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羡青眯了一下眼,王伟哲这唇语他读明白了,说的是“你这发小也太帅了吧!长得跟那大卫雕像似的!”
周羡青怒了,上去就是一脚。
周宅一楼是厨房和会客区域,加起来有近三百平,南面有一块水吧,碎金大理石的长桌配上几把高脚椅,相当有社交氛围。
周羡青把作业和文具摊了一桌,摘了笔盖就去砸王伟哲。
“我真服了,周偲偲那丫头片子没见过世面也就算了,你跟着犯什么花痴?”
王伟哲躲了一下,怪委屈的,“人家纯粹有感而发嘛!”顿了顿,他歪着头去打量沙发上的沈贺白,“哎,他挺安静的哎,也不来烦咱们,好像没你说的那么讨人厌。”
“你懂个屁啊。”周羡青眼露杀气,“都是假象!”
“唉!嘶!”孙志成突然发出了两个咬牙切齿的拟声词。
“咋了学委?”王伟哲道。
“这题!我算不出来啊!”孙志成把笔一丢,愤而扯头发。
“得,咱学委是正儿八经来学习的。”王伟哲说:“啥题啊,我瞅瞅。”
“你能看得懂?”周羡青翻目,他瞄了一眼,就看见四个打乱了的函数图,对标的公式一个赛一个的复杂。
“好吧,看不懂。”王伟哲迅速从入门到放弃。
周羡青提了提笔,但看见孙志成手底下压着的两张写得满满的草稿纸,顿时就失去了尝试的愿望,他一手托腮,用笔蹭着太阳穴,余光一扫,整个人猛地坐直。
沈贺白不知何时竟站在一旁。
他立在那儿,镜片微微反光,遮掩了瞳色,但见鼻梁高挺如川,眉骨阴影如墨,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三杯柠檬茶。
镶边的薄荷叶翠绿可爱,钻石似的小方冰在杯底你挨着我我挨着你,晶莹剔透,沈贺白次序将ins风的玻璃杯放到三人跟前,言简意赅:“小刘婶婶做的。”
璀璨的碎金大理石桌边降下一片寂静。
王伟哲下意识的想说“谢谢”,但猛地想起身边还坐着一个周羡青,词儿到嘴边又咽下去了,表情不甚自然,遂装模作样的去看孙志成跟前的试卷。
“哎哟这个题啊......这个题可真是——”
“ACBD。”沈贺白说。
王伟哲:“!”
孙志成:“!”
周羡青:“?”
“第一个第三个看奇偶性,第二个看对称性,第四个找零点。”沈贺白停顿片刻,说:“不用算。”
孙志成小声逼逼:“......学委,他在否定你一上午的努力。”
两秒后,孙志成狂拍草稿纸:“我靠!真的!我怎么没想到呢!钻死胡同里算了那么久!!”他一翻试卷,将一道空白的大题送到沈贺白眼前,激动道:“哥们儿你再看看这题!我一直找不到切入点!”
卷子倒着,沈贺白歪了歪头,侧颈的线条修长分明,他从孙志成手里接过笔。
他拿笔的姿势很好看,指节微曲,指甲根部有两个淡白色的月牙,周羡青的目光在上面悬停了片刻,再看卷子上已经有了一道辅助线和两行公式。
“高三上册的知识点,超纲了吧。”沈贺白说。
比起孙志成的惊艳,王伟哲则是战术性后仰了一下,攀住周羡青的肩膀咬耳朵。
“我以为学委的题海战术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小镇做题家更狠,这得做过多少题才能在老宋出的卷子里碰上原题啊!”
周羡青没吭声,就听孙志成激动道:“哥们儿,你用的哪本教材?推荐我一下!”
“妙题狂做,还有一本去年的三考发达。”沈贺白说。
“就这?”孙志成看起来有些失望,“这两本我都刷过啊!没有原题。”
“是没有原题。”沈贺白说。
王伟哲倒吸了一口凉气,“靠,现做啊?”
“大城市确实不一样。”沈贺白看着卷面,似有感慨:“题目出的灵活,不像我们那儿,只知道堆砌运算。”
“我靠,沈贺白,沈兄!”孙志成五体投地,直掏手机,“加个微信吧!我有很多心得要跟你交流!我们可以交换练习册做!”
王伟哲:“?”
王伟哲:“学委!学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周羡青赫然在孙志成的瞳孔里看到了两个闪闪发光的大桃心。
“志成没救了。”他幽幽道。
跟特么中了蛊一样!
问题是沈贺白还真欣然交换了联系方式!
不是,之前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棺材脸呢?哪儿去了?
周羡青瘫坐回椅子上,呼出一口浊气,哼哼道:“得,家被偷了,真行。”说完他拿起饮料一饮而尽,火冒冒的用胳膊肘去拱王伟哲,“现在怎么办?”
“打不过,就加入!”王伟哲的语气逐渐不对劲起来。
周羡青:“???”
“你们聊得挺热闹嘛。”姜琳走过来笑道。
周羡青眉头一皱,发觉事情不简单。
果不其然,王伟哲那货用一种狗腿子专属的谄媚语气感慨道:“学霸与学神,相见恨晚哪这是!”
“学霸和学神啊?谁和谁啊?”姜琳被他逗笑。
“阿姨,学霸是我,学神是沈兄!”武痴孙志成卖队友卖的更是彻底,“沈兄太厉害了,做题一针见血啊。”
“没有的事。”沈贺白道:“互相学习。”
“不不不,学神单方面提携。”王伟哲双手抱拳,“沈哥你卷子做好了记得借我抄抄......哦不是,是借我鉴赏鉴赏。”
周羡青:“......”
合着你小子在这儿等着呢!
“哎呀,真好。”姜琳笑靥如花,轻轻拍手道:“刚才青仔还说他期末考考的不怎么样,要跟成绩好的人多接触,我看贺白来的正是时候呢!”
孙志成:“我也觉得!”
王伟哲:“也——有几分道理。”
周羡青:“......”
周少爷裂开了。
眼前这四个人怎么就变得其乐融融了??不是......他请来的援军哎?怎么他反倒成了孤军奋战了??
沈贺白这人是不是有毒??
周羡青受不了这委屈,他一秒也待不下去,一推杯子起身,滚回沙发上看电视,但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在沙发上扒拉了半天没看见遥控器。
跟前人影一晃,沈贺白已经从茶几的抽屉缝里抽出遥控器,递到了周少爷的手边。
周羡青微微一怔,一时不知该不该接。
手里一沉,竟是沈贺白将遥控器塞进了他的掌心,带着一点儿不由分说。
周羡青抬眸,磨着后槽牙。
“你少装好人。”他嘴硬说:“我又没打算看电视!”
对方不愠不怒,只是若有所思的耸了耸肩,俊秀斯文的脸上闪过一丝情绪波动。
这次周羡青看的很清楚,浑身炸毛。
“你笑什么啊!”
“就是突然觉得——39,73,138。”沈贺白转眸,藏在镜片后的瞳孔狡黠,冷淡,“这分数考的挺适合你的。”
周羡青的唇贴着茶杯,半天没喝进去一滴水,过了良久,如醍醐灌顶!
等等,这仨分数加起来好像是——
他手一抖,溅了自己一下巴的水。
林萧,你现在骂人够高级的!
随后他意识到一个更致命的问题,那就是距离沈贺白放话完已经过去了足足一刻钟。
周羡青木着脸,看了看墙上的复古挂钟,又看了看在旁若无其事的沈贺白。
十五分钟才Get到这个梗,已经足够显得他不太聪明了,现在再去责问元凶,沈贺白大概会再给他四个字的判词。
自取其辱。
......
周少爷决定默默地让这件事过去。
那厢,援兵没能救援成功反而投敌的狗腿子王伟哲还不算完全泯灭良心,为了不跟周羡青眼前添堵,他跟沈贺白交换了联系方式后就飞快的拍拍屁股走人,走之前还不忘将沉迷学术探讨不能自拔的的孙志成一起拉走。
周羡青葛优瘫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频频换台,忽然又想起一个问题。
这三个分数都不是整数,他只念了一遍,一般人听完可能只会记得他英语考得不错,其他两门都没及格这样的大致情况,沈贺白却将这一串数字精准无误的全记下来了。
姜琳的外表看起来是个温婉多情的江南女子,实际上骨子里说一不二,零拖延症,早上才跟周羡青提了一嘴的双人床,傍晚时分就送了过来。
保姆小刘提前一个半小时把周羡青的床上用品该扔扔该洗洗,与新床到来的时间无缝衔接,效率奇高。
“房间在二楼,上楼左拐第一间。”姜琳指挥工人搬运,言简意赅:“麻烦靠墙放,避开吊顶,谢谢。”
周偲偲也睡醒了,顶着一头蓬松的小卷毛,抱着毛绒兔子从房间里奔出来凑热闹,一眼看见双人床,她乌溜溜的眼睛瞪圆。
“妈妈!我也要这个!!妈妈!!”她扯着嗓子叫。
“好啊好啊,给你给你,正好我不要!”周羡青说。
“去你的。”姜琳瞥他一眼,摸了摸周偲偲的头,“这个是给你哥还有贺白哥哥用的,给你了,你哥还有贺白哥哥就没有地方睡了呀?”
“喔,那我不要了。”周偲偲摇头晃脑:“偲偲的白雪公主床也蛮好的。”
“呵。”周羡青冷眼旁观:“妈,我看我不如去住客房好了,把房间彻底让给那谁,省的挤。”
“行啊。”姜琳淡定道:“你是要朝北的那间还是要没大窗的那间,你喜欢妈妈都没意见。”
周羡青:“......”
他痛苦抓脸:“妈我开始怀疑我到底是不是你亲生的了,为什么我连自己房间的决定权都没有!”
“房子是你买的吗?是我和你爸的共同财产,等你自己有本事挣钱了再跟我谈决定权。”姜琳补刀不停歇:“还有,贺白的生日是十月三十一号,你喊他一声哥没问题,别成天那谁那谁的。”
不愧是亲妈,总能预判他的预判,周羡青被狠狠拿捏,痛苦道:“妈,我好歹也是个男人,给我点面子好不好?”
“面子要靠自己挣。”姜琳神色微凛:“你是东道主,人能不能大气一点儿?”
“那我哥什么时候走啊?”周羡青皮笑肉不笑。
“他短时间之内不会走。”姜琳正色道:“你要再阴阳怪气,我连上下铺都不给你选。”
周羡青:“......”
他沉默良久,不情不愿,如壮士断腕般,“我要上铺。”
“行啊。”姜琳说:“选定了就不能改咯。”
“嗯。”周羡青笃定道:“我的床是我的耶路撒冷,决不让人随便触碰。”
姜琳失笑,不以为意,转头道:“贺白,你睡下铺可以吗,省的爬上爬下的麻烦。”
周羡青:“。”
他回眸望向当事人。
客观来说,沈贺白并不讨人厌,从刚才开始,他就没有像个被服侍的客人一样一直事不关己的坐在楼下的沙发上看电视,而是就一直跟随在搬运队伍后面,末了站在离姜琳不近不远的位置处,保持着该有的缄默,像个人形花瓶。
“我都可以,谢谢姜阿姨。”对于姜琳的安排,他应答及时,态度不卑不亢,更没有自己的好恶。
姜琳笑道:“行,那就这样,小刘,来把床铺好,新买的床上四件铺在下铺,青仔的床你按照之前的铺就行了。”
“好的太太,除了床以外其他的东西还要不要收拾?”小刘问。
“书桌还没到,其他的东西就让青仔自己收拾吧。”姜琳的眉轻轻皱了一下,轻叹道:“他的东西哪些要哪些不要只有他自己才清楚。”
东西哪些要哪些不要?
周羡青打了个呵欠。
他感觉皇太后对他多少还是存在点儿误解。
他喜欢买东西,却不喜欢理东西。所以他有些什么东西,放在什么地方,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
不过这重要吗?
他瞥了眼沈贺白。
不凑巧,沈贺白举目,视线与他对碰。
墨色修长的眉在深棕色的眸子上方蜿蜒如松竹的叶,于眼窝处扫下淡淡的阴影,琐碎的刘海衬得他文质彬彬,有股子书卷气。
周羡青皱了皱鼻子。
这小镇做题家从进他家的门开始就一直维持着一个寡言少语的稳重人设,以至于周少爷对他产生了一定程度的致命误解。
——误以为他木讷愚钝,与世无争,没什么威胁力。
但此时,他竟然再一次从对方眼中捕捉到了那名为“审读”的情绪。
这种情绪很微妙。
就仿佛......自己在对方的眼中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略低一级的观察对象,动物?对方非但不惧怕自己,甚至,还有些蔑视。
而后他见沈贺白小幅度的挑了挑眉峰,转身下楼。
淦!周羡青又被点着了。
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跟其他任何事情比起来,他周少爷的舒坦才是天底下第一要紧的事情!
茶里茶气的小镇做题家滚出拆那!
晚餐时,姜琳道:“青仔,我给偲偲报了个芭蕾舞的暑假班,明天早上八点一刻你记得送她去上课。”
一句话里槽点太多,周羡青一时不知道从哪儿吐起,咽了两块排骨下去才道:“周偲偲才多大啊?这就开始内卷了?暑假就不能有个暑假的样子么?”
“怎么叫内卷,上特长班是为了陶冶情操。”姜琳说:“难道人人都得像你一样天天吃了睡睡了吃才叫过暑假么?”
“反正天天上小课肯定不叫暑假。”周羡青嘟囔道。
姜琳懒得跟他强辩,扭头道:“贺白,你怎么看?”
沈贺白正夹了一根蚝油菜心,闻言动作顿了一下,而后垂目。
“你喜欢芭蕾舞么?”他在问周偲偲。
“喜欢啊!偲偲想当可爱的小天鹅!”周偲偲将儿童筷子“啪嚓啪擦”的钳了两下,手舞足蹈:“偲偲还想学画画、学象棋!学剪纸!”
“兴趣的话,不算吧。”沈贺白想了想说。
“看吧。”姜琳指着周羡青说:“这才是正常人的脑回路。”
“你自己选的啊?多想不开啊!”周羡青无语的看着周偲偲:“那当我没说。”
沈贺白像是想起了什么,略有好奇道:“阿姨明天是要出去么?”
“嗯,我有个插花局。”姜琳笑道。
“我妈可不是一般人,娱乐生活充实着呢!”周羡青在一旁哼道。
沈贺白:“那我......”
“你可以在家待着,或者......干脆跟青仔一起去送偲偲上课吧。”姜琳道。
“啊?”沈贺白还没搭腔,周羡青已经先叫了起来:“这不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姜琳反问。
周羡青:“就......”
“合适合适!超级合适哒!!”周偲偲在一旁直拍手:“贺白哥哥去的话就是两个人,两个人的话,偲偲就不怕哥哥睡过头了!”
周羡青:“???”
“哥哥上次送我去摘草莓就是的!等他睡醒了草莓田里都只剩草莓屁股了!”周偲偲悲愤道:“偲偲一个草莓也没摘到!”
“我后来不是买了两斤草莓赔给你吗?还有草莓塔!草莓流心馅儿的泡芙!”周少爷狠狠翻一个白眼:“一个兴趣班,难道还要卡着早八的点去?不至于吧你!”
“我可以陪偲偲去上课。”沈贺白忽道。
他这决定下的实属突然。
周羡青:“哈??”
周偲偲:“昂!”
姜琳:“嗯哼?”
沈贺白眯了眯眼。
周羡青就感觉对方眼尾的余光如片羽般掠过自己的脸孔,那种仿佛在研究什么稀罕动物似的目光又来了。
而后,对方补了半句:“和羡青一起。”
“......”
你小子叫我啥???
周羡青用力甩了一下头,又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太棒啦!”周偲偲欢呼:“偲偲有两个哥哥,偲偲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主!!”
“阿姨,您把上课具体的时间地点发我一份吧。”沈贺白说:“我加您微信。”
“贺白的性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姜琳跟着笑:“没事,我拉你进我们家的小群。”
周羡青:“?”
这就直接打进家族群内部了???
周少爷气的饭都少吃了半碗。
少吃了半碗饭的结果就是,晚餐结束后没多久,周羡青就饿了。
好在他的房间里有现成的零食架子和小冰箱,周少爷平时会囤一点儿谷物棒、牛肉干、奶制品之类的优质小零食,防止他深夜遨游在峡谷的时候力不从心。
姜琳不想让沈贺白住客房是有原因的,周羡青的卧室的确很大,非常大,自带衣帽间和独立卫浴,王伟哲第一次来他家玩儿的时候就感慨过周羡青的卧室面积比他们老王家的会客厅还大,除开家具的部分,剩下来的占地空间足够他们布置一片小型的室内高尔夫球场。多添一个人的生活学习用具于他的卧室空间而言绰绰有余,所以无论从何种角度来说,周羡青都没有理由拒绝沈贺白的加入。
但让一个习惯了众星捧月的青春期男高即刻掌握“分享”和“奉献”的精神,其状况就跟让一只雄性修狗让出自己尿尿标记的地盘差不多,多少有些困难。
周羡青磕了会儿零食,升腾起一股危机感,他跳起来把零食推车藏进衣帽间,又给冰箱门上了把小锁,这才推开门出去巡视。
周怀森出差在外的时候,周偲偲都会跑去主卧跟姜琳睡觉大床,保姆小刘一般待到晚上七点离开,今天说是家里有事儿,所以六点半提前走了。
眼下是七点半钟,周羡青趴在楼梯上往下瞧了瞧,发现沈贺白还坐在客厅里看电视,电视上正在放一部美剧,是医疗题材的,画面血呼啦差,沈贺白看的面不改色,身板挺直,半点没有要回他卧室的意思。
这是对他的卧室没兴趣?还是也不想要跟陌生人共处一室?
周羡青撇了撇嘴,寻思着不管是哪种都挺好,他求之不得。他甚至希望沈贺白除了睡觉的时间以外,都别跨进他的领土半步。
手机震了震,微信里一个叫“这么好学你不要命啦”的小群里正在弹消息,是王伟哲在攒开黑局。
这也算是他们晚上的娱乐固定项目了,周羡青回了一句“洗个澡就来”,旋身回屋,随手反锁了卧室的门。
如果非要说周少爷的这个房间有什么缺点的话,那大概就是卫生间的干湿分离做的不够完美,每次洗完澡,周少爷的浴室里那阵仗啊都跟太虚幻境一样,幼年时的周羡青还因为洗完澡再地上滑了个倒栽葱,痛失半颗乳牙。
后来即便姜琳找人来改造过了卫生间,周羡青仍然不适应里面的湿度,感觉任何干燥的东西进卫生间走一趟都回变得潮唧唧黏哒哒,故而他养成了一个习惯——绝不把干净的换洗用物带进浴室。
反正这么大个房间都是他一个人的,任何人进出都得敲门,他周少爷别说光着进出卫生间了,就算他光着睡觉,光着原地做托马斯回旋——都没人管得着。
男生冲澡没那么讲究,十分钟后,周羡青走出淋浴室,站在镜子跟前,潦草的用浴巾擦拭着头发,他黑色的头发丝被水汽润泽,并成一缕一缕的,被吊灯的白光包裹,晶莹如指玉,镜子里的男生肩颈线条优美,骨架紧窄,即便被热水反复冲刷,肤色仍旧白的发光,他的五官有九成继承了姜琳,眉目姣好鼻梁秀挺,又是个瓜子脸,若非个子高,手脚又长,乍一看就像是个女孩儿。
对于自己的皮囊,周少爷还是相当满意的,每次照镜子都会忍不住多看两眼,满分十分,他能给自己打个九分,非要扣一分的话,那一分绝对是扣在自己的体魄上。
他抬手按了按颅顶,又在胸前和肩头比划了一下。
怎么就不能再魁梧点儿呢?
虽然吧他长了一张这样的脸,但他可不是什么擅长平地摔的白幼瘦宅男,相反,他热爱各项运动,甚至可以说是运动神经相当不错,不然也不能个把月就速成一套猴棍。
胸肌腹肌肱二头肌,该有的线条他都有,但骨架这玩意儿是天生的,45的肩宽他就算练死了也不可能练成韩漫里的双开门冰箱。
相反,某些天生宽肩的家伙......直接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周羡青眯了眯眼,条件反射的,眼前闪过一两帧画面。
沈贺白,穿着他心爱的球衣,无辜、淡漠、不以为然的......放下了衣服下摆,那一身LOOK,没有溜肩,没有溜胯,棱角分明。
真是退一步越想越气!
周少爷踹开卫生间的门。
他想好了,今天把门儿反锁一晚上,不让姓沈的踏进来哪怕一步!
这是他宣誓主权的一种方式!是对皇太后姜女士不顾他的意见,专横□□分割领土的一种抗议!
周羡青浅浅脑补了一下,有被爽到。
他裹着浴巾长驱直入衣帽间,决定挑一件喜欢的睡衣安度这晚间的独处时光,进去时不忘随手触开柜子上的蓝牙音箱,续一曲早晨戛然而止的民谣。
周羡青的衣帽间里有专门的收纳分区,左手边是日常穿着的品类,一般是他上学的时候穿在校服里面的,都是些比较贴身的通勤款单品,需要经常换洗。
故而这块区域一般是保姆小刘收拾,周羡青会把换下来的脏衣服放在篓子里,小刘定时拿去洗,再晾干叠好,放回特定的位置。这些位置往往固定,合理,一目了然,不会教周羡青找不到。
找衣服根本就是肌肉记忆,周羡青半眯着眼,不紧不慢的蹲下身,拉开柜子最下面的抽屉,摸了摸,又摸了摸。
而后,周少爷瞪大了眼睛。
他收纳内裤的抽屉格......是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小刘婶婶洗完他的内裤收到别的地方去了?!
不可能啊,小刘婶婶是个熟练的家政选手,绝不会情商低到让主人的衣帽间一拉开就展示内裤,所以绝不可能把他的内裤放到除收纳隔间以外的其他地方。
说起来他前两天似乎是扔掉了两条旧内裤......可能还剩个三四条换洗的,而他们家的洗衣频率是两到三天一次大汇总——全洗了的可能性不是没有!
周羡青一拍脑门。
今天小刘走得早,临走前似乎是支会了姜琳一声,说烘干机里的衣服没来得及全部收纳,姜琳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主人,看她火急火燎也就没有计较,说有空自己来。
但皇太后咋可能有空呢!所以他的内裤们十之八九都还在楼下的烘干机里面!
周羡青有点儿头大,遂火急火燎的向皇太后发出求救信号,皇太后虽然热爱DISS他,但到底是一条脐带上拴着的母子,没道理见死不救。
然而电话刚拨过去,“啪叽”就被挂断了。
“烦死啦哥哥!我差点就要过不了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