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他父亲的照片,“我都差点忘记他长什么样了。”
然后又看了一会镜子里的自己,朝佩蒂特笑笑,“我看起来怎么样?”
“英俊潇洒,”佩蒂特吹了声口哨,“我的理想型。”
最后他在夜色和霓虹灯光的映照下,再次注视佩蒂特的脸,那表情如此的严肃,以至于,佩蒂特连呼吸也放轻了幅度。爱意和酸楚一道涌上来,所有的一切,他曾想过的正义,公平,司法制度的未来,他自己的未来,朋友的忠告与理智的预警通通被他抛在脑后。
他想哭出声,但又担心眼泪毁掉着难得的一刻,汹涌的情绪吞没了一切。在默多克的眼神又开始逐渐失焦的时候达到了顶点。
“怎么发生的?”他问。
“斯塔克要的不是纽约的金并,”默多克闭上眼睛,他死死拽住佩蒂特的手,“他要的是一个好控制的傀儡,不是犯罪合作伙伴——他想成为我的神。”
盲人沉默了很久,他的手再次覆上佩蒂特的脸,泪水很快就把手掌浸湿,“你和我想象的一样,亲爱的。”
“我要杀了他。”佩蒂特厉声说,以一种他从未有过的决心飞快发誓。
“我一定要杀了他,我一定要杀了他,我要看着他的灵魂日日受折磨,我不管他是不是钢铁之人,我也不在意他的打算!”他死死咬住牙,“我需要一个计划,我,我一定,我一定——”
“嘘。”默多克抱住了他,任凭佩蒂特在他怀里颤抖。
“我们能做到的。”盲人说。
斯塔克最新技术的发布会还有三小时开场。
“嘿。”佩蒂特叫住了维吉尼亚·佩珀·珀茨。
“嘿,”女人穿着西装套裙,金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她朝佩蒂特快走几步,“你……”
“这儿。”佩蒂特塞给她一个小小的玻璃球。
佩吉皱着眉接过它,透过玻璃球看向佩蒂特,检察官的人影在里面扭曲变形。
“好吧,”她深呼吸,“我要怎么用这个,我不会魔法。”
“很简单,捏碎就行,”佩蒂特点燃了香烟,“我专门把球壁做的很薄。”
女人点点头,她再次用力深呼吸几次,抬头与佩蒂特对视,检察官的蓝眼睛干净又诚恳,给了她开口确认的勇气,“我只用……我是说,我们只是要搞砸这次发布会对吧?我们不用……”
杀死托尼·斯塔克。
佩蒂特把双手放在女人的双肩上,微微用力,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语气,“我知道这很难,尤其是对你。”
他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同情。
“我知道你从大学开始就同托尼·斯塔克打交道,我们看向那幢高楼,瞧见的是钢铁之人,但我知道你看见的是他的心——我清楚他对你也同样与众不同,我知道你爱他,即使他现在已经抛弃了那颗心,”他柔声道,“只是我们谁也没想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这很残忍。我,天啊,佩珀,倘若有其他办法我一定不会让你这么干。”
女人别过头去,不去看佩蒂特那双充满感情的蓝眼睛,“你有烟吗?”
他递给女人一支,一同斜靠在墙壁上,日光从窗户那儿洒落。他瞧着佩珀的侧脸,竟然能从上面看出几分衰老的痕迹——当然,他们都不年轻了,皱纹和渐渐松垮的皮肤随时在提醒他们时光的流逝。可佩珀·珀茨这种人是能战胜时间的战士,她永远精神抖擞,以昂扬的姿态迎接生命的中的下个挑战。
现在她靠在那儿抽着烟,那种精神劲头消失殆尽,只留下深深的疲惫。
“即使是现在,”佩蒂特开口,有几分急切,“我仍不希望你去,如果……你要怎么办呢?他那样的人,一定能猜出你的背叛。到时候你要逃去哪儿?哪儿能容下你?我不愿意……我希望你能有个幸福的人生。”
“只有我,”女人说,“只有我能做到。”
她缓缓吐出烟来,好一会都没开口,佩蒂特也静悄悄地在一旁,任凭烟灰落下。他的心跳如同擂鼓,在胸膛内疯狂撞击他的骨肉,一种蚂蚁啃噬血肉的痛苦泛上来,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叫愧疚。
女人踩灭了香烟。
“我再来同你确认一下,”她深呼吸,“三个小时后,发布会开场。我会提前两个小时同托尼提出希望离开的请求,他会答应我,绝对。然后他一定还会提出离职补偿,我会拒绝他的所有金钱补偿,但希望带走一套战甲来保障我自身的安全——”
“你能确认是哪套战甲吗?”
“当然,我一直了解他,”佩珀苦笑了一会,说下去,“他会继续挽留我,希望我能参加他的发布会,我同意,但发布会一结束我就要立马离开。这样我有充分的时间去他的战甲库里挑选……然后把诅咒放在上面,这个诅咒会让托尼短暂昏迷,这样他关于病毒的效力就再也站不住脚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没有。”
佩珀冲佩蒂特勉强笑笑,她张了张口,可能发现实在不清楚该说些什么,于是干脆转身离开。佩蒂特死死咬住牙,他看着女人走过他杂乱的办公室,跨过散落的文件,高跟鞋敲击在布满划痕的木制地板上。
“佩珀!”他慌张地叫住女人,终于意识到了无论计划是否成功,他终将会失去自己唯一的挚友。以后再也不会有人在下班后的酒吧陪他喝酒吃饭,他们把手机静音,让工作和世界的黑暗都随之远去,单纯地享受一份炸猪排配金汤力。
“你可以……我可以……”愧疚让他的劝阻都说得结结巴巴,“我们还可以找到更好的机会,天啊,别去!”
“哦,尼诺。”佩珀只是笑着看着他,她站在办公室的门口,像一个穿着套裙的女战神。
然后她开门离去,再也没回头。
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作为受邀宾客之一,佩蒂特站在发布会现场,手心的汗水足够让杯子打滑。默多克隔着老远就朝他走来,“你还好吗?”
“我很好。”他平淡地回答。
盲人点点头,不再做纠缠,他身为斯塔克的律师,自然有更多的人需要应酬。佩蒂特瞧着他远去,不过五分钟时间身边就被旁人围住,他撇撇嘴,低头喝了一小口香槟缓和情绪。
“嘿!”佩珀·珀茨夸张地叫住他,她脸上带着巨大的笑容,托尼·斯塔克正在她的不远处朝这儿望过来。
“嘿!佩珀!”佩蒂特假笑回应,“这场发布会你一定费心不少!”
“哦,实际上……我离职了。”女人也拿了一杯酒。
“那真是……有点突然,”佩蒂特假意关切地问道,“一切都还顺利吗?”
“当然,当然,”她的声音有点发抖,斯塔克从他们周边经过,他甚至一眼也不愿意瞧佩珀,仿佛被女人离他而去的事实伤透了心。而佩珀在这一刻突然冷静了下来,她扭过头去望着斯塔克的背影,清晰又缓慢地说,“我完成了所有事。”
佩蒂特闭上眼,亡灵汇集。
大地在震动。
那是前天被默多克派人偷偷运输的炸弹被启动,人们惊慌尖叫,但并没有造成很大的骚动。所有人都望着斯塔克的身影,纽约的钢铁之人,曾经的复仇者联盟的组织者,他过去能扛着核弹飞往天空的虫洞,如今就能在炸弹的余波之前救下所有人。
“女士们,先生们,不要惊慌,”托尼·斯塔克懒洋洋地说,病毒改造了他的身体,他与十年前复仇者海报上的形象并无不同,“只是一点小麻烦。”
银白色的机甲从远处飞来,佩珀死死咬住了牙,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人群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哪怕这会大地还在颤动,桌子上的香槟塔也被震落,酒液浸湿了地面和人们的声音。
“钢铁侠!钢铁侠!”人群中有人甚至激动得落下泪水来。这场面有多久没见过了?人们都将怀念那个时代,那时候世界还不像现在这样糟糕。纽约的行人抬头偶尔会看见机甲破空,赶紧拿出手机拍照留念,街头的花店会有美国队长和黑寡妇光顾,宵夜的热狗摊上时常见到鹰眼的身影。
银白色的机甲破开地面,里面的人甚至拿着炸弹得意洋洋地展示了一圈,战衣良好的性能让他能轻而易举地计算炸弹爆炸的时间,他靠着这种方式尽情地炫耀自己的武力。直到倒计时迈入尾声,钢铁之人这才重新飞上天空,他抱着炸弹送入高空,又以超音速降落在人群之中,被欢呼着簇拥着走出战甲,张开双臂迎接炸弹落下的烟花。
“各位——”他高声说,“这些小丑般的把戏——”
声音突兀地停住,人们久久等不来那句话的下文。
接着,是躯体倒地的声音。
钢铁之人倒在地上抽搐,人群的慌乱的程度比上次更胜,或许在别的地方,这种难得的大新闻会有人上前拍照。但纽约,这座饱受毒打的诚实的群众,只会在这时候警钟大响。人群推推搡搡,绝大多数人一齐向出门蜂拥而去,在人海中,只有三人宛如海水中的岩石屹立不倒。
佩珀·珀茨捂住了嘴几秒,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计划的不同,“怎么会?!尼诺,诅咒……”
佩蒂特沉默以对,女人望向他的眼神渐渐由疑惑变成了怨恨。
“解开它!”她厉声,“尼诺·佩蒂特!你承诺过!”
“我不能,那是撒旦的诅咒。”
“你对我撒谎了,”佩珀的声音尖得吓人,“我信任你,我第一时间去找你,然而你一直在骗我!”
“他必须得死,天啊,佩珀!”佩蒂特的声音也大起来,他振振有词,“如果他今天不死在这里,死的人一定会是你!”
佩珀急切地想逆着人流奔向倒地的斯塔克,但佩蒂特死死地拉住了她,一个成年男人的力量不是未受训练的女性得以抗衡的。佩珀只能愤怒地冲着检察官嚷嚷:“他不该死!没有人值得未自己没实现的计划去死——尼诺!他是个英雄,该死的他拯救过地球,你欠他一条命,所有人都欠他一条命!!”
“他不再是复仇者了!”佩蒂特也语速飞快,他低声又恳切地请求佩珀,“为什么你就看不明白,上帝啊,我不知道几年前发生了什么,但那个托尼·斯塔克绝不可能拿着炸弹在人群中炫耀!他的病毒一定有问题,我们不能让那发生——”
“尼诺·佩蒂特,”佩珀·珀茨突然以一种冷漠的语调问他,她的声音还在颤抖,但仍直视佩蒂特,“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然后你再回答我——”
在人群嘈杂的尖叫声中,佩珀的眼神让人发冷。
“你杀死托尼,是因为你看到了他对世界的威胁,”女人一字一顿,“还是因为马修·默多克?”
“我,”他的嗓音干涩,远远的,他瞧见了默多克的身影,男人在混乱的场景中格外冷静,盲人对倒地的前英雄冷漠至极,反而在佩蒂特望过来时露出了担忧的神色,“我,佩珀……”
“你以前不是这样。”女人打断了他。
“你以前也是个骗子,尼诺,但我能看出来你关心他人,你关心你案件的受害者,你关心走过你身边的每一个人,你假装不在乎,但我知道你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她指着默多克,咬牙切齿,“默多克是毒药,他身边的每个人都没有好下场,我过去曾以为你会是那个给他带来好影响的例外——”
“我错了,”她说,“你也变成了毒药。”
好长一段时间,佩蒂特引以为傲的口才成了废物,他那条舌头在口腔里动弹不得,仅剩的理智让他死死抓住女人的手臂——他不能,他不能让佩珀过去,诅咒会蔓延——他不能让佩珀送死。
可地上的人猛得动弹几下,突然发出一声嘶吼。
佩蒂特悚然而惊,他从未预估过斯塔克的天才程度,那是能领先人类两百年的大脑,或许有什么能防治诅咒的手段——奇异博士,对!纽约的圣殿在那场战争中消失,而奇异博士曾是复仇者的一员!
就在他失神的短短一刻,佩珀使劲给他了一拳,操,那一拳正中鼻梁,让他眼睛一热就流下泪来,与亡灵的链接也就这么断开。
“等等!!”他厉声说。
斯塔克的体征渐渐恢复,银白色的装甲重新汇聚在人类身上,小胡子男人脸上有一种癫狂的神色,从生死边缘徘徊后,钢铁之人急迫地在人群中寻找叛徒。默多克的脸色立马变了,他急冲过整个场地,在斯塔克手中光束亮起那一刻,死死把佩蒂特按在怀中。
光束对准了朝斯塔克奔去的佩珀。
“哦,天啊,”佩蒂特瞧见那具尸体,尸体中间被完美得烧出来了一个血洞,因为温度过高,几乎没有出血,“哦,不不不不,佩珀,天啊,佩珀。”
原来预言在这时候印证了。
这就是俄狄浦斯预言验证的那一刻,多年前的弗吉·尼尔森在检察官办公室的午后告知了他。可他没有在乎,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贪图哪一点幸福的余韵,终于走到了今天这步。
有多少人会对朋友的困境视若无睹?又有多少人执着地叫醒每一个走过错路的朋友?他再也碰不见第二个像佩珀这样的朋友了。
他们俩常去的酒吧,还存着两瓶好酒。
默多克紧紧地抱着他,而斯塔克紧紧地抱着佩珀的尸体。
“我要离开了。”他踟蹰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在这个世界,下坠是幸福的,美好的,这个世界的本质何其残忍,他应该在哥谭的童年就清楚的意识到了。可他不愿意,他始终抱着那点可怜的希望,四处寻找。在纽约的这些年,默多克再次告诉他了如何获得幸福,盲人向他剖开自己的伤口,讲述童年的不幸与现在的快乐——他是时候做出选择了。
“当然,我们走,”默多克仍抱着他,“斯塔克应当暂时没有怀疑我们,我们这时候离开正好。”
“我很抱歉佩珀的事,我知道她是你的朋友……尼诺,尼诺,斯塔克杀了她,我们会替她报仇的。”
“我要离开你了。”他们离开现场,坐在车内,佩蒂特又说了一次,这次他去除了所有的歧义。
默多克的表情僵硬在了脸上。
“你在开玩笑。”
“不。”
“你不会以为佩珀的死是我的错吧?该死!该死!那都怪斯塔克,是他杀的人,他动的手!我没有让你的朋友去死!”盲人突然爆发了,可是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的怒吼在回荡,佩蒂特一言不发,默多克死死抓住他的臂膀,“嘿,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一定不好,我们可以休个假,刚好打消一点斯塔克的怀疑。”
“马特,”佩蒂特极少叫默多克的名字,“那没用,你知道那没有,我们的问题不在这儿。”
“你总得告诉我!”
“我们的问题在……我觉得这个世界不该是这样,而你就这么接受了它。”
“你会死的,”盲人摘下了墨镜,他咬着牙,“你抱着你那种天真的念头,你总有一天会害死你自己!别蠢了,尼诺·佩蒂特,我在救你!没人能像我一样爱你!”
佩蒂特只是怜悯地,温柔地望着默多克,那种酸胀的情绪又一次充满他的胸膛。
“那就让我痛苦地死去吧,亲爱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2-21 20:44:43~2023-03-02 00: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兔子跳绳 86瓶;99猫猫球 25瓶;小巫女 23瓶;居十方 20瓶;珀玉公子 5瓶;牛奶怪 3瓶;陌尘、夜锦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默多克决定杀死尼诺·佩蒂特。
他刚刚成立自己律所的第二年,尼诺·佩蒂特从哥谭只身来到纽约。短短几个月内,他们数次对庭,有赢有输。一开始,他试着给这位看似并不富裕的检察官送上些礼物,装满现金的箱子,一些钻石,几支只等分红的股票,那都没用,检察官礼貌地退回了所有的东西。
接着,他试图恐吓这位年轻人,他让手下在检察官的公寓外放上沾满鲜血的信,在他深夜加班的路上打爆他的车胎。但很遗憾,或许是哥谭给予佩蒂特太强的心理素质,他甚至能面不改色地带着跟踪者绕圈子,最后一举把他的手下送进弗兰克·卡塞尔的本月业绩里。
最后,他约佩蒂特出去。
在法院提出时候,他甚至没听见佩蒂特心跳的任何异常——检察官早有预料。他身上带着香水淡淡的尾调,法院卫生间的劣质洗手液还有没来得及散去的烟味,检察官轻轻地笑了,“我大约六点下班。”
默多克抱着输了一筹的不甘心,“好的。”
晚餐在法院附近的一家巴西餐馆,默多克点了小牛排,佩蒂特点了一些玉米饼和沙拉。在最初的十分钟,他们甚至懒得说一些客套话,两人默契地埋头吃饭,等食物抚慰了几乎一天没进食的肠胃,佐餐酒也端了上来。佩蒂特尝了一口,十分满意地发出闷哼声,默多克不知道这是因为今天的战争中检察官赢下了一局,还是因为酒水味道不错。因为就他自己而言,他觉得这里面的糖浆有点多。
“我们谈谈凡妮莎·菲斯克吧。”
他们正在这家餐厅的一个环境优美的角落,侍者贴心地帮他们点上了烛台,蜡烛燃烧带着淡淡的芬香,旁边有人正用葡萄牙语唱着一首情歌。在佩蒂特埋头喝酒的几分钟内,默多克想了十个开启暧昧谈话的由头,然后佩蒂特张口开始讨论今天的案子。
他应该在那杯酒里下毒的。
“她没有杀人。”
“什么?”默多克挑起了眉毛,“我想我的当事人不会对我撒谎。”
佩蒂特撇撇嘴,又喝了一口酒,“是吗?她怎么告诉你的?她同你讲她和探员的死亡有密不可分的关系,她造成了那人的死亡,对吗?某种程度上她并没有撒谎。”
“你想要什么?”默多克放下了刀叉。
“让她说出一切,”佩蒂特答道,“我可以更改指控,趁着开庭尚有一段时间。”
“我可以让她无罪释放。”
“哦,”佩蒂特又笑了,他恨着该死的笑容,这让男人显得太聪明了,“让我猜猜你会怎么做。”
默多克摩挲了一下手边的盲杖,佩蒂特怎么敢表现得像是他能掌控一切?
“你会用她的药物成瘾史和精神状况来做文章——这很好,因为我研究了一下陪审团成员的情况和法官的庭审风格,他们极大可能支持你。但,默多克,我没记错的话凡妮莎·菲斯克有一个亲生孩子对吗?按照你的思路,她会被无罪释放,哦,一点名声问题也不会对她的艺术生涯产生多大的影响——可她的孩子?她刚刚走出法庭就要冒着被夺走抚养权的风险——”
“那不在我合同签订的业务范围内。”默多克懒洋洋地说。
“当然,当然,”佩蒂特竟然还能微笑着同他对话,“你不在乎凡妮莎,默多克,你就一点也不在乎她的丈夫?她还能为了谁自愿顶罪?”
“我怎么敢和纽约的金并作对。”他假惺惺地回答。
“威尔逊·菲斯克——”佩蒂特拉长声音,“只是你养的一条狗,默多克先生,现在狗不够听话了,难道不该让他受到教训?”
他捏紧了盲杖。
女声唱着的葡萄牙情歌已经接近尾声,音调愈发舒缓暧昧起来,他们的佐餐酒的冰块在酒杯里融化,发出细微的爆裂声。佩蒂特又埋头叉起沙拉里的一片生菜叶子,金属刺破绿叶散发出特殊的气味,检察官缓缓咀嚼食物,伴随着他颈部血管的跳动和骨骼的轻微作响——只需要一刀。
只需要一刀,坐在他对面看破他秘密的年轻人的血液就会从颈部喷射,纤细的脖颈会无力垂下,温暖的血液会浸湿他的棉质衬衫,再也不会有这么让默多克头疼的检察官。
佩蒂特咽下食物,喉咙那儿滚动了一下。
默多克松开盲杖。
还不到时候,他想,佩蒂特敢在这时候提出,一定有所依仗的底气。
“如果你能在这周提交新的证据,我想我下周就能搞定我们的协议。”
默多克面无表情。
佩蒂特桌子下的脚踝轻轻晃荡,似乎是不经意地碰了他一下,“我还要一杯一样的。”他厚颜无耻地要求道。
第二次默多克决定杀死尼诺·佩蒂特。
是他父亲的拳击馆爆炸的那一天。
他那时正在他位于曼哈顿高层的办公室,接到消息匆匆赶到的时候,他遇上了尼诺·佩蒂特。佩蒂特远远地站在街道那边,默多克不清楚他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巧合,但检察官真的听上去很担忧。哪怕佩蒂特正和警察交谈,他也时不时冲废墟那儿扭头。
默多克冲进废墟,为此他可能威胁要杀掉几个警察,有几个家伙掏出枪来,想要可笑地给他安上一个袭警的罪名。好在这时候佩蒂特按住了那几个人的肩膀,说服他们把他放了进去。
再也没有哪儿的气味能比这儿更难闻了。
爆炸后的火药味,混凝土的灰尘,下水管道爆炸后的水腥味和一些他不愿意细究的臭味混合在一起。他徒手在废墟里翻找,略过了一些尸体——他会给那些人的家人赔偿的,反正好用的手下多得是。他的手被凝固的血和灰尘的混合物图满,周边人群越积越多,窃窃私语涌进他的耳朵。
他们说可怜的默多克,他爸爸留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被毁掉了。
他们说默多克活该,他那时候为什么不在拳击场里呢?他这种给药贩子干活的律师,为杀人犯辩护的讼棍,为什么没死在爆炸里?
他咬着牙,记住每一个声音。
“默多克!默多克!”这是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听着,你得离开这儿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粗暴地打断了佩蒂特。
检察官没有生气,他耐心又温和地回答:“弗吉·尼尔森,你知道他的,是我的同事,他邀请我去他家聚餐,我离开尼尔森肉铺的时候,听见了爆炸声……”
“好的,”默多克点点头,“你该走了。”
“你也得离开,”佩蒂特拉住他的臂膀,“人越来越多了,默多克,你已经在妨碍警方搜索犯罪现场——”
“他们搜不出证据来!”默多克厉声说。
“但他们可以给你安上罪名,律师,你下周还有三个庭要开,你不能在这时候背上指控。”
佩蒂特是对的,他知道。
但是血液激烈地冲刷他的血管,他能感到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他的父亲——这是他父亲唯一留下的东西,这也是他唯一正经清白经营的场地,他不愿意让任何东西玷污了他父亲的金腰带。
“你在找什么?”佩蒂特问道,“我或许能和那个警官提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