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的条件已经是不错了。
等到了冬天，寒冷和饥饿会将人吞没，变成没有理智的野兽，为了活下去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来，到妈妈怀里来。”
奴隶们的体质并不好，身体也不强壮，但因为坦塔利大陆魔力浓郁，即便是吃不饱睡不够穿不暖，也能像杂草一样顽强地活着——因为不顽强地都死掉了！
奴隶的“损耗率”很高，从自由民变成奴隶，一半的人会在第一年冬季死去，剩下的又会有一半在第二年冬天死去，能活过三个冬天的奴隶，则会被带走培养成超凡者。
今年是艾威亚的第一个奴隶年，他是今年秋天成为奴隶的，父亲腿断了，他们凑不出请牧师治疗的奉献金，失去了家里最大的经济支柱，很快他们就因为交不上税变成了奴隶。
父亲没成为奴隶就死了，因为贵族不需要生病的奴隶，避免传染给健康的奴隶。
所以奴隶主很干脆地杀了他。
艾威亚知道妈妈希望他能撑过第三个冬天，因为那样就说明他有成为超凡者的资质。但艾威亚觉得，在第一个冬天到来前，他就会撑不下去了。
虽然妈妈每天都会把她的那份食物分给他，但他还是好饿啊。妈妈一定比他还饿，妈妈比他大这么多，干的活比他多那么多，但吃的比他更少。
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被死掉吧？
艾威亚缩在妈妈的怀里，母子俩相互取暖，但身体却越来越冷，大脑也变得僵硬……
“咚——咚——咚——”
集合的钟声让所有人一激灵，不管睡着的没睡着，不管饿得腿发抖还是冻得四肢僵硬，在听到钟声的瞬间，他们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向集合地点跑去。
能当上管事的，无一例外都是超凡者，他们不管得罪管事，更不敢得罪超凡者管事！
“领主大人的命令，以后早上六点、中午十二点、晚上六点，都有一顿饭。”管事和奴隶们长得一点也不一样，身材高大肌肉匀称皮肤既不黝黑也没有灰土，连衣服都是干干净净没一块补丁的。
往日，管事是他们连偷偷盯着看也不敢地存在，但现在没人舍得把眼睛往地上看。
好香啊！太香了！
管事身后的仆人们提了很多大木桶，袅袅白烟带着浓郁的香气飘了出来，勾走了所有奴隶的魂。
没有任何香料、没有任何佐料，甚至连盐和糖这种最基本的调味料也没有，只是一些次等土豆粉和糠的混合物，带着糊香味，差点把奴隶们的头给香掉了。
“感恩领主大人的恩赐吧！”
奴隶们齐齐跪下，感情第一次如此真挚：“感谢领主大人！”
土豆磨成的粉和糠，即便只是这些东西，在奴隶看来也是极美味的东西了！
奴隶们不知道他们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领主大人”是谁，也不会有人会对只是消耗品的奴隶们说这些。
管事语气不是很好的喊：“一人一碗，排好队！”虽然同样是奴隶出身，但管事是“赌孩”赌成的一员，从小是以超凡者的身份被培养的，吃穿用度是这群奴隶们加起来也想象不到的“舒适”，他从未觉得自己和这些又脏又臭又笨的奴隶是同一类人。
奴隶只要好好工作，少吃一点就好了！
管事的语气再不好，奴隶们也早已习惯，连忙从各种地方掏出自己的“碗”，这是他们唯一的“财产”。
没有人会为消耗品准备餐具，所以要么用嘴装着，要么就自己想办法。
艾威亚和妈妈的碗是他捡了一截竹子直接用石头磨出来的，在没有它们前，他和妈妈只能伸出脏兮兮地手，打饭的佣人一脸嫌恶地将一勺杂草汤倒在他们的手上，漏出的汤水哗哗地落进大桶里，艾威亚每次都含着泪飞快地将手里的东西吃完。
不是被烫的，食物分到他手里时早就变得冷冰冰，他心疼的是被漏下的食物。他不怕脏，恨不得立刻趴下去将掉到地上的食物舔干净，但排队领食物的人很多，多耽误一下就会被后面的人狠狠揍上一顿，食物也有可能会被抢走。
——至于漏掉的那些，是不会补上的，这是奴隶自己的问题！
“好香啊，妈妈。”艾威亚拼命地咽着口水，好像能就着这个香味让肚子不那么饿似的。
母亲也咽着口水，她饿得说不了话，脸上更是瘦得没了肉，皮包骨的模样和僵尸也差不了多少。
奴隶们白天已经吃过两顿饭，现在还能再吃一顿饭，这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是在做梦吗？不对！梦里怎么可能有这么香的食物！
奴隶们都很听话，他们有自己的一套“规则”，年轻的男人排在最前面，然后是带着孩子的女人，接着是孤身一人的小孩，最后是老人。
艾威亚和母亲排在第二阶队，很快就轮到了他，稠得需要仆人拿勺子在碗边敲一下，才能把剩余的糊糊“甩”下来的食物，让艾威亚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然后飞快地和母亲一起找了个地方吃了起来。
他们没有勺子或者叉子，有也没有能用上的机会。食物必须要尽快吃完，不然就吃不上了！
糊糊已经凉了，但依然香得不行，艾威亚一大——口就把糊糊全部倒进了喉咙里，然后伸着舌头去舔碗里残余的糊糊。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这一碗糊糊已经凉了，但喝下去后总觉得整个人都暖和起来了。
领主大人真是仁慈啊！明天如果还能吃到这种糊糊就好了！
艾威亚憧憬地想。
母亲把自己的分了一点给他。
“妈妈，我已经饱了！”他飞快地说。其实根本没饱，长久地饥饿让胃萎缩得很小，但一碗糊糊能有多少呢？糊糊和杂草汤差不多，都是一勺的分量。奴隶们的劳动量很大，喝这么一碗，根本不能说“饱”。
“艾威亚，你一定要活过三个冬天。”母亲将一半还多的糊糊倒给了他，然后抱住他，“你要好好活下去！”
艾威亚红了眼眶，声音颤抖：“妈妈，管事说，领主大人让我们吃三顿食物。”一起活下去吧。
母亲擦去他的眼泪，只是笑着说：“傻孩子。”多一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一个奴隶多吃一顿，几千个奴隶那得是多少钱啊！不可能有领主愿意做这种赔本买卖的。
管事说的“一天三顿”除了天真的孩子，谁也没当真，听完管事的训话，每一个奴隶都拼命地将领主大人的三条命令记在脑海中，然后陷入睡眠。
“妈妈……我好像闻到了食物的香气……”天微微亮，艾威亚抽着鼻子和母亲说着自己的发现。
“是昨天残留的味道吧。”母亲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天马上就要亮了，他们得赶在天彻底亮起来前去地里工作，要不然就要挨鞭子，还要扣去一天的饭。
“咚——咚——咚——”
第二天的钟声让所有人一下就清醒了，奴隶们惴惴不安地用最快的速度飞奔过去。
“我好像闻到了昨天的香味。”
一开始只是几个人这么说，然而离得越近，香味就越浓烈，当大木桶出现在奴隶们的眼中时，所有奴隶都愣住了。
接着，一个让人不敢置信地想法冒出了脑海。
一天三顿，竟然是真的？！
“赞美领主大人！感谢领主大人的仁慈！”一个奴隶大喊了起来，接着所有奴隶都跪了下来大喊起来。
管事却立刻变了脸色：“我昨天说什么了？！领主大人的命令‘不准下跪’！你们都把领主大人的命令忘在脑后了吗？！”
对奴隶来说，下跪是一件比吃饭更容易的事情，管事显然也是觉得奴隶就是一种骨头软的东西，下跪没什么的。但领主大人的命令高于一切！
管事是超凡者，比普通奴隶的地位高很多，但他同样是奴隶。自从上一任领主离开，他们这些没被带走奴隶，就再无进展了。
只有得到“主人”允许的奴隶才允许识字看书学习，接触超凡力量和知识必须要有主人的许可。
管事是领主的奴隶，但上一任领主走时，却没有将他们带去新领地，他们和这个领地一样，被丢弃了。
管事不敢对上一任领主有任何的不满，但他在13级战士已经停滞了50年，他必须要讨好新的领主得到新领主的信任和许可，才能在超凡者的路上继续前进。
“全部给我起来！”13级战士的威压全开，只有1级的奴隶们瑟瑟发抖，腿软得像面条，却飞快地把身体站得很直很直，让膝盖离地远远的。
管事的脸色阴沉难得让奴隶们害怕起自己会不会被杀掉，但管事深呼吸了几口气，只是爆着青筋让他们排队吃饭。
杀掉一堆奴隶很简单，甚至不是什么需要被呵斥的大事，毕竟奴隶真的太便宜了，也太容易死了。
但他不想在领主面前留下“连这种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的糟糕印象。
被管事吓过，奴隶们本就小心翼翼的动作变得更轻更快了。
管家按照斐洛司的吩咐让奴隶们吃了有生以来的第一顿“饱饭”。
但斐洛司的命令显然还没有结束。
在上流社会，贵族的脸面是比什么都来得重要的东西。
斐洛司现在也是贵族，不管内心有什么样的打算，但对待贵族，尤其是脚下这片土地的领主大人，面上都要露出十二分的恭敬。
一大早的，管家就告诉斐洛司有一大串的小贵族派了仆人过来帮忙。
“帮什么忙？”只要了一杯牛奶当早餐的斐洛司不紧不慢地听完了那一长串的名单才说话。
斐洛司只是很正常的一句问话，然而管家却误会了，连忙诚惶诚恐地说：“主、领主大人，是我目光短浅不该擅自揣摩您的想法。”
斐洛司挑了挑眉，顺着他的话问：“你哪里错了？”
管家连声道：“是我擅作主张，像领主大人这样的存在，需要怎么做不到，怎么可能需要其他卑贱的厨娘佣人呢！”
厨娘是个“稀缺”存在，虽然同样是奴隶，但普通仆人要比奴隶的地位高上很多，厨娘又比普通仆人的地位高上很多。
不仅是厨房最有油水，更是因为香料是很珍贵的存在，越讲究的贵族厨房里的魔法食材就越多，所以厨娘大概率是超凡者，而且还是略懂一些炼金术的施法者。
达雅克城已经有五十年没有迎来新领主了，上一任领主离开时带走了厨娘，没有主人的领主府没有资格也舍不得砸资源再培养一个厨娘。
昨天为迎接斐洛司的那顿晚餐，是管家用了自己的人脉好不容易才请到厨娘做出来的。
但为了宣告达雅克城——也就是现在的兰雅维利城迎来了新主人，宴会一定是盛大且隆重的。
但无论再光鲜亮丽的宴会，没有手艺精湛的厨娘都是不行的。
贵族们各个都是人精，虽然对斐洛司多少有些鄙夷，但没在彻底掌握他的情报前，表面功夫都是要做好的。昨天他们看得清楚，那些奴隶的人数看着虽然多，却没有一个超凡者，也就是说没有厨娘！
如果只是出借一个厨娘就能收获一个领主的友谊，谁不做这个一本万利的买卖呢？
于是昨天晚上贵族老爷们就吩咐了下去，各家贵族的厨娘们在做好自家老爷的早饭后就来领主府报道了。
管家为了讨好斐洛司，一口全部替他应了下来，毕竟谁会拒绝这么多的厨娘呢？即便只是“借用”几天。
虽然嘴上说着诚惶诚恐的话，但管家心里却是十分不屑的。
对大部分的贵族来说，面子是比生命更重要的存在，被“指出”没有厨娘是个会让贵族老爷们觉得十分丢脸的事情。
这个时候就需要管家自愿背锅将责任揽过去，贵族老爷们发完火后，再“顺势”地将人留下。
这样宴会能开得起来，面子也有了。
而他布莱兹虽然表面上看着是挨了一顿骂，但给领主大人留下的影响却是“聪明机灵有眼色，以后可以多培养培养”。
领主大人有了面子，而他布莱兹有了重视，所有人都得到好处的世界达成了！
然而斐洛司的下一句话却一下将心里美滋滋的布莱兹打入了地狱。
“谁说我要举行宴会了？”
“那我这就——”管家布莱兹早就含在舌尖的话说了一半，才突然意识到事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他的意料。
“领主大人，您不举办宴会吗？”布莱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天大消息似的。
举办宴会是向兰雅维利的官员贵族们宣告自己的存在，一个贵族，尤其是一个领主，到自己的领地不举办宴会……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斐洛司嗤笑了一声：“作为领主，我当然得要向所有人宣告我的存在——在这片土地上，我就是唯一的神，是唯一的声音！”
布莱兹和餐厅里的其他仆人简直被斐洛司狂妄大胆的发言吓傻了。
“领主大人您不能——”黎明女神的信徒布莱兹惊恐且带着一丝愤怒的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但在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注视下，渐渐失去了声音。
大逆不道！
这个世界，是有真正的神明存在的！
再强的超凡者，也只是“超越凡人”的存在，只是拥有比普通人更强大的力量，又怎么能和伟大的神明相比呢？
“哦，那你的等级迟迟升不上去祈求神明的时候，祂有让你一举冲到300级吗？”
布莱兹觉得新来的领主大人就是个疯子！不可理喻！
他很想说“你会受到神罚的”，但顾忌到自己的未来，强忍下了愤怒。
这个世界虽然有超凡者和普通人的划分，但正因为这个天堑的存在，奴隶和平民获取知识和资源的渠道被堵得很死。
想要提升等级，足够的知识不必可少，但知识掌握在贵族手中，没有贵族的允许，私自获取知识要接受十分严重的处罚。
而贵族们为了不被卑贱的奴隶们踩到头顶上，对知识的把控十分严格。
领主府内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但里面却没有半张写有文字的纸张。
五十年前，布莱兹就是一个28级的术士，五十年后，没有主人允许的他，没有任何的知识获取途径，于是没有任何奇迹地在28级卡了五十年。
多么悲哀的事情，为了他的未来，他竟然还要忍受着愤怒讨好这个可恶的渎神者！
或许是五十年的“自由”让布莱兹的表情管理退化了很多，斐洛司很清楚地读懂他的表情，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斐洛司只是顺着自己的心情，颁布了命令。
“我要让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智慧生命都知道，我，斐洛司，是这片土地的所有者。”
“一，二，三……”从酒馆老板那拿到工钱的莉莉丝珍惜无比地将手里的铜币数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只是一个月三铜币的工资，但有人愿意雇佣她这个七岁的小女孩已经是黎明女神眷顾的大好事了！
虽然帝国的平民小孩从四岁就要出去干活赚钱了，但人多工作少，能获得酬劳的工作都是十分珍贵的存在。
莉莉丝将钱裹了一层又一层的杂物放到怀里揣好，然后勤快地去收拾桌子。
老麦克酒馆的生意不错，游走在生死边缘的赏金猎人很喜欢在有钱的时候来喝点酒。像他们这种连超凡者也不是的平民，命贱得很，不知道哪天就死在魔兽和亡灵的嘴下，及时行乐是他们的生存信条。
“你们听说了吗？达雅克城这个鬼地方竟然也要迎来新领主了！”
“新领主？你不说我都忘记了，我们这个鬼地方竟然还是一片‘无主之地’。”
“已经不叫达雅克城啦，咱们领主到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名字给改了，现在改叫兰斯维利城啦！”
“兰斯维利？好怪的名字。”
“管他叫什么呢！反正用不了多久这个城市就会被白骨淹没了。”
这片领地的西边和无尽平原接壤，巫妖和亡灵根本不知道“节制”二字怎么写，几百年来已经“侵蚀”了几百多万平方公里属于于娜利亚的国土面积。
三百年前的商队从这里出发，甚至要走一个多月才能到达边境，但三百年后的今天，这里就是边境。
为了活命，贵族们不断地带领护卫们往安全的地方跑，慢慢地，这里就只剩下了一个子爵领地。
按照无尽平原的扩张程度算起来，最多再过十年，这里也是一片白骨。
有条件的人早就逃了，即便是还留在这个地方的贵族官员也是为了再多捞一笔，给搬家后的生活多一点保障。
国王要面子，不愿意宣布这些地方被放弃，于是在帝国法律上，这些地全部归拢到了一起，足有八百万平方公里的超大领地便“诞生”了！
但可以让人类生活的面积只有多少呢？20平方公里，也就是3万亩地。
贫瘠而狭小的安全区域，要供养三百多名官员以及他们的家人，还有两千的城防军。
这里的平民已经被榨干一滴血也不剩下了。
至于他们这种底层平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奴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变成肥料，十年之后的事情太过遥远了。
莉莉丝提着比她还要大的木桶将桌子上的餐具收走，虽然胳膊小腿都是细细的，却意外地有力气。
听说领主大人要来了，领主大人来了是什么意思，今年才七岁的莉莉丝不太理解，但听酒馆里的赏金猎人们说，领主新到一处领地时，一定会大肆庆祝一番，一场宴会下来至少要花费上千金币！
而这样的宴会要每天举办一次，连续举办三十场！！
一百铜等于一银，一百银又等于一金。在莉莉丝不算漫长的人生里，别说金币了，银币也未曾拥有过。
她对如此富有的领主羡慕不已：“那领主一定能每天都吃到白面包吧！”她没吃过白面包，据说那是由纯小麦制作成的顶级美食。
酒馆里的客人都是一些普通人，不会去点昂贵又不占肚子的白面包，自然也没有卖。
她只从赏金猎人的嘴里听说过，甚至没有见过，在她的记忆里黑面包已经是十分珍贵的美味了，根本没有想象力去幻想白面包是多么美妙的存在。
听到莉莉丝的艳羡，酒馆里的客人们嗤笑不已。
“小麦？领主根本不会用这种低贱的东西，魔法小麦听说吗？大贵族们喝的水都能增加魔力！”
普通的小麦在莉莉丝眼里就是很不得了的东西了，魔法小麦更是她不敢相信的存在。这一刻，领主的形象和富有在她的心理变得很厉害很厉害，比税务官们都要厉害！
“老麦克，我今天的酒钱先记账上，下次一起给。”
“老麦克，我的也记账上。”
不知道是不是开了一个坏头的缘故，记账下次给的声音不绝于耳。
莉莉丝急坏了，赏金猎人都是把命拴在裤腰带上换钱的“流浪者”，也许是重伤，也许是当场毙命，总之有无数种可能明天就消失。
记账下次给，这句话四舍五入就是想要赖账了。
莉莉丝好不容易才在老麦克这里获得一份工作岗位，她比任何都都不希望酒馆因为赚不到钱倒闭。
“不、不行！”莉莉丝急得跳脚，但对方是一群人高马大的亡命之徒，莉莉丝蚊子一样的声音并没引起多少的注意。
莉莉丝人微言轻，但老麦克就不一样了，他是年轻时是个32级的奥术法师，受伤断臂后开了这家酒馆，即便因为年纪实力倒退了许多，但也是个30级的施法者，敢在酒馆闹事吃霸王餐的人可不多。
以往遇到这种事情他会干脆利落地抽出法杖将对方剥个干净丢出去。
然而这次老麦克却连抽法杖的动作都没有：“莉莉丝，去拿张羊皮纸。”
莉莉丝急得差点就掉眼泪了，老麦克见她年纪小，拍了拍她的脑袋，向她解释了原因：“要开那么多场的宴会，那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为了填上这笔开销，更为了宣告领主大人的到来，接下来大家就要交很大一笔税了。”
莉莉丝顿时被吓得面色全无。
达雅克城的上一任领主都是五十年前的事情了，没经历过频繁换领主的莉莉丝自然是不懂得三年五个领主是什么地狱。
自由民要缴纳的税有很多，有上缴给帝国的，有“奉献”给神明的，有交给领主的，还有很多连负责收税的官员都解释不清楚的税收。
每年、每月、每周甚至是每天，都有各种各样的税要去缴纳。
交不上来？那就只能被剥夺自由民的身份变成比牲畜更短命的奴隶了。
接着再把这些奴隶一买——领主又有钱了。
老麦克年纪很大了，虽然只是刚踏入中级施法者的领域，但寿命也比一般人长。五十几年前，他虽然受伤花去了大半积蓄，但施法者来钱的路子多，家底比普通平民丰厚了不知多少。但即便如此，他也在一个又一个的“新领主”搜刮下差一点走投无路。
一个超凡者都差点因为交不上税沦落为奴隶，更不用说其他人。
曾几何时，达雅克城也是以拍卖出名的大城市，但无尽平原的侵蚀和领主们无节制的搜刮让这个本就岌岌可危的城市彻底成为了贫瘠且失去生机的没落城市。
看着眼前懵懂瘦小的孩子，老麦克冷硬的心也生出了些许的不忍。
在奇蒂家族的把持下，这个城市的平民虽然也是苟延残喘地活着，但新领主的到来，无疑是压死所有人的一根金稻草，而且还不是“最后一根”。
老麦克不担心自己，作为一个施法者，无论去哪里他都有能力养活自己，但这个城市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了。
“去吧，把羊皮纸拿来。”从不允许赊账的老麦克发了一次善心。赏金猎人们的赚钱能力比普通人强上不少，但一个个都没有存钱的概念，能留下之前的税钱已经相当不容易，哪里还有其他钱去交明天不知道需要多少的新税。
欠下这笔酒钱，要是能度过这次难关，以后再还也来得及，要是度不过那他也又奴隶商人那边的关系，都是身强体壮的壮劳力，卖个好价钱不难，到时候不就有钱还他的酒钱了？
莉莉丝虽然才七岁，但四岁就已经开始当学徒干活了，她不傻，很清楚新税收代表着什么，所以这会脑子完全是空白的，身体养成的本能遵循着老麦克的吩咐去拿羊皮纸，但脑子已经被恐惧占据了。
就连下班时老麦克怜悯地多给了她一个铜币这件事，也没能让她开心起来。
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家，受伤躺在床上的父亲像是老了二十岁，同样是干完活赶回家的母亲也是满面愁容。
她的几个哥哥姐姐也是不知所措的茫然和恐慌。
显然新城主到来代表着要征收新的税收的这件大事，已经是全城自由民都知道的“常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