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像白昱天生地位超然，经历过的事情多了，自然懂得能屈能伸的道理。
所以当白昱龙尾再一次横扫而来的时候，黑蛟发出了求饶的声音。
白昱听懂了，并且对这种和自己很接近的声音表示好奇。
他的尾巴擦着黑蛟的脑袋从上方划过，收回来时还替他扫开了一块落在身上的碎石。
“你原来能发出声音呀，”白昱立刻以毫无防备的姿态接近，看着黑蛟身上被自己打出的伤痕又生出歉意。?
第87章 劫难
白昱看着黑蛟身上被自己打出的伤痕，颇有些不好意思，“我刚刚都说我不是故意闯入的，你不听，还要与我打架，这下受伤了吧……”
他说着从耳朵里摸出一个小瓷瓶，“给你吃，这是慈藏神君那里得来的，什么伤都能治，还可助你提升修为。”
白昱摊开手掌却不见黑蛟伸手来接，还隐在暗处一动不动，以为他还在害怕，只得自己上前将东西塞在黑蛟手里，“我不打你了，你别怕。”
直到见黑蛟将东西接了，他又露出笑脸来，“我们可以做朋友吗？”
黑蛟眼睛直直的盯着面前笑意纯粹，对自己抱着善意的白龙，这才冷冷的出声道：“可以。”
白昱开心坏了，因为龙族本身的强悍，除了海里跟他一起长大的水族之外，他不论去哪里，哪里的生灵们就会自动躲远，所以他交不到什么朋友。
这次偶然遇见黑蛟，他的欢喜是真心实意的。
那段时间人间洪水泛滥成灾，夫子忙的不分昼夜，根本顾不上他。
他便与黑蛟共同在山中修炼，偶尔相互切磋，黑蛟修为止步不前的时候，他也会助其突破。
但是黑蛟还是不爱说话，白昱也习惯了他的沉默，想着既然他没有驱赶自己离开他的地盘，那就说明黑蛟还是拿自己当朋友的。
本就都是水族，除了白昱偶尔幻化人身，黑蛟从来都是以原身和他往来。就这样一龙一蛟游历山川，但是他们遵循天道，几乎不在人间现身，以免引起百姓恐慌。
直到有一日，白昱去神界看望夫子未果，下界就看到黑蛟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这里的百姓有难了。”
黑蛟很少说话，但是他每次说什么，白昱都很当回事儿。
“为什么？”
“连日暴雨导致河水暴涨，河岸如果决堤，这里的人族都活不了。”
白昱眉头紧锁思考了一会，要是原来，他完全不在意，可是跟在夫子身边一千多年了，他多多少少也被感染的对人族有些莫名其妙的保护欲了。
“可是……这是天道对人族贪欲的惩罚，我们不能干涉。”
他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水，却不能随意去干涉天道。哪怕是夫子他们以保护人族为职责的神官，也不能用灵力术法干涉。
所以夫子他们只能放弃术法，化作凡人用人族仅有的力量与智慧为官府出主意，修堤坝，没日没夜的忙活。
黑蛟见白昱叹了口气低下头，接着道：“你不是说你的师父在拯救凡人吗？为什么不帮他？”
白昱先纠正他，“是夫子，不是师父。”
然后才低声道：“可是夫子不让我去，他说凡间之事本就与我无关，我要是去就是坏了秩序，会得到惩罚。”
“可是那些人都会死。”黑蛟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
黑蛟的眼神让白昱觉得不太舒服，好像他不去救那些人族，便是不仁不义。
可是那本就是人族贪欲造成的恶果……
“你要见死不救吗？”
“我不能去……”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亏我拿你当朋友，以为你有情有义。”
黑蛟第一次说拿他当朋友的话，白昱却感觉到了压力。
“可是如果我阻止洪水入城，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
“不用阻止洪水，你只需要改变它的方向。”
黑蛟边说边用尾巴在地上画了几条线，“这座城里全是百姓，如果洪水进城，造成伤亡必定上万。”
他说着点了点另一个方向，“这里是一座空城，洪水进入完全没有关系。”
当时白昱看着黑蛟的眼神可以用崇拜来形容，“你怎么想到了这么好的主意！”
“这样一来我既没有阻止天道的惩罚，又救了百姓，你真是太聪明了！”
白昱说完就催着黑蛟出发，嘀咕着去晚了来不及怎么办。
“不会来不及的。”
急着在前面赶路的白昱没有看到黑蛟眼里计谋得逞的狠毒。
两人到达人间城池的时候洪水已然决堤，那汹涌污浊的河水铺天盖地而来，所到之处一切都被摧毁，树木房屋以及各种生灵无一幸免。
白昱看的着急，当即便施法改变了洪水流向。
眼看着浩浩荡荡的洪水转眼间掉头奔向那座空城，白昱这才拍拍手露出个笑来，“太好了，早知道可以这样，我早就可以帮夫子了。”
“黑蛟，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绝对想不到这么好的主意。”
白昱开心的摇头摆尾，黑蛟却看着那已经冲破城墙的洪水道：“希望以后你还能感谢我。”
白昱一愣，“什么意思啊？你出这么好的主意，我当然感谢你啊。”
“呵……”黑蛟并不多说，只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白昱觉得他怪怪的，和出主意时判若两人，不过他平时话就不多，白昱也并不将他的反常放在心上。
直到云层之下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白昱才注意到凡间的不对劲儿。
此时洪水已经淹了半城，一时间女人的放声嚎啕，孩童的哭喊，男人的呼救纷纷钻进白昱的耳朵。
白昱看着脚下的情形彻底懵了，不是说城池无人，是座空城吗？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洪水卷进去的那些，都是人族吗？
白昱觉得自己脑袋要炸了，他想不通为什么会这样，但是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毕竟这些人是因为自己改变洪水流向才被牵连。
白昱立即施法将洪水拦住，以免更多人遭殃，但是已经被洪水淹没的地方他却没有更好的办法。
白昱施完法没做停留，他化形都来不及，俯身而下一头扎进洪水里，尽可能多的将落水之人救起，一趟又一趟，直至精疲力竭。
尽管他已经竭尽全力，可是比起被淹没在水里的人，他救上来的不到十分之一。
他不敢休息，灵力用尽便使蛮力，除非他动不了了，不然他不能停下来。
人群看着白昱已由最开始的惊讶变为信服，他们纷纷朝着白昱跪拜，口中高呼神龙降世，救百姓于水火。
白昱本想阻止他们，毕竟他们的苦难是自己造成的，他受之有愧。
可是他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搭理这些人，只一趟又一趟的入水，将更多人甩在背上背出来。?
第88章 苦果
因为人类在水中无法呼吸，所以哪怕白昱速度再快，到后来他背上来的许多人都已经成了没有呼吸的尸体。
白昱感到自己体力不济，终于想起黑蛟来，他一声龙啸呼唤黑蛟，黑蛟这才姗姗来迟。
“快，快救人，我没力气了……”
白昱说着却见黑蛟看着他的眼神毫无温度，冷的让他这样紧急的时候都能明显察觉。
“快啊，来不及了，他们……”
“他们都是被你害死的。”
黑蛟说完这句就转身对着那些跪拜的百姓喊话。
“你们这群无知蠢货，对着仇人跪拜，你们的亲人死都不能瞑目。”
人群看着眼前的黑蛟集体噤了声，他们对蛟与龙并不能很好的分辨，此时黑蛟现身，百姓只将他当做黑龙。
既然都是龙，那他们就都是天神，天神说话，百姓哪有不信的。
白昱看着黑蛟的举动停下了动作，他听清楚黑蛟说什么了，确实是自己改变洪水走向才害了人，可是主意是他出的，他说这里空城，他的消息有误才是根本原因。
虽然事实如此，但是他却无法反驳黑蛟的话，因为黑蛟说的都是真的。
哪怕事已至此，他都没有丝毫怀疑过黑蛟是故意为之，当时他只是忍着对黑蛟的不满再次入水，心里想着以后不要这个朋友了。
洪水淹了足足一夜，下游疏通后才退去。
白昱软踏踏的趴在街边，看着退去的洪水心里终于轻松了些。
他一点力气都没有了，灵力用尽，力气用尽，当真一点都爬不起来了。
“找到了！找到恶龙了！”忽然他附近有人在喊，白昱睁开眼的同时，身上落下许多棍棒。
那是他从水里救出来的凡人，此时他们拿着棍棒甚至刀剑，毫不犹豫的挥向自己。
白昱几次想躲开却没有力气，只能虚弱的动了动龙首。
尽管人类并不能真的杀死他，可是刀剑砍进皮肉是疼的，钻心的疼。
人类一向有自己的规矩，他这样十恶不赦的异族，又怎么会被轻易放过？
于是人们将他捆绑起来游街示众，残害生灵的帽子扣在他头上，洪水过后街上一片狼藉，人们的愤怒通通朝他发泄。
群情激愤，人们手边有什么便抓起什么砸向白昱。
泥巴，石头，被淹死的小动物尸体，这些东西带着人族的愤怒砸在白昱身上，让他的伤口更加疼了起来。
最终他被押解到了刑场，面前是燃起的熊熊烈火，被他救起的人一个个都高声喊着要烧死他。
“我不是故意的。”
白昱终于发出声音，嗓子干的发疼，声音嘶哑，并没有多少人听见。
“我没有要故意伤害你们。”白昱觉得自己用尽力气说了这一句话。
实际也只是比之前稍微大了点而已，但总归是被旁边的几个人听到了。
“恶龙还敢狡辩，黑龙都告诉我们了，就是你，故意改变洪水流向。”
“本官就说嘛，之前派人查看，决堤在南面，怎么突然就流到北边来了，那南边的荒村完好无损，熙熙攘攘的城池却惨遭灭顶之灾，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
“我不是……”
“闭嘴，休要再狡辩，黑龙已将真相告诉我们。不然你说，如果不是你放的洪水，你怎么会大发善心又跑来救人？”
“的确是我改变了洪水走向，但是我以为这里没有人……”白昱还没说完便晕了过去，他实在是将所有力气透支殆尽，无力维系了。
“烧死他，烧死他……”
人们喊着口号，将白昱这个罪魁祸首绑到了木架上，以此给死去的亲人报仇，给活着的人一个安慰。
白昱毫无意识，任人摆布。
直到叶云朗推开人群挡在白昱身前。
他化身凡人做了县令的幕僚，最近于防洪一事上没少出力，颇得县令重用。
此时他看着气息奄奄的白昱心里无比疼惜，可这是人间，他不能暴露身份，不能直接带走白昱。
“叶先生，你糊涂啊，这是条十恶不赦的凶兽，你还护着他作甚？”
“龙乃神族，千万年来不曾现身人间，如今突然现身，必有因由，希望大家不要因一时气愤而伤了与神族的和气，不然日后苦的还是百姓。”
听了他的话，大家开始交头接耳小声嘀咕。
人族对神族有天生的敬畏，百姓虽然恨白昱，但是若因此而引起神族动怒，日后不再庇佑人族，那人族的日子会艰难许多。
人群还在小声的吵吵嚷嚷，叶云朗自己爬上木架为白昱解开绳索。
白昱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叫他不忍心看，只想赶快带他离开此地，好回去疗伤。
龙的原身太过庞大，叶云朗不得不暗中动用仙法，这才将白昱抱起来往外走。
那县令却将人拦住，“那他如此作恶多端，难道就这样轻轻松松放过他？”
“人间有人间的法度，神界自有神界的规矩，他在神界要受的刑罚，不比人间的轻松。”
县令旁边的师爷近日来被叶云朗压制的死死的，事事都被县令要求听叶云朗的，他心里不服气很久了，此时好不容易抓住人小辫子，怎能轻易翻放过。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说的跟自己见过似的。”
“我并未撒谎。”
那师爷立即上前一步，指着他道:“你说没有就没有，说不定就是你和那恶龙勾结，他放出洪水，你再故意出现为大人出谋划策，以博取信任……”
“然后呢？我取得信任必有所图，可是我图什么呢？”
叶云朗抱着白昱向前一步，看着县令。
县令叹口气，这人不但有本事，且为了阻挡洪灾东奔西走竭尽全力，他赏银钱不要，给个衙门的差事也谢绝了。
什么都不要的人，又能图什么？
“行了行了，那你带走吧，但是要放可找个远点的地方放，别让他再祸害我们了。”
县令发了话，百姓也不再拦着，毕竟许多人都受过叶云朗恩惠，此时就算不满也不好再说什么。
叶云朗带白昱回了龙宫。
他觉得此事有蹊跷，若是回神界只怕规矩森严，不问青红皂白先是一通惩戒，白昱已经受了伤且灵力枯竭，万万再受不住那些刑罚了。
而且龙宫有利于白昱恢复，若是到时候白昱逃不过刑罚，有了力气也还能挡上一挡。?
第89章 真相
叶云朗抱着伤重的白昱现身，龙宫大大小小都出动了，他们聚在一起为白昱渡灵力，修复伤口。
叶云朗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看着平日活蹦乱跳的小白龙如今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心中满是自责。
是不是平日给白昱将那些仗义出手，乐善好施的事情讲多了，才叫白昱盲目的插手凡间之事。
做凡人之时不知白昱的真实身份，只以为他是普通渔民家里的小孩他才颇为关注，授业解惑也只为他日后成才，就算考不上功名，也是个认字明礼的豁达之人。
他一直坚信，书中自有一番天地，若你读了书，这方天地便能一直伴着你，困苦时给你力量。
可是龙就是龙，他得道后既知道了白昱的身份，就不应该将人的行事准则去灌输给他。
白昱足足睡了一天一夜才醒，哪怕看起来还是有些无精打采，但是比起之前的状态可好多了。
叶云朗见他醒来，立马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
于是他哑着嗓子，忍着委屈将事情一五一十跟夫子说了。
叶云朗听完才叹口气，摸着他的头道：“日后万万不可再轻信他人，若是有事拿不定主意，切莫冲动，来问完我，我们再决定。”
白昱知道夫子在说黑蛟，他其实也觉得黑蛟过分，出事了说的那些话，将自己摘的一干二净。
但是黑蛟毕竟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还是很珍惜的。
看着白昱默不作声，叶云朗正了脸色，“阿昱，事到如今你还觉得黑蛟是无意，只是出事后将自己撇的一干二净吗吗？”
“这件事摆明了就是他在给你设局，你毫无防备一步跨进去，他在百姓跟前无中生有，凭空捏造，你就成了罪大恶极的凶兽。”
白昱不敢相信，“他为什么？我虽然打伤他，但是后来赠药了，他也愿意和我做朋友……”
叶云朗苦口婆心道：“因为他有他的不平，他觉得天道对他不公，可是他无力对抗天道，只能将怨撒在你身上。”
“阿昱，你没有见过恶，不知道恶是什么样子，不清楚一颗心可以脏到什么程度，所以别人对你的恶你有时候感觉不到。”
“这是你的优点，夫子亦不忍心打破你的这份纯粹，可是若不说破，以后再遇居心叵测之徒，又是一番劫难。夫子希望你能记住教训，日后都平平安安的。”
听了叶云朗的话，白昱这才明白原来黑蛟一开始接近自己目的就不纯粹，亏他到现在还以为黑蛟只是消息有误。
此时他对黑蛟的不满转化成了浓烈的恨意，他定要抓住黑蛟，让他不得好过。
看他脸色瞬间充满怒意，叶云朗又不放心道:“阿昱，我说破此事只为提醒你交友需得谨慎，并不是要你想方设法报复黑蛟。”
“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恢复，此事想神界必然不会坐视不理，你先顾好自身才是要紧，至于黑蛟……且等来日。”
白昱一向听他的，此时虽不认同，但还是答应了。
白昱在龙宫，叶云朗就暂时放下心，他还要去人间一趟，为此次洪灾善后，以减轻白昱的惩罚。
那一场洪灾造成了大量百姓身亡，最终消息到了皇帝跟前。
皇帝震怒，原本要派出大量御林军去寻找恶龙下落，但是听闻了叶云朗的说辞，没再追究。
只是在祭天时，将陈情书焚烧给了灵王帝君，请求神界严惩白昱。
帝君收到人间君王的陈情上表当即震怒，派出天兵天将到龙宫捉拿白昱。
白昱怕连累夫子和龙族，丝毫不做反抗，乖乖的任由天兵带走了。
只是在即将到达神界时，他看到了远处一脸得逞的黑蛟，当即便气血上涌，也忘了夫子的嘱咐，挣脱天兵的束缚一路追了出去。
白昱此时想起以前，觉得自己真是够蠢，黑蛟蓄意接近也看不出来。
只是可惜了这好地方，被黑蛟糟蹋成这样。
其实就算他并未亲眼看见黑蛟所作所为，他也能想到黑蛟必然是为了短时间内提升自己的灵力，所以不顾反噬，直接夺取了大地精华，龙脉失去源泉无以为继，所以才落到断绝的地步。
白昱很是失望，这个地方如今成了这样，恐怕黑蛟也不会继续待在此地，看来他是要白跑一趟了。
白昱转身要走，想想却不甘心，转身跳进了水位线下降很多的潭水之中。
潭水中也没有黑蛟的气味想必是真的不在此地了。
正当白昱放弃寻找，打算上岸时，却感觉到了潭水温度的变化。
自己没了逆鳞，进入此种深潭必然会觉得冰凉刺骨，但是他怎么反而觉得潭水有温度，接触到鳞片的时候甚至有些热……
但是他在潭底翻了个遍也没找到异样来源，潭水除了没有新的源泉，成了一潭死水之外，和以前没什么区别。
当年被黑蛟砸出来的大坑甚至都还在，并没有被水流冲刷平整。
找不到黑蛟，白昱只能失望的上了岸，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撒下了追踪鳞。
而柏长青在飞机上一直没睡，按他的猜想，白昱应该是为了声呐项目才不跟着他来，临别前白昱明明舍不得，他也询问了好几次，但还是嘴硬的说自己不要去。
说起嘴硬，他又何尝不是呢，明明想和白昱一起来这一趟，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自己得改改这个习惯了。
改变的第一步就从给白昱打电话开始。
在异地他乡给白昱打电话，这种感觉很好，就好像他在完全陌生的一座城市找到了一盏属于自己的明灯。
最后话说完他却舍不得挂电话，这是他几十年来都学不会的情感表达。
初到高原的这一夜，与白昱的一通电话让柏长青心中那点小小的失落散去，全力以赴准备援助事宜。
第二天早上他一大早就醒了，拿起手机想打给白昱，却不知道白昱在家醒了没有，于是先给张叔打电话确认。
岂料他刚拿过手机，手机便响了，是张叔打来的，他觉得或许会是白昱。
“长青啊，这……小白昨晚又不见了……”?
“张叔，别着急，他应该是有事出去了，会回来的。”
张叔一愣，“小白自己倒是也说过这话。”
“那就不用担心。”
听了张叔说的，柏长青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
白昱想必是去找那个莫峤了，莫峤虽为异族，却屡屡与那些人类败类搭上线，这说明莫峤并不似白昱那样不通人情世故，他必定有些手段。
所以就算知道白昱本领强，他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心。
也不知道白昱有没有拿着手机，他得叮嘱一番，柏长青当即试着拨打白昱的电话，却是无法接通。
在家的话不可能无法接通，只怕白昱是去了什么信号不好的地方。
出门知道拿着手机就好。
柏长青心里知道白昱这也是在挂念自己。
暂时联系不到也没别的办法，他只能收起心思，全身心的投入到援助工作上。
这里地处高原，物资匮乏，交通不便，道路与信息不畅迫使这里停留在过去。
历史的车轮滚滚往前，唯独没有经过这片广袤的草原。
对他们的援助开始于长青科技创立之初，柏长青每次必然亲力亲为，因此对这里是轻车熟路，其实团队里的人大多数也是跟着他来过许多次的。
就算这样，还是免不了有些人产生高原反应，像他每次来了这里就会心脏不舒服，但又检查不出什么问题。
其实由于海拔过高，许多长期生活在这里的人本就心脏功能不全，他之前怀疑自己心脏不舒服是高原反应，但是上次突发的心脏不适，医生当时怀疑是先天性心脏病，后来又否决了。
平时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情况，他也就自动忽略了，只当上次是因为与白昱之间因为不愉快而分别，心中一时不能接受而产生的一次意外而已。
团队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期间他给白昱打过两次电话，均为无法接通。
因为提前和当地医院联系过，车一停下来就有医院工作人员带着工人迎上来，帮忙卸后面几个大挂车上的医疗器械。
医生们则跟着医院的人去登记，以方便之后几天的义诊工作顺利进行。
柏长青和院长一起走进医院，迈上台阶的时候一个孩子突然脚步缓慢的走进了他的视野。
典型的藏族小姑娘，这里冷冽的风和强烈的紫外线使得年幼的她脸上皮肤粗糙发红，丝毫不见幼儿应有的滑嫩。
她两条粗粗的辫子分在两侧，辫子中的红绳上有蜜蜡松石等物，身着传统藏族服饰的腰带上嵌着一颗婴儿拳头大小的绿松石，一看就价值不菲。
这样的藏族孩子这里常见，让柏长青注意到的是她面前伸直的双臂，以及无神空洞的眼睛。
她看不见。
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她在笑，嘴里说的藏语柏长青大概能听懂。
她说，我怎么抓不到你呀……
她单纯无邪的笑，不知怎么的让柏长青突然想到白昱，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人一龙。
院长看见无意间闯入的小孩，急忙让后边跟着的人抱走，小女孩听见了院长的声音，笑着转过来问院长爷爷好。
大金主在这里，院长顾不上哄一个小娃娃，便没出声。
身后的人出现的突然，去抱小女孩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看着小孩脸上惊恐的表情，柏长青心里不是滋味。
要是看得见，方才这种情况她就不会这么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