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澄走后，偌大的洗手间只剩下关兆兴一人。他惊魂未定，还在大口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着。
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
关兆兴脑子里嗡嗡作响，就像是布满雪花的老式电视机。
怎么会……怎么会感觉这么好？！
他想，我搞不好男的也完全可以。
表演的休息时间，苏知远总算脱去了大树戏服。虽然礼堂里有中央空调，但穿着这么身衣服真挺热的，他额头上泛起了一层薄汗。
不过一想到这衣服是秦尧帮着缝的，苏知远的心情倒也不算糟糕。
他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想随便看看，忽然收到一条提示信秦尧给他的朋友圈自拍点赞了。
不对，与其说是“他”的自拍，不如说是“他表妹”的自拍。
尽管苏知远借过来这个小号，用来和秦尧聊天，但这个号仍是两人共有的。表妹经常登录它，发一些吐槽和自拍。
奇怪，秦尧从来没有给他点过赞，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仅如此，对话框里还有七八条来自秦尧的未读信息。
“今天去看了话剧社的表演，没想到人这么多。”
“这些大树的衣服是我缝的哦，大家穿着还挺可爱的。”
“这个男主角和我算是熟人吧，没想到他唱歌这么好听！下次可以一起组队，去参加学校的好声音！”
“你今天晚上好像很忙的样子……那我不打扰你了，注意休息qwq”
不对劲，哪哪都不对劲。
之前两人聊天的时候，秦尧几乎不会主动找他。但自从端午节假期之后，对方的态度却发生了180度大转变，恨不得一天到晚和他黏在一起。
端午节有发生什么吗？
苏知远苦思冥想，却仍旧一筹莫展。
但他却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腹诽道：难不成秦尧是喜欢上他了吗？不过与其说是喜欢他，倒不如说是喜欢上他表妹了。
苏知远扮成女金主，只是为了打消秦尧的疑心。目的是掌握对方的动态和心理活动，好伺机创造相处机会，挽回这段感情。
可不是想看秦尧移情别恋的。
其实秦尧身边不缺女生，不乏有姿色艳丽的，但是秦尧对她们一直都没什么表示。
虽然没有问过秦尧，但苏知远心里也大概有答案：秦尧养活自己都困难，家里又这么多糟心事，他怕是很难对异性全心全意地复出。
更何况谈恋爱，尤其是对于男方，本身就是一件需要耗费不少金钱的事情。
那他又怎么突然，对苏知远的马甲感兴趣了？
苏知远舒展开眉头。应该只是一时兴起吧。
“抱歉，今天有点不舒服，没看手机。”他随便写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中场休息的演奏很快结束，乐队众人回到后台的候场室。一帮人吵吵闹闹着，坐在了苏知远旁边的椅子上。
秦尧回来比较晚，进来的时候，只有苏知远旁边的一个椅子还空着。
他表情一僵，抱个吉他，站着不动了。
苏知远觉得有点好笑。
谁能想到他们天天隔着屏幕打得火热，一到现实生活中却是这样形同陌路？
“秦尧你坐啊，抱着吉他不累吗？”社长好心办错事，自作主张拉着秦尧，就坐在了苏知远旁边，“今天辛苦了哈哈。”
“应该的。”秦尧一字一顿地说，身体微微侧过去，朝着远离苏知远的方向。
两个人全程没有眼神交流。
社长走后，气氛就更尴尬了。秦尧两手放在膝盖上，像是个幼稚园的乖宝宝，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坐立不安。
苏知远也不避讳，就要大大方方地看他。
秦尧被盯得受不了了，又不愿意跟苏知远说话，于是只能掏出手机来看。
他点开微信，发现老板来新消息了。他突然眉头一皱，赶紧双手打字，发了一连串话。
苏知远把手机拿到一边，垂下目光，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
“没事吧？感觉好点了吗？”
“虽然天气变热了，但是在空调房里很容易着凉的。”
“多吃点西瓜和苹果之类的水果，补充维生素。”
“不要再熬夜啦，生病就早点睡吧，论文明天可以再写。”
“晚上的时候，我会提醒你的。”
有必要这么担心吗？苏知远忽然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是他生病了，秦尧会这么关心吗？不，秦尧恨不得他一病不起吧。
凭什么？
就因为这个金主是女的？女的才能得到你的关心是吗？
“又在看手机啊？”
突然，旁边一个同学调侃秦尧，“有啥好看的？芜湖，你不会是有相好了吧？呦，真是女生，喂喂，听我说，秦尧好像谈对象了！”
“真的假的啊？”
“哈哈哈哈哈哪个系的？”
苏知远面无表情地想，居然还会起哄这种事，又不是小学生了。
然而秦尧却半天没有反应。
苏知远于是看过去，眼睛却慢慢睁大了。
秦尧捏着手机，像是被人当众揭穿深埋心中的龌龊心思，脸都红透了。从脸颊到脖颈，没有一处不泛红，就连软软的耳垂都滚烫一片。他蜷着肩膀，几乎要把自己缩起来。
苏知远就像一个被针瞬间刺破的气球，直击内心深处的震颤感持久而强烈。
下一秒，他的脸色猛地阴沉下去，像是玻璃的裂纹四下散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最近老板好像对他冷淡了很多。
究竟是厌倦了这种隔着屏幕的拍照游戏，还是自己突然变得太黏人，把她缠烦了呢？
秦尧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老板的发泄对象。对方有颜有钱，自然不可能对他真情实感地谈什么感情。更何况自己对老板一无所知，甚至连她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
但秦尧还是控制不住地想找她。
可能是在自己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老板说自己难受了就可以想她。想着她，好像也就没有那么难受了。
虽然这大概率只是一句戏言，但秦尧却当了真。又或者说，他想要催眠自己当真。
班长在讲台上大声宣布着夏季运动会的报名要求，秦尧则趴在桌子上，盯着对话框，希望能得到老板的回应。
这种焦灼的等待之前似乎也有过。
之前他惹苏知远不高兴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频繁地看着手机，希望对方能尽快消气。
啧，怎么能把这两人放在一起？
秦尧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老板，老板人美心善，怎么可以跟那个斯文败类比！
“……秦尧也没意见吧，那行……就这么定了……”
秦尧突然回过神来，一脸懵逼。什么没意见？什么就这么定了？
“OK，最后一个男子5千米也终于有人选了！”班长了却一桩心事，一笔一画的在黑板上写下了秦尧的名字。
“等等，我根本没听见啊！我不要去跑5千米！”秦尧吓得拍案而起。
运动会那几天烈日当头，对于常年缺乏运动的大学生来说，800米都要命何况是5千米。所以大家自然而然，将这项艰巨的任务安排给了秦尧。
而他那时候正在看着手机发呆，没有及时反驳，更是错过了甩锅的绝佳时机。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经常有偿代跑嘛，肯定跑得快啦！”他旁边的男生，笑着调侃道。
“那不一样，代跑只有1千米，这可是5千米！我爆发还行，持久力真不行！”
另一个男生捏着嗓子，娇滴滴地说：“没关系，就算是一分钟也很厉害啦！”
“秦尧，男人不能说不行！”
“临危受命的尧尧好帅哦，呀，迷上你了！”
班长一看秦尧急着甩锅，立刻大手一挥，“大家给秦尧这种大无私的精神鼓掌！！！”
全班瞬间掌声雷动。
秦尧张了张嘴唇，再也没有台阶下，只好认命接下这个苦差。
既然都报名参赛了，随意糊弄也不是秦尧的性格，他开始每天傍晚练习长跑。
临近运动会，操场上练习跑步的人很多，秦尧淹没在其中并不显眼。可即便如此，还是被苏知远逮到了。
“秦尧，要跑多久？”
“跑完后要一起去喝咖啡吗？我请客。”
秦尧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苏知远跟他并排跑着，居然还能轻松搭讪。
再加上苏知远在旁边，总能吸引一堆女生的目光，秦尧心里烦躁，于是更不想理他。
眼见自己被冷落，苏知远难得消停了一会。他盯着秦尧看，看了半天，突然笑眯眯地开口说了句：“以后你跑步的时候，里面再穿件背心吧。”
“为什么？这么热的天，有病吧！”秦尧没好气地说。
“你流了太多汗，衣服都湿透了，看得一清二楚啊。”
说着苏知远加快了步伐，想去看看秦尧胸口的春色。秦尧瞬间涨红了脸，连忙用胳膊紧紧挡着。
“别看了！”秦尧恼羞成怒。
保持这个遮挡的姿势自然是没法再跑下去，秦尧只得停下来，去看台上拿自己的水杯喝。
似乎是因为热胀冷缩的关系，再加上杯子拧得太紧，怎么都打不开。他被苏知远盯着，更是不想丢脸，干脆使出了吃奶的劲。
然而瓶盖仍旧无动于衷。
秦尧安慰自己是手滑，用T恤的下摆包裹住瓶盖。刚想发力，保温杯却被苏知远给拿了过去。
苏知远一个用力，杯盖就开了。他没说什么，笑着递给秦尧。
苏知远用劲的时候，白皙手臂上的青筋更明显了。明明是张比女生还漂亮的脸，但是力量却让人很有安全感。
如果是女生被这样对待，大概会觉得很心动吧，但秦尧只觉得丢脸。
他忽然回忆起，过去苏知远只要按在他的手腕上，就能让他完全动弹不得。有力的手指往下摸，他除了能喘息，什么都做不到。
秦尧讨厌这种无力感和身体的战栗。
“你参加比赛那天，我能当陪跑吗？”苏知远突然打断他的思绪，温言软语说道。
秦尧果断拒绝，“不行。”
“可是5千米很难熬，有人陪着总归好受一点吧？”
“哪有男的给男的当陪跑的？”秦尧没好气地说，“到时候让别人看见了，别人怎么想？”
苏知远云淡风轻地说：“可是我无所谓他们怎么想。”
倒不如说传些谣言更好。
“奶奶滴，我有所谓！”秦尧一把推开他，然后恼羞成怒地走远了。
苏知远站在原地思来想去，终究是不想让秦尧为难。但是他又实在想陪着秦尧跑全程，于是掏出手机给自己的班长打了个电话。
“对，我报名5千米。”
“没关系的，我之前有跑过马拉松，这种程度对我来说还好。”
“不用谢，我也有自己的原因。”
“嗯，那就麻烦你把我名字写上去了。”
挂掉电话后，苏知远对自己的处理方式很满意。还不等他收起手机追上秦尧，突然又接到了另一通电话。
他低头一看，居然是意料之外的人，不免愣住了。
电话来自他的表妹——乔木栖。
“嘿嘿嘿，知远哥，你们学校最近是不是要办运动会啊！”
电话那头传来的女声活泼热情，甚至有点聒噪。明明和苏知远是亲戚关系，但性格却一点都不像，也不知道是随父母中的哪一个。
“嗯，怎么了？”
“看到你们学校官微发的宣传视频了！里面帅哥好多啊！正好那天我没课，我们两个人学校又近，我想去看看！”
苏知远虽然性格阴沉又冷淡，但对待亲戚大面上过得去，对这个表妹也基本上听之任之。
乔木栖本以为他会很干脆地答应，结果苏知远却笑眯眯地下了逐客令：“不许来哦。”
“什么？！”乔木栖本来是打定主意来N大找她表哥玩的，没想到对方这么冷酷无情，她不得已改口道，“我绝对不麻烦你，我就在校园里随便逛逛！况且你借我的号追了这么久人，我也好奇嫂子到底长啥样！”
乔木栖以为自己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定能融化苏知远这颗冰冷的心，结果对方态度居然更坚决了：
“不许来，你要是来的话，上次说想要的那个限量款包我就不帮你买了。”
苏知远的声音虽然带着笑，但乔木栖知道，他绝对是认真的，甚至还拿自己想要的包包做威胁。
“利”字当头，乔木栖只好认怂，并表明自己一定当个乖宝宝。
结束通话后，乔木栖瞬间变脸，把手机狠狠拍在化妆桌上。
“冷酷！老阴bi！人面兽心！没有感情的机器！”乔木栖哭丧着脸，自言自语地抱怨着苏知远的种种不是。
她就是想去看一看帅哥又怎么了！自己在外国语大学里800年见不着一个男生，不偷不抢不抽烟不喝酒，好点色怎么了！
忽然乔木栖精神一震，又坐直了身子。
反正N大是开放型大学，又不需要苏知远领自己进去。只要不撞见苏知远，他哪里知道自己来没来？
乔木栖再次点开了那个N大的运动会宣传视频，里面腹肌帅哥朝气蓬勃，而且还个个是高材生，完美戳中她这个智性恋。
乔木栖下定决心：
苏知远，本小姐想去哪可由不得你！
期中考试后没几天就是运动会，大多数学生都开始躁动起来，再也无心学习。
N大操场大到离谱，占地一万四平方米，一眼看不到头，却还能处处人头攒动。体育部的部员佩戴袖标，忙着布置比赛场地。女生们手挽着手闲逛，男生们则聚在一起打游戏，时不时爆发出一声牛逼。
靠近观众席的一侧有排小摊，兜售着发箍、应援棒和N大的各种文创产品。每个摊位前都围满了人，热闹非凡。
秦尧坐在看台上，头顶披件外套，嘴里叼着根已经吃完的雪糕棒。
天气太热，像是个密不透风的玻璃罩子，让人呼吸困难。他已经快要融化了，完全不能理解下面这帮人的活力从何而来。
可一想到自己待会还要跑五千米，他又心中拔凉拔凉，真可谓是冰火两重天。
关兆兴在旁边也热得直骂，尽显祖安王者风范，恨不得把校领导祖坟都刨了问候两句。
直到操场广播宣布运动会开幕式即将开始，大家才恋恋不舍回到座位，准备欣赏方阵和表演。
参加过运动会的人都知道，方阵的精髓不在于队列有多齐、人有多少，而在于举牌的领队有多漂亮。
这也是大家私下讨论最多的话题。
“草，这队是美女！”关兆兴一叫，秦尧就和他一起把脖子探出去。
“切，这队是男的。”两人又会一脸失望地把脖子缩回来。
他们这样一伸一缩，就像是夏天爬上池塘水面上晒太阳的伸缩王八。
突然，管理系的方阵走了过来，前排女生瞬间爆发出阵阵尖叫，把秦尧吓了一跳。秦尧心说肯定是男领队吧，于是缩在外套的阴影里没有抬头。
“草！”关兆兴却突然用力晃秦尧的肩膀，“快看快看！”
难道管理系举牌的是美女啊？秦尧被晃得难受，于是看向操场——
不是美女。
而是苏知远。
但是秦尧敢说，他比场上任何一个美女都好看。
苏知远今天穿了套合体的西装，衬得腿格外修长挺拔。他把稍长的头发在脑后束了个小发揪，戴着幅细框银边眼镜，一扫平时阴沉清冷的扮相，精英范儿十足。
他真的在发光。
秦尧的意思是，他的皮肤在太阳底下白得发光。
说苏知远万众瞩目一点都不夸张，看台上的女生们嚎叫声此起彼伏，四面八方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把空气引爆。男同胞们大多悻悻看着，一脸藏不住的酸溜溜。
“苏学长还单身吗？”
“好像是哎，但是听说他有喜欢的人了。”
“而且说是单恋，没想到吧。”
“真的假的？！那得是多优秀的大美女，才能让苏知远单相思！！叫什么名字？”
前排的几个女生窃窃私语。
秦尧托着脸想：嘿，姐妹，转过头看看，“大美女”坐在后面呢。不过他怕吓着人家小姑娘，也只是在心中自嘲道。
每到这种时候，秦尧才能意识到苏知远究竟有多受欢迎。这群女生提到苏知远，眼睛都是闪闪发亮的。
其实秦尧到现在也不明白，苏知远为什么要喜欢他。
他没钱，土鳖，还是个直的。论长相他比不上高云霆，论学业比不上张澄，就连厨艺都比不上苏知远上一任跟班……再说了，只要苏知远想要，完全配得上更好的。
苏知远到底是，喜欢他什么呢？
那句喜欢，又有多少真心？
秦尧一动不动，脑袋在外套里埋得很深，他也不明白自己思考这种问题有什么意义。
关兆兴以为苏知远大出风头，搞得秦尧不爽了，于是赶忙出言宽慰道：“那家伙就剩张脸了，光脸好看，人不行，也没用对吧？”
秦尧不明白关兆兴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还是随口“嗯”了一声。
“再说了。”关兆兴用手机的屏幕照了照镜子，满心笃定地说，“苏知远长得比起你关哥，还是差点意思。”
秦尧忍了又忍，还是露出一幅嫌弃的表情。
秦尧对苏知远回升的一点点好感，在五千米跑道上见到对方的时候，瞬间跌回了原点。
他顶着围观群众探究的目光，没好气地问：“为什么你也要参赛啊？！”
“有什么关系，偶尔运动下也挺好。”苏知远笑眯眯地说，手臂搭在他肩上，轻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就像是提起来小狗脖子似的，有种挑逗戏弄的意思。
秦尧是真的怕被人看出来他俩关系不正常，可苏知远显然无所谓，甚至还有点期待。只要秦尧同意，苏知远甚至能跟他手拉手跑完全程。
“热，离我远点。”
时间差不多了，秦尧抖掉苏知远骚扰的手，径直走向了自己的跑道，摆出起跑姿势。
“3，2，1，预备——跑！”裁判枪一声令下，一组二十几个学生瞬间冲了出去。
作为最有看点的比赛项目，跑道两侧的围观群众越来越密集，大家爆发出歇斯底里地加油助威声。
秦尧充分发挥自己职业代跑的风范，一上来就把众人甩出很远。
夏天的风就像是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滚烫的空气灼烧着神经，秦尧只能努力放空大脑，让两条腿条件反射般迈动。
但就像他说的，他爆发力还凑合，持久力不行。
跑了两千多米的时候，秦尧脚步明显慢下来。他感觉心脏狂跳，几乎要蹦出喉咙，耳畔全是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像是坏掉的鼓风机，眼睛也被汗水腌渍得疼痛。
秦尧看着一个个同学稳步超过自己，他的意识开始慢慢剥离。
期中考试的题目、宿舍楼下的蔷薇、前女友送他的围巾、他从小长大的老宅……秦尧脑子里的东西混乱又没有逻辑，仿佛这样能减轻一点痛苦。最后，他想到了苏知远。
怎么全程没看到苏知远的影子。
“你在叫我吗？”突然，熟悉的声音从后排传来。苏知远稍稍加速，跑到了秦尧并排的位置。
他连汗都没怎么流，整个人清清爽爽，就连那副面具版的笑容都没有崩塌。
秦尧愣了下。
怎么心里刚想，他就出现了？
“不，没叫你。”
“难道是我幻听了？”苏知远疑惑，最后满不在乎地说道，“已经跑一半了，再坚持下，深呼吸。”
秦尧猛咳几声后，随着苏知远的节奏深吸一口气，几乎撕裂的心脏终于被放回了胸腔里。
苏知远说：“到临界点了，过会身体就会习惯现在的强度，不会一直这么难受的。”
秦尧喘得像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他从喘息的间隙挣扎着发出声音，“你好像……呼呼……不怎么……咳，累啊。”
“嗯，我每年都会去参加马拉松比赛。虽然拿不到名次，但耐力锻炼得还可以。”
“真的假的啊……”秦尧破防，伸手去推苏知远的肩膀，“那你就别在这慢悠悠地晃了，你不知道吗，只有前三名才加德育分！”
“哈哈，没事的。”苏知远乌黑温和的瞳仁里，像是厚重的树脂包裹着一点光，“我说了，我是来陪你的，名次不重要。”
观众也好，运动员也好，所有人都盯着前排，因为只有第一名值得被记住。但是苏知远不同，他盯着秦尧就够了。名次不重要，秦尧在他心中早就成了内定的第一。
苏知远说得这么认真，会让秦尧忍不住把他每一句话当真。
连带着他所谓的感情。
秦尧对自己的不坚定感到恼火，脑子更昏涨了，他断断续续地说：“用不着你……呼，陪我！你要是能跑得快，就赶紧跑……别搞得像是我……呼呼，我逼你牺牲似的！”
“可是……”
“老子才不要欠你人情呢！我要认真了，有本事跟上来！”秦尧感觉体力有点恢复，突然咬着牙，开足马力狂奔起来！
谁也没想到在三千多米的时候，还能有人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其他选手体力透支，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睁睁看着秦尧超过了一个又一个人。
不管怎样都要让苏知远拿到名次，不然成我拖他后腿了！苏知远要是跟不上来，可别再说什么为了我了！
“21号追上去了！！！！”
“21号谁啊？！”
“是秦尧吗？好像是秦尧！！！”
“好家伙，不愧是N大校园传说——体测无情的打卡机器！”
苏知远看着秦尧的背影。
虽然秦尧速度飞快，但他整个人的状态并不好。他的身体摇摇晃晃，似乎稍不留神就会栽倒。即便如此，他仍旧玩命狂奔着。
为了让我拿名次吗？
倒也不至于做到这份上吧。
苏知远怔怔地看着，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苏知远是个对人对事，都很难打起精神的人。生性淡漠让他情绪平稳的同时，也很难感受到激情与喜悦。
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无论生活还是学业，哪怕跑步这种小事都拼了老命的秦尧，才会如此吸引他的目光吧。
“啊，5号也追上去了！！！好他妈快啊啊啊啊啊啊！！！！”
“马上要到前排了！！！”
不久，苏知远再次赶上秦尧，和他肩并肩跑着。苏知远居然也开始细细地喘息起来，白皙的脸颊因为持久爆发而泛着红。
上次有这种感觉是什么时候？
苏知远想不起来了。
他笑着对秦尧说：“如果能拿到名次就好了！”
秦尧脑瓜子嗡嗡的，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喉咙里有血腥味，心脏如鼓，连带着肋骨都痛。他就像一个被提前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除了奔跑，什么都不想了。
“加油！！！苏知远加油啊啊啊！！！”人群中叫得最歇斯底里的，是乔木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