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诺反驳道:“别这么说你自己,倘若连你都看轻东区出身的孩子,杰森,他们又能指望谁?”
杰森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而尼诺沮丧地把脸埋进手掌中,平时看上去骄傲的神色荡然无存,此刻他脸上带着些委屈,朝唯一醒着的人吐露了实话。
“我没法面对马特,我了解他,他现在一定为这件事难过,他会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他就是这种人,总觉得是他做的不够才导致这一切——杰森·陶德,你平时连在电视上见到布鲁斯都会转台,这次你又乐意去见他了?”
“因为我更不乐意去面对来哥谭受苦的圣人,你品味真怪,哥们。”
尼诺深吸一口气:“起码我对年长的女性和男性没有奇怪的迷恋!”
“是!没错!你只是跟在默多克身后,每次他朝你一招手,你身后都要摇起尾巴了!”杰森捏着嗓子学尼诺平时的样子,“马特,亲爱的,我没做什么,只不过刚刚参与了一桩军火买卖——”
手机再次来电打断了尼诺即将脱口而出的刻薄话,尼诺瞪着眼吞下火气,专业素养让他逼迫自己冷静:“什么事?”
“佩蒂特!”电话那端的人扯着嗓子,带着点俄国口音,背景音有风声呼啸,“佩蒂特!条子来我们这儿查头罩的消息。”
这在尼诺预料之内,毕竟黑面具提出的控诉哥谭警局总得装装样子,他和杰森对了对眼神,“让他们查,他们查不出什么的,头罩办事很干净,”尼诺顿了顿,“别和警察发生冲突。”
“可他们在追我!”奥列格,杰森新招的会计,从众多候选者脱颖而出的原因是他对数字极其擅长,并且能打,“他们说我是非法移民。”
“这毫无根据!你不是已经在哥谭待了三十年吗!”尼诺不敢置信,他瞪向杰森。
杰森耸耸肩,“你知道的,哥谭嘛。”
仿佛这个单词就能解释一切一样,尼诺现在只想去找莱斯利拿一瓶止疼药,他的偏头痛要犯了,夜魔侠和蝙蝠侠还在赶来的路上,警察仍在冰山赌场,小丑的布局还是一团迷雾,基金会的重启也依旧需要时间和精力。
尼诺按住自己的额头,他需要马特在身边,他这个时候真的非常想念马特——尽管马特或许会离开他,就像他过去离开艾丽卡那样。
“别慌,”尼诺发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平静,“你趁着警方还没正式发布通缉令,去找个人结婚,不论是谁,只要不是非法移民。”
奥列格愤怒道:“可我现在身边只有赌场的打手,他们都是男人,我也是!佩蒂特,我不是同性恋!”
“我让头罩给你放婚假,还有钱,就当作你的结婚礼物了,你蜜月旅行的机票也能报销。”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许久,矜持道,“那我或许可以让步,我能在赌场办派对吗?”
杰森点点头,尼诺疲惫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电话挂断后他重重叹气,杰森已经起身穿回装备,“那我动作快点,解决完谜语人再和老头子打一架,说不定还能赶上派对——别给未成年提供酒精,”红头罩点点尼诺,“别白费心思了,你迟早得面对夜魔侠,以我的经验来看,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他接着补充道:“只要你别赌气跑去埃塞俄比亚寻找你亲生母亲,你顶多就收获一场冷战。”
马特一直忍到离开阿卡姆大门的那一刻,才试图联系尼诺。
无人接听,他的通话直接被转进了语音信箱,这让马特不得不怀疑尼诺是否已经启程去往地球的另一端。
“他试图杀了小丑。”蝙蝠侠压低声音。
“他停手了。”马特反驳。
阿卡姆疯人院在他们身后远离,马特舒出一口长气,他没再试图去说服蝙蝠,只一门心思地思考一会该如何同尼诺开启话题。他们值得一场深谈,他们在过往的相处中,或有意亦或无意都避开了这个过于敏感的话题。而尼诺在纽约的职业生涯在遇见他之前也称得上一帆风顺——那么是谁将尼诺拉进这种生活?
是夜魔侠。
马特对自己拥有足够清晰的认知,他是个理想主义者,在他尚且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车祸就让他提前意识到了在这个世界上成为理想主义者是件多么痛苦的事。而成为他身边的人也并非一件幸事,就单单只谈论律师的职业,难道马特不清楚尼诺在与他亲近后损失了多少案源?又有多少人就此远离尼诺?他可以安贫度日,但尼诺——
或许这只是马特的一厢情愿,但他认为尼诺值得更加优越稳定的生活。尼诺·佩蒂特该游刃有余地活在高档写字楼里,有人爱他,更多人恨他,可不管怎样,尼诺总能找到舒适的道路走下去。
他有些过于焦虑了,坐在蝙蝠车的副驾,右手不自觉地攥成拳头绷紧。蝙蝠侠扫了一眼,开口道:“我并不打算对他采取什么措施。”
这一点也没安慰到马特,蝙蝠侠有些如何处理亲近之人杀人的经验,好吧,可能这些经验过于丰富了——但马特不是蝙蝠侠,尼诺也不是什么刺客联盟领袖的女儿,他们的关系要远比那复杂的多。
马特想开口说点什么,提醒蝙蝠在处理好自己家庭关系前暂时远离别人的恋爱关系,有人比他先开口,那个叫做神谕的义警在蝙蝠的耳机里叹气。
“B,杰森醒了,他正在……好吧,他在暴揍谜语人。”
“他在哪儿?”蝙蝠用一种过于强韧的神经接受了这一切,马特决定他这辈子都不会拥有孩子。
“我把地址发给你了。”
蝙蝠车猛得刹车,副驾的门弹开,蝙蝠冲马特扭头:“尼诺在冰山赌场。”
车门关闭,蝙蝠车咆哮着冲向目的地,只留马特在原地苦笑。片刻后夜魔侠跃上哥谭的屋顶,他朝熟悉的心跳走去。
赌场里正在开派对,马特闻见三种不同产地的啤酒,香槟和伏特加,有人把它们混在一起喝——枪支和弹药的气味,那里面几乎人人配枪——声浪一浪高过一浪,两位新人正在亲吻,尽管他们声称这只是为了合法身份和红头罩的婚假,可从心跳声马特能听出这只是谎言。
尼诺正在二楼,他靠着墙,手里拿着一瓶啤酒,啤酒还是满的,他没怎么喝。尼诺换了衣服,还洗漱过了,他身上闻不见爆炸后的硝烟,只有衣物柔顺剂的淡淡清香和男士淡香水的味道。
尼诺闻起来总是很不错。
马特从窗户那儿跃进办公室,尼诺见他心跳立马漏了一拍——惊吓,恐慌,尼诺没出声,肢体动作也不大,可呼吸微微加快——马特真的搞砸了,他不该穿制服来,这世界上他唯独不乐意让尼诺害怕他。
他拉下头罩。
“尼诺,”马特又取下他的两根短棍放在一旁,他轻声说,“我想和你聊聊。”
“对不起。”尼诺立马说。
“……什么?”马特有些迷茫。
“为了我试图去杀小丑,”尼诺向后退了一步,“我之前向蝙蝠有过承诺,我太冲动了,你知道,那毕竟是小丑。”
“哦,天啊,”马特摊开双手,他总有一天得和尼诺认真探讨坦诚的问题,但不是现在,马特有点恼火,“你知道我能听出你在说谎吧。”
漫长的沉默中,房间外的音乐声和欢呼声隐隐透进来,屋内的气温却像是降至冰点,尼诺呼吸急促,马特试图安抚尼诺:“我没有责怪——”
“是,”尼诺说,“我毫无悔意,我对今晚所有的事都不曾后悔,无论是小丑还是……那个怪物,我对他们的遭遇毫无同情,马特,他们活该!”
“我知道。”马特说,天知道他有多少次想杀了威尔逊·费斯克,当尼诺身陷手和会时,他又有多想杀了信。
“当我看见他的尸体在海里被炸成碎片的时候,我只觉得解脱,过去我以为蝙蝠侠把他关进监狱,这些事就结束了,我再不用去理会,可当小丑将他放在我面前,”尼诺有些哽咽,“——我只想让他去死。”
马特犹豫是否需要向前一步,尼诺继续说了下去。
“他真是很可怕的一个男人,他在凡妮莎面前假装得完美无缺,像是天底下最好的情人,但我知道他不是!他背地里总会不耐烦,我想他或许从未爱过我妈妈,他只是爱上那种温馨家庭的错觉——我全都知道,我该告诉凡妮莎,我该带她走的——而我没有,马特,我害怕了。”
马特放缓音调,“你那时候才十三岁。”
“足够大了,”尼诺摇头,马特决定以后还得和尼诺谈谈有关自我评价过低的问题,尼诺吸了口气,“要我说今晚我有什么抱歉的,那就是我清楚我杀人的行为会让你难过,别否认,你就是这种人——我还是这么干了,我伤害了你,也辜负了蝙蝠。”
“我原谅你,”马特朝尼诺走了一步,“下次你自己同布鲁斯道歉。”
他很早就不再因为自己的盲眼感到痛苦了,可这时候他还是抱有一阵强烈的遗憾,他想看看尼诺。他能闻见盐水在尼诺眼中汇集,却不能亲眼目睹爱人的表情,不得不说这是人生中最大的憾事之一。
“我替杰森做事,即使他算是极有原则的帮派老大,但不可否认每天还是有人会因为这些而死,为买卖的军火,为被拿走的地盘。这不该怪他,他做了能做的一切,但我想我大概这些年来也没改变多少。”
“没人会更好,尼诺。”
“我这次不杀小丑并不是因为的自身的道德束缚,你那时也在场,我只是为了他的炸弹线索,没准我以后还会杀人,小丑或是别的什么恶棍,”尼诺低声问,“马特,夜魔侠那时候要拿我怎么办?”
“我不知道。”
“什么叫你不知道?”尼诺听起来很不满。
“我从不根据揣测的情况发言——但你知道马修·默多克会做什么吗?我会为你做无罪辩护,我会把你救出监狱,我总是会救你,”马特没法想象尼诺在监狱的样子,他和那些人打过太多交道了,马特清楚尼诺肯定受不了那儿,“不过尽量别把自己关进去,亲爱的。”
气氛缓和了些,尼诺也不再抗拒马特的接触,他将头抵在马特肩膀那儿,无声地吐气。马特隔着衣服摸摸尼诺的脊背,都能摸见骨头,这些天的忙碌和不规律的作息严重损害了尼诺的健康。尼诺又张张嘴,他犹豫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的话,这令马特都好奇起来,没人比他更了解尼诺那张嘴有多能说。
“马特,”尼诺声音小到连夜魔侠一不留神也会被忽略,“我不用你救我,就只是——”
“只是什么?”马特耐心等待。
尼诺的心猛烈跳动,心跳声如同擂鼓,在马特耳里几乎压过了话语的声音,又或许他听见的并不是尼诺的心跳声,而是他自己的。
“我要你爱我,在意我,别放弃我,”尼诺说,“这样你就已经救我了。”
他此刻心底有无限柔情。
“我的确爱你,尼诺。”
作者有话说:
这个案件结束后,还有一个副本呢!以我的更新频率没那么快完结。 *感谢在2022-07-24 14:07:32~2022-07-26 23: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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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自马特认识尼诺已经过了几年的时光,在互相坦诚心意后,他曾将尼诺带去过他父亲的拳击场,也就是在那儿马特明白了尼诺天生就不擅长什么。
可此时尼诺解去马特制服的动作灵巧得令人吃惊,仿佛他突然化身为精通夜魔侠弱点的武器大师。灵巧的手指钻进马特制服下,夜魔侠那身花了大价钱的衣服就这么丢在赌场休息室的地上,又被尼诺一脚踢去一旁。
他急迫地把自己的身体贴近马特,像是慢上一秒就会为这个而死一样。他们肌肤相接,马特爱极了这种触碰,尼诺柔软的皮肤像带着温度起伏的丝绸。门口有人经过,派对中酒精上头的男女想找一处隐秘的地方温存——尼诺发出一声惊呼,马特整个把他抱了起来,赶在推门之前把尼诺抵在了门上。
尼诺的双手在百忙之中抽空拧上门锁。
“我恨你。”尼诺喘着气。
他闻起来像是带着花香的棉质衬衫,像雨后刚刚修剪过的草地——那是他喷的香水,窗户开着,微凉的晚风让空气中充满海浪的气息。尼诺身上刚刚出了一身薄汗,他贴近马特取暖,温顺地伏在马特身上,让马特的吻从睫毛一直往下——
尼诺尝起来也总是很不错。
尼诺累坏了,小声从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疲惫让他倒在那张沙发上沉沉睡去。睡前他下意识地摸索一旁的毛毯,马特替他搭上,他不一会就蜷缩进那张毯子里,靠在马特身边,呼吸规律地一起一伏。
尼诺的呼吸声是马特最好的助眠道具。
马特把注意力击中在身边的人上,放松思绪,很快,整个城市的喧嚣离他远去。街头的惨叫,某处角落的怒吼,房间外人群的尖叫和欢呼,大厅里播放的劲爆舞曲和一个街区外某个耳机里放的爵士——这些都离他远去。
躺在尼诺身边,马特连黑暗也觉得柔软,世界被浓缩在这个小小的房间内,这儿没什么责任和义务,没有恶毒的反派和狡诈的疯子。哪怕这只是冰山赌场的一间休息室,说不定上个睡在这儿的人是谁,又干了什么事,马特还是情不自禁地对这块的安宁感到留恋。
他睡着了。
马特再次醒来时,外面的派对刚刚结束,时间还没过去多久。这儿没他那个能电子报时的闹钟,他也不愿意发出动静打扰尼诺难得的睡眠,可有人正往这间屋子走来。来人脚步沉重,身材高大,身上带着火药和血的味道,并且目的性极强,那人拖着脚步,在楼梯口停了一会,点了支烟,接着试图拧开这扇门。
马特不得不起身,他只能套上尼诺的衣服,对他来说稍微有点小,但除了这个他只剩制服——夜魔侠推开门,恰好和再次试图拧开门锁的红头罩面面相觑。
红头罩站在门口深呼吸。
“操,”杰森说,“你们太过分了,这是我的休息室!”
马特抿嘴,他挡在门口,“嘘……这只是……情势所迫。”
“我理解,”杰森连步后退,“就像是迪克和星火在泰坦训练室里那样情势所迫,在我跨越半个哥谭去揍爱德华的时候,在我和老头子就杀和不杀这个破问题争论第一百遍的时候——你们在我的休息室里。”
红头罩神色诡异,“起码告诉我你们放过了我的办公桌。”
夜魔侠张张口,他刚想说些什么,但犹豫的态度已经告诉了杰森答案。
红头罩抬起手:“行了,我并不想知道,告诉尼诺等他醒来我要和他换一间。”
他脚步沉重地离开,端着头罩仿佛端着他最后的坚持。马特耸耸肩,以他对青少年的基本了解,杰森大概会有一整天的时间不愿见到他——
十分钟后,夜魔侠和红头罩在冰山赌场的厨房狭路相逢。
赌场的厨师在劳累一晚后已经下班,冰山赌场对外营业的时间并不包括早上六点,此刻赌场的老板只能用剩余食材匆匆做点什么来填饱肚子。马特已经找到了一身合身的衣服,二楼的房间里,尼诺还在沉睡,夜魔侠已经习惯短时间的睡眠,他顺着食物的香味来到厨房,也打算填填自己的肠胃。
尴尬的场面结束于杰森递给马特一个盘子,里面装满了炒蛋和香肠片,面包被用黄油煎香,外面有一层酥脆的外壳。
味道意外非常不错。
坐在他对面的青少年身上还有未止血的伤口,头顶的纱布也该替换了,杰森隔着料理台上下打量马特。
“小丑还活着。”他说。
马特嘴里的食物顿时失去了滋味,他叹气,“是的,他把炸弹——”
“和他的命连了起来,尼诺同我说过,”杰森拿叉子戳戳盘子里的炒蛋,“他就是这种人,只要他活着,就永远会有人死去——夜魔侠,你知道你该干什么吗?你应该带着尼诺回你的地狱厨房去。”
马特放下叉子,他捏捏眉心,“你或许没听过地狱厨房的传说,杰森,即使是我,也没法说那儿也是什么好地方。过去有个警察感叹,说这个布满人渣的地方都没法称得上是地狱,只有地狱的厨房才能这么糟糕。”
“但你那儿没有小丑,说真的,默多克,”杰森重复了一遍,“带他离开。”
马特温和地拒绝:“我没法替尼诺做决定。”
“你明明不喜欢哥谭,天,你但凡能看见你的表情就该知道有多明显了,”杰森讽刺道,“你甚至不喜欢尼诺替我工作,你每晚都会给他打电话!”
“那是因为他是我男朋友,而我担心他的安危,”马特哭笑不得,“我从不对尼诺的人生选择指手画脚,也没必要担心我会对尼诺有什么意见,尼诺头一次来我律所的时候,外面都在传闻他之所以得罪前一个律所,是因为他与合伙人的妻子有些不正当的关系。”
杰森被刚刚塞进嘴里的炒蛋呛住,红头罩犹豫道,“尼诺应该没有……”说到这儿连他本人也不太信任尼诺过往的人品,杰森顿了顿,“他没有吧?”
“没有。”
杰森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许多人谈起与他们一生挚爱的初遇时,会想起那天的阳光,微风,蛋糕甜蜜的气息和他们真爱对象无可救药的火辣,人往往是视觉动物,荷尔蒙的恋爱滤镜加成总是会让人下意识美化那天的记忆。
而马特例外。
第一,他是个瞎子。
第二,很少有人能差过他与尼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
一个理想主义的律师永远会徘徊在破产边缘,尤其是几年前,当马修·默多克律师和富兰克林·尼尔森律师的名声还没响彻地狱厨房的时候,他们度过了很长一段清闲的时光。
作为律师来说,“清闲”,这可不是什么好词。
没有生意,没有开庭,没有律师费,就没有今天餐桌上的面包和晚上的啤酒。
他们的邮箱里塞满信用卡账单,律所办公室的房东对他们是否有续约能力再三犹豫,于是当弗吉向他提出有一位创收很多的律师愿意来到这儿的时候,马特退让了一步——
“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假如他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他为什么要来这儿?”马特摊手,“要我说,我们这儿可不是挣大钱的好去处。”
“别否认你的专业能力,你上个官司才告赢了威尔逊·菲斯克的关联公司,假如你没有把所有的钱都捐给残疾人协会的话,我们不必再招一个新人——我们的茶叶放在哪儿了?咖啡呢?”
“你左边的柜子,不过别喝那个,过期了。”
弗吉骂骂咧咧地从杯子里倒出茶叶来,茶叶罐只剩下最后一点渣子,他发愁地在律所转圈,“尼诺马上就要来了,我们起码得有杯喝的招待他!”
马特擦墨镜的手一顿,他转向自己的好友。
“……你说谁?”
“佩蒂特,尼诺·佩蒂特,”弗吉有点心虚,“你答应过的。”
“尼诺·佩蒂特,”马特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在他从前律所离职后的一周,赏识他的前任合伙人们一位暴毙于街头,一位前不久刚刚被逮捕,还有一位已经离开了美国,他和其中一位的妻子成双成对——弗吉,你怎么会觉得他没问题?”
“反正你现在也没有女朋友,我也刚刚分手,别担心。”弗吉没什么诚意地安慰道。
门口传来三个人的脚步声,一人是凯伦·佩吉,他们永远可靠的助理,一人是个陌生的女人,高挑,有过健身痕迹,说话有微微的南方口音。
剩下一人是个年轻的男人,脚步轻快,穿着整套西装,听起来他极其擅长讨人喜欢,在走进大门后的短短一段距离,马特就听见他将身边的两位女士逗笑了不止一次。
尼诺推开门,他喷了淡香水,大约半小时前在吃过一个巧克力甜甜圈后用了漱口水,现在他闻起来像是清晨露珠旁的巧克力。
“弗吉!”他亲热地叫道,随后转向马特,用一种礼貌但疏离的语调,“很荣幸能来这儿工作,默多克律师,我早就听过你的名声了。”
马特决定事后与弗吉单独谈谈这个问题,但现在他也同样冷漠地点点头,“我得问几个问题,佩蒂特先生。”
“请讲。”
“你前一个律所的分崩离析——同你有什么关系吗?我对我的冒犯感到抱歉——”
“您想问我有没有参与那些犯罪的勾当?看来您真是同传闻里的那样敏锐,”尼诺直接了当,“没有,我一点也没参与进那些破事里。”
他有些傲慢地说:“您也见到我的能力了,先生,我的年纪还不够那些老头子的一半——我实在不用靠那些手段来挣钱。”
除了尼诺对马特的奉承话,其他的他一点也没撒谎。
气氛被他们一问一答弄得有些尴尬,弗吉试图打起圆场,却发现他们律所的茶叶已经用完,现在外送咖啡可能也有点晚。尼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将他的当事人送进办公室,又去了趟隔壁会计事务所转了一圈。
年轻律师靠在前台与那位行政人员聊了几句,等他再转回来的时候,他手上拿着一个茶叶罐子,里面装满了他们邻居的红茶——他们隔壁的老板是个英国人。
马特三人沉默以对。
尼诺转身走进办公室,关上门,他一眼也没瞧马特,似乎已经心生不满。
“他长得怎么样?”马特问道。
“非常漂亮。”弗吉点评。
“很英俊,我喜欢他那双蓝眼睛,他不该戴眼镜。”佩吉补充。
马特摇摇头,他凝神倾听,办公室内尼诺正低声安慰那个慌张的女人。
“冷静点,一切已经结束,您只需要往这上面签字——要不是变更律所的手续花了我一些时间,你现在就已经该在加拿大了。”
“他会不会知道,菲斯克他……”
“女士,这家律所前不久才告赢了金并,虽然这儿看起来有些……复古,但是的,您在这儿的手续绝对保密,他们不会把你出卖给别人,”尼诺艰难地措辞,“甚至没人会联想到我头上,他们只会以为我离职的原因是勾搭了六十岁老头的年轻妻子。以及,您以后要是想生活安稳,我这儿有一些建议。”
“第一,把您最近发生的事通通忘掉,请把它们烂在您的肚子里,假装什么也没发生。第二,永远别再提起威尔逊·菲斯克这个名字,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对谁,”尼诺轻声笑了笑,“最后,您还有着大把的青春和金钱,以后的日子还长,别再轻易寻死了,下次找男人的眼光放亮点,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