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冬面糊了,游书朗又去买了一碗。临走时好心问樊霄是否可以独处?
男人倚着门,用眼神勾着他,音色幽幽:“要不,游主任把西服留给我?”
游书朗想了一会儿才低低“草”了一声,带上门外出买面。
再回来时,已是二十分钟后,樊霄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背转过身眉间仍有阴冷的苦涩。
“过来吃面。”
换了家居服的游书朗,指间透着清凉的水汽,他将餐具用流水冲过,坐在了矮桌的一侧。
圆滚滚的面条被夹到汤匙中,再交与樊霄的左手,樊霄接过吃下,便又等着下一匙。
热食蒸腾起的雾气中,游书朗的面色多了几分柔和,眸光轻软,无端看出了些温柔。
他挑面:“小的时候见过一只流浪的小猫,也伤了一只脚。现在想想和你很像。”
樊霄眉间的阴郁去了几分,笑着问:“被游主任救了?”
面放在汤匙中:“喂过几次,它的警惕心很强,不让人靠近,这点和你也挺像的。”
樊霄一怔,随即移了移椅子:“我这不是和游主任离得挺近吗?”
手里被塞了汤匙,他听到对面的男人岔开话题:“赶紧吃,一会儿又糊了。”
“英俊吗?”
“嗯?”
“那小猫。”
游书朗接过空汤匙,笑着摇头:“又脏又丑,这点倒是和你不像。”
樊霄微微压近:“所以,游主任是在说我英俊?”
房间里幽光暗淡,面香浓郁,勾缠着空气。狭小的空间因为一句玩笑话变得逼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拥挤。
面条从筷子滑落,溅出了几滴汤汁。
游书朗老道,自然有一百句得体的回复,来打破眼下暧昧的气氛,可…话到唇边又咽了回去。
此刻的樊霄,眉间的郁色已淡,遮掩的痛楚抽丝拔离,整个人松松懒懒,眼中藏着戏谑,又变成了平日那副混蛋模样。
面汤微荡,游书朗又挑了一箸,轻声认下:“樊总确实英俊得紧。”
论坛开了整整一天,一场接着一场,紧锣密鼓。参会者面前放着成摞的资料,其中就有博海舒心口服液的宣传彩页。
樊霄的位置临窗,窗外不远处就是碧海蓝天,即便关着窗,波涛汹涌,也能听见浪声。
游书朗与他换了位子,将自己的名牌放在了窗口。一个身位并不能阻隔涛声,显而易见,这是愚蠢之举。可还是看到了樊霄略带感激的目光,游书朗心里一叹,就他妈傻逼一回吧。
僵直的脊背,紧抿的唇角,樊霄的额间渗出微微细汗。S市无冬,但在这个季节也不至于热得发汗。
旧梦伴随着浪涛的声音涌来,嘶吼和恐惧,无路可逃的绝境,快速上涨的海水,一声声你要活下去,与那张沉入水中的脸……
呼吸逐渐急促,双拳紧握,指甲几乎陷入肉里,樊霄想要找一处黑暗蜷缩,抛弃所有,以及自己肮脏疲累的生命。
蓦地,腿上一暖,温热的体温注入冰冷的皮肉,像干涸的土地遇到一股甘泉,顺着脉络游走了四肢百骸,一点一点温暖了僵直的躯体,将樊霄从撕裂的幻象中拉扯回来。
是游书朗,他将腿缓缓地贴上了樊霄。
眼前交叠的幻象逐渐散去,樊霄的眸子重现清明。他调整着呼吸,等待着偶然相碰后的离开。
却没有。非但没有离开,游书朗的整个小腿都贴了过来。会议桌下,两条相邻的长腿紧贴,隔着西裤料子交融着彼此的体温。
这种类似于私情的抚慰,催得樊霄心头发紧,他看向身侧的男人,目光中的游书朗依旧正襟危坐,西装笔挺,衬衫规整,扣子一路系到喉下,端得沉稳又禁欲,只有频繁翕动的睫毛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与尴尬。
顶着樊霄近乎灼热的视线,游书朗目不斜视:“好好听讲,这个专家很具前瞻性。”
轻且低的叮嘱中,樊霄硬是听出了温柔,他依言看向台上的专家。
只是,隔着水雾,很难看清楚。
论坛开了一天,会后还有晚宴,几个人见缝插针推介新品。游书朗从容专业,樊霄又会控场,效果十分不错。
走出宴会厅,弦月低垂,海面涌荡着灯塔的光,像一条不知归处的遥路。
怕樊霄再次受到刺激,游书朗催促:“走吧,回宾馆。”
樊霄反而没动,望着深暗的大海,久立后轻言。
“书朗,陪我走近看看。”他的声音异常沙哑,带着棱角和冷意。
“你确定?”
“总不能永远逃避。”
几次犹豫之后,樊霄终于拉开步子,踩上了细软的沙滩。
沙滩上还有散落的游客,三三两两,并不喧嚣。
细沙裹着太阳的余温,不过却被皮鞋隔绝在外。
揉碎了星光的海面,更显得深沉漆黑,分不出哪里是海哪里是天,像宇宙的尽头,无端的让人恐惧。
越近海边,前面的男人反而走得越快。涌来的海浪延伸至脚下,险些湿了樊霄的鞋袜。
游书朗紧跟了两步,走到樊霄身侧,一把拉住了他。手掌搭在他的肩头,才发现男人抖得厉害。
“樊霄!停下!”
听了这声呼唤,空洞的目光才又有了神色,樊霄勾起唇角,算是笑了:“怎么,怕我自杀啊?”
游书朗的手从男人的肩头顺着臂膀滑下,扣住了他的腕子,反身一带:“想要脱敏,也不能这么心急。”
沙滩上有藤椅,他带着男人坐下。樊霄很乖,像提线木偶一样任人摆布。
两个人坐得很近,鞋尖挨着鞋尖,衣角碰着衣角,樊霄下意识又往游书朗身边凑了凑,闯入了亲密的范围。
游书朗坐着没动,拿出一颗烟放在指间慢慢揉,他缓缓问道:“出事之后再也没来过海边?”
樊霄点点头又摇摇头:“出事之后断断续续接受了几年心理治疗,18岁时觉得自己已经强大到可以面对过往,那时去了一趟芭提雅,可是还没看到海,只是听到海浪声我就已经失控了。”
樊霄双手搓了一把脸,仿佛心底深处的苦涩渗透了每一寸皮肤:“后来接受了脱敏治疗,看大海的视频,听海浪的音频,周而复始。可是我厌倦了不能掌控的自己,也不想一次次面对那个噩梦,最终只能放弃了。”
他瞥了一眼漆黑的海面,又快速收回目光,悲怆的自嘲:“这些年我一直在逃避,像个懦夫一样。”
“我不敢游泳。”暗淡的光影中,游书朗忽然说道,他的声音缓慢沉重,像吊着一个千斤坠,“知道为什么吗?”
不等回复,他便继续说道:“其实我原来游泳很在行,是摸鱼的一把好手。小时候家里穷,夏天的时候,我们这些男孩儿都会到附近的河沟下地笼捕鱼。”
目光顺着海面延伸,游书朗仿佛又看到了那段少年时光:“谁的地笼下得远、下得深,收获就会好一些,那时地窨子(注:贫民区)里只有我和另一个男孩水性好,鱼补得比别人多。”
“不知怎么他就将我当成了竞争对手,总是看我不顺眼,还欺负我弟弟。后来有一次他贪图鱼获,地笼下的太远,下去取时,被水草缠住了脚。”
“你去救他了?”樊霄的语中有着凉薄的冷意。
“救了,但差点被他拖成水鬼。他那时已经慌了,抓住我不放,一直束缚着我的手脚,后来他被一口水呛晕了,我才将他拖上了岸。”
樊霄嗤地一笑,没言语。
“笑我是圣人?可我真的没有那么好。”游书朗将烟含在口中,偏头错过了樊霄划燃的火柴,“海滩禁烟,我就咬一会儿。”
“我救了那人,也没得到什么好脸色,还被他诬陷偷起了他的鱼获。”游书朗望着弦月,黑发细碎的散落在额前,眼睫鸦羽一般地下压,遮掩了沉重的情绪,“转过一年,他竟然犯了同样的错误,可这次…我犹豫了。”
夜已深,游客四散,海滩倏忽安静的吓人,连涛声都变得遥远,游书朗缓缓说道:“我站在岸上看着他挣扎呼救,看着他的头在水面一上一下,一年前的那种被束缚住手脚,不断下沉的感觉忽然再次令我窒息。”
优越的下颌线让他显得清隽卓然,男人咬了咬烟蒂:“所以你问我在大难面前会不会对别人伸出援手,我说我不知道。”
“他死了?”樊霄问。
“没有。我还是下去救他了,只是犹豫了一会儿。”游书朗从樊霄口袋中翻出火柴,点燃了香烟,第一次坏了规矩,“虽然没死,但他因为溺水,大脑缺氧时间过长,傻了。”
“后来,他的爸妈还来感谢我,几乎跪下给我磕头。自那之后…我就不游泳了。”
“你觉得他傻了是你导致的?多了那两分钟的时间,他就能健康?”樊霄的薄唇微微翘起,透着若隐若现的讥笑之意,“哦,还有两种可能。他没傻,拖你做了水鬼;或者你救了他,他再次翻脸不认人。”
游书朗轻轻笑了一下,有些无奈:“樊霄,安慰人的话可不可以好好说?”
晚风咸湿,轻轻扬起了发丝。
“游书朗。”樊霄的呼唤像白沙一样柔软。
“嗯?”
“你确实是一个好人。”
“……”
游书朗笑了笑,目光对上樊霄,缓缓开口:“你说我们不应该替别人决定生死,但我觉得只要还活着,总会有人告诉他,这世界其实也不赖,挺美好的。”
声线沉沉,平静柔和,轻绕人心。
“所以,”樊霄回视游书朗,“你就是那个人?”
“那个告诉我这个世界也不赖的人?”
鲜少的,游书朗没有避开樊霄热切的目光:“我只想告诉你,每个人的心底都有自己不愿直视的陈伤。既然不愿直视,何必又非得逼着自己一遍一遍掀开伤口去看,逃避并不丢人,也不是懦夫的行为,不能看海我们就不看,不能游泳咱们就不游。”
“樊霄,”游书朗站起身伸出手,“我们回宾馆,关窗锁门,就听不到这该死的波浪声了。”
海风轻涌,鼓动着衬衫,月光从游书朗身后倾洒过来,让他像踏着清辉而来的使徒。
可此时,樊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把这个人拉下神坛,弄脏弄坏,禁锢为自己的专属物!
他搭上那手,沙哑地问:“回到宾馆,锁上门,干什么?”
一句所有男人都能听懂的H色笑话。
游书朗微微变了脸色,他摘了烟,甩开了樊霄的手,转身的时候丢下一句:“干你。”
一句玩笑话,樊霄哄了半晚。
游书朗不是个计较的人,却也一直端着,无非是看樊霄笑着闹着,冲淡了阴郁感伤的情绪。
入夜,樊霄洗澡。
他曾演技卓绝,弄出身残志坚的苦情戏码。但也并未哄得游书朗为他沐浴,只得到了游主任系在他伤手上的超大号的塑料袋。
进了浴室,樊霄神情淡漠地将手夹板卸下,用已经恢复如常的右手去褪裤子,褪到一半,玻璃门从外面映上一个身影。
游书朗轻轻敲门:“樊霄你忘了带浴巾进去。”
樊霄矫情,出行带着自用的浴巾、浴袍。
他脱下裤子,大咧咧的遛着袅,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
“谢了。”拿过浴巾,樊霄还想讨一句闲,话音儿还没漏,门就被从外面推上了,亏得他矫捷的向后撤身,沉甸甸的大袅才免受被夹之苦。
洗过澡,再次拉开浴室的门,围着浴巾的樊霄吓了一跳。
游书朗托着一杯红酒靠在门侧,身姿松散慵懒,唇边勾着若隐若现的笑,看向他时,惑人得紧。
樊霄心脏猛然跳动,思绪一歪,在脑子里寻了一圈酒店付费套子的位置。
“游主任舍得开这酒了?”
红酒是樊霄随行李带来的,比送给陆臻的那瓶还要名贵。游书朗不好酒,挡了两次,没让开。
干红未醒,散发的微微酸涩的味道。游书朗轻轻一笑:“喝一杯?”
他瞧瞧樊霄的伤手:“这手用不上,还我伺候着?”
尾音轻扬,话不对味。樊霄略略思量,试探地开口:“那就劳烦游主任了。”
游书朗笑:“过来。”
“在这…喝?”樊霄向沙发瞄了一眼,却依旧听话的靠近男人。
两个人身上散发的温热气息刚刚交融,游书朗就一把抓住樊霄的浴袍领子,重重一撞将他压在了墙上。
红色的液体在杯中剧烈摇晃,溅出几滴,染红了樊霄洁白的浴袍。
鼻息交缠,游书朗眼中的笑意藏着锋利的光:“樊总,怎么喝?一杯还是一口?”
胸膛紧压着胸膛,一条腿锁在自己腿间,游书朗做的是标准的制敌姿势,可樊霄却在这种强劲的控制中…动了情。
“游主任说怎么喝就怎么喝。”他的声音低哑,像砂砾在心间碾过,有些磨人。
“那就多喝点。”
大半杯红酒带着力量撞到樊霄唇上,玻璃敲在牙齿上,震得发麻。游书朗翻手,扬起杯子,酸涩的红酒一汩汩的倒入了樊霄的口中。
樊霄没推没躲,吞得很急,喉结快速的上下滚动。
终有吞不下的,暗红色的液体顺着唇角缓缓滑落,沿着颈项的曲线,划出一条直线,最终没入了已经散乱的睡袍中。
无状的性感,致命般的诱人。
游书朗呼吸一顿,禁锢的力量都泄了几分,将目光从浴袍的领口挪开,他对上了樊霄的眼。
那是一双野兽的眼睛,强势、贪婪,藏着无底的欲望。
一把隐火从游书朗身体中烧了起来,他从不知道自己竟会被这样强悍的男人勾起欲念!
愈是难驯,愈想执鞭让他臣服!
酒杯空了,两个男人舛息着对视。
樊霄将唇边的杯子推开,刚想俯身贴过去,游书朗便先一步退开了身子。
退得很远,他垂着眸子问道:“手什么时候好的?”
樊霄一怔,转而无奈笑道:“原来生的是这气啊。”
他垂头看看自己的夹板:“怎么发现的啊?哦,我刚刚开门拿浴袍时用的是右手?”
草,他有些懊恼,大意了。
“也没多久,就两三天。”
“耍我很好玩?”游书朗转瞬便将不该有的邪念驱逐干净,冷面问,“还是我廉价的服务让樊总很满意?”
“满意自然是满意的。”樊霄落下眼睫,脸上摆出淡淡的落寞,“确实是有心骗你,我七岁之后再也没有谁这么用心地照顾过我,怪我太贪心了。”
游书朗沉默了片刻,见樊霄在摘夹板,他走了过去,拂开了男人看起来极不灵光的左手。
“喜欢我照顾你?”
语调很轻,无端听出了危险。
樊霄下意识的向后仰,却也退无可退。
“那我来帮你摘吧。”
游书朗猛然用力,反剪了樊霄的右臂将他压入逼仄的角落,手上几个轻挑,便将夹板卸了下来。
塑料板子在脚边砸出一声响动,游书朗俯身在樊霄耳边低语:“刚刚施力华打你电话不通,便打给了我,你猜他和我说什么?说你16岁的时候参加左手电竞,拿了第、一。”
话音刚落,游书朗利落地抬脚,用脚尖在了樊霄的右腿后侧的膝弯处重重一磕!
缺少了一侧的支撑,樊霄猛然单膝跪地。他双手撑在地上,显得有些狼狈,却勾起了唇角,顺势委身坐在地上,抬头仰视站在身前的男人。
“游书朗,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没有耍你,也没有轻贱你的意思。没错,我就是想让你围着我转,想让你的眼里只有我。”音调愈沉愈缓,“你说,这是为什么?”
心头一颤,游书朗缓缓蹙眉,他与樊霄对视,眸色渐深、复杂难懂。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男人转身:“明天箱子你拉,资料你整理,现在起来睡觉。”
而他身后,樊霄掀起唇角,幽深暗炙的目光落在男人的背影上,寒意与炽烈交互翻滚,疯狂的占有欲呼之欲出。
“好啊。”他轻轻地答道。
第42章 带你找男人
论坛又开了两天,最后在绚烂的三角梅树下照了集体合影,天南地北的方言互道“再见”,一场行业盛会落下帷幕。
“游书朗。”樊霄唤人。
修长挺拔的男人转身,站在火红的花束前望了过来。
不知是谁拉扯了谁的色彩,晚霞和花枝都娇艳得灼眼,衬得游书朗那声轻轻的“嗯?”都带上了芬芳的流彩。
闪光灯一闪,他的身影定格在樊霄的手机中。
很好看。勾的樊霄不知要看手机里的人,还是已行至面前的人。
“在搞什么鬼?”游书朗问。
樊霄拂去落在游书朗肩头的花瓣,忽略了他身体瞬间的僵硬:“参加论坛总得合个影,回去也好交差。”
拉着游书朗转过壁角,隔绝了鼎沸的人声,在火红的三角梅前,樊霄举起了手机。
“张工和刘工呢?一起吧。”
“我给他们放假了,明天修整一天,让他们好好逛逛S市,后天我们返程。”
相机框住了两个人,游书朗微微别开脸:“我不怎么喜欢照相。”
樊霄的笑容骤冷,游书朗与陆臻的那张合影隔空刺了他一下。
“不喜欢?那就不拍。”樊霄收了手机,扔了一颗烟到嘴里,无视不远处禁烟的牌子划燃了火柴,收腮深吸,嘬出了暗红的光点。
“游主任喜欢什么?”一口白雾缓缓吐出,“男人?”
樊霄哧哧的笑,然后扬声:“那今晚我就带游主任去找男人怎么样?”
游书朗神色一顿,缓缓与樊霄对视,脸侧晃动的花枝都没有柔和他眼中的犀利。
“好啊,很期待。”冷淡的声音,在妖娆繁华中一闪即逝。
“蓝宇”是S市著名的同性酒吧。
晚上十点,装点门楣的霓虹都散发着欲望的气息。
没要包房,樊霄与游书朗只坐了卡台。樊霄穿着黑色休闲服,胸前的logo昭示着不菲的价格;游书朗依旧宽身白色衬衫,只是蜷起了袖口,喉下的扣子松了两颗。
变幻的灯光,暧昧的气氛,狂躁的音乐,震动的重音每一下都似在敲动心房。
樊霄和游书朗的外形太过出挑,即便坐在角落,也吸引了不少明里暗里的目光。
樊霄眼皮子半合半睁,没骨头似的靠着沙发,可身形却不松散,自成一派慵懒。
他一直瞄着身侧的游书朗,那人左手指间夹烟,右手勾着酒杯,嗜烟好酒,冷峻的气质中融入了一份颓靡。偶尔看过来一眼,变幻的光线中眸光潋滟,实在荡得人心停摆。
“不是要给我找男人吗?人呢?”
轻飘飘的话散落在喧闹的酒吧里,被音乐稀释,像衔泥的春燕,轻轻划过便没了踪迹。
樊霄的笑容破碎了一瞬,牙间弹出一声轻啧,目光送远,抬了抬下巴:“这不就来了吗。”
一个年轻人提酒而来,身后是一片怂恿起哄的声音。年轻人并无忸怩之态,走至近前,用手指隔空在樊霄与游书朗身上连线:“你们,一对儿?”
樊霄挑眉,笑而不语。游书朗吞吐香烟,淡淡否认:“不是。”
年轻人的笑容加深了几分,大大方方地问道:“那我能坐下一起喝一杯吗?”
樊霄的眼珠子在青年人身上扫了一遍,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人与陆臻在身材气质上像了五分。
他放下交叠的腿,又变成了那个得体谦和的人:“你说呢,游主任?”
游书朗没回他,只是向沙发撇了一眼。
年轻人会意,他在两个英俊的男人中犹豫了一下,最后笑着坐在了游书朗身边,距离拿捏得算不上清白。
樊霄的耳廓中是自己磨牙的声音,面上却一派成熟男人的体面。简单的寒暄过后,年轻人提议玩骰子。规矩定得简单,猜大小,输了的喝酒。
玩了几轮,几个人互有输赢,樊霄和游书朗酒量都好,只有年轻人看着有些微醺。
假,忒他妈假了。
金马影帝看不惯拙劣的表演。
果然,年轻人的手指轻轻勾缠住游书朗的衣角:“有些喝不下了,要不游先生帮帮忙?”
樊霄靠入沙发,将烟咬在齿间,一条长臂搭上沙发背脊,指间翻转的火柴,晃出了扰人的哗哗声。
他觑着游书朗,见他对年轻人的骚扰并未表现出反感,甚至唇角泄出几分无奈的笑容,修长的手指沿着杯口的边缘缓慢地划了一圈,继而端酒,翻手吞尽。
哗哗的声响骤然停止,樊霄从牙间挤出一声“草”。
他点了烟,偏咬着,躬身上前,笑容灿烂:“游主任真是怜香惜玉,所以,小兄弟以后的酒都是你喝?”
游书朗看向他,目光交锋,一团冰冷对着另一团冰冷。
“也可以。”游书朗点点头,“人家年轻,理应照顾一二。”
“确实年轻,看着比跟游主任合影的那个男孩儿还嫩。”
游书朗身子一滞,给空杯添了酒才淡淡回复:“开始吧,等不及替人喝酒了。”
樊霄握着骰盅的指节发白,在脑子里想了百来种狠草游书朗的姿势,才堪堪将心中的怒意压了下来。
樊霄玩骰子有一套,游书朗确实喝的很多。
端杯再饮,却被身旁的年轻人截了过去:“这杯我来。”
一饮而尽,年轻人颇为好爽的擦了擦唇角。落杯的同时,他靠向游书朗的耳边,低声说:“我知道一家主题宾馆不错,可以打电竞、也可以看巨幕电影,游先生有兴趣吗?”
游书朗垂眸看着指间的烟,良久才带着笑意问道:“可以草你吗?”
年轻人身上像通了电,从脚跟一直酥麻到指尖,他轻轻点头,红着脸说:“包您满意。”
话落,他便被游书朗扣住了手腕,带着一起起身。轻飘飘的目光落在樊霄身上:“樊总,我先行一步,今晚就不回驻地了,你也换个地方吧,旁边的酒吧不错,听说美女如云。”
樊霄交叠着双腿,抬眸回以微笑,幽深的笑容在吞吐的白雾中隐约,看起来有点渗人:“不劳游主任费心了,祝你玩得开心。”
鞋尖偏转,让出通道。游书朗拉人从容而过,只留下一个幅度清浅的颔首。
烈酒熏人,樊霄倒了满杯,一个身段妖娆的男人贴了过来。
“哥,请我喝杯酒呗?”
纤长睫毛的扇动中,樊霄恶狠狠地厉声。
“滚!”
深暗的手机屏幕跳跃出一串泰文,频闪间震动得桌面嗡嗡作响。
烈酒从喉咙一路滑到胃里,过了最初的辛辣,樊霄才划开电话,放在耳边。
“办妥了?”他问。
面前有人影晃动,又一个搭讪的人。
眸子一挑,重压的厉色让面嫩的男生有些犹豫,樊霄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对着话筒说道,“既然办妥了就报警吧。”
他起身,顺手拎起桌子上还剩大半瓶的昂贵洋酒,绕过酒台走到搭讪的男生面前,轻声问道:“你说我今晚会达成所愿吗?”