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今夜这情况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燕月明又想起在浦匣子弄时,那只点蜡烛的手,还有自己被人敲的闷棍。这分明是有人在故意捣乱,世界意识可从不会干敲闷棍这种事,它还是有点逼格的。
这两年风平浪静,也没听说一晚上会有那么多人同时掉进缝隙里啊?
思及此,燕月明继续观察,就看到那辆红色小轿车缓缓在路边停下了。大约是看到路边有亮灯的屋子,男人下了车,前去探路。
因为路边距离门口还有一定距离,他大约是没看到9号门廊上的出入须知,所以车子直接开了过去,停在了同样开着灯的5号。
5号燕月明还没有去看过,所以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只能远远看着,发现男人也足够谨慎,甚至车上的女人都已经换到了驾驶座,小女孩则坐到了副驾驶。车子没有熄火,是随时能逃跑的架势。
大家都很谨慎,这让燕月明不由安心。
男人走到5号门前,左右都仔细看了看,但似乎没发现什么异常。他又绕去窗前看了看,不知有没有发现什么。
片刻后,他走回门口,深吸一口气,决定敲门。
“笃、笃,有人吗?”根据多年经验总结,敲三下和两长一短、或两短一长,都是比较容易出事的敲门方式,所以男人选择了中规中矩的两下。
他紧张地等待着回答,车里的人和燕月明同样紧张。他在努力思考,如果男人没有得到回应后,不准备进门,他是否要叫住他们,跟他们组队。
这三个人看起来很正常,如果是好人,那燕月明也能有个伴。但如果自己的推测错误,那跟几个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在一块,后果……
燕月明不确定了,他死死盯着,努力想找到什么线索来支撑他做出决定。而就在这时,就当男人迟迟得不到应答,再次敲门时——
“笃。”敲门声落下,枪声响起,“砰!”
一颗子弹破风而来,刹那间洞穿了男人敲门的那只手臂。燕月明虽然不知道那骨头有没有断,可他用的是望远镜,所有的细节都被放大了呈现在他的眼中。
那被洞穿的皮肉、飞流的鲜血,好似跨过了距离的限制打在他的面门。
刹那间,他脸色煞白,男人的惨叫声也终于传来。如同恶鬼杀人,在一片死寂中拿钝刀切割着人的神经。
男人捂着伤口,仓皇而逃。车上的女人连忙帮他打开车门,待男人坐上车,“砰!”的一声车门关上,红色小轿车绝尘而去。
这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十几秒钟,待燕月明再次探头看去,车子早已经开出了一段距离。
燕月明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看向了薄雾中的弹道。雾不是完全不在流动,而是流动得极为缓慢,看上去几乎没什么变化。
子弹的射出带来了风,穿透薄雾,留下了一条明显的弹道。
根据这条弹道,燕月明反推回去,发现子弹是从柏油路对面的一栋房子的二楼窗口里射出来的。那栋房子位于5号的斜对面,门牌号是4。二楼的射击点,正好能将5号大门尽收眼底。
可为什么呢?
这是规则杀人?
还是人杀人?
诡异的街道,再次恢复了平静。
4号屋并没有亮灯,燕月明用望远镜看过去,也没有发现任何的人影。半开的窗户里,只有纱帘摇曳。
燕月明不敢多看,他怕被人发现,然后也吃一颗子弹。对方有枪,而他有的不过是一枚单筒望远镜罢了。
不过,就在燕月明把视线收回来时,他又在柏油路上发现一点端倪。
地上有血。
这看起来很正常,因为那个男人受伤了,鲜血一路从5号门口滴到车旁。但燕月明看见的那滴血位置不对,它偏离了正常的轨道,出现在了——刚才那辆车停靠位置的,后车厢的下边。
看到它的时候,燕月明心里咯噔一下。视线立刻后移,顺着来时的方向,终于在几十米开外,找到了第二滴血。
这不是那个男人的血,是从那辆红色轿车的后车厢里滴落的。
后车厢里有什么?
燕月明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像擂鼓,刚才如果他出声应答,跟男人搭上了线,会发生什么?普通一家三口的后车厢里,会有血滴出来吗?
难不成是鸡血?猪血?
燕月明现在愈发确认,这栋贴有出入须知的屋子才是安全的,哪怕它有着几条奇怪规则。
黎学长是对的,他不能乱跑,乱跑只会死得更快。刚才那个衣衫褴褛的呓语者,进了11号之后都不知道怎么了,半天没有动静传来。
他也出事了吗?
燕月明不敢细想。他决定好好苟着,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从9号出去。
时间眨眼到了早上8:00,这期间燕月明只喝了这栋房子里的一点水。水应该是安全的,他洗了脸,又喝了,暂时没出现什么异常反应。
只是喝了水,就容易上厕所,当一个人只能坐困愁城的时候,最基本的生理需求就会显得尤为强烈。燕月明顾忌着厕所里的红色水杯和镜子,憋了好一会儿,这才进去。
整个过程他小心再小心,幸好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安然度过。
他不由苦中作乐,想着一回生二回熟,等到第三次进去的时候,他肯定坦然多了。可是当他回到客厅,看到客厅里多出来的东西时,那点子乐也没了。
只见客厅靠近储物间的位置,赫然多了一圈扶手。扶手圈起来的地方,是一个向下的旋转楼梯。
【9号出入须知】
1:房子只有两层,没有地下室,没有阁楼。
地下室出现了。
与此同时,相山北路。
阙歌风风火火地开着黎铮的摩托车狂飙而来,看到路牌了,一个急刹车停下。大长腿点着地,掀起头盔上的挡风板,看向路旁的搜救队员。
一个年轻的搜救队员看见她,正想开口劝离,就被带队的师父拉住,“那是花园路的人,不是普通民众。”
年轻队员觉得这名字好像有些耳熟,“花园路?”
疑惑间,他师父已经上前去了,熟稔地跟对方打招呼,“怎么一个人来了?”
阙歌神情严肃,在春日清晨的冷冽寒风中,脸颊上的酒窝都好像被寒风吹平了,“我小学弟掉进了缝隙,黎学长已经进去找了。阎队呢?他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对方语气微沉,“已经进去几个小时了,没一个人回来。黎老板应该先跟搜救队汇合的,一起进去救人,胜算要大一些,一个人太危险了。”
阙歌斩钉截铁,“那太慢了。冯副,你知道的,时间就是生命。在里面迷失的时间长了,就算救出来,也会产生一些可怕的后果。”
冯远华,搜救部一队副队长,他新收的小徒弟叫连山。
冯副沉默两秒,道:“他又是从哪儿进去的?”
阙歌:“缝隙的出入口很不稳定,浦匣子弄那边已经关闭了,所以我们就近找了个点。在北河路广场。这边呢?掉进去的人多吗?”
冯副招手唤来小徒弟连山,从随身的平板上调出一份监控视频给她看,“虽然我们已经第一时间行动了,但还是有误入的。你看这辆红色小轿车。”
阙歌蹙眉,“凌晨一点,一家三口,从城外回来的?”
冯副:“去查了车牌号,又查了车主,发现他是个通缉犯。”
闻言,阙歌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通缉犯?”
冯副点头,“没错。他杀了人,隔壁警方刚刚发出的通缉令,车上的确实是他的妻子和女儿,估计是忙着跑路,所以没有注意到气相预报。最关键的是,这样的人闯入缝隙,会让局面变得更糟糕。”
阙歌的心情也有点糟糕了。
黎铮已经进去,现在通讯中断,她也没办法再通知他。不过阙歌对她黎学长一向有种盲目的信任,因此担心之余,还记着正事。
“我来这儿是有别的事,冯副。请立刻调派人手,跟我走。”
缝隙,9号屋。
燕月明为了不让自己靠近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干脆躲到了2楼。2楼有间书房,规则上没说书房里有什么禁制,他思来想去,便到了这里,因为这里是文字信息最多的地方,可能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
最初进屋时,他只在2楼各个房间门口探了探,并没有真的进行地毯式搜索,所以书房里的东西他都没动过。
这间房间不大,只有南墙放着两个并排的大书柜,外加一套书桌椅和一个五斗柜,就是全部了。房间里的窗也很小,打开窗就能看到外面的小河和树林。
燕月明没有开窗,目光扫过书架上的一排排书,却迟迟没有伸出拿书的手。因为文字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它会潜移默化地影响你,甚至给你洗脑。
这里可是缝隙,是世界意识的地盘,这里的书,到底是正常的书还是邪典?
一眼扫过去,书脊上的书名看起来都算正常,他甚至看到了熟悉的《新世界书》。不过燕月明想看的并不是这种,他想找找有没有关于这栋房子、这条街道的。
最好是手写的东西。
可惜他仍然一无所获。
在书房里犹豫了一会儿,燕月明最终探头探脑地转移到了主人的卧室。这个卧室是整栋屋子里最大的房间,有两扇窗,一扇可以看到隔壁11号,窗户开着;一扇落地窗连通着阳台,阳台上种着天竺葵。
卧室里,主人的睡衣还挂在衣帽架上,床头放着一截没有点燃的香薰蜡烛。
燕月明照例没有随意挪动屋内的东西,且避过了对着11号的窗户,以免被那个流浪汉发现。很快他站在了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前时,下意识地拿起望远镜做侦查。
站的位置高了,视野就不一样了,或许会有别的发现。
对面是10号和8号。
10号没有亮灯,门窗紧闭,窗帘都拉着。8号亮着灯,从外面看跟9号差不多,但就在燕月明把目光投向8号二楼的某个房间时,满墙的鬼画符闯入他的视线。
那是黑色的粗的记号笔在白墙上画出来的东西,因为过于凌乱、诡异,甚至分不清到底是文字还是图案。
看到它们的那一刹那,燕月明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疾手快地把望远镜移开,但就是移开的这个动作,导致那些鬼画符被拖出残影,就好像活了过来,开始乱舞。
燕月明脸色发白,整个人往后踉跄一步,直接蹲在了地上。这个瞬间,他的脚是软的、头皮是麻的、手心是冷的。
他蹲着,视线正好能看到床底。
床底很诡异地摆着一面镜子,镜子里照出他惨白的脸,也照出他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而就在他看到的那一刻,熟悉的芒刺在背的感觉,再次降临。
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攀上了你的背,并且逐渐朝着你的后脖颈摸去。那种触感冰凉又黏腻,让你打了个冷颤的同时,自灵魂深处泛起一股恶心,好像那手要伸到脑子里把你脑花给挖出来,你甚至还能感觉到那只手留着指甲。
燕月明打了个哆嗦,急忙闭上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如果他回头逃跑,势必要撞上那个东西,那是相吗?也许是;如果他往前,岂不是要从床底爬过去?
他想要有谁能来救救他,可这个诡异的街区里,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响起的枪声和满墙的鬼画符。
他想要努力,可努力真的很难。
酸涩的泪意中,他终于动了,伸出那只握着望远镜的手,趴跪在地上,艰难地去够床底下的镜子。他不敢看,所以是闭着眼的,拿着望远镜在床底下来回挥舞,挥了好几次,终于把镜子的支架给挥倒了。
“啪。”镜子倒在地上的声音传来,燕月明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床底下退出来,而后凭借自己从外面走进来的记忆,原路返回。
你可以的,小明。
燕月明一边给自己打着气,一边往外走,不去管四周到底有什么变化,像出入须知上面写的那样无视它,只是往外走。
终于,他走出了房门,且什么都没有发生,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也终于慢慢消散。
他让自己背靠在墙上,有个依靠的感觉,睁开眼,看了看手表。
现在是早上8:46,他掉入缝隙已经六个多小时了,且不知道还要在这里坚持多久。不过刚才那一下也不是全无收获,燕月明抹了把头上的汗,摊开掌心,露出刚才在床底下挥镜子时,意外摸到的一团纸。
把纸摊开来,上面写着几句话:
【门口的标记,遵循它。如果你并不知道它的意思,答案在镜子里。
用红色水杯把水泼到一楼厕所的镜子上。】
这字迹隽秀,从墨迹到纸张看起来都很新,且并非黎铮的字迹。
作者有话说:
小明历险ing……
黎学长正在loading……
【无论你在镜子里看到什么,无视它。】
纸上却说要用红色水杯把水泼到镜子上,两者互相矛盾。还有一个关键点,这张纸从里到外都很新。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纸团和炭笔标记出现的时间,在黎铮离开之后?
燕月明虽然才拜师没几天,但他对黎学长有种盲目的崇拜,觉得他那样的人,应该不会忽略掉连自己都会发现的那么明显的线索。如果他看到了,没理由不在出入须知上留下相关信息,也没理由还将纸团留在床底。
可是他没有,这就是最大的问题。
那这突然出现的炭笔标记,和提起了标记的纸团,是否是同一人所为?它们一个是炭笔,一个是钢笔,粗细不同;一个是符号,一个是文字,也无法辨别字迹。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两者站的是同一个立场。
炭笔标记是一种记号,而后这个纸团提醒你要遵循这个记号。
可这记号到底是好是坏呢?它是出于善意在提醒你,还是误导你?
救命,那么复杂,我脑壳疼。
相较而言,燕月明当然更相信黎铮的出入须知,于是他坚定了内心,决定继续苟着。他现在觉得哪儿都不安全,于是回到了客人最应该待的地方——客房。
这回他也不客气了,一回生二回熟的,躺在了床上。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躺得格外安详。俗称躺平。
如果泪水不能回流到心脏,那必定会沾湿枕头。他的心里响起了小姨常哼的歌谣,那歌词唱着河边的娇柳等着南飞的雁,就像他等着不知何时会来的救援。
蓦地,屋外又传来响动。
是救援来了吗?
燕月明一个咸鱼翻身从床上起来,因为客房在靠近小河的那一面,他还要走出客房、穿过走廊,再走到客厅的窗户前往外看。
客厅里通向地下室的入口还在,他远远地避过去,贴在沙发边悄悄往外观望,然后发现——
回来了!
那辆红色小轿车竟然回来了!
燕月明看到那车的车顶都被砸瘪了,就像被什么重物从上方袭击了一样,车窗也碎了大半。看样子他们是在前面又下过车了,所以这回再次换成了男人开车,而女人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缩在后车座,三人的状态都很惊恐。
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燕月明看了眼时间,现在是9:19,距离他们离开,都已经过去将近三个小时了。
这一回,枪声没有响起。车子从4号门前疾驰而过,丝毫没有停留,眨眼间,他们就来到了燕月明所在的9号。
燕月明以为这又是一次有惊无险的路过,谁知车开过去不到几秒钟,那辆车就发出一连串的不妙声响,仿佛已经不堪重负,而后那个男人一个急刹车——
“噗。”车子冒烟了,熄火停在距离9号百米开外的位置。
隔着薄雾,燕月明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又等了一会儿,就等到了那一家三口相携走来。女人的腿受了伤,形容狼狈,裤子都裂开了,还有鲜血在流。男人用没有受伤的手搀扶着妻子,女儿则紧紧拉着他的衣服下摆跟在后头。现在他们没了车,还有伤员,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离开。
距离他们最近的亮着灯的屋子,是12号,而后是9号。
一般情况下,有亮灯的屋子,就不会选暗的。那个男人不是不谨慎的人,他如果多留意一下,一定会发现9号门廊上的出入须知,那么,在12号和9号之间,他大概率会选择9号。
燕月明不是圣人,但也不是什么自私的人,他不可能直接去把出入须知撕下来毁掉,也不会在完全确认那三人是坏人之前,将他们拒之门外。
更何况那三个人里还有小孩儿。
这下可糟了。
那三人遭难,被架在火上烤的反而成了燕月明。他还是无法忘掉那辆红色轿车的后车厢里滴下的血,总觉得——有危险。
一定有危险。
这是一种小动物的本能。
怎么办?
燕月明看看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再评估一下自己的体力值,很好,他现在大概连只狗都打不过。从凌晨到现在长时间的精神紧绷,没有办法好好休息,再加上前后几次惊吓,让他的体力迅速流失,且难以得到很好的补充。
思及此,他的目光看向了一楼走廊尽头的厕所。
犹豫片刻,他又回到窗边,看到那一家三口果然没有直接进入12号,他们还在张望。时间不等人,燕月明咬咬牙,转身又冲进厕所拿起那个红色水杯,打开水龙头装满水,迅速泼在镜子上。
“哗啦”水流顺着镜子流淌而下,燕月明白着脸强迫自己睁眼去看,只见镜子映照出的燕月明身后的墙面上,竟出现了红色的文字和图案。
还不等燕月明仔细分辨,眨眼间,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又来了。
后脑勺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是反而是这种痛,让燕月明精神一震,大脑清明。
危机刺激得他大脑飞速运转,迅速将内壁上显露出的图案和文字记住,而后转身撒丫子就跑。
他跑回客厅才发现手里还拿着红色水杯,余光瞥见壁炉,灵光乍现,奔过去就把水杯扔进火中。
火苗将水杯吞噬的刹那,他发现那种渗人的感觉也减弱了些许。他心中大喜,左右看了看,又快步走到茶几旁拿出纸笔,留下了一张纸条。
做完这一切,他重新抄起自己的老伙伴——那个单筒望远镜,换好鞋子从9号的后门离开。
他前脚刚走,一家三口就进来了。
燕月明在屋外看着那个男人拿起他留下的纸条,在看到纸条上的内容后,男人的眸中闪现出一抹忌惮。
那张纸条上写着:
我出去探路,很快回来——小红
小姨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敌人,永远是未知的。未知诞生恐惧,恐惧约束人的行为。
燕月明推了推眼镜,假装自己运筹帷幄、成竹在胸。可他毕竟只是个假大佬、真小明,小明打了个哆嗦,觉得外面蛮冷的,又灰溜溜跑了。
接下来,燕月明决定去周围探一探,因为他已经发现那些炭笔记号的秘密了。
那大概真的是一种用来交流的特殊记号,每一个记号代表一种意思。
譬如9号的简笔画小猫,它代表的是“住着亲切的妇人”,跟猫没有任何关系,但跟燕月明进去之后找到的线索很贴合。亲切的妇人,独居,喜爱针织、种花,可以收留客人,尽管客人只被允许住在客卧。
隔壁11号的Ω标记,代表的是主人不在家。11号没有亮灯,这也能对得上。
7号也没有亮灯,它的标志是一条横杠。横杠代表着“很可疑”,燕月明觉得自己最好不要接近。
再说回刚才开枪的4号,虽然燕月明怕被发现,所以没有多观察,不知道它门口是什么标记,但他猜测应该是一个△,三角的斜面上长着鹿角。
它的意思是,住着有枪的男人。
至于开枪的准则是什么,燕月明暂时不知道。他悄悄靠近了些,躲在灌木丛后伸出望远镜仔细观察,果然看到了那个鹿角标志。
4号确认无误。
所有的标记里,有一个让燕月明比较在意。它的形状是一个“古”字,去掉了最上面和最下面的横,像一把倒过来的叉子。
它的意思是,目的地。
什么目的地?
抵达就通关了?
可以出去吗?
这样的诱惑真的让燕月明难以拒绝,于是他一边继续狗狗祟祟,暗中潜伏,一边观察各个房屋门框上的标记。
可一个小时下来,他一无所获。
柏油路两侧一共13栋屋子,其中6、8、12以及3、5和9亮着灯,其余都暗着。1和13都跟其他房子隔着一定的距离,远远地缀在两端。
13个记号,没有一个是“目的地”。
不知不觉,燕月明已经来到了柏油路的另一边,也就是双数号的那边。他悄悄来到了屋后面,想看看这边又通向哪里。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背后竟然是墓园!
其实柏油路的两侧构造都差不多,单号那边是小河隔着小树林,这边是低矮的篱笆隔着墓园。
墓园里的坟修建得并不规整,东一个、西一个,甚至墓碑的款式、高度都不一样,这里也是唯一一处杂草丛生的地方。
燕月明忽然想起来,黎学长从浦匣子弄的南门出来时,脚底是沾着泥的。这条柏油路那么干净,草坪又那么茂盛,哪来的泥?
那么,出口是否就在墓园或者小树林?这两个地方绝对可以沾到泥。
可那是墓园和小树林诶,哪怕天亮了都阴森森的,进去会没命吧。
燕月明不会随意冒险,但现在至少有了条思路,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他便大着胆子用望远镜去看墓园,想看看墓园深处是否有通路,可惜那里也雾蒙蒙的,根本看不清。
蓦地,他又灵光一现,鬼使神差地去看篱笆门口的木桩子。这上面会不会有什么记号呢?他一边在心里念叨着,一边仔细看——
见鬼,叉子原来在这儿呢。
什么目的地?
这是通往我人生尽头的目的地吧。
燕月明掉头就走。
谁爱进谁进,反正小明是不会进的。小明躲在12号的屋后面吃压缩饼干,从标记来看,12号住着一位绅士,想来不会迫害一个无辜小明。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10:01。
燕月明吃完饼干,有了点饱腹感,摘下眼镜揉揉眼睛,再搓一搓脸颊,打算在此稍歇片刻。本来他只打算休息个十来分钟,恢复一下体力的,谁知道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睡眼朦胧地向前望去,只见薄薄的晨雾中,无数坟头装点着墓园,草叶上缀着露水,恐怖得很小清新。
他的大脑一时有些宕机,没有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哪儿,直到他看见有个坟头的土好像在动。
他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去——
诈尸了。
燕月明一个激灵从墙角爬起,可他逃离的速度甚至赶不上对方起尸的速度,还因为腿脚发麻踉跄了一下。等他扶着墙站稳,再次回头,就看到棺材盖开了,哐当一声被推到了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