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总不能让你出去,所以只好跟着你一起出去了。”秦翎笑了笑,将钟言柔顺的黑发一摸再摸,“我娘留下的那份家产够我用,我与你重新置一处宅子,接上你的爹娘和兄长,院落里也养上花,种上新的梨树,然后咱们一起种上青竹,日日在一起。只是可惜了……小妹是我没法带走的人,不然……”
“你快别瞎想了,我才不会让你分家。”钟言捂住了他的嘴,天啊,这可比圆房更让他震惊。
秦翎也没再说什么,但平心而论,他带小言出去也能过上好日子,虽不如秦家大富大贵,可衣食无忧也是有的。但若是他们一走了之,他也有舍不得,小妹,三弟,都要断绝关系。
“快别想了。”钟言完全能猜到这实心人在想什么,“咱们不走,咱们还得看顾小妹呢。”
秦翎将钟言紧搂入怀,可心里打定主意,这辈子只认一个妻子,便是小言。他没有白活一世,有个知心人,此生无憾。
“那我们就直接去找个没有爹娘的孩子吧,不用圆房了。”钟言轻轻地说,心里满是感动。
“房还是可以圆的,你去找药,我等着你。”抱着自己的那人说。
钟言瞪大了眼睛,他怎么回事啊,他这些年缠绵病榻是不是喝药喝出瘾了?就仿佛今晚有药他今晚就吃似的……
一想到圆房,钟言就头疼。他好想问问师兄要怎么圆,但是又怕被陈竹白满院子追着打,他好厉害,自己又打不过他。可除了圆房的事还有福寿堂的信让他揪心,三更后再一次带着元墨偷偷跑出秦宅。到了福寿堂还是张炳瑞开门,一进门就说:“坏事儿了少奶奶!”
“诈尸了?”钟言抖了抖雪,像是从雪里钻出来的小兽。
“您、您怎么知道?”张炳瑞完全惊讶。虽说他是寿材铺子的掌柜,可经手的尸首没有再起来过的,故而他从不惧怕死尸。人死了就是死了,无论是好棺材还是一卷草席,尸首完全感受不到,只是家中人图个安慰。
可他这回算是吓着了,做寿材的人被尸体吓住,说出去同行都得嘲笑。
钟言坐下来歇了歇,看元墨:“你还记着咱们脚印旁边的那串吧?”
“记得,那脚印又大又深,看着就像个大人,肯定还是个男子!”元墨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吧!可说来也怪,那晚回去我没听见后头有人跟着啊,虽说黑是黑了点儿,可走在雪上怎么会没有声音?莫非……莫非!”
他瞬间看向钟言,钟言则点了点头:“没错,我猜那就是尸首,咱们一走,他就诈尸了。”
张炳瑞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诈尸不常见,但若真是诈了,周围必定有古怪。”钟言将张炳瑞从椅子上扶了起来,“劳烦您再带我们去看看吧。”
再次回到后院,土坑还在,可土坑里的尸首已经不翼而飞。张炳瑞指了指那地方:“那日送走您和元墨我就将店关了,上了二楼,但是没听着后院有何动静。但那夜里我睡得很沉,隔日都没来得及开门,还是伙计在外头撬开了大门,以为我在楼上有所变故才闯进来。”
“但是……但是我也没立马去后院,前堂的事多,伙计们也多,我都要一一安排。等到忙得差不多了,我叫上一个伙计去后头,想让他辨辨尸首的面容,然后画出画儿来,拿着去追寻这人的病因,外加和何人往来。结果到后院一瞧,只剩下一个土坑!”
说着,张炳瑞还擦了擦汗:“当时我就吓坏了,因为我知道不会是铺子里的伙计随意搬动。一来这后院我下了口令,不许随意出入,二来跟着我的那几个能干的伙计都知道这尸首的用处,更不敢随意对待。只能是尸首自己起来了,自己走的。”
钟言走到土坑旁边,雪地上的足迹散乱,显然发现尸首没了之后张炳瑞和伙计都在土坑旁边寻找过。“后院的门关上了?”
“关着的!”张炳瑞说。
“没让活物进来?”钟言又问。
张炳瑞想了想:“院门有两条黑狗在把守,我后来去看了那狗,狗好好的呢,应该没有活物。”
猫怕黑狗叫,有黑狗在,这院里确实不会进猫,但未必不会进点儿别的。钟言蹲下看了看足印,能看出坑里的尸首确实是走了,而且足迹很深。
“这足迹怎么这样深啊,像是三个人一起走。”元墨也跟过来看。
“这才是死人,死人步履沉重,和活人自然不一样。”钟言说,“活人一吐一吸间遵循自然阴阳,故而走路有生气,有向上的力。死人没有,所以他们才沉。”
那几个又大又沉的足印连成了一串,便是那尸首走过的地方。钟言起身跟随,低头看着那显然诡异的足迹,奇怪的是尸首并没有往后门的方向而去,反而是调转了一下,走向了西边的墙。
就好像,那边有什么勾着死人过去的。
“少奶奶这是怎么回事啊?”元墨越看越不懂,“莫非尸首到墙边不翼而飞?”
“不走后门,可能是害怕黑狗的阳气吧。”钟言说,“狗性最燥,况且狗身上的阳气最像人身上的阳气,刚刚诈尸起来的尸首接触不了,必定要躲着走。”
“狗性最燥……”元磨重复着,“那尸首又是如何起来的?小的小时候听说有种人会‘赶尸’,不管外头的人死在何处,他们都能通过旁门左道的法子找到尸首,然后用笛声将尸首吹起来,跟着他们一路走,走回老家的村子。咱们这是不是碰上赶尸人了?”
“赶尸人我还真遇上过,但尸体若是起来了,不会跟着别人走,谁叫起来的跟着谁。这显然不是。”钟言回过身说,“看你好奇,我就再教你几点,狗性最燥,且阳气和人最像,所以有些地方将吃狗比成吃人。都说吃完狗肉浑身燥热,你想想,这同类吃了同类,能不热吗?”
“懂了。”元墨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说完就继续顺着脚印追寻,一直追到了西面的墙根下头。张炳瑞跟在元墨的身后:“小兄弟,原本看你人不大,还怕你沾染了这些会害怕,没想到你如此大胆。”
“我……”元墨心说,我这都是跟随少奶奶练就出来的,比这可怕的都见过,“我得守着少奶奶,别看我小,我尽力护着主子,哪怕我死。”
“这份忠心真是难得。”张炳瑞擦了擦汗,“少奶奶,您看完了吗?看完了咱们回去说话。”
“我再看看。”钟言摸了摸墙,墙面有抓挠的痕迹,那尸首一定是从这里翻墙走的。
“对了,要不请人来打卦吧?”张炳瑞说,“办丧事之前都得打卦算命数,我和几位有真本事的道人还算交情不错,算算那尸首跑去哪里,应该不难。”
“确实不难,你们抬头。”钟言指了指墙头。
元墨和张炳瑞抬头一看。
一张瘦长的死人脸正对着他们,下巴卡在墙头的砖石缝儿上。由于已经死去多时,整张脸没有血色,面色就和那墙皮差不多,缺失了鲜血,灰白里微微发黄。
元墨和张炳瑞两个人一起吓得坐下了,就仿佛一个人踩着凳子站在墙外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原来一直没找到的诈尸尸首居然又回来了,和他们一墙之隔,双目灰白看不出里头有黑色的瞳仁,却还大大地睁着。
就这么一刹那害怕的功夫,那尸首就没了踪影,元墨吓得恨不得抖出一堆纸屑来,抱着钟言的大腿说:“少奶奶小心,少奶奶快跑!”
钟言不仅没小心,也没跑,反而伸手将元墨和张炳瑞扶了起来:“唉,看来那尸首是缠上我们了。”
“不、不、不追吗?”张炳瑞仿佛吓丢了魂魄,浑身冷汗。
“我追它做什么,它必定还回来找,只是你要帮我问清这人死之前都接触过哪些人,有没有什么怨恨。”钟言又看了一眼墙头,心里想的却是,看来有人已经知道我要给秦翎寻尸养息了,这才从中作梗。
离开福寿堂后,钟言和元墨直接回了秦宅,回院时小翠还没睡,抱着公鸡坐在门槛儿上。钟言赶紧让她去休息,那鸡就睁了眼睛死死地盯着他,眼神专注且坚毅,好似真能看出什么名堂来。
“怪了,这鸡不啄你们,偏偏和我过不去。”钟言小声地说。
“鸡能有什么心眼啊,还不是我们喂得多。”小翠说着话又给它一把小米,“这鸡在秦家六年,大概是见我和元墨眼熟,所以才嘴下开恩。”
“这事可不是这样说的,它和阴物死战,在它那双金凤眼里咱们都是一团阴邪,才不会只啄我,不啄你和元墨。甚至……”甚至在这鸡的眼中,秦翎都不算是完全人了,续命的人它也能分得清。
莫非这鸡已经通了人性,知道它是给秦家看门的,所以对秦家人格外开恩?
“往后这鸡咱们好好养着,将来能养成灵兽就更好了。”钟言想了想,“其实……如果院子里有灵兽,对你们少爷又是多一重的保护。元墨,你明日去买些金色的鲤鱼来,再买些泥鳅,还有乌龟。”
“是。”元墨一听能护着少爷就浑身来劲,“猫儿狗儿的,用买吗?”
“猫不行,猫并不护主,哪怕来了邪物,猫也不会劳师动众地挡灾。但猫这东西懂得报恩,你养好了它,养十几年,它便能助人延年益寿,因为猫在阴司里是管着小鬼的,也就是阴兵,养好了的鸳鸯眼老白猫能挡阴兵。”钟言说,“狗……狗就算了吧,它确实衷心,但它太过与人相像,从头到尾都不沾灵气,护主全凭一身胆量,血肉相搏。你们少爷这样的处境要用金鲤鱼、泥鳅和灵龟,他已经没有阳寿了,不能用岸上走的。”
“明白,小的明日就去!”元墨说。
“若是买回来了,灵宠一定要赶紧放回咱们院里,最好是放在睡房里,不让它们见着外人,懂了吗?”钟言又吩咐了一次。
“懂。”元墨一一记下,“不过……您是怎么知道养灵宠的法子呢?”
对啊,自己怎么知道的呢?钟言更迷糊了,灵宠就和他身上的续命绳似的,是天然的福祉。鬼不讲究这些,鬼道才不管你活多久,只管夺命。自己明明是鬼,但却懂这样多正道的法子,大庙里的小和尚都未必能有自己这样懂呢。
“快休息吧,明日要办的事多。”钟言干脆不想了,只当是娘亲告诉自己的。
秦翎又是半睡半醒,朦朦胧胧地听着钟言在外头说什么鱼,什么猫,结果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元墨就买回来了。金色的小鲤鱼两条,泥鳅两条,还有一只灰色的龟。他从未养过活宠,唯一的爱马给了三弟,从前自己能不能活都不一定,这会儿见着倒是觉着稀奇。
鱼缸、泥鳅缸和龟缸都放在睡房里,好在屋子大,可以随意地放。小言虽然说这些是他平时闲得无聊才想养着玩儿,可秦翎心知肚明,这一定又和家里发生的怪事有关,说不定这些都是给自己养的。
因为他可不觉着小言每日闲得无聊,小言每日都操劳过度。
“这鱼儿好,往后你亲自喂。”钟言站在白底描青竹的鱼缸前面,亲手把着秦翎的手腕教他,“必定要你自己喂,一日三次,别忘了。”
“好,你让我喂,我每日都好好地喂,这是咱们的鱼儿。”秦翎点了点头。
“还不能一下子将鱼食喂下去,要这样。”钟言将手里煮熟的米粒在水面晃晃,披着金色鳞片的小鲤鱼贪吃,跟随他指尖的晃动而抬起了头,“这样,你得让它们看着你,瞧见你的脸了,你再喂。”
“嗯,我来试试。”秦翎接过鱼食,学着小言方才所教试了试,只是奇怪鱼儿能记住自己么?可是喂着喂着,他倒是觉出了乐趣,并不是喂鱼能带来多大的喜悦,而是和小言共养一物让人喜悦。
“对,就这样,往后小鱼儿认识你了,便是认了主。认主之后你就得更加精心。”钟言一点一点地教他养灵宠,拼出一身的本事帮他续命,“还有那泥鳅和龟,只在咱们屋里,不能放在外头养。”
秦翎笑了一下:“你当真淘气,我头一回见着有人养泥鳅。”
“你可别小瞧,泥鳅是‘泥里龙’,那东西有龙性。”钟言刚说完,小翠跳进了门槛儿,站在屋外急急地说:“少爷少奶奶,二少爷又带人来了,说是什么……光明道人,要给屋里驱邪。”
“二弟?”秦翎不悦地放下鱼食,“他怎么又发癫了?”
光明道人?钟言皱了皱眉,这人估计比上回来的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来人啊,把二弟给我拖出去斩了!
秦翎:想打他,又打不过。
窗外又咔嚓一声,吓得钟言轻捻的鱼食掉进了水里。
两尾新换了住处的小鱼儿并没有抢食,反而被水中突如其来的坠物吓到,尾巴拍起水面的涟漪,吓得往缸底游去。钟言收回了手,好似有什么不好的预感,怎么这光明道人一来,他和秦翎的青竹就又断了一根。
又是二弟带来的人。
二弟,晦气。
“就说我不见。”秦翎挥了挥手,“翠儿,你和他说去,不必太过客气了。我院里的事我能做主,虽说他如今学着管家,可……”
“可二少爷说,这是老爷的吩咐啊。”小翠战战兢兢。老爷的吩咐少爷不能不听从,再有,那光明道人真是厉害,方才她已经遇上了。
远远地,那人还没走到身旁,小翠就已经头晕目眩,好似无数个日头在眼前猛烈地照射,让她睁不开眼睛。等到她能看清楚一切时,那位道人刚好站在面前,他居高临下地直视着自己,虽说一字不提,可那目光分明已经看透一切。
他必定看出自己是泥身子人了。那么这样厉害的道人进了屋,少奶奶扛得住吗?
“我爹的吩咐?他怎么会和我爹提这些?”秦翎仍旧不放口,“就说少奶奶胎像不稳,要静静地养胎,什么人都不让进。”
嚯,钟言立马看向他,这谎话说得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还“胎像”、“养胎”,真像有这么回事似的。
“算了,让二弟带人进来吧。”钟言轻抚过秦翎的肩背,有点儿不高兴地噘起了嘴,又想起师兄说自己已经长大就不要再这样了,马上将嘴唇抿住。
秦翎仍旧摇头,但方才小言的一瞬表情让他看得明明白白,分明他心里还是一片童心。只可惜那童心如同昙花一现,很快不见。
“让他们进来吧,不然到时候你爹知道了,又要责骂你。”钟言是不怕别人指责,哪怕秦守业到面前来骂个三天三夜,又碍不着自己的事。秦翎就不一样了,他会往心里去,会气火攻心。
钟言只能再劝,用尽自己的言语将面前的犟石头变成绕指柔:“你想,你爹本就不喜欢我,若是因为这事再生事端,岂不是有了休妻的理由?说我‘目无尊长,迷惑夫君,连同夫君一起不敬长辈’?”
“你哪有目无尊长……”秦翎低声说,越来越小声,“迷惑夫君倒是不假。”
钟言:“……”
人心果然是会变坏的,读书人坏起来也是遭不住。
然而等到秦烁带着光明道人进屋时,钟言和秦翎才发觉他们不是两个人,而是三个。更让他们惊讶的是,“光明道人”这名字听上去怎么都像是古稀老人,可本人却很是年轻俊美,若不是穿那身道袍简直看不出是一位高深莫测的道长。
还有一个穿玄色道袍的小道童跟在他后头,眼睛滴溜溜地乱看。
“大哥大嫂,这位是……”秦烁刚刚开口,秦翎冷不丁地说:“你这是何意啊,二弟?”
秦烁将内心的疑虑藏在笑容的背后,笑得比从前还真挚,甚至能看出一丝暖意来:“这是为大哥的病而来,也是爹的意思。”
“父亲的意思?”秦翎坐在正中座位,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我看你是不想让我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怎会?大哥怎么能这样想?你我本是兄弟,自然一力同心。”秦烁将身后的人引荐过来,“这位是光明道人。”
什么叫“怎么会这样想”?你那张脸上就写着不怀好意,真想打你。钟言瞥了夫君那不省心的便宜二弟一眼,重新站在秦翎的边上,给他换了一盏茶水。如今是冬日,他的桑叶薄荷饮已经换成了青橘皮山岩茶,故而屋里飘散着淡淡的青桔酸甜。秦烁借此机会打量着长嫂的腰身,她还是和刚成亲时一样的单薄,看不出一丝丰腴的痕迹。可她的腹中真有了大哥的骨肉吗?
大哥那样的身子,还能留下香火?秦烁并不十分信,眼神在钟言的腹部打转。
“二弟,你在看什么?”秦翎真想把茶杯扔过去,但这显然和他从小学过的礼仪之道不符。
可还是好想扔,最好将二弟砸个头破血流。秦翎默默地忍着,脑海里响起了道德经。
“没什么,只是方才爹娘吩咐要找个郎中来给长嫂把脉,开些安胎之药,恐怕晌午后就请来了。”秦烁回答,究竟她肚子里有没有秦家的骨肉,郎中一摸便知,“而这光明道人今日来此也是为了给大哥看病,对了,他会诊脉,可否让他先摸一摸长嫂的脉象?”
钟言一听,敢情秦守业也怀疑了秦翎,于是自己的手摸着一点凸起的痕迹都没有的小腹说:“怎么,秦家就这么着急给我安胎?”
秦烁看不出她这话是真是假,心头一股火气裹挟着嫉恨。“也是为长嫂做长久打算。”
“不用什么打算,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自己知道,好着呢。”钟言像模像样地摸向小腹,紧贴着秦翎的右臂,“这可是我和你大哥的头一个孩子,夫君,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秦翎差点没反应过来,毕竟他只想到了安胎,没想到还要继续做戏。但两个人已经相处出了足足的默契,尽管这话来得忽然,他还是接得上:“只要是咱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秦烁的脸色更不好看了,大哥的姻缘福气倒是走得不错。
“要是男孩儿的话……”钟言假意思索,其实生男生女他压根儿没想法,只不过知道这样更容易气气秦烁,“这就是将来的嫡长孙,一定和你一样知书达理,也可以学着你的模样,陪弟弟长大,教导弟妹。”
自身不是长子,这是秦烁心里的一块心病,钟言最知道他什么心思。他虽然总想非礼嫂子,可这一步始终没迈出去,他最大的顾虑是大哥万一真能人道,那么秦家的长孙有可能就要出来了。
而他就算年下娶亲再快,也来不及追赶。所以他急于搞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秦翎的骨肉,他没能成为长子,就最希望他自己的孩子是下一代的长子。
说完这句话,钟言眼睁睁地看着秦烁的神色凶狠了一瞬,这样就对了,把对秦翎所有的怨恨转移到自己的身上,转移到自己的肚子里,这样无辜的秦翎就更安全几分。钟言不知不觉地搭上了秦翎的肩头,唉,明明是同父异母,怎么差别这样大,秦翎就是傻,没有自己可怎么办啊。
“大嫂说的是啊。”秦烁咬着牙,面上已经换成了笑容,“你肚子里的极有可能是我秦家的长孙,故而更要小心再小心,还是先让道人把脉吧,这样若有什么不妥即刻就治,万万不能耽误。”
“摸我的就好,你大嫂的脉象我自然会找郎中来看。”秦翎将左手放在桌上,他是不惧怕这些,毕竟自己的脉象无异。为了怕小言担心,他还特意拍了拍小言的手背,结果这细微的动作放在秦烁的眼中又是一场波澜。
可秦翎哪里知道,他的脉象给寻常郎中来摸也就罢了,万万不能给道中人来细究。元墨和小翠两个人都在门槛儿外头站着不敢进来,生怕被光明道人的拂尘打散,结果那小道童一蹦一跳地过来了,指着那只鸡问:“这是谁?”
元墨看小翠,小翠镇定地上前一步:“是我们秦家养的。”
“养的?”小道童的脸圆乎乎,非常可爱,白嫩的小手伸向那只公鸡,“给我吧!”
“这可不行。”小翠赶快摇头,“这是我们少爷和少奶奶的爱宠。”
“没见过人养这个当爱宠的啊,好奇怪。”小道童打了个哈欠,颠颠地跑走了。小翠和元墨这才松一口气,两个人探着头往里看,只见那道人正在给大少爷把脉。
而钟言,仍旧站在秦翎的边上,好似这一切都和他无关。可这只是表象,他知道光明道人一直在打量着他,所以也干脆迎着打量,再打量回去。就说这道人道行高深,可自己也不差,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饿鬼道又不是好欺负的。
光明道人闭上了眼睛,好似在琢磨这秦家大公子的脉象。他看着没比秦翎大几岁,可动作异常稳重。
一炷香过去了,他还在把脉。
秦烁忍不住说:“大哥莫急,道人的法术高超,一定在想办法给你细细诊治。”
秦翎点了下头,只是觉着奇怪。郎中把脉都没有这样久,莫非他已经在自己身上施法了?
钟言用心地看着光明道人的眉心,忽然有了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
又一炷香过去了,光明道人还在把脉。
秦烁轻咳了两声:“道人,道人?”
秦翎也皱起了眉,难道自己的脉象出了大问题,已经药石无医了?
钟言则无奈地验明了刚刚的念头,嗯,他睡着了。
“啊?”光明道人被秦烁的声音吵醒,收回了自己的右手,“唉,老骨头了,难免的事。”
“您这是……身体困顿,睡着了?”秦翎看了看脸色难看的二弟,再看回光明道人,“道人可是累了?”
“无妨,年岁大了就是这样。”光明道人用一把清澈的嗓子说,“秦公子,您这是请了哪位神医,老道自愧不如。”
“神医?”秦翎静默了,这该如何回答?
钟言上前一步:“我家夫君是自然好起来的,天然地睡了十几日,醒来后身子大好。”
“这话您自己相信吗?”光明道人直视钟言的目光,“您与我,并无不同。”
“我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罢了,生活依仗夫君,每日三餐尽全力照料他的身子,能有什么不同?”钟言迎着他的话说。
光明道人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好自为之吧。逆天之道不可为,天罚地惩迟早要来。”说完他起身,走向秦翎的睡房。他并没有像上回来的道长那样故弄玄虚,反而只是在房门外驻足,然后再一次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这一回,他没有睡着。
他马上将眼睛睁开了:“养鱼,养泥鳅,养龟,倒是齐全了。”
秦翎微微地攥了攥拳头,果然,这些小东西是小言特意给自己养的,一定和自己的身子有关。
钟言干脆和他硬碰硬,既然互相都看穿对方的底细,实际上他们是一路人。他敢确定,光明道人绝对不是走正道的道长,他身上带着些邪门的东西,不光是他,那个在屋里乱转的小道童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