头来,玻璃投射出身后的景象,屋子里空空荡荡,绿色沙发上空无一人,她们身后也空无一人。
呼,这口气终于可以痛痛快快地吐出来了,何问灵放松了半秒钟,忽然发觉余光当中的白芷的脸有点不大对劲。
就是那张老人脸。
她茫然地向右转去,只见抓着自己的那只手,已经变成了一只长满了老人斑的手。她猛地抬起头,白芷的脑袋就是方才那位老人的脑袋。
“啊!”何问灵虚声叫了一下,倒退两步,紧接着一个热乎乎的东西糊到了她的眼睛上。
“别瞎动。”白芷捂住了她的嘴,“别叫了,容易惊着仙家。”
何问灵在她的怀里大喘气,什么都看不见,但是能听出这个声音是白芷。熟悉的声音让她逐渐安心,尽管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白芷的存在就像一道护身符,让她不那么害怕了。几秒后,热乎乎的东西从她眼睛上揭了下去,恢复光明之后她再看白芷,那张脸已经恢复了正常。
“怎么回事?”她惊魂未定,但不敢擅作主张,“下面该怎么办?”
“你刚才被仙家蒙了眼,所以才看错了人。放心吧,不是鬼,而且那位老人已经走了。”白芷手里捏着一团东西,“这是白糯米做成的米团,可以短暂明目,吸收一下阴气。如果我没猜错,刚才那个老人……应该就是萧薇的姥姥。”
“是她?”何问灵一惊。
“她给萧薇留下了丝魄,一直守护着她,替她抵挡了一次血光之灾。现在丝魄的任务已经完成,也到了该走的时候。有了这一魄,老人家终于可以轮回转世,再不用受煎熬之苦。”白芷像是思考着什么,“真奇怪,我见过了人的恶,也常常能见到人的善。人,真的是一种好奇怪的生物。”
“世界上不会只有坏人的,总有意外的嘛。”何问灵鼓励她,“你这个人就是太丧了,人要往好处想。”
白芷则不以为然:“我真的,真的,真的很讨厌意外。”
何问灵不知该说什么,转而又问:“那萧薇的姥姥这次出现,是不是就是为了见她一面啊?见到了吗?”
“应该是为了最后一面吧,不过见没见到就不好说了。”白芷心里明镜一般,老人最后见到的人是她和何问灵,并没有见到萧薇,时间一到,她必须要走了。这不失为一个遗憾,可是转念又想,或许老人看到萧薇有了朋友也放心了,不然为什么离她们这么近来看?
她想看的,无非就是萧薇的朋友长什么样子。
虽有遗憾,但已圆满。
白芷见过的遗憾太多,熟知人生最不能的就是圆满。
“我找到了!”萧薇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拿着一方红色的方形大印从屋里出来,“就是这个!”
“嗯,应该是,有了这个东西,往后你姥姥的马仙就跟着你了,你记住,你是仙家的孩子,从此之后你要为了自己和姥姥好好活。”白芷鼓励了她两句,也是怕她伤感,“咱们走吧。”
萧薇点了点头,原本还以为回来会很难受,可没想到心里一片豁然。小时候她不喜欢在家,总觉着屋里被姥姥弄得阴森森的,还时不时能听到异样的声响。现在再想,那都是仙家的动静,它们在保护自己。
“走吧,我会好好活着的,或许等我老了之后,还能见到姥姥的转世。那时候她可能是一个小姑娘,换我夸她漂亮。”萧薇笑了笑,掩饰住眼里即将溢出的泪水。
钟言这边刚刚进入商场,刚进来没几步再回头看,大门已经没有了。
“回头路已经没了,咱们小心行事。”他观察周围环境,一进来就是一个商场大厅。六层楼,每层有扶梯相连,也有观光的全透玻璃直梯。
王大涛打开无线电:“现在已经没法和外面取得联系了。”
“看来这个煞凶啊,鬼主已经感觉到咱们进来了。”钟言抬起头,“飞练,你觉出什么了吗?”
飞练刚刚在心里痛骂文包,这会儿已经理清思路,警惕周围危机,同时帮助师祖探究。“我觉着……周围有股子檀香味。”
“又是檀香。”钟言一笑,“这人到底是敌还是友啊……”
偌大的商场此时此刻安静无比,就像是某个休息日,商场与世隔绝完全停转。唯独让人欣慰的是没有停电,每一层都有灯光。但是显然一层和二层的灯光更亮,越往上灯光越暗,到了六层,灯光虽然还在,可耐不住实在微弱。
他们一起抬头看,完全看不出六层楼有没有人。
“先找找人吧。”钟言环视一圈,“如果我没记错,S级鬼煞出现时刚好是营业时间。”
“也就是说……”飞练算了一下,“这么大的商场,最起码还会有几百人?”
“几百人可不止。”钟言将头一摇,“上千人都是有的。可是你瞧四周,哪里像是有人的样子。”
“按部就班,先从一层开始找起吧。”王大涛打开了高亮度的手电筒,按照惯例,现在应当先寻找幸存者。
钟言由飞练推着,弱不禁风地坐在轮椅里揉太阳穴。飞练推得很慢,像是怕推快了,自己被风给吹着,好像自己真是什么病入膏肓的病人。
“不用这么慢。”他闭着眼睛说,脸色还是不好。多亏吃了太岁肉,如果没吃,今天自己的情况一定更糟糕。
“还是慢点吧。”飞练看着他的长发,转头对王大涛说,“王副队,我是不是也应该有张工资卡?”
王大涛手里的光线刚扫到一个人,正以为是幸存者,定睛一瞧,原来是服装模特。“你要工资卡干什么?”
一层大多都是卖衣服的商铺,可是这会儿没有客人,店铺里只有灯光亮着,眼前好似一座空城。飞练边走边说:“我有点钱才行,我得给师祖置办些好看的首饰,或者……买点金条。”
钟言闭着眼休息,听到这话慢慢睁开了。“买什么?”
“首饰。”飞练摸了摸他的发丝,总记得他这里是戴过簪子的。
“你这小子……年龄不大,心思挺多。”王大涛又想笑又没心思笑他,“我年轻的时候就没你这么多花花肠子,一心都扑在工作上。”
“是么?”飞练见他不给自己工资卡,哪壶不开提哪壶,“守门的大爷说,让我们别跟着你工作,你只会让我们送死。”
王大涛的表情起了一瞬变化,转而敷衍地笑了笑:“听他瞎说呢……他好好开他的小卖部吧。”
钟言又从他这话听出什么来,再联想看门大爷的话,八成是因为王大涛当年的队友都死绝了。捞阴门这种事确实难干,能顺顺利利退休的人少之又少,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王大涛才总是把退休金挂在嘴上。
换言之,王大涛能活到现在,必定有他的本事。
之后三人就没再多话,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小心,他们可以装出无所谓的样子来,可鬼煞到底是鬼煞,稍错一步都是要死人的。一层的店铺不算很多,毕竟还有空旷的大堂和超市,他们乘坐观光电梯上楼,随着电梯缓缓上行,钟言的眉心微微一蹙。
“你们闻见什么了吗?”他问。
飞练动了动鼻子,檀香味没了,这会儿换成了腥臭味。“不是尸臭。”
“你怎么知道?”王大涛的脸色变了,其实他更愿意是尸臭。
有尸臭,就说明有尸体,就说明他们找着人了。而没有尸臭,则说明这气味有古怪,而成百上千的人还没找到。
飞练又闻了闻,忽远忽近的臭味钻进他的鼻腔里,让他无法忽视:“我在鬼煞里待了那么久,你放心,我认识尸体腐烂之后的臭味。”
叮咚,二层到了,玻璃电梯门在眼前打开,门外有灯光,但是因为好几盏灯泡都在频闪,不仅没有带来令人放心的光明,反而让人感到怪异的不安全感。刚被飞练推出电梯,钟言的背后忽然一冷,好似有人在背后摸了一把,阴森得十分压抑。
他的直觉又来了,刚才的电梯里面,绝对不止他们三个人,有东西跟在他们的身边,明目张胆地跟上了他们。
叮咚,电梯门关上了。
钟言没有回头,却听到了电梯再次启动的声响:“都别回头看,电梯里有东西。”
“我感觉到了。”王大涛同样感觉压抑。
只有飞练没有这个感觉,因为本身他就是鬼。“师祖怎么知道?”
“直觉,还有……”钟言看向频闪的灯泡和空无一人的商场,“电梯直接上了六层,如果一会儿门开了,就说明那东西上了六层,或者那东西从六层下来。如果门没开就更怪了,六层没人,是谁按了电梯按钮,把它叫上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