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嫣一边说着,一边亲昵地拍了拍叶拙的手背。这是她说话的小习惯,但叶拙却从来没有从她这个年纪的女性身上得到过这种亲近……
他那样七零八落的家,哪次见面不是一地鸡毛。
这样和睦地坐着聊天说笑,是叶拙记忆里空缺的部分。
他不熟练地和李若嫣沟通着,生怕自己哪个表情或者回答会让李若嫣不满意。
但从始至终,叶拙都没看到李若嫣皱眉。
这顿本让叶拙心怀忐忑的晚餐,最后结束时,叶拙却无比放松。
他享受了两个小时的从未有过的温馨时刻,这一切都是在季隶铭的默许,甚至有意促成下发生。
叶拙心里那颗小小的种子,在深厚的土层之下轻轻动了动。
季隶铭开车把李若嫣送到A市一处别墅门前。
李若嫣问:“今年中秋真得不回家了?”
季隶铭点头,“不回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也挺好。”李若嫣嘴上说着宽慰自己的话,心里却有些失落,“等我有时间再来看你,到时候我一定把你爸也带上。”
这里是富人聚集的别墅区,而李若嫣下车的这栋则是季隶铭后来买下那套房子的最高配置。
原来季隶铭家里在A市是有房子的,而且还——这么豪华。
叶拙原本以为三层小楼已经足够舒适,但见到这栋之后才发觉,季家少爷又下凡受难了。
季隶铭把车开出小区时,和叶拙解释说:“这里离得有点远,所以我没来这里住。”
叶拙“嗯”了一声,没有深入去想。
季隶铭还是有些紧张,像是怕自己的心思败露,没话找话地问:“保温杯用了吗?应该没问题吧。”
不提还好,一提叶拙就郁闷地皱起眉头。
这个表情在叶拙脸上可不常见。
季隶铭盯着后视镜里叶拙的脸,“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问题,保温效果一级好。”叶拙苦恼地说:“但是我上午第一节课接的热水,下午喝还在烫嘴。”
叶拙的嘴唇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透过镜子,季隶铭盯着叶拙红润的唇。
好像是有些红,还有些发肿……
和那天晚上一样。
本来早就从季隶铭脑海中消失的记忆片段,以一种清晰又真实的方式复现。
季隶铭感觉到他当时的疯狂,还有叶拙嘴唇柔软的触感……
在回忆的鞭挞下,季隶铭的呼吸不自觉加重。
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想法。
【来电显示:历文】
季隶铭用力呼吸,把胸腔中灼热的二氧化碳全部排出去,接起电话:“喂——”
“——妈的路言意那狗比要到我们学校重新读书,这他爹的,哎!晦气啊!”
历文刚刚得知这个消息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了季隶铭,此刻他的声音急切又高昂。
季隶铭悄悄看向叶拙。
刚才那番话,在安静的车厢内可能会很明显……
但是叶拙还是默然坐着,表情没有出现任何不同。
没听见吗?
还是听见了也不在意?
季隶铭握紧方向盘,和历文草草说了几句,连忙结束了通话。
“是厉老师的打来的。”季隶铭说。
叶拙“嗯”了一声,而后才平淡地问:“他说什么了?”
季隶铭高高提起的心终于平复,“没说什么,就是问问你的情况怎样。”
季隶铭用力掩盖的事情,叶拙早就知道。
甚至连路言意,他也在下午见到了。
叶拙不知道他和路言意在走廊遇见是巧合还是故意。
只是在这么大的校园内,要面对面地遇上,实在过于蹊跷。
叶拙肯定季隶铭是认出自己来了。
但是季隶铭只是在他面前稍作停留,然后快步离开。
墨镜口罩高领毛衣,这些东西掩盖着路言意身上的伤,
擦肩而过的时候,叶拙想,他们遇到可能真的是个巧合。
在叶拙生活正在向上走的时候,在路言意最落魄的时候,上天安排他们见一面。
然后呢?
然后可能就是再也不见。
哗啦啦的水声停下。
叶拙擦干身上的水,对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稍显黝黑的皮肤。
其实他现在已经比刚回来的自己要白回来一些,但和三年前的自己比,叶拙已经黑了三个度。
但比起过去那副像不见天日的白,叶拙还是更喜欢现在的自己。
他穿上睡衣,脚腕肿得没法正常走路,只能单脚跳着去到床上。
晚上上楼前,季隶铭还问了下他右脚的情况。
那时候还不算肿,但洗完澡再一看,已经肿成了两个脚腕那么粗。
叶拙正努力回想着哪里能找到冰块的时候,门从外被敲响。
“我能进吗?”季隶铭问。
“进!”
叶拙立刻盘腿坐着,抱个枕头在怀里,这样他肿成苹果的脚腕就能挡的严严实实。
季隶铭手里拿了一堆东西进来,“这是我妈妈特地交代,让我务必分给你的特产。”
季隶铭一边把东西往外取,一边介绍分别是什么。
苏式鲜肉月饼。
在家里熬好的桂花芡实用罐子装来。
还有一罐古法密封的碧螺春新茶。
东西不多,但叶拙连忙拒绝:“这也太多了,阿姨客气了,我吃不了这么多。”
季隶铭把所有东西往叶拙桌上一放,丝毫没有要收回的意思。
“你别推脱了,我妈妈要是知道你不要她特地准备的东西,是会多想的。”
是季妈妈送的心意,叶拙只好收下。
季隶铭手指敲了敲那罐芡实,说:“这个在我老家也叫鸡头米,是我妈让我爸剥好了煮的,味道也偏甜,可以当成小甜点来吃。”
天下敢让季隶铭爸爸做累活的,也就只有季妈妈一个。
“这个不能放久,味道会变的。看你晚上都只顾着和我妈妈聊天,也没怎么吃,不如现在就吃了吧。”季隶铭可能早就想好让叶拙晚上就吃,上楼的时候还特地带了一把洗干净的勺子,现在一同递给叶拙。
但无奈从季隶铭的位置到叶拙这里还有点距离,叶拙艰难地挪着自己去拿,枕头从膝盖上翻落。
“脚怎么肿的这样厉害?”季隶铭立刻留意到叶拙那红肿的右脚。
叶拙刚想狡辩,季隶铭已经迈步,“坐好等我,我去拿药油来。”
同样是用药。
小时候的叶拙无论是摔伤还是扭到,叶承礼只会给他一瓶药膏,告诉他涂上就好。
但也从来没有这样紧张和在意过。
季隶铭拿了一瓶红花油上来,叶拙刚想接,季隶铭却坐在他脚边,伸手捧起了叶拙的小腿。
“别乱动。”季隶铭看出叶拙想收回去,“让我摸一下,看看有没有伤到骨头。”
季隶铭触碰他脚腕的表情无比认真,没有丝毫□□,这让叶拙心里惭愧了起来。
在季隶铭说出让他摸一下这几个字的时候,叶拙心里是猛地抗拒了一下。
他为自己一闪而过的坏猜测感到羞愧。
“肿得有点严重。”季隶铭说。
季隶铭的指腹在叶拙脚腕上的皮肤上摩挲着,指尖的纹路有些粗糙,在叶拙刚洗过的软嫩皮肤上划过,留下温度的痕迹。
季隶铭的一只手握着叶拙的小腿,睡衣短裤下的腿黑白分明,精瘦有力的腿有种漂亮浸湿的肌肉线条,和肿起的脚腕触感完全不同,叶拙的小腿摸起来柔韧且细滑。
季隶铭声音有些低沉,手指轻轻碰了下叶拙的脚腕,问:“疼吗?”
“不疼——嘶,疼。”叶拙的倔强没坚持两秒,就迅速败下阵来。
“我要再摸一下,你别动。”季隶铭双眸认真和叶拙对视,深邃的眼吸引了叶拙的全部注意力,所以在季隶铭猛地握住他脚腕的时候,叶拙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脚腕骨头就发出“嘎嘣”一声脆响——
“啊…”叶拙一声痛呼。
季隶铭刚才帮他正骨,很快但也很痛。
在正骨的同时,叶拙疼得眼眶里一眨就挤出了一滴眼泪。
季隶铭的手再度抚上叶拙的脚腕:“现在还疼吗?”
神奇的是,疼痛感竟然真的少了许多。
“谢谢……”叶拙一开口,声音就打了个颤。
季隶铭:“我是不是弄疼你了?”
叶拙这次没否认,一五一十地说:“疼死了。”
刚才那一下,他还以为自己要被季隶铭掰断了脚。
“我是怕和你说了之后你会害怕,这样正骨的话,你全身是放松的,正骨效果就更好。”
这时候红花油就更有用了。
季隶铭将红花油倒在掌心揉搓,“我帮你揉一下。”
手贴上叶拙脚腕的时候,那股火辣的感觉顺着季隶铭的手掌,爬到两个人的身上。
两个并排而行的人一同打破了空旷教室的宁静。
准确来说, 是一个被搀扶的人被另外一个人送进了教室里。
叶拙的右脚虚点着地,用前脚掌承担自己的体重。
但他发誓,自己走路绝对没有大碍, 完全不用被人搀扶着走路。
只是季隶铭坚持要送他来上学, 才成了现在这个情况。
为了不引起围观, 叶拙将到学校的时间提前了半个小时。
幸好“勤劳”的大学生们没有早到的习惯。
叶拙和季隶铭到的时候, 教室果然空着。
“你就送到这吧,快去公司吧。”
叶拙着急忙慌地想要自己走。
但季隶铭并不放心, 皱眉说;“都已经送你到教室了, 也不差那两步了。我送你过去, 你打算坐在哪里?”
季隶铭这种表面温和的人,实际要真得执着起来,叶拙还真拿他没辙。
主要是叶拙外冷内热,有些事情, 他下不了狠心拒绝。
而季隶铭则恰恰相反,在自己坚持的事情上从来不会轻易放弃。
这样下来,只有叶拙一步一步被季隶铭说服的份。
叶拙以为季隶铭把自己送到后排之后就会离开,但季隶铭无比自然地在他身边的座位坐下。
季隶铭正襟危坐, 双眼目视前方的黑板, 仿佛已经在班里开始上课。
时间好像回到了高中时期。
季隶铭,那个被所有老师夸奖的学生, 上课时候总是无比认真, 下课后却和路言意叶拙一起厮混。
那些岁月再忆起,仿佛加了是曝光了的胶片。
无论镜头记录时何种模样,但经过加工之后, 都变成了另外的模样。
叶拙想起季隶铭常常给他买的水,时不时找各种借口送的礼物。
放学时一起走过的楼梯和校外成排的梧桐树。
叶拙曾经以为自己过去的记忆里, 季隶铭只不过是个占比很小的存在。
但现在他才意识到,原来季隶铭在很多个不被重视的时刻还有没被发现的角落,悄无声息地在叶拙回忆里镶了个边。
他看起来没存在过,却是无处不在。
季隶铭坐在教室里,手指轻抚着桌面,轻声说:“你现在还能坐在教室里,真好。”
他缺席了叶拙的大学时代,这件事让季隶铭无比后悔。
现在有机会让他重新见证,虽然不能同行,但他现在终于不是过去那个需要夹在三人关系的乖学生。
他能为叶拙提供充足的条件,让叶拙安心学习,没有后顾之忧。
这样想想,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叶拙说:“你要是想要旁听也可以来,只要不打扰到正常的教学秩序,不侵犯到学生们的权益,学校是欢迎能面向更多人来传播知识的。”
迄今为止,叶拙对季隶铭在国外四年的了解也仅仅是那晚季隶铭自己说的。
但他想,季隶铭应该也遗憾自己没有好好享受大学时光。
叶拙推销着学校,同时也在鼓励季隶铭来修补过去的经历。
“学校的食堂也很好吃,只是我没有学校的饭卡,要等厉老师回来才行。”叶拙补充说。
“没有饭卡……”季隶铭的语气有些疑惑。
叶拙的午饭都是在学校解决的,季隶铭下意识就认为能够方便地买到午餐,但没想到有些学校食堂不对外开放。
有时候历文不在,叶拙为了不麻烦别人,可能就草草吃点东西了事了。
季隶铭也想到这一层,和叶拙说:“你今天不是只有上午有课?等下课了,我让司机接你到公司来?”
叶拙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自己回家就行,下午想睡一觉再写作业,不去你公司打扰你了。”
“那你要好好吃饭才行。”
“你放心吧。”叶拙真是没想到季隶铭会因为这点小事纠结。
闲聊一会,教室迎来了除他们之外的第一个学生——
一个长相清秀但很有亲和力的女孩。
她一进来就看见叶拙坐在后排,挥手打招呼的时候笑得有些腼腆。
叶拙对她有印象。
她叫顾晚,每次都是最早到教室的。
之前给叶拙留座位的,也是她。
顾晚一路走到后排,在叶拙附近的座位坐下。
她低头把笔记本拿出来,正听见叶拙和他身边的男人说:“你要不要去上班啊,现在已经不早了。”
顾晚进来第一眼看见叶拙,紧接着就是坐在叶拙身边的这个男人。
看上去成熟而大气,是会被播音系抢到打起来的长相,连眉毛的形状都让人感到安心。
听到叶拙问他关于上班的事情,顾晚才确认他果然不是学校的学生,否则早就该在朋友圈里见过有人在人海茫茫里“打捞”这个帅哥。
男人回答:“我走了之后没人扶你,你一会下课换教室怎么办呢?”
这语气听起来颇为担心。
顾晚瞥了眼叶拙在桌下的脚,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反而是看见了叶拙和季隶铭两个人学生气和精英范的气质碰撞。
顾晚心里咯噔一下,鼓起勇气问叶拙:“你的脚受伤了吗?”
叶拙:“其实没什么事情,是他太担心了。”
顾晚深呼吸,“那我扶你好了。”
叶拙:“这不太合适吧。”
“没关系的,我爸爸是外科医生,妈妈是医院护士,遇到病患的时候伸出援手是应该的。”顾晚说得真诚,目光转向季隶铭,说:“你可以放心把你弟弟交给我。”
叶拙有些诧异。
而季隶铭有些戏谑的目光也让叶拙脸上一热。
“我和他不是兄弟。”
顾晚微怔。
不是兄弟,那是什么?
叶拙拒绝了顾晚的好意:“我自己能走的,谢谢你的好意。”
他起身走了两步,的确是可以靠自己行走,但就是右脚明显用不上力气。
“是真得没有问——题!!”叶拙的左脚绊到了右脚,险些来个平地摔,但季隶铭伸手拦住了他。
“怎么这么不小心?”季隶铭的声音低沉。
看着季隶铭搭在叶拙腰上的手,顾晚忽然想起季隶铭那张脸应该见过……
她低下头,开始根据自己稀少的记忆开始检索。
叶拙重新坐下,和季隶铭说:“我是能自己走的,而且我也不可能就这样还拄拐杖,只是走得慢点而已。”
季隶铭也知道自己再说就太婆婆妈妈,只好简单说了句小心点。
他怕他不说,叶拙自己是不知道心疼自己的。
季隶铭低头看了看手表,已经到了非走不可的时间了。
走前,季隶铭问:“中午记得好好吃饭,晚上想吃什么?我提前叫人买好了送去,这样等我下班回去就能做了。”
“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吗?”
季隶铭点了点头,“没事,两个人也要吃饭的。”
叶拙睁大眼,“李阿姨走了吗?如果阿姨不嫌弃的话,要不就叫阿姨到家里来尝尝我手艺?”
这个提议让季隶铭的心微微晃动。
即便知道叶拙只是出于礼貌才请妈妈来,但季隶铭还是不禁为叶拙和妈妈相处融洽感到高兴……
他忍不住往更远的地方想。
如果是叶拙这样的孩子,妈妈和他接触这么多次,应该会接受他的吧。
迎着叶拙期待的目光,季隶铭回答说:“我妈妈今晚约了她很多年的姐妹吃饭,你愿意一起招待她们吗?”
“当然了。”叶拙不假思索地回答。
他们很快敲定晚上招待李若嫣和她朋友的事情。
而低头搜索的顾晚默不作声地抬起头,悄悄将眼前这个男人的脸和手机上照片的脸做对比——
半个月前狗仔爆料,路言意新欢旧爱同居的八卦,配图上的男人和眼前这个男人长相一样。
他们不仅同居,还接送,见过家长……
顾晚脸色有些发白,低着头快步走出教室。
走廊窗户吹进来的冷风让她冷静了许多。
身后传来脚步声,顾晚回头,正是季隶铭。
“不好意思,我想你现在应该很伤心,但我和叶拙的关系仅仅是我单方面追求他。”
季隶铭的声音和长相很相配,顾晚听这个横空出现的情敌说话都没办法生气。
而且季隶铭出来,居然是和她坦白自己和叶拙不是恋人关系?
顾晚有些迟疑,又听季隶铭说:
“只是我不希望你对叶拙的好感继续发展下去。不是因为我想阻拦你追求他,也不是我在以情敌的身份信息向你警告,只是叶拙应该不会接受一个女孩的感情……我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叶拙很清楚自己的母亲因什么痛苦,所以不会再让别的女人重蹈覆辙。
顾晚很聪明,很快就悟出季隶铭的潜台词:“你的意思是……他不喜欢女孩?”
季隶铭点了点头。
顾晚抿唇,她也不是硬要和叶拙在一起,如果叶拙不喜欢她,她也不会死缠烂打。
只是她刚刚在搜索季隶铭的时候,明明还看到了更多东西……
顾晚知道季隶铭的身份和地位,但还是冒着影响前程的风险,质问季隶铭:“就算叶拙喜欢男人,也不该是你。你能真得不带任何目的地对他好,一心一意地照顾好他吗?”
走廊里响起季隶铭坚定又温柔的声音:“我能。”
十分钟,不是随手发消息刚好赶在这个时间。
而是季隶铭提前想好了,这十分钟足够叶拙收拾好东西从教室离开。
但他没想到的是, 今天叶拙在下课之后去找老师问了问题。
大学中本就很少有下课后学生去讲台问问题的情况, 叶拙去请教的还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 学生主动拖老师的堂, 叶拙心里七上八下的,在平板上打开昨天作业的时候, 手指都有些发抖。
幸而老师很负责, 一边问起叶拙的情况, 一边耐心等待叶拙翻找作业。
就在叶拙把平板递给老师的同时,屏幕上方突然跳出来季隶铭的消息。
【放学了吗?记得好好吃饭。】
老师呵呵笑了笑,脸上带着些过来人的调笑:“对象啊?”
叶拙闹了个大红脸,“我们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朋友~”这两个字被说得意味深长, 好在老师放过了叶拙这个脸皮比小笼包子皮还薄的人,把话题拉回了学术方面。
这一次对话,让叶拙受益匪浅。
老师们总是能够言简意赅地回答叶拙的困惑。
这感觉就像是在武侠小说里被三言两语点拨后的顿悟。
都说艺术创作需要天赋,可这些老师们的存在就代表了经验和经历的重要性, 正是有了他们, 才能够让抽象的艺术变得具象化,通过言传身教, 让更多的人能够走进艺术的大门。
叶拙本想鞠躬, 但是觉得太过正式会让老师觉得虚伪,就只能不停说谢谢。
老师挥了挥手,满不在乎地说不算什么事。
她推了推鼻梁上眼睛, 笑着提醒说:“一会别忘了给你朋友去个回信。”
叶拙赧然地点头。
季隶铭的关心无微不至又十分自然,叶拙甚至都快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有时候历文也说, 季隶铭对叶拙就像是有分离焦虑的妈妈——不在一起的时候有分离焦虑,在一起的时候没有分离但有焦虑。
按照历文习惯满嘴跑火车,这样的形容是夸张了很多倍。
但季隶铭的确是有些……过于在意叶拙的生活了。
这种在意在叶拙心里是得到的反馈很复杂。
叶拙偶尔觉得有些热情过度,偶尔又觉得季隶铭真是个好人,绝大部分时间,叶拙都有意让自己不去想,因为他的大脑就像产生了条件反射,每次思考季隶铭为什么对他这样好,都会直接联想到那个吻……
还是不要想了。
总不是因为季隶铭喜欢自己……
叶拙想到这个可能,全身都打了个寒颤。
季隶铭…喜欢我?
不不不,绝对不可能。
“想什么呢?一直在走神。”
叶拙猛地回过神,发现自己手里拿着蚝油,却连盖子都没有打开,只是傻站着。
季隶铭眉宇间透露着担忧,放下手里的锅铲,问:“白天发生了什么吗?从我回家到现在,你好像就很心不在焉。”
“我没事……”叶拙含糊不清地回答,想要把这个问题带过去。
但越是想跳过,越是事与愿违。
在和季隶铭对视的瞬间,他很快就垂下眼睛。
季隶铭皱眉说:“学校里的事情?”
叶拙立刻为学校澄清:“不不不,没有的事。”
差点就给学校甩上一口大锅,叶拙不得不编出一个像样的理由,让季隶铭的注意力转移开来。
“我就是在想要是做的饭菜你妈妈不喜欢怎么办?”
“不会不喜欢的。”季隶铭说:“她和我口味差不多,我喜欢的,她也会喜欢。”
季隶铭口中的“喜欢”两个字像是有魔法,在叶拙耳边来回转悠。
叶拙好不容易才暂时忘记的字眼,又重新在心头出现。
季隶铭……是喜欢我吗?
叶拙端起自己亲手拌的芝麻菠菜去到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了琳琅满目的菜样,一眼望去不仅有荤有素,连荤素搭配、餐具使用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但这场以叶拙下厨名义的晚餐,除了叶拙刚刚做好的小凉菜,其他都是季隶铭揽下做出来的。
叶拙回到厨房,看着季隶铭专注地翻炒着芥蓝,说:“下道菜让我来吧。”
季隶铭想也不想,“不用了,我来做就好。”
“本来就是让阿姨来尝尝我的手艺的,但我到现在……”叶拙举起一根手指,“就做了一个菜。”
季隶铭目光看向他,不禁笑了笑。
“我是按照你的习惯做的,到时候就说是你做的,一样。”
季隶铭说得没错,之前季隶铭还不太喜欢叶拙这种青菜白灼的吃法,但现在也已经开始追求绿叶菜要做的鲜爽,这份白灼芥蓝就卖相极佳,绿油油的蔬菜上裹着油润的调味汁,一眼看着都能感受到其中的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