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查一下有没有空房。”
穿着破洞牛杂裤的值班小孩显得有些不耐烦,他打开一瓶可乐慢悠悠地翻阅入住登记本,而后打了个哈欠:“除了刚才你们借用那间外没有空房了,要么住那里,要么拼房,没别的办法。”
男青年有点为难地挠了挠头:“这可怎么办,神父,要不你和我们这些客人一起住如何?”
祁究斯斯文文笑道:“没关系,我住刚才那间房就好了。”
值班小孩吹了声口哨:“我喜欢这种爽快的客人。”
男青年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这样真的没关系吗?毕竟那里的地下室有点…”
“没关系,毕竟我不是远道而来的异乡人,不会有太大风险。”祁究道。
男青年玩家:“神父您真是太好了,要不是您我们根本发现不了那个地下室,虽然现在还弄不清地下室的出现会对剧情有怎样的推动…”
“对了,明天我和我的同伴们打算在镇上继续探索剧情和线索,您有什么可以提示我们的吗?”男青年礼貌地问道。
祁究想了想:“可以根据地下室张贴的女孩子照片,跟镇上的居民们查一查这些女孩子的身份和现状,确认一下她们是否真的是受害人。”
“没问题,谢谢您。”感谢完祁究后,男青年就离开旅馆前台,回自己的房间休息。
“对了,小朋友,我想跟你打听个事,”祁究并没有立刻回房间的打算,他朝这位看起来正处于叛逆期的牛仔小男孩递了两个币的小费,“我想知道,如果想要成为新郎的话,当地有什么风俗和讲究呢?”
“神父你?新郎…?”小男孩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可当他看清对方递过来的小费时,脸上的质疑很快消失无踪了,“首先,神父您得有个说愿意的姑娘。”
祁究耸耸肩:“然后呢。”
前台小男孩想了想,突然压低声音说:“说起来,小镇上倒是流传了一个类似的童谣。”
“远道而来的新郎,穿上合适的婚礼衣裳,手捧染血的玫瑰,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婚礼教堂前等待的新郎,会遇上他最心爱的新娘。”小男孩收下小费,开始轻声哼唱起来。
祁究神色微凝,随后又给了对方两个币的小费作为酬谢:“谢谢,歌谣很好听。”
看来想要成为新郎并不难,按照童谣里的歌词指示,只要穿上合适的礼服,手捧玫瑰站在婚礼教堂前等待,当午夜钟声敲响十二下的时候,就可以见到他的午夜新娘。
获取成为新郎的办法并不难,最大的难点就是要转变思维定式,能想到完成婚礼并非找到已故新郎,而是进行一次角色的转换,从「远道而来的异乡客人」变成「等待迎娶新娘的新郎」。
当然,并不排除已经有玩家考虑到了这层,但变成新郎本身很可能意味着牺牲,所以即使考虑过这个可能性,在不确定的情况下,也会有玩家选择回避。
祁究重新翻开那张从地下室弄来的婚礼制服设计图纸,对前台的小男孩问道:“你知道镇上哪里可以制作出这样的婚纱吗?”
小男孩点头:“我们镇上只有一间裁缝铺子,铺子的老师傅年纪虽然大,但手艺非常不错,能制作出任何款式的衣裳,只要顾客可以提供图纸。”
祁究:“非常感谢。”
小男孩耸耸肩笑道:“别客气,看在小费的面子上。”
“如果你需要去定制衣服的话,记得跟他要我的广告费。”男孩的心情很好,甚至跟祁究开起了玩笑。
祁究笑:“一定。”
“看来这份图纸的帮助非常大,有了它,我们就可以制作出歌谣里唱到的「合适的婚礼衣裳」,染血的玫瑰也很容易获取,房间祭坛上的玫瑰就是最好的道具。”祁究对079分析说。
079调笑道:“怎么?准备好去迎娶新娘了?”
“那得看我的新娘愿不愿意了,”祁究看向满地的镜子碎片,语气有些调皮,“你说,他愿意吗?”
079:“你知道的,因为换我问你,得到的也会是相同的答案。”
“祁究,我愿意。”079声音很轻,但笃定非常。
祁究笑了:“好的,我明白了。”
079:“说回来,在进入污染物排放口之前,为了避免主系统检测出入侵物从而产生排异反应,必须先把你伪装成污染物才行。”
祁究:“你不会告诉我…那位午夜新娘就是污染物?”
079:“她本人不是,但她产生的怨念会被主系统划定为污染物,这些由情节和角色设定所产生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积累,对主系统运行本身是一种负担,所以才需要定期释放。”
“现在已知午夜新娘是新郎用受害少女的肢体拼接制作的,「新娘」这层身份于被害少女而言才是真正的诅咒,穿在新娘身上的婚纱就可以理解为是诅咒的根源,也是被害少女怨念的具象化,所以婚纱一旦脱离副本指定的角色,就会被主系统识别为被废弃的污染物。”079分析说。
根据079对主系统的了解程度,他可以轻易识别出怎样的存在会被主系统定义为污染物。
祁究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扬眉笑道:“你直说,要我亲手给你把婚纱穿上,是吗?”
079也笑:“可以这么理解。”
祁究:“那…如果我希望我的新娘自己穿上婚纱呢?”
“在我的面前,我想观赏这一幕。”祁究用一种蛊惑的声音低低提议道。
短暂的沉默,两人心知肚明,这是游戏的步骤之一。
079:“遵命。”
第二天天还没亮,祁究就在旅馆前台拿了一张地图,起身前往镇上唯一的裁缝铺。
虽然酒店的设计采用了中世纪的风格,不过实际上副本的年代要更接近五六十年代,酒店风格只是老板的个人喜好,地下室里的胶卷照片、以及前台小男孩手中的可乐已经说明了一切。
一条灰色的公路蔓延在褐色的荒野上,兴许是小镇过于偏远,许久都没有车子经过,距离旅馆不远处的火车站台也像是荒废已久的样子,彩漆剥落的建筑物露出最原始的模样。
公路尽头的地平线被黎明照亮,被巨石覆盖的荒野上长满仙人掌和鼠尾草,空气中弥漫着荒野清新的气息,所有沉睡的生灵在逐渐苏醒。
待天光渐渐亮起来,祁究已经抵达小镇的集市中心。
镇子萧条,并没有过来赶早市的商贩和居民,只有零星几家店铺开始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推开店门的女人还没来得及洗漱,一副慵懒的模样打着哈欠,似乎并不热衷于今日的营业。
祁究跟着地图的指引绕了大半圈,终于找到了小镇唯一的裁缝铺。
铺子门面很小,要不是地图上标注了坐标,游客很难找到。
门上挂在「正在营业中」的木牌,剥落的油漆和锈迹斑斑的门锁足够说明这是一间老字号。
门虚掩着,祁究还是礼貌地轻叩门扉。
“请进吧,希望你不是昨晚的醉汉敲错了门。”老裁缝开玩笑道,当他看清推门而入的客人是一位陌生神父时,脸上闪过了些许惊讶。
祁究开门见山道:“抱歉,清早打扰了,我急需一套参加婚礼的礼服,所以想寻求您的帮助。”
老裁缝热情迎接久违的客人:“没问题,我这手头刚好没活儿,三十多年的手艺也算熟练,一般可以在五天内为客人设计好服装并赶制出来,当然,具体还得看服装制作的难易程度。”
祁究将那张新郎制服设计图纸递给老裁缝:“如果不需要您来设计,直接按照图纸上的设计来做的话,最快需要多久呢?”
“我先看看图纸。”老裁缝展开设计图的一瞬间,眉头用力拧了拧,随即发出“咦”的声音。
祁究原先以为是裁缝师傅看到神父要定制新郎礼服感到惊奇,没想到老裁缝略略思考了一会儿后说:“这位客人,我制作过相同款式的礼服,而且当时还做了两套,有一套留在我这裁缝铺子里了,您过来看看是不是一样的。”
老裁缝一边领祁究去看成品,一边继续解释说:“我记得事情是这样,当年有一位客户拿着设计手稿来我这里制作婚礼礼服,就是这张手稿,但还有一份新娘礼服的设计图。”
“当时我按照约定好的七天工期做好了,但非常不幸,我的老伙伴拉奇不小心把排泄物弄在了新郎的礼服上…虽然我彻底清理干净了,但如实告知了客户,客户表示非常介意,所以又延长了一天半的工期重新做了一套,这套被污染的新郎礼服就被留在了店里。”
“拉奇很抱歉!拉奇很抱歉!”裁缝铺的起居室里传来响亮的嗓音。
老裁缝吹了声口哨:“忘了说了,我的老伙伴拉奇是一只鹦鹉。”
拉奇:“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老裁缝拉开展示柜的布帘,一套簇新的新郎礼服展现在祁究眼前。
祁究反复对照橱窗里的礼服和地下室获取的设计图纸,肯定这确实是同一套衣服。
祁究:“先前那位客人…是公路旅馆的前老板吗?”
“是的,发生在婚礼上的事情镇上的人都很清楚,作为为他制作婚礼礼服的裁缝,我表示非常抱歉。”老裁缝回答说。
祁究:“镇上的人认识那位可怜的新娘吗?”
老裁缝摇头:“据我所知,新娘的身份一直是个谜。”
“这样啊…”老裁缝的回答更加肯定了祁究之前的猜测,“我想订下展示柜里这套礼服,请问要付您多少币呢?”
既然有一模一样的现成礼服,祁究就不用多在这里待三天了,今晚午夜过后就能看到他的新娘穿上婚纱。
虽然那位变态新郎的旅店装修风格品味糟糕,但他设计的婚礼礼服还是非常不错的。
婚礼之后,他们就可以带着小祁究返回现实世界,找到那所位于北方城市的福利院,在现实世界开启他们的循环。
老裁缝回答说:“这套衣服在我这算是作废了,您如果不介意,给我十个币就好了。”
祁究点头:“原本那位旅馆老板过来订制它的价格是多少?”
“四十五币。”老裁缝如实回答。
祁究递给老裁缝四十五币,看了眼在旁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的鹦鹉,笑道:“辛苦了,这次您的老伙伴帮了大忙,要不是它当年弄脏了新郎礼服,我可能需要多在这座小镇里待至少三天,所以按照原价给您是应该的,况且礼服干干净净,也没任何折损。”
老裁缝犹豫片刻才接过钱:“您真是位慷慨的神父,愿主保佑您。”
“不过,在这座小镇里,与那场血腥婚礼有关的事物都被视作不详,我作为裁缝很喜欢这套礼服的设计,所以没舍得扔,而是用不透光的黑布将其遮住,您就这样把它买走…真的没问题吗…?”
“神父您不要误会,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的客人了解所有真相再做决定。”老裁缝是个诚实的手艺人,绝不对自己的客人隐瞒半分。
“没问题,我清楚这场血腥婚礼的故事,这一次我正是为此而来。”祁究道。
老裁缝也不多问什么了,他取下橱窗里的礼服,仔仔细细包装好递给祁究:“神父,希望您旅途愉快。”
“谢谢。”祁究拿到了举办婚礼的道具后,朝老裁缝和他的老伙伴摆了摆手,随后离开了店铺。
回到旅店时,陆陆续续已经有几个玩家从镇上收集线索回来,包括那位一直礼貌相待的男青年。
“神父先生,我们按照您昨晚的指示去打听了一番,您的推测没错,地下室照片上那些少女,很多都出现在失踪人口的登记本上,据当地居民说,多年前镇上集市的宣传栏里贴满失踪少女的照片,因为她们都是过来旅游失踪的,至今仍旧没有可靠线索。”男青年把今天了解到的情况告知祁究。
祁究点头:“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从诸多线索的指向来看,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早在血腥婚礼之前新娘就不是‘活人’了,她是变态新郎用失踪少女的肢体拼凑起来的‘玩偶’,但在婚礼之前发生了变故,这具用尸体拼凑的新娘将怨念化成灵魂,在婚礼当天杀死所有宾客。”
“传说中那群杀人狂徒可能存在,也可能不存在,但这些不重要,我们知道新娘的真实经历就足够了,她比任何人都想把这场婚礼弄得更血腥一点。”
男青年恍悟:“这样一来,主线任务奇怪的措辞就有了合理解释…”
“可我们到底还是在原地踏步,现在连如何召唤新郎的线索都没找到,要怎么重现这场血腥的婚礼呢?”另一位玩家沮丧地垂着头,不停用手掌搓揉脸部缓解焦躁情绪。
祁究轻描淡写道:“换个思路,我们选出一位旅客当新郎就好了。”
一瞬间,旅馆的空气静止了,思路瞬间被打开的玩家们僵立在当场。
隔了好一会儿,才有玩家小心翼翼地问:“那么当新郎的旅人是不是就意味着…”
他躲闪众人投来的视线,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后彻底听不到。
祁究:“没错,今晚这位新郎将承担非常大的风险。”
“这个副本的通关办法,该不会是要牺牲掉那位成为新郎的旅人,换取所有人的生存机会吧…?”
玩家把话说出口的瞬间,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向他投来,因为他直白说出了大家不敢说的真相。
“那么…谁愿意迎娶这位血腥的新娘?”
这句话如石沉大海,等了半天,没有任何一位玩家愿意吭声。
直到坐在众玩家对面的祁究站起身,若无其事笑道:“如果没人愿意的话,那就我来吧。”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向祁究。
“神父,您的意思是…”有玩家小心翼翼开口问道,试图进一步确认。
祁究露出慷慨友好的笑,语气肯定:“诸位,我可以去做这位新郎。”
男青年玩家皱眉:“神父,您这样做真的可以吗?毕竟您的身份是神职人员,午夜新娘或许会对您心存戒备,不一定会出现举行婚礼…”
“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要如何成为新郎不是吗?”有玩家提出质疑。
“换上新郎的礼服出现在教堂里,就是众人眼中的新郎了,举办婚礼不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祁究保持着脸上平静的笑,安抚众人道,“放心,我已经找到可以吸引午夜新娘出现并举办婚礼的办法,并且已经制作好新郎的礼服了。”
一时间,原本充满质疑的众玩家瞬间安静下来。
“神父,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计划这一切的…”男青年满脸不可置信。
祁究:“大概是从你们把我从棺材中召唤出来开始。”
男青年面露不解:“可您作为神职人员,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另一位玩家立刻捂住男青年的嘴,在他耳边小声提醒:“别说了,你干嘛呢,有npc角色替咱们卖命不是天大的好事吗?再问下去神父后悔了怎么办?我们玩家谁也不愿意去娶那个新娘…”
男青年神色复杂,经过一番轻重考量后,他选择听从队友的劝告老老实实闭嘴了。
祁究用平静的眼神看向在的玩家:“我既然被你们唤醒,作为神职人员,这些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说得有理有据,真情实感,任何人都看不出他的真实动机,特别是这种对双方都有好处的情况下,没有人可以拒绝主动“献身”的神父的提议。
和玩家们了解完信息后,祁究走向在前台打瞌睡的男孩。
“抱歉,我想询问一下,这张地图上明明画了教堂的坐标,但今天我去镇子上的时候,并没有看到相应坐标上的建筑物,请问你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他要“迎娶”午夜新娘,就必须按照歌谣里唱到的,穿上合适的婚礼衣裳,手捧染血的玫瑰,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婚礼教堂前等待。
但经过刚才的事先踩点,祁究发现地图的坐标只剩下一片碎石荒地,歌词里提到婚礼教堂似乎消失在了这座小镇上。
小男孩耸耸肩:“自从出了血腥婚礼的事情后,没有人敢上那儿举办婚礼了,宁愿跑远路去临镇的教堂,也不希望血腥的诅咒在自己婚礼上重演,所以这所教堂就荒废了,不久前镇政府把废弃教堂给推掉了,想要在那新建一座学校。”
祁究:“但歌谣里唱到的婚礼教堂,就是地图坐标所指对吗?”
小男孩:“是的,就是当年凶案发生的地点,虽然建筑物没了,但是那儿没错。”
“谢谢,我知道了。”祁究道。
小男孩微微扬眉打量了他一番:“神父,你真的要去教堂结婚?”
祁究笑了笑,算是默认了。
小男孩吹了声口哨:“哇哦,在废弃的血腥教堂遗址结婚的神父…祝你好运。”
079对祁究道:“刚才经过教堂遗址时,我可以确定那里的污染物浓度比任何地方都要高,应该就是系统释放污染物的出口,但必须让被拆掉的教堂重现,入口才能打开。”
“原来如此,系统通过「午夜新娘」这个副本的剧情定期打开排放入口,以此来排污。”祁究若有所思道。
079:“对,如果让入口一直处于敞开状态,那么对主系统而言风险太高了。”
祁究:“等今晚午夜新娘出现,被废弃的教堂就会在小镇上重现,毕竟这位可怜的新娘希望看到血腥婚礼再次在教堂里上演。”
“远道而来的新郎,穿上合适的婚礼衣裳,手捧染血的玫瑰,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在婚礼教堂前等待的新郎,会遇上他最心爱的新娘。”
公路旅馆的前台小男孩哼唱着小镇上流传的童谣,为在吧台点了餐的祁究端上晚饭。
夕阳的余晖像血水蔓延在整片荒野之上,灰色的公路和褐色的大地都镀上了一层血腥的红。
每到这个时候,玩家们都担心新娘剥皮的酷刑会在今晚午夜再度上演,更担心自己会成为那个随机被选中的倒霉蛋,没人有胃口进食晚餐,除了今晚要去“迎娶”午夜新娘的祁究。
晚餐后,祁究还在吧台点了一杯以金酒为基酒的尼格罗尼,旅馆前台的男孩和他的几位看起来同样臭脾气的朋友坐在旅店门廊上,慵懒惬意地弹奏吉他。
祁究同样学着他们的样子坐在门廊上,不知是不是错觉,祁究感觉迎面而来的晚风里有血的腥气。
被夜色笼罩的荒野公路看起来很平静,但所有人都清楚,此刻平静的夜色下酝酿着死亡的血色。
但这并不妨碍祁究和身体里那家伙分享当下。
“079,你说今晚会不会是我在「规则图鉴」的最后一个夜晚了,”祁究抿了口辛甜的酒,这款酒同样呈现一种诱人的亮红色,“毕竟午夜之后我就要进入到污染物排放口,从那里回到现实世界了。”
“不会,你很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079笃定地给出答案,“祁究,你总是很清楚自己的计划,不是吗?”
静默一瞬,祁究笑了:“让我诞生、然后在现实世界里长大,最后把我杀了送进来…079,那之后我会怎么办呢?”
“我不清楚循环结束之后会发生什么,而循环在我被杀死那一刻起,在我这条时间线上终止了,079,我害怕我…”
“祁究,你不仅仅活在循环里,在你们人类的生命里,时间是一直不停向前走的,不是吗?”079用平静的语气说道。
祁究愣了一瞬,笑了:“看来你作为这个世界的死神,很了解人类生命的轨迹。”
79:“死亡见得多了,就能找到生命的规律,虽然我自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存活过。”
“祁究,不要怕,你答应过我的,你会留下来,这是我们契约的一部分,而你从来最尊重契约的条例。”079的声音很轻。
祁究清楚,说这句话的079也是不安的,因为未来总是充满不可预测性,这是所有生命的悲哀,同样也是生命充满希望之所在。
循环之后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呢?
“嗯,079,无论如何,无论在哪条时间线上,我都会去找你的,而且我也能找到你。”
“我知道,你会的,我也会。”
夜里九点过后,在公路旅店门廊上弹吉他喝酒的少年们散去了,虽然镇上没有宵禁制度,但原住民们不会选择夜里十点后还在街上游荡。
祁究换上老裁缝制作的新郎礼服,虽然有些短了,也不够贴身,但凑合可以穿。
看来这位变态新郎不仅比他矮一截,还比他胖。
祁究戴上白色手套,站在镜子前好好地整理了一番,最后拔了桌上那束沾染了昨晚死者鲜血的玫瑰,玫瑰有点枯掉了,但似乎并不碍事。
路过旅馆大堂时前台男孩又吹了声口哨,用调侃的语气说:“哇哦,帅气的神父先生,新婚愉快。”
“谢谢。”祁究依旧保持着礼貌谦逊的模样。
“期待您能回来,房费还没结呢。”男孩开玩笑道。
祁究挥了挥手:“我大概是不会回来了,房费的话…那位先生说要为我结的,到时候就请你麻烦他了。”
祁究微笑着看向出来送他的男青年玩家,对方昨晚就说过他来支付祁究的住宿费,祁究想着自己为他们解决了大危机,收取一点免费住宿的好处也不为过。
男孩扬了扬眉:“这样啊,那很遗憾,神父先生,我会想念您的小费的。”
出来送行的男青年玩家脸上犹犹豫豫:“神父,真的没问题吗?需要我们在旅馆协助做点什么吗?”
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半小时就到午夜十二点了,死亡随时都会再度降临。
祁究摆摆手笑道:“记得帮我结住宿费就好了,除非你想跟我去当伴郎。”
离开旅馆后,祁究将小婴儿重新收回079的安全空间里,独自走入了逐渐升腾而起的夜雾。
晚上十点过后,这片荒野与白日里判若两地,宽广无垠的西部风光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可见度不到三米的浓雾。
因为实在太安静了,步入其中,祁究有种进入真空时空的错觉,雾气吞没了一切声音,包括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旅馆已经消失在身后,祁究再次兑换出道具栏里的能面戴在脸上:“那位新娘也是你的同事,如果顶着你这张脸出现在教堂前,对方很可能不敢出来,这样错过就亏了,也不利于你今后维护同事关系。”
“看来你对我的工作环境还挺上心。”079笑道。
祁究:“别客气,也算是我的分内之事。”
“确实,良好的工作环境更有利于维护家庭和谐。”路上走着无聊,079和祁究打趣道。
越是靠近教堂坐标所在的镇中心,空气就越发潮湿,糊在人皮肤上几乎可以滴下水来。
祁究拿出鬼火竹灯,好在鬼火不会被物理性的潮湿干扰,火光足以照亮他前进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